门被拉开, 光照进来,秦笙和纪仲良看见了纪燃,还有一个女生。
秦笙第一个上前, 儿子, 刚才你听到的都不是真的,妈可以解释,儿子……纪仲良终于反应过来, 也上前, 儿子,爸刚跟你妈开玩笑呢。
纪燃反应平淡, 似乎他们之前讲的, 与他无关。
布丁担心他,攥紧他的手,纪燃。
纪燃回握住她, 没事。
布丁不信,纪燃看起来太正常了,这不正常。
纪燃牵着布丁, 从卧室出来, 走下中央区,迈过那一地狼藉,坐在沙发上。
布丁跟他一起,在不清楚他什么态度前, 她决定不说话。
纪仲良、秦笙紧随其后,他们也不再发声, 持观望态度。
纪燃在玻璃碴子里,攫起初始那份离婚协议,粗略看了眼,还真是,净身出户。
秦笙决定先解释一下,儿子,妈不是要赶尽杀绝,妈给你爸留了房产。
纪仲良哼一声,就这边儿的几套破房,她要不是赶尽杀绝,怎么不给我二环的房?秦笙瞪他一眼,你别以为儿子会向着你,这些年你恶事做尽,阎王爷都不收!……他俩又吵起来了,这是撕破脸了,终于不用在纪燃面前演绎夫妻恩爱的戏码了。
纪燃快速看完整份离婚协议,说:这上头没写,什么是我的。
秦笙没听懂,啊?纪仲良也没听懂,又或者说,他难以接受话是从纪燃口中说出来的。
纪燃重复,你们把你们那一块划分的那么清楚,我的呢?没有一项有写。
秦笙明白了,儿子,你跟着妈,我不会让你跟着你爸不学好的。
纪仲良翻个白眼,跟着你才特么学不了好!你别诱导我儿子了,我儿子,人自己有主意!他们都试图说服自己,纪燃刚才那话只是出于悲伤至极,没有别的目的。
然而,并不是。
纪燃把手机掏出来,淡淡道:你们的话,我录了音,加上你们这些年带回家的或多或少的证据,还有你们睡的未成年,应该够你们蹲个十来年。
我呢,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
他口吻轻松,却有一股冷冽在其中,秦笙和纪仲良无一不被冰的脚底发寒,周身颤抖。
布丁看着纪燃的侧脸,从没有一刻,觉得他那样陌生,而明明他也没做错。
纪燃接着,所以只要你们成全了我的权益,我会给你们一条生路。
秦笙和纪仲良无话可说了。
纪燃眼还在那张离婚协议上,我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也谢谢你们给了我你们的自私、贪婪,让我跟你们一样,关于这一点,我铭感五内,不然,我也不会,要你们现在的一切。
纪仲良瞳孔收拢,你什么意思?你要什么?秦笙不接受,纪燃,你的命都是我们给的,我们给你什么都是对你的恩赐!连疼爱也不想演了,果然是演的太累了,到头了。
纪燃轻笑,你们只有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你们现在的一切,都要叫纪燃。
你们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介意逢年过节去荒城监狱看你们。
话毕,秦笙冲将过去,从他手里夺过手机,摔碎在地上,你是我们生的,你还想跟我们斗?纪燃无所谓,录音已经发给别人,就算没发,你不知道同步备份?秦笙额头有汗顺着两鬓滑落。
纪仲良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了,无论是输在秦笙手里,还是纪燃手里,都过不了了。
秦笙不这么认为,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就这样结束,不能……想着,她一把抓住纪燃的胳膊,儿子,妈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妈……纪燃任她拽着,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当然,从现在开始,我会雇佣私人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
别怪我防的太严,是你们心太坏,我不想拿我自己冒险。
纪仲良觉得纪燃一点也不像他,更不像秦笙,他像匹狼,一匹饿狼。
布丁打了个颤,纪燃让她害怕,而她也知道,如果换作是她,应该不会比他善良到哪儿去。
纪仲良平淡的看着纪燃,你不怕我跟你妈,现在弄死你?纪燃笑,举起牵着布丁的手,二对二,数量上看一半一半的胜算,可你别忘了,我们年轻。
纪仲良阖上眼,脑海里串过自己的一生。
是他,是他和秦笙,造成了如今的纪燃。
他们亲自制造了一个毁灭他们的人。
纪燃话说完了,也没别的要交代了,领着布丁朝外走,送你回家。
布丁被他领到门口,才想起手机掉在了床上,刚才穿衣服太快,掉了,一时忘了拿。
纪燃给她去拿,秦笙趁纪燃走开,飞扑到布丁面前,扼住她的脖子,你是谁!布丁想,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同学?情侣?嗯,对,是情侣。
她还没答,纪燃已经踅身,面无表情看着秦笙,可以,你可以再给自己二十年囹圄生涯。
秦笙掐着布丁脖子,十年,二十年,又有什么区别?我不如跟你赌!布丁之前还觉得纪燃可怕,还暗戳戳心疼这对夫妻,现在看,他们,不,至少其中一位,并不需要。
你为什么会觉得,纪燃拿走一切,你就会失去一切?你们还有一层法律无法废除的母子关系,他到什么时候都会背负赡养你的责任,你孤注一掷,我可以理解为,你压根儿也没把他当过儿子吗?说完,布丁又觉得不太准确,不对,你恨他,你之前说了,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
秦笙懒得再逢场作戏,就已经是表明了不要纪燃这儿子的态度,再跟她往这上面扯,倒显得她布丁还对她充满希冀,希望母子俩冰释前嫌。
她布丁可也不是善良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秦笙理智不再时,教养也不再了,对于一个晚辈的出言不逊,也没有任何大度可言,直接不给好脸,你没有身份,没有说话的资格。
布丁觉得可笑,且不论她跟纪燃的关系,就说秦笙现在想要她的命,她还没资格说话?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她突然说。
秦笙愣住,在一旁装死的纪仲良突然活过来,无比新鲜的看过去。
只有纪燃,嘴角溜出一抹浅笑,在他的随性上仿似开了一朵艳丽的花儿。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谁比谁有钳制住另一方的能耐,就看谁懂得观察,知道把握时机。
布丁在秦笙只顾错愕时,闪身躲开,退出半米,踏入纪燃的势力范围,在他伸手就能保护到的地方站定。
秦笙手里落了空,才想起伸手拦截,可终究是失了机会。
布丁看着她,我之前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你在纪燃前后,是两副面孔,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把他扔在了你光鲜亮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你怎么应付别人,就怎么应付纪燃,只有纪仲良知道你本来是个什么嘴脸,所以只有你们面对彼此时,你才不需要演。
秦笙攥着拳头,好看的美甲楔进肉里,血染红了指甲的颜色,倒显得更好看了。
布丁话还没说完,不过恕我眼拙,我真不觉得你光鲜亮丽,你出的书我也一本都没看过。
你的正义是建立在侵略比你更罪恶的人的基础上,你的独立是建立在掠夺他人的劳动成果的基础上,你口中的纪仲良无恶不作,那你又能比他好到哪儿去?都是狐狸,就别嫌人家骚气了。
秦笙眼红的能滴血,嘴白的好似刷过漆,她已经丧失回击的能力了。
纪燃突然觉得,在以前跟布丁关于未来的探讨上,布丁并没有拿出她百分之百的水准,要是这力道,他早跪地磕头管她叫爸爸了,布丁这叫人甘拜下风,五体投地的能力,真不得了。
纪仲良是不知道,这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不过他看得出来,她跟纪燃都一样有恃无恐,她也知道,那是因为他们问心无愧,而他此刻,没有任何身份、资本站出来说话,也是因为,他缺少这一份问心无愧。
只有布丁知道,她心抖成了什么样,这番话看似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但她也没太多要求,能唬住一会儿是一会儿,唬不住了也还有纪燃。
纪燃在布丁表演结束后,出来总结,话说那么多,结果也没变,三个月,你们且行且珍惜。
回家路上,纪燃没有解释,布丁也没有问题,他们在这一刻,把默契诠释的淋漓尽致。
到了芳馨园,布丁打开车窗,我的酒终于醒了。
纪燃偏头看她,顺了顺她的长发,偶尔可以喝,不过我要在场。
布丁瞥他,你在场才不能喝,我刚可没醉,你干什么我都知道。
纪燃承认的痛快,我干你啊,除了你,没得想干。
布丁:……纪燃伸手,手给我。
布丁把手放上去。
纪燃把她拽进怀里,亲亲她额头。
布丁被迫埋首在他怀里,动弹不能。
纪燃说:害怕吗?布丁摇头,不怕。
纪燃:放心,我没那么可怕。
布丁:我知道。
纪燃:知道什么?布丁:知道你喜欢我,你特别喜欢我,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纪燃:那是你想多了,我这人多情。
布丁一口咬在他胸膛,那你是该倒霉了,我这人专治多情。
纪燃紧了紧环住布丁的手,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好。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赶都不走。
布丁想起汪雅芳,突然觉得自己幸运,她至少还是爱她的。
上次提到我妈,我一嘴带过,你是好奇的吧?她问纪燃。
并不,纪燃只好奇过布丁,故事应该差不多。
布丁点点头,是差不多。
汪雅芳是个事业型的女人,从我记事起,对她的印象就是眉头紧锁,彻夜不睡。
她从不抱我,不对我笑,有时候还会叫错我的名字,但我总觉得她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我的怨气始终没我对她的爱多。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在生死一线的时刻,首要想到的,果然还是我。
纪燃打开天窗,车外冷空气一拥而入,而能看到星星,心里平静,倒也不觉得冷了。
他给布丁紧了紧领口,防止冷风灌进去,把她手放进自己口袋,包拢起来。
布丁靠在他肩膀,311事故刚发生时,我觉得我命真惨,后来我知道了乔珊,她在那场事故里,失去的是唯一的父亲,她可比我惨多了。
所以说,或许真的有不公平在,而我也不是唯一不公平的那个。
更何况,我还收获了你。
纪燃对布丁这份厚重的情分压的透不过气,可心里像是浸了蜜,哪里都是甜滋滋的。
不准离开我。
他又忍不住重复。
布丁应着声,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是,别跟我玩儿腻了烦了那一套。
他纪燃从小喜欢赛车,一直喜欢到现在,途中外公给他买飞机,他都不换。
这样的他,天生干不来移情别恋的事儿。
一个人,一旦认准,那就是一辈子,少一天,一个时辰不算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