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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玉笛仙踪

2025-03-22 07:09:45

一曲未了,为何就变成了这般阵势?疏桐的背心,霎时间冷汗便一层层接连不断渗出。

守则,快住手!石拓亦停止了奏琴,急切阻止道。

石守则辨道:公子,此人来历不明……笛音一停,那蛇便会咬上舒公子!听了石拓的话,疏桐稍一垂眸,便惊恐瞥见身旁沙地上盘着一条黑蛇,蛇身高挺,蛇信卷曲,蛇背上的鳞甲在月光下散发着阴冷的光泽,令人不寒而栗。

疏桐下意识便要起身躲避,王墨急忙喝道:桐儿,别动!疏桐咬唇望向王墨,王墨急切道:此刻它看不见你,但只要你一动,它就感觉到你了。

疏桐如坐针毡,却又不敢动弹。

只能冒着冷汗与这只黑蛇在月光下对峙。

还请公子施以援手。

王墨拱手朝疏桐身后揖礼,疏桐才知道原来石拓的保镖们,瞄准的是自己身后吹奏玉笛的人!笛音倏忽变调,从先前的乐调陡然转高,刹那间穿云裂帛般直刺耳膜。

被这声线刺激,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几个收了弓箭的保镖,更是抬手捂住了耳朵。

就在这刺耳的笛声中,那条黑蛇却听了命令一般,缓缓垂下三角形的脑袋,舒展开盘卷的蛇身,循着笛声慢慢游去,带动着身下沙地发书簌簌的声响。

噗——!噗——!两道闷响后,黑蛇相继被两枚箭镞射中,蛇身被钉进了沙土之中,盘卷挣扎几圈后,便失去了动静。

刺耳的笛音也戛然而止。

王墨几步上前扶住疏桐:桐儿,没事了。

回头看着身后几尺开外的黑蛇尸体,疏桐失力靠在了王墨身上。

王墨一手扶着疏桐。

一手取下了她头上髻发的青玉髻。

疏桐愣愣望着王墨,不明白他此举为何。

这乌木髻的药香能驱虫蛇。

王墨反手取下自己头上的乌木髻,轻轻插入疏桐的发间。

黑蛇一死。

石守则手里的弓箭再次扣箭瞄准。

不是我引来的蛇。

一道低沉冷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疏桐转首望去,离自己十尺远的沙丘之上。

一个高瘦的黑衣男子正抱臂而立。

月光下,他的面孔有些模糊,手持的一枚白玉笛却莹润光洁,格外惹眼。

不是你引来的,这蛇怎会听你的笛音离开?石守则吱一声拉开了弓弦。

守则,住手!石拓站起身来,朝黑衣男子前行几步后。

躬身行礼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石守则不解道:公子,你怎么要谢他?!喜爱音律之人,断然不会一曲未了而心生他念。

石拓瞥一眼石守则道。

蛇虫白日纳凉,夜间觅食,本就是自然规律,怎能平白怪得这位公子?王墨亦扶起疏桐,带着她到黑衣男子身前致谢:在下王墨。

代师弟舒同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家居何处,日后也好报答一二。

在下萧白,行走四海,居无定所。

先前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王公子和舒公子不必挂怀。

黑衣男子爽朗道。

原来,你就是被人誉为‘玉笛仙踪’的萧公子?石拓面露喜色,在下石拓,早在洛阳就听过萧公子大名,对萧公子的笛声心向往之,今日竟有幸合奏半曲,真是平生一大乐事。

石拓?优渥公子石展延?萧白一愣之后,朗声一笑,呵呵,看来,今日我那匹老马没白死啊。

萧公子此话何解?萧白笑道:我今日在敦煌城里和朋友喝酒时,听得守城的几个兵士吹嘘,说晨间见了三个俊美非常的公子背着琴匣出城。

我猜也是去龟兹参加‘曲韵会’的,盼着路上有个伴儿,便一路催打我那老马紧追急赶。

结果,人到是追上了,马却累死了……既然萧公子也是要赶三年一度的龟兹‘曲韵会’,那正好同行。

至于马匹么,我将驮物的骆驼分你一匹如何?石拓慷慨道。

萧白拱手道:石兄既如此豪爽,我就多谢了。

听闻石拓的话,疏桐有些愣怔。

他不是说要去寻宝么,怎么又扯出了龟兹曲韵会?男人撒起谎来,都是这么信手拈来从容自若么?同为喜好音律之人,石拓和萧白聊得格外投机,当即便请了他去营地继续畅谈。

见状,王墨便对石拓道:展延兄,我和桐儿白日赶路乏了,就先告辞去休息了。

萧白闻言诧异道:你们不是一起的?我们也不过是路上萍水相逢,师弟一时兴起,与展延兄切磋了一番琴技而已。

王墨笑道。

萍水相逢?萧白上下打量疏桐一番,颇感惊讶道,石兄与这位舒公子合奏的《凤求凰》丝缕合扣,精致无双,我先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一对琴界仙侣月下双修呢。

刚才合奏的是《凤求凰》?!疏桐的脸瞬间又滚烫起来。

《凤求凰》乃是汉代才子司马相如为有夫之妇卓文君所谱的曲子,卓文君被琴声打动,两人最终私奔成都郡。

此曲虽流传甚广,但因这段故事有违礼法,在礼教严格的官宦世家,此曲是被列为禁曲的。

疏桐小时不曾学过,进了王家更是无缘接触。

萧兄与展延兄合奏的后半曲更是精妙绝伦,若不是看见萧兄真容,我也错觉这是情侣在互诉衷肠呢。

王墨笑道。

萧白朗朗一笑:我也是远远听见这边琴音无故错音停滞,一时心痒便接了下去。

此刻想来,到有些冒昧了。

曲逢知音,乃是人生幸事,何来冒昧之说?石拓淡淡一笑,转首又对王墨道:夜间沙漠虫蛇横行,子夜若不嫌弃,不如和舒公子一道来我帐中歇息?在听萧白说出合奏的曲名时,纵然王墨脸上挂着笑容,疏桐也已从他寂黑的眼眸中看出了异样。

原以为面对石拓的邀约,向来骄傲的他会一口回绝,谁料他竟爽口答应道:既是如此,子夜恭敬不如从命,就玉成了展延兄这份慷慨豪爽吧。

第一五零章 动之以情答应了石拓的邀约后,王墨让石拓和萧白先去篝火营地,他带着疏桐去胡杨林洼地牵马。

一路走下沙山,除了脚步落在沙地上的簌簌声,再无其他声响。

这样的安静,令疏桐有些不安。

曾经多少次,她只要一提到石拓,王墨便怒意难遏。

而今夜的事,疏桐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石拓居然当着他的面,与自己合奏了《凤求凰》。

王墨并不喜爱音律,他也未必听过《凤求凰》这首曲子。

但萧白后来说出的那些话,对王墨而言,却是一次真真正正的羞辱。

以他的性情,不知道又会给自己怎样的处罚?怀着忐忑,疏桐辩解道:公子,我不知道那首曲子……王墨却似没听见她的话,只埋首朝栓马的那道木桩走去。

石公子他说‘绝响’的七个轸子里分别藏着一张羊皮卷,拼合起来就是西夜皇宫的地图。

犹豫再三,疏桐觉得自己交代一点从石拓那里得到的信息,或许有助化解他的怒气。

王墨蓦地停住了脚步。

见自己的话有些效果,疏桐忙急步追上前去:公子,奴婢可以设法帮你夺得那张地图。

王墨转回身来,抿唇看着疏桐,直看得疏桐心底发慌,他才突然抬手,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桐儿,对不起。

疏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墨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本就不该让你出面。

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疏桐诧异看向王墨,他微微垂首,隐于长睫之下的眼眸,深黑无边。

难以窥测。

比起家宅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勾心斗角,男人之间的事情太过肮脏龌蹉,我不该将你卷进来。

今日之事。

我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王墨说话的神态、语气,乃至他说出的话语。

不同往日,十分陌生。

这样的王墨,令疏桐感觉有些惶恐。

——若有下一次,石拓他定然尸骨无存!疏桐脑海里倏忽蹦出这句话。

她的心猛然一揪:他所谓的解决,是要对石拓下手?难怪他会爽口答应石拓先前的邀请!顾不得多想,疏桐当即道:石公子他没有别的意思,求你放过他……为何要放过?疏桐急急辩解道:石公子选那只曲子。

只是因为我许久不曾练琴,而那首曲子是合奏曲谱中最为简单的一首。

你以为我要杀了石拓?王墨再次打断疏桐的话。

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么?!疏桐不免愣怔道:那公子的意思是……?关于寻宝的事,桐儿以后都不必插手了。

那公子不会对石公子他……王墨皱了皱眉,打断道:石家欠我……的。

我已经索回了。

唔,也许还取得有些太过。

就让他与我们一起寻宝,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吧。

虽然不明白王墨所谓的欠和索回是什么意思,疏桐却听明白王墨不会对石拓下手。

这点让她悬着的心,顿时安稳了许多。

王墨和疏桐牵了马匹走回篝火营地。

保镖们忙着在火堆四周搭建防沙的帐篷,石拓和萧白两人则守着火堆,就着两坛陈酿畅所欲言。

王墨走上前去,提了酒坛自取酒碗满斟一碗,对两人道:今日赶路太累。

我们就不陪二位叙谈了,这碗酒算是我和师弟的小小歉意。

说罢,王墨仰首饮尽,将空碗呈给两人看。

萧白哈哈一笑:王公子好酒量啊。

石拓瞥了疏桐一眼,随即道:两位既是累了,就先去我帐篷里休息吧。

多谢展延兄分享寝卧之所。

王墨搁下酒碗拱手一揖,随即便带了疏桐向石拓的主帐。

进了帐篷,疏桐才知晓石拓优渥公子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帐篷中毡毯铺地,锦垫包壁,一应的坐卧用物都是用极品云锦裁制。

除了没有陈设竹木家具外,这间用金线云纱间隔出了卧室与客房的奢华帐篷,与中原的豪宅华室几无区别。

帐篷顶端的琉璃灯罩中,一枚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珠光投在云锦的帛面和云纱的金线上,整个室内便烫金流银,一片金碧辉煌。

难怪他要带那么多的保镖和骆驼,就他这帐篷里的物件,只怕也得六七头骆驼来负载了吧?疏桐暗暗感叹。

进了帐篷,王墨便径自往云纱隔帘后的床榻走去。

对,是床榻没错。

虽然没有竹木榻具,但石拓那些能干的保镖,夯实沙土堆垒出了一张高度和寻常榻具相等的沙榻,再铺上厚厚的毡毯、锦垫、床褥,和真正的床毫无二致。

疏桐在纱帘前停步道:公子,我住外间吧?王墨回头道:就算穿了男装,你也是个女人,怎能与其他男子同室而居?我们前来借宿,却住了主人的内室,好像有点……桐儿放心,他们聊得那般投机,说不定就通宵达旦了,未必还要进帐篷来住宿。

疏桐将信将疑,王墨却已兀自宽解了外袍,躺上了石拓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见疏桐立在床前半晌不动,王墨侧身道:桐儿莫不是在等为夫来抱你上床?这种事,王墨铁定是做得出来的,疏桐毫不怀疑。

她虽往床前走了两步,心下却还是有着雀占鸠巢的不安和歉然。

桐儿有没有想过,石拓今日的举动,从头到尾就是为了将我们诱进这顶帐篷?王墨突然坐起身来,望着疏桐道,从他弹奏《广陵止息》开始,到主动告诉你藏宝图的秘密,再到热情邀请我们留宿主帐,与他往日孤高自傲的个性,简直是大相径庭。

若非他右手手背那道弧形瘢痕一如既往,我真怀疑今日遇到的石拓,是有人易容冒充的。

疏桐一脸讶然。

但的确如王墨所言,石拓今日的表现有些异常。

不说别的,单是他对萍水相逢的萧白的那份热枕,她就觉得怪异。

无论谦词楼的颂荷会,还是芳兰渚的晚宴,他都是一副冷淡疏离拒人千里的模样,为何来了这西北大漠,突然就变得豪爽好客起来?王墨的猜测难道是对的?他未必真的有所谓的西夜国宫室地图,他所觊觎的,其实还是那张刻有吐火罗文铭文的琴板?换在往日,疏桐绝不相信石拓是会对宝藏动心思的人。

可在王墨一再的暗示和挑拨下,她竟也有些迷惑了。

当她的目光落在床前袅袅升腾着香雾的金薰炉上时,王墨笑道:石拓知道我的身份,他断然不会傻到用药。

疏桐疑惑道:那公子认为,他诱我们进这帐篷有何目的?我想应该是,动之以情。

闻言,疏桐的心突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