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琬给定国公仔细检查眼睛后,道,一会我为国公爷针灸。
明日再针灸吧。
为什么,你的心不静。
商琬听见这句话,神色闪过几许的慌张,紧紧的握着袖口,那边爆发了六公主的私情,自己的心怎么可能静下来,侧殿里残留着的交欢后的痕迹像是刀子一样刺痛商琬的内心。
她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能无恙的为定国公严查眼睛,偏殿地毯上的落红似嘲讽着她的愚蠢。
定国公……商琬嘴唇泛白,脸上也带着几许的惊恐,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变得稀薄了起来。
她确信定国公的眼睛不可能看得见,夜宴上定国公对诸葛云又多有注意……她之所以进宫为定国公看病,并非是因为她非要挽救定国公的生命和眼睛,她想借皇帝赐婚,风风光光的嫁给诸葛云。
方才像野兽一样只晓得发泄的诚亲王让商琬很痛苦,淑妃对她的轻视,让她很难堪,便是她最终摆脱不了诚亲王,商琬也想更有尊严一些。
商琬苦涩的一笑,多少明眼的人都不知我的心事,定国公很厉害呢。
定国公明明看不见夜晚的景色,可商琬却发现他总是在看窗外,我对文国公……可表哥许是不会了解我的心事。
文国公诸葛云么?他是我表哥,我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以前表哥认为配不上我,眼下他成了文国公,我……许是配不上他了。
商琬羞涩一般的垂头,其实是不敢面对眸子无亮的定国公,商琬对报复上辈子亏欠自己的人毫无压力,比如曾小强,比如曾柔,比如伤害自己父兄的亲戚们。
她本意不想欺骗定国公,然她落入陷阱,失去清白之身,也是因为她入宫给定国公看病,她才会被人欺负了,如此想着,商琬说话更为自然,表哥风神俊秀,才高八斗,他怎会看上我……恕我直言,你同文国公并不合适。
定国公望着天上的月色,脸庞一如既往的宁静,商琬说得再多,再羞涩都无法打动他,商小姐,你的心思不在文国公身上,你何必为难自己?……商琬大惊失色,嘴唇蠕动,定国公何意?嫁给真正想嫁的人不好么?定国公清清淡淡的说道:何必勉强自己?商小姐才色双绝,出身侯府,你想嫁给谁不成?文国公……我虽然对他只有一面之缘,如今眼盲看不见他,但我以为他不是个受人摆布的人,即便赐婚那人是皇帝!我说过我眼虽盲,但心却敞亮着。
定国公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不用眼睛看,对我最后这段日子来说,真的很好,我很感谢苍天让我看不见,看不见……我便可以继续任性下去!看不见,我在世人眼里是需要照顾的废物!商琬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用手掌挡住了额头,她仿佛被定国公身上的光芒刺伤了,定国公……你明日出宫去吧。
定国公根本不用人搀扶,他踱步到摆设酒杯的地方,轻松的拿起酒壶斟酒,我的眼睛,不用你医治!只有我能医治好您……一,我付不起诊费,我这辈子只求过陛下一次,求太多次的话,我就不值钱了:二,我不愿意被人利用,谁都不行!三,我方才说过,我很高兴可以有任性的理由,四,我不相信你!定国公喝了一口美酒,高声道:来人,将商小姐送回太后娘娘寝宫,明日安排商小姐出宫。
喏。
在文宣阁的奴才将定国公的命令看作圣旨,门口的奴才虽然不知定国公同商琬说话的深意,但定国公说不再见商琬。
商小姐,请。
等一下。
商琬向定国公身边移动脚步,没走出两步,被定国公无亮的眸子所阻,如果不是商琬确信定国公根本不可能复明的话,她以为一切都是定国公装出来的,瞎子哪一会像定国公一样冷静从容?定国公,你不想重见光明?你知不知道失去最佳的治疗时间,你的眼睛就再难恢复了。
那又同你何干?定国公将酒干净了,声音仿佛大提琴一样的醇厚,看在你对我上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别被俗事蒙蔽了眼睛,不是你的,你永远也得不到,放下执念,你才可得到新生。
去吧,我会同皇上说的。
……还想说什么的商琬被宫人拽走了。
定国公握紧了酒杯的手指泛白,他不知道商琬今晚发生了什么,但商琬走路的姿势不对,身上的味道不对……自从他失明后,嗅觉格外的敏锐,他身怀几分的内劲儿,虽然无法看清楚环境,但他却可以感受到环境的异样,感受道文宣阁中的气流变化。
以定国公的经历,自然能猜到商琬变化的原因……我怎能……怎能为了我这双眼睛而委屈云儿?她……定国公将酒杯甩了出去,她欺人太甚……朕错过好戏了?皇帝恰好在此处从外走进来,酒杯就落在皇帝不远处,皇帝看了言地上的酒杯,含笑望向坐直身体的定国公,朕有多少年没见你摔杯子了?皇帝让伺候的宫人都推下去,走到定国公身边,手臂稍稍迟疑,搭在他肩头,刚刚挨上他消瘦的肩膀,皇帝的手臂就被他甩开,摇头道:朕不碰。
可你总得告诉朕,谁欺负你了?朕为你报仇可好?不用。
定国公摇头道:臣不想说。
哪怕在坐下时都犹如松柏的定国公让皇帝很无奈,你不问六公主和皇后同朕说了什么?贤妃?皇上私事,不是臣能管的。
朕哪一件私事隐瞒了你?臣不想听。
越来越任性了,当朕不敢治你的罪?您是万民主宅,臣只有烂命一条,臣岂敢在您面前任性?皇帝仅仅挨着他坐下,自己动手倒酒,朕方才听说,你不用商琬治疗眼睛?是不是她说了什么话?柳斐,回答朕!臣活不过两年……柳斐。
臣想自在一些,不愿意再拖累陛下,拖累云儿,该看的,臣都看了,该享受的,臣也都享受了,这辈子略有遗憾,下辈子臣才好能投胎为人!柳斐按住了皇帝的手腕,他的手上厚厚茧子让皇帝心痛,臣这辈子杀戮太重,理应有此报,皇上不必为臣介怀,臣这一辈活得值!柳斐,朕对你并不好,朕勉强了你很多年。
臣对您也不好。
定国公面向皇帝笑道:因为陛下,才有了名垂史册的定国公,不管后世人怎么说臣媚上,臣的战功容不得任何人否定!况且商琬也说,便是医治好了,臣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楚同看不见对臣来说没有区别。
没区别?皇帝眉梢挑了起来,你便是不想见朕,他你也不看?皇上,您不明白么?柳斐脸上的笑容如同清冷的月色,语气里带了一丝丝难言的亲近,臣都瞎眼了,您怎舍得亏待云儿?皇上别说臣又骗您,臣可是实实在在的用阳谋。
阳谋?皇帝苦笑道:唯有你算计到朕骨子里去了,阴谋好破,阳谋……朕不想吃,也的吃下去,谁让朕亏欠了你。
皇上,一切都是臣自愿的,您以为您勉强得了臣?……皇帝眯起了眼睛,往事一幕幕的会闪,道:你让朕很挫败,柳斐,告诉朕,朕在你眼里是什么人?主子,兄长,老师……定国公犹豫了一会,最后吐出两个字:姐夫!皇帝用喝酒掩藏起无尽的悲凉,抹了一把眼角,像寻常一般的说道:总是六公主做事情欠妥,朕已经下旨准许六公主和离……朕命她代发修行两年,等风平浪静后,朕再为她择驸马,至于贤妃……朕已经警告了她。
嗯。
柳斐,你说朕立谁为太子?您不是早有安排了?皇帝一听这话,笑道:你想不想知晓?朕可以告诉你哦。
不想。
你不担心皇后?担心也无用,许是皇后娘娘会走在陛下之前,况且有孝道压着,新帝也不会不敬皇后娘娘。
至于柳家……臣只有一女,亲眷多年享受陛下的垂爱关照,已经足够了。
你想把她嫁给谁?她喜欢的人!定国公缓缓的起身,只要品行良好合他心意 ,家世,臣不挑剔。
皇帝眼看着定国公彬彬有礼的告退,紧紧的把卧室门关上,皇帝高声道:秋高气爽,正是狩猎的好时候,五日后,朕同爱卿会猎围场……满朝勋贵朝臣皆随朕往。
听里面没有动静,皇帝摇摇头,倔种!皇帝去了另外一间卧房,对总管太监吩咐,你去让太医找商琬学一学怎么给定国公针灸,用药,告诉商琬,若是定国公眼睛好了,朕答应她一个请求,并且提升她父亲为国公。
遵旨。
他豁得出去,朕无法看他那双眼睛无神无亮。
……淑妃将整整一盆的冷水直接泼在了诚亲王的脑袋上,诚亲王被冷水淋成了落汤鸡,冷水水滴顺着头发滴落,诚亲王低垂这脑袋,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面前恼怒的母妃。
混账!猪脑袋!我怎么养出你这样愚蠢的儿子?小六儿,你到底为什么去了侧殿?后宫里也是你能乱跑的?淑妃骂够了,坐在椅子上顺气,她的手因为用力拍桌子手心拍得通红,而且因为早先掰断了指甲,她手指尖端的血珠染红了桌面,淑妃道:你一贯就不爱说话,我以为你虽是别扭一点,但好在有点心机……可你今日……今日太让我失望了,你想要商琬什么时候不行?偏偏赶在她在宫里?为什么……什么?淑妃抬高声音,你说什么?诚亲王首次抬起脑袋,目光深幽,为什么?为什么帮我?……淑妃感到胸口沉闷得不行,手指指点着诚亲王,脸色比方才骂诚亲王时候还难看,你是我生的么?小六……啊,你竟然问我为什么?诚亲王慢慢的合上了眼睛,低声道:来日方长,儿臣欠母妃一次。
他说完这话,转身离去,他把淑妃凉到了一旁。
淑妃一激动,将桌子上的茶盏,果盘统统一袖子甩落地上,以前淑妃最看不上动不动就气得摔东西的女人,今日……她也失控的做了一把摔东西的蠢女人!淑妃扶着桌子,身体颤抖,他居然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他娘,保护他不是应该的?小六……这个混蛋!白眼狼!等到淑妃停了口,仆从才敢上前为淑妃擦拭指头上的伤口,淑妃深深的吸气,那小子浑身都湿透了,给他准备干净的衣服送去 ,万一着凉了,指不定他又会想歪了本宫的好意。
诚亲王只是别扭一些,并非察觉不出主子的心思。
哼,被商琬和曾柔耍得团团转,他还以为自己多有本事?他最不该得就是小看女人!淑妃眼底闪过对儿子的担忧,烦躁的按着额头,本宫缺他答谢?本宫根本就没想过做太后好不?一个虚有其表的名分,有什么好挣好枪的?主子,奴才听说皇上准许六公主和离了……哦。
淑妃不以外的嗯了一声,有定国公在,皇上不答应才叫奇怪呢,当时淑妃实在是没人可用,才将一直同淑妃很亲近且很相信淑妃的六公主找来顶缸。
本宫这也算是成全了六公主,不枉她信任本宫。
在淑妃眼里,这世上就没不可利用之人,当然除了她的宝贝疙瘩小六除外,目光看向文宣阁方向,可惜了,定国公!奴才还听说,定国公不用商琬医治眼睛,听说他同商琬说了一番话,商琬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太后身边……您看定国公是不是晓得了?他眼睛虽是瞎了,心里却敞亮着呢,商琬那点道行,也只能骗骗我儿子。
淑妃呼了一口气,眉宇间透出一抹的锋利,如此看来六公主和皇后娘娘并非是定国公的命门!淑妃实在是猜不透什么才是定国公无法舍弃的?不提定国公的事儿,明日一早就将小六打发出宫,他在宫里太碍眼了。
你让小厨房给小六熬点补药,商琬那妖精一样的女子许是累着了他。
遵命。
诚亲王府邸,同商琬和诚亲王交欢苟合不同,曾柔一直坐在诸葛云的怀里,诸葛云也想要曾柔,可惜伊人有孕,身上不适合,他只能搂着曾柔玩点暧昧。
不介意么?介意什么?每一次……我都不是处子!正在偷吻曾柔耳畔的诸葛云愣了一会,低笑道:我也不是处男,咱们之间很公平。
曾柔捧起诸葛云的脑袋,狠狠的吻上去,男人都有处女情节,处男相反不是那么重要……尤其是对古代的男人来说,诸葛云……让她怎能不心动?她不仅不是处女,还经常带着拖油瓶,诸葛云并不是假装不介意……虽然他总是对曾柔身边的儿子没有好脸色,但他在笨拙的学做一个父亲,当然他的种种作为,在上一世很让亲生儿子郁闷。
小柔。
嗯?你什么时候踹掉诚亲王?怎么也得等生下孩子再说呀,带着孩子,你认为皇上能放我走么?我可不想换个身份离开诚亲王府,要走就要光明正大的离开。
我原本想要死遁的,可诚亲王不想成全我,还想让我做商琬的挡箭牌,我……若是不折腾他们,心里不舒服!诸葛云眸子暗淡了几分。
曾柔问道;怎么?诸葛云笑着摇头,紧了紧扣紧曾柔腰肢的手臂,低声道: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
诚亲王在府邸,我没那么容易溜进来,你自己多当心些。
你想做的事儿,我会帮你,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身后。
放开曾柔,诸葛云悄无声息的下了床榻,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他翻窗户离开,曾柔目送他身影消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诸葛云,对不起。
天亮后,诚亲王回到了府邸,用早膳的时候,曾柔明显感觉到诚亲王比平时更阴冷的脸色,侧头看了一眼诚亲王的领口,诚亲王躲闪曾柔的目光。
王爷脖子上好象有一道红痕,您受伤了?没有。
诚亲王下意识用手摸脖子。
曾柔笑道:妾身看错了,您脖子上没有任何的伤口。
曾氏!诚亲王扔下饭碗,怒道:你是不是有意让本王不痛快?不敢,妾身怎敢让您难受?只是妾身晓得商小姐也在宫里,有些担心罢了。
曾柔发觉诚亲王瞳孔微缩,如此看来诚亲王同商琬一准发生了什么,也许昨夜是他们的成就好事的时刻……皇宫里偷情是不是格外的兴奋呢?本王昨日一直陪伴母妃。
妾身可不敢入宫求证母妃,妾身也不是捻酸的人,王爷若是喜欢了她,大可纳进府来。
曾柔暗自观察了诚亲王一会,继续说道:母妃能留王爷在身边,定是有事相商吧。
没说什么大事。
母妃是看重了王爷?诚亲王不知怎么回答曾柔,你问这么多作甚?母妃和本王的事情也是你能管的?王爷恕罪,妾身记得母妃生辰快到了,妾身想问问王爷给母妃准备怎样的寿礼?母妃最近对王爷很关爱,给王爷的赏赐也多,妾身想着是不是再给母妃多准备一些寿礼?不必,按照以前的份例准备就是。
但是……按本王说的做。
是。
曾柔送走了面色不快的诚亲王,怎么看他都不象是享受了一场鱼水之欢的样子,莫非他被人设计了?若是诚亲王和商琬跌进陷阱里,那可真够搞笑的,两世为人的他们斗不过土著。
淑妃……曾柔笑了笑,她不介意给淑妃和诚亲王母子之间设置点障碍,省得淑妃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五日后,皇帝率领百官勋贵围场涉猎,曾柔亦在同行之列,虽然这次怀胎比较凶险,但曾柔的孕期反映不算厉害,曾柔深信在围场会有一场好戏看。
多日不曾出现的定国公站在皇帝身侧,皇帝正意气风发的同定国公表述着围场的状况。
当今陛下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对皇子的要求也很高,所以皇子们大多骑射功夫不错。
皇帝见排成一排的皇子,笑道:今日谁狩猎最多,朕就赏谁!来人,将先帝的资金弓取来。
先帝虽然暗弱昏庸了一些,但最擅长制弓,被内侍捧在手中的紫金弓是先帝最满意的一个作品,先帝晚年将这把紫金弓赐给当今皇帝,皇位最后也落在了一直不太被看好的当今皇帝手中。
当今皇帝对这把紫金弓也很宝贝,时常把玩。
这把弓的象征意义极为深远,众多皇子们的目光热切起来,有人甚至露出渴求贪婪的目光。
曾柔在旁边瞄了诚亲王一眼,这时候到是显出重生者的优势了,诚亲王是皇子们中间最淡然的一个,一把紫金弓决定皇位的归属,真是好笑至极呢。
诚亲王由此冷静的表现,在皇帝心中是要加分的,曾柔想着让诚亲王减分的办法……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