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突然停驻的呼喊,让不咎与赢官儿都直感诧异,跟着一起转身望去。
可只见前面离去的黑衣人,却好似毫无所闻般,仍旧前往走去,人影已是走到了拐角处消失,见不着踪迹了。
宁哥哥,需要我派人帮你追回来吗?不咎好心问着姜宁。
他虽不知姜宁此时的用意,但想着万事顺着姜宁姐姐的心意来,准是没有错的。
这正是可以利用来,表现自己的机会。
姜宁沉默了一会。
她手背上那股异样的凉意,竟然久久都没有消失,好似仍旧附着在她的肌肤上面。
这使得她的心里,还在想着顷刻前,那男子触碰到她的一瞬间。
这种感觉姜宁记起了在月迷津渡之时,她被瀛寰蒙住双眼的那次。
彼时好像也是这样,明明眼前什么都看他是谁,却能很肯定,身体上所带来的感触都是由他赐予的。
想及此段往事,姜宁再看向四周,无数侍婢手上依旧捧着那些拍卖会上的宝物。
她猛地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不用去追了。
姜宁先是对不咎说道,接着又问向了那个刚才与她说神秘人的侍者,你是说,那名贵客会来见我吗?是的客人。
侍者点头。
姜宁心里好像已经可以确认了什么,于是她笑了,那你带话给他。
就说叫他快点来,我等不及了。
好的客人。
侍者不明白姜宁前后态度变化的差异,却也仍旧服从。
可赢官儿不一样。
他此刻根本不懂他母亲这几句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同谁打着哑谜,于是不经问道,娘亲,您到底是在做什么?或者说是他的母亲,到底想要去做什么?平日里对赢官儿的有问必答的姜宁,眼前却不想告诉她的儿子,她内心的想法了。
她只是仿佛心情很好,想调笑一下自家儿子。
就见姜宁特地弯腰躬下身来,用指尖点了点赢官儿的鼻尖,接着用调侃的口吻道,官儿啊……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女孩子应该矜持少开口。
你怎么就忘了呢?赢官儿愣了一下,然后努了努嘴,他觉得自己在母亲这里吃瘪了。
他是忘了他现在应该是女孩子,更忘了他母亲嘱咐过他,切莫在众人面前开口说话。
姜宁又瞧见了儿子的小动作,顿觉他可爱,顺便就一面揉着儿子的发顶,一面与不咎说道,贵府的护卫安全,想必是这销金城中最好的吧。
魔域王子的府邸,当然只可能是最好的,是的宁哥哥,我的城主府很安全。
不咎虽然猜不出姜宁到底是想干什么,可他也摸到了一点头绪。
果不其然,不咎听见姜宁说道,那今晚,只怕就要打扰了?怎么会,只要哥哥愿意,长住都可以。
这根本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赢官儿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清楚他的母亲究竟在玩的什么把戏。
此时姜宁主动唤了一声儿子,官儿……今晚为娘不能与你睡了。
诶?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简直就是掀翻了赢官儿从离开三岛方外宗后,一直以来的福利。
如果先前母亲说的那些话,仅是让赢官儿所迷糊的话,此刻他已是吃惊到无法理解了。
这一路上的旅程,母亲都会每晚都哄着自己睡觉,与自己同塌而眠的啊。
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突然就变了!赢官儿顿时就把眼睛瞪向了不咎,他料定有这个结果,定是与这个鬼魔域王子,脱不了干系!赢官儿恨死魔修了!不咎报以微笑,收下了这个瞪眼。
等出了拍卖会场的阙阁后,姜宁居然改口主动要求不咎,带她在城内游玩。
偏还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偏还要不停地就在大街上晃悠。
不咎王子倒是乐见其成,一路上相伴相随,同姜宁介绍着销金城内这几年的变化,忙的不亦乐乎。
在这样堂而皇之的陪同闲逛之下,是无数人亲眼得见的事实。
以至于从明天开始,销金城的人们都私底下在流传着一条,关于不咎王子很不好的谣言——二王子他,最近开始喜欢男人了!这一点你还反驳不得,因为你何曾见过不咎王子,有这么大的耐心,肯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只是陪一个人逛一逛销金城的吗?这还不算,听说还有人见到这个全身皆黑,身形仿若少年的道修男子,晚上都住到了王子的府邸里去了。
一个道修,住到了魔域王子的府上。
这就很引人遐想,叫人不得不信服了。
致使这条谣言,就有了愈演愈烈的事态。
这一夜,姜宁还不知道她白天有意所为,已经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此刻的她,只知道现在月明星稀下,乌鹊已南飞,时候都已经不早了。
她也看见自己的儿子,有乖乖回房睡觉去了。
然而眼下的姜宁却没有睡觉的意思,反倒是端坐在了房内,像是在等着谁的到来。
她先是倒了一杯茶出来,自己也不喝,仅是放在了桌上。
而后姜宁又起身,去一件件打开了那些,搁放在桌椅条案的宝物来。
这些都是白天拍卖会上,神秘人所拍来后转手赠给姜宁的东西。
也是姜宁吩咐着,要全都放到她的房内的。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又的到处都堆满了无处可放置,只能丢到了罗汉床上,有的甚至干脆直接放在了地上。
白天姜宁都不知道,这些宝物究竟都是些什么,现在到了晚上,左右也是无事,便一件件随意拆开来看,反正都是消磨时间,算作消遣罢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姜宁正好拆到了把团扇上。
这把团扇的素绢上,绘着几片荷叶以及一朵开着正好的白荷花,另外还有一只红色的小蜻蜓。
妙就妙在这个小蜻蜓,它可以在扇面上到处飞来飞去,飞到荷花上,还能把荷花花瓣压低了去。
很是生动有趣。
姜宁心想,想必这只怕也是一件画魔葛仙客的作品吧。
轻轻扇来,她真的还闻到了荷花的香气。
此时姜宁正在一边扇着风,一边正打算拆着下一件东西时,沉浸在花香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姜宁的背后已有小片刻了。
见她自顾自地玩的开心,也便就这样在灯火下瞧着她,不忍打扰。
直到——姜宁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他。
她在错楞中执扇转身,瞅见了这个与她同穿一身黑衣的男人。
只是此刻,她与他皆脱下了那顶黑纱的帷帽。
能将彼此的容貌,瞧个清楚明白。
登时,姜宁就一扇子打了过去,打在了那的肩上。
那人平白无故的受了这一击,也不还手,只是淡笑着道,就这么喜欢的吗?都看你笑了好久……原来眼前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本该远在三岛方外宗,沧浪海阁之上的含章神君——瀛寰。
要等的人终于是来了。
姜宁先没说话,她想到了先前就倒好的那杯茶,就是要准备给他的。
她特地端来,递给了瀛寰。
她知道她倒得茶,他会喝。
茶是凉的,瀛寰一口饮尽了。
凉如冷泉的茶水,却暖了瀛寰的心,他知道太玥这是在一直等着他在,已是等待多时了。
自己被识破了身份,识破了心思,反而令瀛寰高兴。
姜宁见瀛寰喝完了那杯茶,而后才有心思与他戏谑道,你还有脸笑我呀。
不是说好了,自己乖乖在家等着的吗?怎么如今又悄悄的跟来了,还做了如此打扮?瀛寰见姜宁说道自己,他反倒有理了,为夫这也是没有办法。
谁叫柔奴回信时说,柔奴也很想檀郎,天天做梦都在梦我。
为夫实在不忍心见柔奴,日日所思,夜夜所梦。
日思夜想下,白白伤了神。
姜宁实在是早该料到,瀛寰的那张嘴,有令人心花怒放的本事。
她执扇掩面而笑,又道,就属你最爱嘴贫。
可先前我们约定好了的,你这可是违约。
回去后,我答应你的那些,可就不算数了。
最初姜宁为了让瀛寰同意她,带着儿子出远门。
姜宁答应,只要她回来后,就会把赢官儿送到九春师那一个月。
让她与瀛寰二人,在沧浪海阁好好过过夫妻生活。
现在看来,是瀛寰自己先违约了。
那这些先前的约定还有姜宁私下许诺的事情,都可以不作数了。
瀛寰没管这些,在姜宁还在喋喋不休时,就已是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抱过自己的柔奴了。
他贪恋着姜宁身上的香味,还有独属于他的那份柔软。
一时无言,倒令姜宁感到意外,见瀛寰仅是抱着她没有回话,她便接着又强调了一遍,是檀郎先没遵守约定的哟。
这是在表明,这可怪不得她了。
哪想,明明这都是瀛寰自己,偏要一意孤行追来的,此刻他反而也怪起了姜宁,不,明明是柔奴先违约的。
咦?姜宁不信,自己能错了哪里。
她从瀛寰的怀抱中出来,正眼对瞧着瀛寰,想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瀛寰认真道,拿出了证据,你不是说过,以后只会唤我心肝宝贝的吗?前天,你是不是为了哄官儿开心,就唤了他这个?这……这,你……姜宁竟然被瀛寰说到顿时哑口无言了。
并非瀛寰说的有多占理,姜宁无法反驳。
根本就是因为瀛寰太过无赖,不可置信。
姜宁才一时找不到说辞来说他。
哼,太玥的心简直就是个花的。
喊别人,前日是心肝小宝贝,今天又是什么貌美少年郎。
到了为夫这里,就只剩下什么嘴贫啦,违约啦的。
瀛寰又把姜宁搂了回去,啄了一下姜宁的面额,你这叫我还坐得住?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的亲儿子。
姜宁拿这样的瀛寰没有办法,无奈道。
儿子也是别人。
瀛寰指证了这一点,并且还申述了一点,那个不咎更是别人!我与柔奴之间除了彼此,其他都是无关紧要别人!好啦,柔奴知道了。
会铭记在心的,檀郎要看过官儿后,再回去吗?姜宁以为瀛寰会就此回去。
并不会同自己继续待在魔域。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坚持不让瀛寰跟来。
然而此时的瀛寰,更在意别的什么,檀郎好久都没跟柔奴交颈而卧,一起睡了。
他朝着姜宁的耳边,有意吐着热息,柔奴就不想檀郎的吗?姜宁嗅到了一丝别的什么,她觉得事情不会是她所料想到那么简单。
她试着问了一句,那你是要明天一大早再走?檀郎不走了。
瀛寰把姜宁抱得好紧,有些使性子的意味。
你!正当姜宁想要训斥瀛寰之际,她的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意外的敲门声。
嘭嘭作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姜宁不得不稳住了心神,换了一个极为平淡的男声语气问道,是谁?有什么事?是我姜宁姐姐。
因在自己府中,眼下又无外人。
不咎干脆就喊了姜宁姐姐。
不咎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做什么?姜宁抬眼看了下瀛寰,难道说是不咎已经发现了瀛寰的踪迹?登时姜宁就一眼瞪了过去,那眼神好像就是在数落瀛寰。
好吧,你看吧现在,什么地方不好闯,这魔域王子的府邸你也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现在被人逮到了吧?瀛寰不是没瞥见姜宁那挖苦自己的那一眼,但他依旧毫无所动般,只是在那对着姜宁维持着笑容。
门外的不咎见姜宁没有回话,以为是夜深了,自己打扰到了她。
便不得不,在门外说出了现在的实情。
姜宁姐姐我与您的女儿同在门外。
虽然恐有冒昧,但如果方便的话,还是想姐姐能看一下门。
什么!官儿现在也在门外?他们俩个这么晚了,都来自己房门口,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有瀛寰还在房内,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