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晚晴穿越以来, 这是第一次亲眼见证原作男女主的正式会面,可谓是具有历史性纪念意义的一刻。
原书中,这一段刻画的特别唯美。
女主一抬头,四目相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冷傲的帝王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虽然现在想来, 那多半是因为女主和白月光相似的容貌,男主看见她, 万千往事如潮水纷纷涌上心头,因而尘封已久的心湖死水微澜,罕见的人前失态。
但至少也是天雷勾地火, 无言中诉尽暧昧的场合。
此时此刻,同样的火花四溅。
只是这火花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江晚晴看凌昭的样子, 知他心中不悦,甚至微怒,而江雪晴则伏在自己肩头,嘤嘤哭泣不止, 委屈又弱小。
这样的见面,别说相逢恨晚了,不互生反感就是万幸。
凌昭听见无休无止的哭声, 很是烦躁,念及对方江晚晴妹妹的身份,终究忍住满心不快, 沉声道:这都怎么回事?王充见状,本想悄悄退下,刚到门口,忽听皇帝道:你站住。
他忙抬起头,询问:皇上?凌昭不语,看向那背对着他微微颤抖的豆蔻少女,沉默片刻,问道:你方才说,有人欺凌你?江雪晴心底一片冰冷,慢慢转过身,脸上泪痕交错,我见犹怜:欺负我,我自会欺负回去,大家都是臣女,谁又比谁低一等?可我见不得别人欺侮我姐姐,我们反倒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还嘴都嫌没底气!说完,她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搂住姐姐的脖子,哭声凄凉:姐姐随我走罢,咱们回家,宫里再好,却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少女看起来尚且不足十三岁,眉眼青涩,说话更是带着一股天真稚气,任谁听了去,都不会跟她较真。
她哽咽着说话,颠三倒四的,凌昭到底听懂了,心里冷了下来:是同你一起进宫的那几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平铺直叙的陈述。
江晚晴只怕他下一句就是‘都逐出宫去’,吓出了一身冷汗,道:雪晴出去时受了点风寒,开始胡言乱语了,翠红!还不赶紧扶你们姑娘回去?翠红刚走过来,江雪晴一把推开她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悲伤之余,难掩惊怒:皇上原来心里清楚,既然您知道,那不就是放任别人欺负到姐姐头上——江晚晴难得语气严肃,略带警告:雪晴!江雪晴毫不动摇,只盯着皇帝,红着眼睛道:——当着面骂姐姐是残花败柳,迟早遭人践踏吗!凌昭骤然变色,脸沉如水,喝道:王充!王充赶紧上前:皇上,奴才这就去查是哪个不长眼的……江雪晴道:我又不是胡说的,自然不怕你们查,就是罗侍郎的女儿。
王充连连点头:是,是,奴才这就去问清楚,定不会让宛儿姑娘白受了委屈。
凌昭神情如冰,道:把朕落在养心殿的奏折也带过来,朕今晚留下。
王充头也不敢抬:是,奴才告退。
门又关上了。
殿内一阵寂静,只有江雪晴的抽泣声时断时续。
江晚晴替妹妹擦干眼泪,看着她又哭成核桃的两只眼睛,放弃了创造梦幻初见的机会,又听她打了个哭嗝,难免心疼:你瞧你,才养好的眼睛,你可知这般哭,伤的是自己的身子?江雪晴以袖掩面,委屈巴巴的。
江晚晴叹了口气,舍不得再多责怪,转向目光暗沉的皇帝:皇上,请念在雪晴年纪尚小的份上,别怪罪她。
凌昭眉目不动,压根不上心:罢了,童言无忌。
江晚晴一愣,心里无语,开口:……雪晴就快十三了。
凌昭淡然道:是你姊妹,三岁十三岁三十岁,都一样。
江晚晴:……江雪晴脸上的泪痕干了,只有眼圈依旧泛红,她沉默地跪下,双目低垂:雪晴是不知礼数,但也是心中实在悲愤——姐姐如今有家不能回,有至亲不能认,不清不楚的住在这西殿,早晚还会被人欺负。
她攥紧双手,蓦地抬眸,眼底是略带讽刺的悲哀:就像我现在跪在您面前,皇上,我也算您的半个义妹了吗?这都算什么呢?江晚晴拧眉:雪晴,够了,回去。
江雪晴有些不甘心,但是听姐姐的语气,竟是颇为强硬,于是不得不行了一礼,默默出去。
暮色四合,到了各宫掌灯时分。
两名宫女走了进来,依次点上殿内的灯烛,才悄声退下。
室内只有两人,凌昭便也放松了些,看一眼烛光下郁郁寡欢的女子,忽然一笑,低声道:再多一个义妹就免了,未来叫一声姐夫还是可以的。
江晚晴脸上一热,宛如素净的白雪泼上嫣红,楚楚动人。
凌昭黑眸深邃,脑海中浮想翩翩,尽是密不可分的温存和缠绵,然而现实里,他只能伸手握了握她,刚一开口,嗓音低哑:等此间事了,朕娶你。
便是远走高飞,也只能和朕。
江晚晴:……?他都是皇帝了,还能远走高飞到哪里去?整天不知在想什么。
江晚晴岔开话题:雪晴一回来就抱怨头疼,可能受了寒,一时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那些贵女和我本无多少交集,更无冒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人全走光了,那就真的油尽灯枯,无可救药了。
凌昭失笑,挑挑眉:上回你还跟朕说,某某声音难听,某某眼睛长的不好,怎么又替她们说好话了?江晚晴有些灰心丧气,声音几不可闻:当时是想让你觉得我是个长舌妇……可惜,那天凌昭不知怎么超常发挥了,不管她怎么嚼舌根,背地里说谁不好,他的回答总是一句‘是的,都没你好’。
这几个字简直就像万金油,以不变应万变。
江晚晴屡战屡败,懒得在他身上耗下去,只能将希望寄存于那几名贵女身上。
相比几乎已经出局的罗宛,另外那几个仿佛更有战斗力,敌意也隐藏的更深。
栽赃嫁祸陷害,该来的迟早会来,等到那一天……她一定全盘认下,成为感动后宫最佳猪对手。
*清早,天没大亮,江雪晴已经起来了。
翠红比她醒的更早,替她梳妆过,便道:姑娘,是否照您昨夜所说……江雪晴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抚了抚浮肿的眼睛:皇帝身边的人,办事能力应该信得过,你现在就去,照计划行事。
翠红清脆道:是!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彭嬷嬷早起,准备来伺候太后,穿过庭院时,听见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她皱眉,环顾四周:谁在那里?那怪渗人的声响立刻安静了,半天没动静。
彭嬷嬷加重语气,冷声道:出来!又过了会儿,从一边的角落里,怯怯走出一个面生的小丫头,看装束并非宫女。
这里是在慈宁宫,这人打扮成这样,必定是江家五小姐的丫鬟了。
彭嬷嬷神色严厉,质问:为何躲起来哭泣?翠红吓白了脸,头都不敢抬起来:回……回嬷嬷,奴婢挨了姑娘的骂,不敢、不敢留在西殿,就跑了出来。
彭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江姑娘为何骂你?翠红摇摇头,怯生生道:奴婢不敢说。
彭嬷嬷板起脸:你若不说,我就带你去见宛儿姑娘和江姑娘。
翠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地磕头:求嬷嬷可怜奴婢,千万别这么做……是、是昨天,罗姑娘冲撞了宛儿姑娘,我家姑娘心疼宛儿姑娘,哭闹着想求太后恩典,让宛儿姑娘出宫……奴婢觉得这事离谱,劝了几句,言辞过了,便挨了责骂,是奴婢有错在先,哭上一场,心里已经舒坦了。
彭嬷嬷沉思了会,面无表情道:你跟我过来。
*罗宛刚醒不久,到处找不见丫鬟云锦,很是有几分不满,一边由宫女梳发,一边恨恨道:这死丫头,又贪睡偷懒,主子都醒了,奴才还不见踪影,看我等会不扒下你一层皮——正嘀咕着,外面来人,说慈宁宫的马嬷嬷来了,请罗姑娘立刻去见太后。
罗宛来不及好好打扮自己,匆匆忙忙出来,一边走,一边问马嬷嬷:怎么太后召见,比往日早了些?马嬷嬷看了看她,微笑道:太后只见罗姑娘一人。
罗宛愣了愣,随即大喜过望,嘴角都不住的向上扬,回首望见宫殿的红墙琉璃瓦,恍惚看见不久后的将来,她风光入住,成为一宫之主的盛景,到时什么江雪晴、太后义女,甚至于盛气凌人的晋阳郡主,还不得毕恭毕敬称她一声娘娘?慈宁宫今早冷冷清清的,太后在偏殿,罗宛进来后,请过安,抬起头一看,愣住,继而有些心虚。
地上还跪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丫头,眼睛都哭肿了,瞧着有点面熟,像江雪晴身边的那一个。
李太后手执一串念珠,目光瞧不出喜怒,看向罗宛:听说,你对花草很有见识……对吗?罗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后的声音一直是温和慈祥的,此刻也没什么不同,可罗宛就是觉得害怕,仿佛是本能的畏惧。
她勉强笑道:……略知一二。
李太后淡淡一笑:花期有时尽,女人如花,总有成残花与败柳的一日……她拨弄着手中念珠,停顿片刻,语气更平淡:这话,哀家听着怎么不大舒坦呢。
罗宛脸色灰败,双手微微发颤:宛儿愚钝,听……听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李太后点头,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是啊,你也是宛儿。
她笑了笑,眼里有些怜悯,更多的却是厌恶:彭嬷嬷。
彭嬷嬷领命,上前一步,盯着罗宛冷冷道:罗姑娘,您这一句借花喻人,这尽了花期的女人,不知暗指的是太后娘娘,还是别宫的太妃太嫔们?罗宛心头一颤,慌忙跪下:没有,我绝没有——原想说没这个意思,但这就意味着认下了这句话,于是只能急切道:我绝没有说过这句话,请太后明鉴!一直跪着的翠红突然道:罗姑娘,您分明说过的,怎好在太后面前说谎呢?罗宛转头瞪着她,神色竟显出几分狰狞:是你血口喷人,好端端,为何污蔑我?难道是受你主子指使的吗?她掉下泪来,膝行上前,在太后跟前磕头,哭道:太后娘娘,江姑娘一直瞧我不顺眼,刚进宫的第一天,就在众人面前奚落我,所有人都看见了,如今又造谣污蔑,我……我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我是清白的!翠红急道:您亲口说过的话,您都不认了吗?罗宛伏在地上,低声啜泣:我说过的自会认,可我没说过,却被你泼了一身脏水,你太狠毒!太后娘娘——她抬起头,满脸泪痕:这小丫头好歹毒的心肠,背后定然有阴谋,求太后为我作主,叫人好好拷问她一番。
刚说完,有人冷笑了声,道:这丫头不用拷问,您的丫鬟倒是全招了。
罗宛猛地回头,看见王充进来,向太后行礼,而他身后跟着的……是自己的婢女。
云锦形容憔悴,脸上瞧不出受过折磨,只一双眼睛惊惧万状,慌慌张张的。
王充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转向正前方座上的人:昨晚皇上惊闻宫中有人胆敢对太后不敬,又唯恐会惊扰太后,便命奴才悄悄探查一番,云锦亲口所言,罗姑娘的确言辞僭越,有失身份。
罗宛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天地都塌了下来,早就忘记了身处何地,扑上去揪住云锦的领子:你分明知道我是对谁说的,我何曾对太后不敬?我平日里也没亏待了你,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云锦一张脸毫无血色,干裂的唇蠕动了下:姑娘,奴婢、奴婢害怕——罗宛冷笑,恨毒了眼前这人,挥手便是一巴掌上去,指甲划破侍女娇嫩的脸:害怕你就出卖了我?贱人!彭嬷嬷斥道:住手!李太后看着眼前这一幕,依稀觉得熟悉,心中厌恶之感更甚,叹道:原本说错一句话,你若知错,便也罢了。
但你这样的行为举止,不宜留在宫中。
她转过头:王公公。
王充道:奴才在。
李太后疲倦道:叫人即刻带她出宫,让其他人都看着,以后万不可犯这等错误。
*说是带出宫,其实是太监和侍卫押着出宫的。
一路上,围观的人众多,许多还是认识的,罗宛羞愤欲死,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这般任人笑话,以后可怎么见人。
喜冬和宝儿站在路边,见人走了过去,喜冬小声道:听说是翠红在后院哭,叫彭嬷嬷听见了,才让太后知道的。
她看看傻头傻脑的宝儿,叹气:你瞧瞧五小姐的丫鬟,你瞧瞧你!宝儿哼了声:你又好到哪里去啦!另一边,郑莹莹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就又走一个……偏过头,看向一边的齐婉月,半真半假道:齐妹妹有太后心疼,哪天我们一个个的都走了,你也是能留下的。
齐婉月笑了笑,声音轻轻柔柔:皇上和太后心疼的都是西殿的妹妹,我算的了什么呢?郑莹莹心中一凛,和齐婉月对视一眼,彼此所想,心照不宣。
西殿那人是个阻碍。
可要对付她,决不能如罗宛这么蠢笨,必得让皇上和太后其中一个寒心。
皇上平日里遥不可及,那么,剩下的,只能是……郑莹莹回过头,望着慈宁宫的方向,笑意渐冷。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终极宫斗技巧:是我是我全是我,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全认了还不行吗?其实没有别人在的话,很大概率能成功的,拖后腿的容公公和妹妹太可怕。
抬头一看五十章了,嗯,十章以内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