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封爵以为自己在做梦,顾央央这种人会这么亲密的抱着他?怎么可能?她不嫌弃就不错了。
但随之触感回到脑海,他发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顾央央抱着他靠在山洞的石壁上,与其说是她抱着他,到不如说她是偎依在他身边。
明亮的火光之中,封爵清晰的看见了她眉宇之间淡淡的疲倦,那是他从来没有再顾央央身上看到过的。
他将目光再放远一些,便发现燃着的火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顾央央身上沾着的泥土之色,以及她手背上的擦伤。
稍稍想一想,封爵便能将之前的情况想得一清二楚。
他于昏沉之中,只觉得自己全身发冷,陷入了不能逃出的黑暗,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沉溺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之时,却突然感觉有微微的暖意侵袭而上,将那片冰冷一点点驱赶,直至他逃出黑暗,重见光明。
山洞里的东西都是之前没有的,无疑,他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黑暗之中,顾央央或许是发现了他有些不对劲,但是此地没有药物,凭她一个人也无法带他离开,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让他暖和一些。
满目黑暗里,她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出山洞,又在山林之间穿行,拾得这些枯柴,将之一点一点带回这个山洞,或许会害怕,或许会恐惧,或许又经历了一些其他不能想象出的事情,列如她手上的擦伤,和身上的泥土,但封爵能知道的就是,那一定是非常艰难的。
高门贵女,无不是精细昂贵的养出来的,更别说是顾央央。
在此之前,他对于顾央央最大的印象便是美丽、冷艳、不羁、高傲以及随心所欲,她的性子是冷的,所以无论是谁,她不喜欢便不会于你多说一句话,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之下,这个女子身上是看不见狼狈二字的。
封爵曾经在心中暗想,总有一天他要打破这个女子的骄傲,要她也看看自己狼狈的一面,此刻他看到了,却不知为何,眼眶之中上升起无法抑制的湿润。
有些时候,你费尽心思想做的事情,可能当它达成的时候,却又开始后悔,而人总是这样。
他静静看着沉睡着依旧伸出手抱着他的女子,心中有无法抑制的情绪在翻涌,可最终······他只是轻轻的回抱着她。
——他不能。
因为封启喜欢她,因为她不喜欢他,所以······那些翻涌上来的陌生情绪,他只能将之变成沉默。
静谧山洞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带来些许温暖和一片光明,封爵静静的将原本搂着他的女子抱进怀里,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做其他的事,只是望着那些明亮的火焰,看着那昏黄的光将那些枯柴一点点烧成灰烬,在这唯一静谧的时刻,他身受重伤被困在这里,心中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宁静。
或许,也只有这种时刻,他可以稍稍沉沦自己。
等天一亮,等封启他们找到这里之时,他便还是那个英明睿智的皇帝,不被任何外物所动,他手掌握着的是寒水皇朝的安定,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冷漠。
封爵长长一声叹息,将所有情绪内敛,只是沉溺在此时的温暖里。
时光静谧,而他怀中的顾央央却在此时眼睫微微颤动,于他那一声长叹中睁开了眼睛。
她在封爵怀中动了动,使得抱着她的封爵动作微微一僵,接着,他神色自然的松开了抱着顾央央的手。
顾央央才从他怀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便听见他平静淡然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封爵:我只是怕你冷着了,你毕竟是阿启的未婚妻。
顾央央:???实际上,她才刚刚醒来,完全不知道封爵在说什么,毕竟她并不清楚封爵的内心戏,所以只觉得有些诧异。
这种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欲盖弥彰?陛下在说什么?顾央央于眉目清冷间露出丝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来,目光甚至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封爵表情微微一僵,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虽然平静,但是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将目光转了过去,淡淡道:没什么?顾央央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看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她也没有再管封爵,而是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觉,毕竟他看起来似乎不需要她抱着了。
顾央央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喜欢,尽管他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她不再说话,封爵却感到有些太过于安静,他现在宁愿顾央央像之前那样顶撞他,或者与他搭话,起码看起来没有那么尴尬,虽然这份尴尬好像只是他单方面的。
咳咳。
封爵又轻轻咳了两声,突然想起她手背上的擦伤。
你似乎受伤了,不需要包扎一下吗?不需要。
顾央央背对着他,声音平淡而又默然,靠在石壁上,看起来像是闭着眼睛在睡觉,但她的回答却很清晰,声音也没有半分困意。
封爵望着她的背影半响,终归是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他毕竟不是封启,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试过和一个女人这样相处,因为从来不会有女人要他先开口找话题,又或者直接无视他,她们都恨不得能与他多说两句话,只因他是寒水皇朝唯一的皇。
可是这一切都不能用在顾央央身上。
其一,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其二,她不喜欢他。
封爵明明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还是阿启的女人,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让寒水皇朝的朝政产生振荡,况且他也不是非这个人不可,但他脸上还是不能抑制的露出黯然的神色,他看着顾央央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既苦楚又生出一丝怪异的甜蜜来,那样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因此,封爵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便犹如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一般,甚至还带着点怨妇的表情,大概是因为顾央央看不到,而山洞中也无其他人,所以他便难得的释放了自己心中的心绪,用这样怪异的表情凝视着她的背影,似乎能让心中好受些。
一边微微哀伤,一边又有些深情凝视,所以当顾央央突然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怪异的表情,封爵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回头,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来不及收起,随即变得更加怪异。
无疑,顾央央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惊吓。
她只是感觉身后总有人看着她,不知道封爵不睡觉一直看着她做什么,所以便回过头看一看,想开口告诉他,没事不要盯着她看,结果没想到的是······那一瞬间,顾央央差点崩了自己的人设。
很惊悚,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她背后都有一丝寒意升起。
但比顾央央更加惊吓的是封爵。
他满腔情绪正得不到抒发,却突然看见顾央央回头,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这······这要他怎么解释?窥视觊觎弟弟的女人?还是他本身就是个变态?无论那一种,封爵都觉得他今后在顾央央面前无法保持从前的那种淡漠,甚至连在山洞的这段时间,他都觉得过得漫长无比。
二十几年来英明神武、运筹帷幄、深浅莫测的皇帝形象就这么崩于一刻。
他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其实顾央央也很烦,她觉得这个世界的攻略者可能脑子有些不正常,不然为什么躲在背后对她露出那么诡异的神色?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封启,但系统竟然更喜欢封爵。
思索半响,又冷静了几分,顾央央终于保持住了自己高贵冷艳的人设,她微微皱眉,罕见的有些犹豫。
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封爵:······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顾央央一直看着他,眉目间不曾舒展开来过,她也没有再转过身去背对着封爵睡觉,只因之前实在是有些惊悚。
封爵的脸色在微微火光中变得有些滚烫起来,但这一次,绝非他身体原因,或者是被火光炙烤,纯粹只是因为他心中无法压抑的崩溃感而已。
这样僵持了大概十息左右,封爵终于从滚烫的脸色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僵硬着脸上的表情,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会儿,这才用异常干涩的声音回答她:朕······朕确实有些不舒服,有些······有些胸口痛。
找了个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借口,封爵终于觉得好了一些,起码他还能将这一刻满混过去,他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脸皮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他又顺势捧住自己的伤口部位,脸上的表情变为微微有些痛苦的表情。
但随即封爵又做出一副‘朕很坚强,朕没事你不用管朕’的表情,接着又对顾央央道:无妨,朕还挺得住,你劳累颇久,再睡一会儿吧,阿启他们或许很快便会找到这里来了。
顾央央微微皱眉,用一种淡漠中透着惊异的目光一直看着他自己把戏演完,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再睡,而是轻轻靠在石壁上,这一次,她是面朝着封爵的。
顾央央:我就在这里静静看你还要作什么妖。
第11章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十一)封爵身体僵硬表情也僵硬地同样靠在石壁上,目光却是直视着前方,丝毫不敢将眼神与她对上,那样尴尬的场景,来一次就够了,再多来几次即便以他的心性亦是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她是弟弟的女人。
封爵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了几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畅,最后才觉得没有那么尴尬。
山洞中火堆徐徐燃烧,将两人印在石壁上的影子扭曲成各种形状,顾央央之后并未往里面添柴火,因此快要天亮的时候,那堆火焰便烧得只剩一点点了,好在天也快要亮了。
在黎明破晓的时候,顾央央隐约听见了山洞之外有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在呼喊,看样子应该是寒水皇朝的人,因为若是刺客则不会如此大声的呼喊,不过防范之心不可无,因此顾央央便向封爵提议,由她先出去看一看。
封爵毫无疑问也听到了那些声音,他原本想一同出去的,可看着顾央央的目光,无奈之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没有办法,顾央央的性子他现在已经足够了解,而他又身受重伤,没有什么抵抗之力,所以只能再三嘱咐她小心安全。
顾央央顺着山洞往外走,将遮住山洞的草木一点点拨开,远处的那些声音更加清晰了一些,确实是寒水皇朝的人,因为她隐约听见了‘陛下’之类的词语,更重要的是,顾央央看见了封启。
她从隐身之处走出,朝封启所在的方向呼喊了一句。
阿启。
封启猛然转头,微微愣住之后,便飞速往她这边而来。
央央!顾央央被他拥入怀中,以一种她几乎抗拒不了的力量。
然而她并没有在封启怀里呆太久,马上便推开了他,顾央央冷静道:陛下和我在一起,他受了重伤,需要尽快医治,你跟我来。
封启闻言神色又焦急了几分,随后跟着她朝山洞而去,他身后还跟着一众搜寻的侍卫。
封爵在山洞里等得有几分心焦,生怕顾央央出去遇到了什么危险,但他又只能等着,此刻见着了她和封启,神色便瞬间从警惕变得放松下来。
皇兄。
封启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并命令身后的侍卫准备担架之类的东西,因为封爵伤势太重,不宜骑马,而山间又有些崎岖,所以只能抬着回去。
顾央央一直在旁边看着,眉目淡然,神色间亦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直至回到了皇宫,她都一直跟在封启身边。
封爵躺在自己寝宫的床上,而御医鱼贯而入,为他重新包扎伤口,顾央央和封启自是从正殿中出来,刚出殿门,顾央央便被他拉入一旁的偏殿之中。
央央······偏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封启便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情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以慰心中恐惧。
无人知道他心中有着怎样的恐惧,封爵失踪,本就已足够让他心焦,可当封启听到顾央央也同样失踪的消息时,他心中恐惧达到了顶点,人人都觉他临危不乱,可那只是他不能而已。
这两个人都是他最亲密的人,无论失去谁,都是不能割舍的痛,封启觉得自己起码应该庆幸的是,他们只是失踪了,而非传来死讯,否则他恐怕会崩溃。
特别是顾央央,她不会武艺,在这深山密林之间失去踪迹,无异于凶多吉少,封启当时甚至想要什么都不再管了,只为寻找她,可他不能,因为封爵失踪,他要留下来主持大局,无论如何,寒水皇朝不能有失。
甚至连寻找,他都必须先将封爵放在第一位,心中恐慌只能压在心底,不能表现出分毫。
万幸的是,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皇兄虽受伤,好在也无性命之忧,封启从来没有如此感谢上苍过,感谢它没有夺走他最重要的两个人。
央央······你没事便好,感谢上苍。
他久久不愿放开她,直至心中情感尽数宣泄,这才缓缓松开她,封启看着顾央央,目光深情如许,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心中的那一块石头落下,那种恐惧从脑海里驱除。
看着他那种紧张的样子,顾央央冰冷眉目间终于透出一丝丝笑意,她伸出手握上他的,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周围的空间凝固下来,封启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永恒的被冻结,连空气都变得安静,这又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场景。
耳边有系统的提示音传来。
滴,恭喜宿主,触发情景选择。
深情拥抱之后,他向你诉说心中担忧之情,他面容有些憔悴,眼里却全然是你,此刻偏殿之中,可以肆无忌惮诉说对彼此思念之情,一夜未见,如隔春秋,而你······该如何回应他这番感情?系统为宿主提供以下三个选项:A.将对方深情扑倒,并狂吻一顿,让对方体验你高超吻技。
B.捅他一刀,让他明白调戏你的下场。
C.抬起头高傲的告诉他:我和你哥睡了。
顾央央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静止的空间,嘴里平静的吐出一句话。
系统,你怕是有毒。
谁说的?本系统是天底下最高贵最英俊最睿智的系统,女人,你只要好好听从本系统的安排就好了。
顾央央冷笑了一声,继续冷冷道:你不是喜欢封爵?没错,所以你也可以选择捅死他。
恍如从天外而来,系统的声音霸道而又飘渺,仿佛带着几分神秘味道,直叫人心生膜拜。
不过顾央央只想分分钟弄死他。
于一片面无表情之中,她冰冷的开口:我选A。
滴,恭喜宿主,你选择了A选项。
周围场景如同潮水回溯般恢复了原样,封启依旧满眼柔情的看着她,而于这一片柔情蜜意之中,顾央央突然伸出了手······将他推倒在偏殿的墙壁上。
······央央?封启有些疑惑,也有些愕然,不知她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
然而顾央央只是伸出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封住了他将要说的话。
指尖下移,封启呼吸徒然加快起来,心中猛然开始紧张,却又含着那么一些期待,有一种诡异的复杂感。
顾央央踮起脚尖,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往下拉了拉,让彼此更加接近一些。
微微冷香混合着呼吸的温热,直叫人心头犹如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那种暧昧的感觉,犹如罂-栗般引人沉沦,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全身的温度都在往上升。
然而顾央央还没有停止靠近。
她平日里冰冷的眉眼变得微微带着冷意的魅惑,那是一种封启从未有过的感觉,若顾央央愿意喜欢你,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这样的话,他终于明白其中的分量之重。
顾央央慢慢的、带着汹涌压迫感的,她封住他嘴唇的手指下移,缓缓来到他的下巴处······然后轻轻挑起。
这个动作使得封启离她愈近,然后她微微停顿,目光淡淡一掀,让人紧张不已的,心中突然生出万分荣幸之感。
顾央央猛然吻上了他的唇。
封启眼睛瞪大,呼吸屏住,有些窒息般的不敢动弹,只能任她吻住他的唇,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一点一点,缓慢却又急促,封启带着一种心脏被慢慢噬咬的感觉,沉溺于这个吻中无法自拔,只能任她作为,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
无法拒绝,无法推开,甚至无法不沉溺。
顾央央为人一向任性妄为,连着她的吻似乎也带着一丝女子不该有的霸道之意,但没有人可以拒绝的,你心甘情愿沉沦,献上信仰,献上忠诚,献上一切。
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封启脑海中已然一片空白,他闭着眼睛,被顾央央按在墙上亲吻,手掌环着她的腰际,黑暗中似乎有烟花在脑海绽放,一朵比一朵绚丽,一朵比一朵璀璨。
已然顾不了其他。
所以沉溺在亲吻中的封启全然没有看到一脸苍白却在内侍搀扶下走到偏殿门口的封爵。
封爵抬头便看见殿内肆意亲吻的两个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只觉得胸口有几分窒息的感觉。
好大的胆子!封爵的声音咬牙切齿,看其意思大概是在说顾央央。
陛下,这顾家小姐如此大胆,可否需要奴才······身边的内侍服侍他多年,一眼就看出陛下此刻是真的心情不好,于是他察言观色般开口,询问封爵可要处置,因为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那顾家小姐主动去亲吻宸王殿下的。
但这一次,封爵并没有如他所想,反而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朕的弟弟,还不需要你来多嘴。
实际上,他想说的话是······朕看中的女人,还不需要你来多嘴。
可惜这一切都只能埋在心底。
心中涌上莫名其妙的烦躁,他原本想要来找封启的心思也瞬间淡了下去,但终究没有打扰他们,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也不知道是在恼怒顾央央还是自己。
而此时正在亲吻封启的顾央央则是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她看着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的封启,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小傻瓜。
亲昵之意不言而喻。
那一瞬,封启闭着眼睛,脸上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朵根。
第12章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十二)顾央央就那么看着他,唇边勾起微微笑意,看着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良久,才缓缓平复下来,脸却依旧是红的。
阿启真可爱。
顾央央的声音响在耳边,封启的目光却完全不敢看向她,最后只得轻轻咳了两声,眼睛望着别处,轻声道:央央······我们出去吧,皇兄······可能还有事要与我说。
好啊。
顾央央笑着点头,旋即看着他慌忙走在前面,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感觉,她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面色恢复成淡然的样子,也随之走了出去。
封爵早就已经坐在寝宫之中等待他们。
待封启和顾央央走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似乎坐在桌边多时,而没有躺在床上,封启眉头皱了皱,快步走了上去。
皇兄,你怎么没有躺着休息?从他这句话的语气来看,便可见他与封爵的关系有多好,毕竟君臣之间能有如此亲密已不多见了。
封爵原本脸色有些难看,此刻听了他的话,也只得淡淡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不碍事,朕还没有虚弱到那种程度。
随即,他又默默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神色淡然的顾央央,眉宇间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这丝复杂之色恰巧被封启看见,但他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而随后,便见他转过头对顾央央道:央央,你能不能在殿外等我一会儿?顾央央看了他一眼,没有疑惑也没有询问,转身离开了宫殿。
封启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这才转过身来继续看着封爵,他犹豫了稍许,终究是问了出来。
皇兄······你是不是喜欢央央?封爵徒然睁大了眼睛看他。
封爵没有回答,但是封启已经从他神色中找到了答案。
他苦笑了一声,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些恍然,并无太大的惊异之色。
或许是因为像顾央央这般的女子,让人觉得喜欢她也是应该的吧,又或许······他早已从蛛丝马迹中探寻到真相,只是一直不愿戳穿而已。
封爵即便掩藏得再好,可是那种眼神是不能掩盖的,顾央央不知道,那是因为她不在乎,而封启能看得出来,那是因为他也会用同样的目光看着顾央央。
所以这个答案,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无论是谁封启都不可能将顾央央拱手相让。
他直视着封爵,目光坚韧却不锋利,但那之中有着绝对的信念,无人能打破。
皇兄,我不会把央央让给你。
封爵一直望着他,却在此刻突然绽开一丝略带苦涩的笑,他看向桌上精致的香炉,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能明白的意味在里面。
他说:你误会了。
手指触上未燃的香炉,金属的触感显得异常冰冷,加之他之前失血过多,竟在此刻感觉到全身升起一股凉意,又带着苦涩,久久不曾离去。
朕不会与你争夺她。
封爵目光始终放在香炉之上,没有看向封启,眼中的光在敛下的眼睑里渐渐减弱。
她是你的未婚妻,朕不会争夺。
一句话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明明早就如此打算,可当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却还是显得苍白无力,心中犹如空洞一般。
他是寒水皇朝的皇,什么都可以得到,只有这一次,不行。
不是因为封启与他是兄弟,只是因为······顾央央不喜欢他。
她若不喜,纵使你千般权势,万般荣宠,也不过是她眼中烟云,世上之事,什么都可以改变,惟独人心不行,她喜欢封启不喜欢封爵,就是这么残酷的一件事,无法改变,即便你是皇帝。
皇兄······封启望着他,眼中闪烁过感动的神色,直叫封爵皱了皱眉,他随意的挥了挥手,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也不必感谢朕,如果换在一个月前,她未与你相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说到这里,封爵也是淡淡叹息。
或许是朕与她没有缘分吧,皇都之中这么久,朕却因为你喜欢上她才得以见她,天意如此又能怪谁?他再次神色黯淡的叹了一口气,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皱着眉对封启说:下次要亲热莫在朕的宫殿里,朕看得心烦。
封启:······感情皇兄居然看见了?皇兄,我······臣弟并未故意······说到这里,连封启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皇兄孤家寡人,还要看着他与央央亲热,若是换成他,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说起来,封爵都觉得自己此刻算得上伤心欲绝了,竟然还要与他说这件事。
朕明明看见是她亲吻的你!封启:······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激动不已的封爵,那种表情直叫封爵心中的憋屈又深了几分,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眼前的不是他弟弟,他现在就想一道旨意赐死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这才冷静下来,封爵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摆了摆手。
算了,你先回去吧,其余之事明日再来与朕商讨,否则朕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想杀人。
封启愣愣的看着他半响,见着他实在是有些激动,只能先行礼告退,毕竟······换成他只怕更加激动。
远离了激动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封爵,封启出了殿门,便看见站在一旁的顾央央。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微微仰视,看着天空之上一片蔚蓝,目光神色不曾有半分波澜,只是静静站着,似乎就成一道遗世风姿,她的美丽从来不需要外物的衬托,极静是美,极动亦是美。
央央。
封启自这一头轻轻唤她,犹如将她从那一片绝世之姿中唤醒,有新的目光转瞬即逝。
她唇边微微绽开笑意,朝他走来。
那一刻里,封启突然就觉得自己喜欢她爱上她是因为什么。
茫茫俗世里,芸芸众生中,她一人独自隔世而立,风姿惊艳无双,她就像那皑皑雪峰之巅的女仙,洁白无瑕,她的美丽是冷漠高贵,不染纤尘的,但只要你于平凡俗世中轻轻唤她一声,那片冰雪便为你而融,她的美丽只属于你一个人,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或许神仙亦要沉醉在这样的笑颜之下,而他只是个凡人。
所以他没有任何办法抵挡,无法抵御,只能沉迷。
封启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在被她惊艳,那样的喜欢似乎无法有到尽头的那一天。
可······他心甘情愿,亦无怨无悔。
皇上找你有事么?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的鬓角,语气淡然。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吩咐我明日再来。
封启如实告诉她,然而之前那一段,他并不准备让顾央央知道,那些事情,她不需要担心。
他该不会是为了教训你吧?顾央央却微微嗤笑。
因为我在他的偏殿吻了你么?央央你怎么······封启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她怎会知道他和封爵的对话。
我在吻你的时候见着他了。
她说得毫不在意,却让封启原本红色退去的脸上又有了些羞怯的痕迹。
央央······你应该停下的。
这句话,他说得有几分吞吐又不知为何有几分兴奋。
为什么要停下?然而顾央央似乎打定主意想看到他再次脸红的样子,她唇边含着微微笑意,靠近了封启几分。
我还见着了他拂袖而去,看起来生气的很呢,阿启,我说陛下看着我亲吻你,你是不是觉得格外的兴奋?没、没有。
封启愣愣的看着她靠近的脸颊,暗自咽了口口水,话语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吞吞吐吐,以及······他确实觉得比平常更加兴奋。
莫非······他也有这样的嗜好?封启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龌-龊的想法蠢蠢欲动,他努力的想要消去,但顾央央离他越来越近,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更加热了。
阿启,你是不是······想再吻我一次?她唇边含着的笑突然变得有些邪肆的意味在里面,这是封启第一次看见一向冷漠的顾央央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的唇近在咫尺,封启觉得她每一句话都有如打开罪恶枷锁的开关,让人有无限的遐想,但又被世俗所限制,只能徘徊于其中,无法解脱。
封启几乎忘记了地点,忘记了时间,直觉得自己甘愿沉沦于她的魅惑之下,无法做什么,无论在哪里,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她的唇色有些浅淡,可那一丝冷香如此动人,他只能呆愣愣的看着,然后······情不自禁的俯身而下。
你们在干什么?!突如其来的爆喝声打断了封启沉沦不醒的遐想,他转头循着声音望去。
封爵隐隐泛着青色的脸颊彻底让封启从这个美梦中苏醒过来。
皇兄?封爵脸色青中泛着黑色,但恐怕十有八九是被气出来的。
朕早就说了,不、要、在、朕、的、寝、宫、亲、热!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封爵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大概已经是黑色的了。
第13章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十三)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成何体统?他有些激动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伤口的位置开始隐隐泛痛,眼前发黑,脚步开始浮虚。
皇兄,你没事吧?封启先是愣了那么一瞬,接着便快步走到他身边,连忙扶住他,面色看上去有些担忧。
不如······臣弟再唤些御医前来?封爵此刻的样子实在不是太好,不仅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而且脚步有些不稳,在内侍的搀扶之下才勉强站稳。
你难道看不出朕是为何才生气的么?一句话,道尽了封爵心中的酸涩,他甚至觉得有些苦涩。
君临天下这么多年,迈过无数霜刀血刃,却在此时觉得心头泛上一丝丝苦涩,那本不该是他该有的情绪,可他无法控制。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那个时候,母妃早逝,他挣扎于这似海宫廷之中,无人看护亦无人搀扶,忍着万般羞辱和疼痛,最后斩尽荆棘,荣登大宝,登基八年,这样的苦涩之感,早已不再尝过,但今日,他仿佛又品尝到了那一丝苦涩。
说来或许与他脾性不太相符,但······那分明是一抹委屈。
无人可诉的委屈。
皇兄······封启垂下头不忍看他的目光,若是其他,无论什么,他都可为皇兄取来,可惟独心爱之人,不能相让,可上天却偏偏这样作弄人,让他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子。
但他不会与封爵为敌,封爵亦是如此。
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包含着无尽歉意,但其中的坚定之情,任谁都可以听得出来。
封启从不信天命,封爵亦是,但偏偏这一次,无可奈何。
若两个人是敌人也好,也不会如此煎熬,但他们非但不是敌人,而是兄弟,天家无情,但他们之间却感情深厚,不得不说是天意弄人。
当然,换句话来说······是系统弄人。
顾央央看着他们兄友弟恭却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并没有什么被两个人争抢的虚荣之心,说实话,如果给她选择的话,她也不想做这种缺德事,但系统之命不可违,她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遵循系统的命令去攻略这些目标,无论是什么人。
顾央央喜欢封启,可她不爱,只是喜欢而已,这份喜欢,也远远没有达到可以让她违抗系统之命的程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很理智的人,理智得甚至有些过分,大概系统当时看上她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此时看着,终归是有些糟心的,她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就是那种勾引破坏别人兄弟感情的坏女人。
哦,当然了,她本来也是。
不过总的来说,顾央央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有良心的。
收回了看着那边封启封爵的目光,将视线随意的投往其他地方,顾央央在心中暗暗的召唤系统。
系统,出来。
伴随着一阵自带的音乐,系统非常隆重的出场。
干什么?本系统可是很忙的,女人,你没事最好不要打扰本系统。
这个世界的结局是什么?顾央央也没有跟他废话,而是直接发问。
盛世开元,繁华昌盛,千古流传,这一点应该不用本系统说吧?你看看封爵就应该知道,本系统看上的人怎么会差?顾央央的神色随着他的话语变得好看了一些。
这么说是个好结局了,那就好。
如果因为她的介入使得封爵封启两兄弟反目成仇,又或者不得善终,顾央央虽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好受的,就像谈了一场崩坏的恋爱一样,分手的时候还要暗暗为前男友悲惨的命运流几滴眼泪。
虽然也只是几滴眼泪。
封爵当然是好结局,他是你的攻略目标,每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基本都不会出现生命危险的。
不过系统就是最喜欢在她心情变得好了一些的时候,又甩出来一颗惊雷。
你什么意思?这么说封启的结局是坏的?顾央央简直想一巴掌直接上去,系统每次说话都要留半截。
其实也不是说不好吧,他也是个好结局,忠君终己,名声还是好的,就是死了而已。
系统的声音显得非常的无所谓,很明显,对于不是他看中的人而言,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在乎。
然而顾央央却暗暗的咬了咬牙,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让系统装霸道总裁装个够,谁叫他每次都是这种语气,活脱脱就是个玛丽苏的男主角,明明自己长的和个异形一样。
女人,你不要太放肆了,本系统宠爱你不是你可以放肆的理由,你以为本系统听不见你在心里骂我吗?谁像异形了,你才是异形,你全家都是异形!系统原本淡定酷拽的声音一瞬间就像是点燃了火药一样,激动不已,看得出,他确实是最讨厌别人这么说他了。
但顾央央并没有理会他这一番话,长久以来的相处,她早就摸清了系统的脾气,除了自恋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大能耐了,当然,需要他出手的时候列外,那个时候,顾央央会短暂的昧着自己的良心。
封启为什么会死?她还是比较关注重点的消息。
此次皇帝被刺,乃是西召小国所为,西召国虽然并无什么强大的兵力,却因地势易守难攻,唯恐牺牲众多兵力,是以当初封启才没有将之踏平,可西召虽小,却有狼子野心,欲联合西丁国谋害皇帝,只要皇帝身亡,寒水皇朝必定大乱,皆时,他们便能从此取一杯羹。
此次因西丁国并未出手,所以封启和封爵只查出西召国手段,几日之后,封启便会西征西召,将之全部踏平,而那之后,西召国还残剩的余孽因其地势逃过一劫,联合西丁国,欲开始最后一次刺杀,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凶险,西边小国虽兵力不强,手段却凶险,危难之际,封启为封爵挡了一剑,正中心脉,当即毙命,此后,封爵大怒,将余下小国皆尽踏平,终于天下大统,流传千古,而封启亦是成全了忠义之名。
系统一口气将这段剧情像是背台词一般的背出来,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对了,西丁国的国主就是那天要娶你的那个傻子。
顾央央:······这么傻的故事是谁写的?这不是故事,这是这个世界真实发生的事情,如果没有你,也一样会发生。
系统难得正经的和她说了一句话,最后还不忘夸奖一下自己。
我之所以要你攻略封爵是有原因的,封启死得早,你想当寡妇啊?反正最后还不是要死?顾央央连语气都没有变一下,然后在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接下来的剧情要怎么走。
我代替封启死不就可以了?反正我迟早要死的,这样他们两个人都可以活下来了。
系统停顿了一下,语气稍微有了些波动。
不行,这不符合规定,你改变了结局。
那又如何?顾央央冷笑了一声,随即很欠扁的说:有本事你咬我啊?系统:······你真是越来越不听本系统的话了。
你说的很对,不过没有我,你还能在至高位面纵横吗?然而早就已经在系统某一次说漏嘴的情况下得知真相的顾央央一点也不怕他,系统就是个表面高大上的家伙。
可你也不能随便改变一个世界的进程啊!系统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但很明显他根本就斗不过顾央央。
那你的意思是······顾央央先是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目光,这才继续说道:我杀了封爵,然后封启也死了,我再离开这个世界,你觉得怎么样?这个结局是不是很完美?并且我也没有破坏规则。
系统:······他竟然无言以对。
系统又停了几秒钟,大概是在平复自己心中的怒气,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下个世界,我会增加难度。
平静的说完这句话,他的声音就消失在顾央央耳边,目测可能是回去想着怎么报复回来了,然而顾央央对此没有丝毫感觉。
哪个世界不是变态的?说得好像很容易一样,况且系统的小脾气,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边在脑海里和系统头脑风暴了一阵,顾央央终于又将目光放回封爵和封启身上,然而不知她刚刚错过了什么情节,此时竟然看见封爵正一脸委屈的看向封启,眼中居然还带着些微微湿润。
封启低垂着眉眼,语气有些悲伤。
皇兄,你别哭了,臣弟下次不会再如此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朕哭了?眼里含着泪但并未落下,那些委屈神色几乎是隐藏不住了,可封爵却异常生气,似乎封启的话触到了他的逆鳞一般,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封启是真的很担心,但他觉得此刻自己无论说什么,都能让皇兄生气,他知道原因,可······无可奈何。
顾央央又皱着眉头看了他们几眼,依旧还是封启略带担忧的目光,封爵含泪的双眼中满是怒火和一丝委屈。
她于心中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了一句,随即走了上去。
第14章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十四)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顾央央神色仍是淡淡的,虽行着礼,但一看就只是表面功夫,对他这个皇帝,并无半点放在心上。
其实并非顾央央要如此不待见封爵。
她虽然确实不见得有多喜欢,但封爵乃是她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虽然她的人设比较高贵冷艳,但怎么着也不会特意如此忽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封爵本身。
封爵身为皇帝,与封启自然不同,虽不是那等昏庸之人,但皇帝通常都有一个通病,便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又或者说,男人都是如此,封爵不至于心心念念想要得到一个女人,他不是这种贪图女色之人。
但他性子中就是有那么一点,你越是不待见他,他便越觉得你与他人不同,当然,这个不待见,自然是要有个度的,过犹不及。
无论他多么英明睿智,又或者神武不凡,这一点,乃是皇帝的通病,虽不伤大雅,但总有被利用到的时候,事实上人总是有那么一点微妙的被虐心理,顾央央只是将之激发出来而已。
喜欢你的,你弃之如敝屣,偏偏那种对你不屑一顾的,你却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注目,而好奇通常是一个人沦陷的开始,封爵此生并不算太顺,可自登基以来,他见过太多攀附的女子,无论是清高或是天真,无论是真的单纯还是假装单纯,但有一点都是相像的,她们眼里始终是有着一分对他的敬畏,换句话来说,她们不可能做到把皇帝完全不放在眼里。
但顾央央做到了。
她眼中只有封启,除此之外,任你是玉皇大帝她也不露分毫喜色。
人总是有些奇怪的心理,就如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好,好到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为他摘下来,你即便与那人再亲密,总归是会羡慕的,或者这份羡慕里还含着两分嫉妒,这是人之常情,而再往深处想,便难免会生出别的想法,比如······为什么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正因如此,所以古往今来的痴情人无不被人赞赏,即便你其余方面一塌糊涂,然而负心之人无论有多优秀,却总是会被人诟病,这是一个道理,顾央央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些人心中微妙的心思而已,再者,她这个世界的人设,也确实太好了些。
然而系统之所以还没有说明顾央央完成了任务,便是因为封爵对她的喜欢还达不到真正的‘爱’。
喜欢产生的原因有很多,但那都算不上是爱,别看封爵现在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但你要他真正的为你生为你死,那是不可能的,顾央央也不可能真的把他现在的样子当成是他真正的城府,若是那样,顾央央早就死在前面的世界了,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少不得要带上些别人方面,若是单纯的只看情-爱,这种人,是活不长的。
当然了,她还是很喜欢封启的,实际上每个世界,顾央央都当做是自己谈了场必定要分手的恋爱,她一直觉得想要别人爱上她,首先得自己付出喜欢,若不能将心比心,又怎能攻略成功,而她每次离开之后也少不得要抱着系统哭上一顿,但哭完了,也就结束了,她从来不和系统提起以前世界的人。
关于顾央央短暂的恋情,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每当这个时候,系统都引以为奇,总之,他纵横万千界面,还从来没见过顾央央这等奇葩女子,不像有些人,要么伤心欲绝死在攻略的世界中,要么冷心冷清从始至终不为所动,顾央央付得出感情,却也收得回。
所以······这方面,系统向来很放心,他的宿主纵横至高位面的气魄可不是他瞎说。
而顾央央朝封爵行完那一礼,又漫不经心的说完那句关心的话之后,仿佛尽了礼仪,这才开始用上真心,她面朝封启,脸上微微浮起一个令人心动的笑意。
阿启,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的语气当得上是温言软语,话中情谊也令人不自觉便想绽开笑颜,而自她口中说出,更让人心中平添几分受宠若惊之感,连带着她身上那份冷艳之感也消去了不少,显得很是温情,不过······这温情里自然是不包括封爵了。
他确实说过不会和封启争夺顾央央,但这不代表他从此之后就能对他们之间的亲密视若无睹,这是心伤。
因此,在封启同样回之一笑后,他明知此时开口不是好时机,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阿启,你即日起带兵西征。
说罢,他又看了眼顾央央。
她便住在宫中罢,赐住承誉宫。
承誉宫并不是封爵的嫔妃所居住之地,而是位于封爵自己寝宫之东,乃是封启曾经的住所,虽然之后封启于宫外新建了府邸,但有时会来宫中议事,时日晚了,便会依旧宿在承誉宫中,是以封爵一直留着这间宫殿,没有另作他用。
顾央央此时是封启的未婚妻,居住在此,只要他们没有意见,便无什么大事,但封启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皇兄·······他并非觉得顾央央住在那里不好,只是觉得封爵似乎太急促了些。
他确实要西征西召国,将之踏平,但并没有急到这样的程度,他原本是想等封爵伤势好一些再出发的。
封爵却没有再看他,只是扫了眼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甚至连飞过的鸟雀也无,看着只有一片寂寥的蓝色,他闭了闭眼,将所有心绪收起,口中之话却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你早去早回,待你回来之后······朕便为你们赐婚。
这句话说出,他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只是口中一片苦涩,似乎是那苦意从心间蔓延到了口中。
此生唯一无奈之事,不得善终之事,他终归是自己亲口掐断了这个可能。
封启愣愣的看着他,半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拱手行礼,眉间亦是一片肃然。
臣弟······遵旨。
······第二日,封启便领兵西征,剩下顾央央一人呆在承誉宫中。
她望着封启打马而去的背影,心中却没有泛起半分波澜,只是看着他越行越远,直至消失。
可是在担心他?身后,有封爵的声音传来,没有那一日的委屈和愤怒之色,倒是显得非常的平静,正如帝王般古井无波。
不是。
然而顾央央只是看着封启消失的方向,淡漠开口,没有转身,也没有承认,她的声音比封爵的更冷静。
你为何不担忧?封爵也没有计较她的失礼之处,只是站在她身后,同样看着封启离开的方向,眼中不起波澜。
阿启会踏平西召,平安归来。
说完这一句,她才缓缓转身,平静的目光投向封爵脸上,随后往下,屈膝行礼。
陛下圣安。
只是语气中分明听不出半分面对上位者的不安或是讨好之类。
封爵一开始的时候便是被她这样的态度所吸引,世人要么卑微渺小,要么嚣张跋扈,顾央央的性子有几分嚣张,即便是面对上位者,想让她笑一笑都是难如登天,但她又不是那等完全不知所谓的女子,礼仪态度皆无冒犯之处,她只是于面上神情告诉你,你不能让我欢喜,也不能让我惊慌。
封爵此时甚至有些好奇,文丞相究竟是怎么养的女儿,才能养成这般性子。
只是他自然不知道,这般性子可不是文丞相养出来的,而是系统养出来的。
系统出品,想要什么样的性子便是什么样的性子。
略微思索,封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弃了,随后他又轻轻咳了两声,这才说道:你不是喜欢那片瑰夜兰吗?朕将那一片瑰夜兰都赐予你了。
顾央央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封爵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她窥见,但再一看,又发现她的目光只是平静。
随即顾央央淡淡开口,拒绝了他的赏赐。
多谢陛下好意,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臣女比不得陛下喜欢。
听见她拒绝,封爵无端端便觉得心中有些发闷,却也不好明说,只好再次开口。
那你喜欢什么?朕可命人去寻来,你是阿启的未婚妻,不必与朕客气。
他说着富丽堂皇的话,以弟弟的身份作掩饰,撇开心中的情绪,告诉自己,这只是普通的关心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顾央央这一次看了他许久。
直到封爵脸色都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她才缓缓将目光移开,声音却还是淡淡的。
陛下天人之姿,若是愿意如此疼爱宫中妃子娘娘们,想必会有无数人倾心。
然而在她平淡语气之下,封爵却脸色微僵,旋即移开看着她的目光,装作不解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便是陛下字面理解的意思。
顾央央也没有过多解释,声音也还是淡淡的,她相信封爵听得懂。
封爵自然是听懂了。
但他有些怯然,莫非他心中情绪已到了如此无法掩饰的程度了么?不仅封启看出来了,就连她······也能看出来?封爵的控制力并不算差,但他此刻都开始怀疑,他真的能放下么?或许他心中所想远比他以为的要重要的多。
思索了半响,于一片有些尴尬的安静之中,他竟问出一句连自己也非常后悔的话。
你······若不是先遇见阿启,你会喜欢我吗?他说的是‘我’,而非朕,足以见心中只郑重,甚至连顾央央都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她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在封爵的期盼的目光中缓缓答道:或许会,或许不会,然命有天意,我终归是先遇上了阿启,不是么?她望向头顶那一片天空,眼中神色是封爵从未见过的宁静,他甚至觉得此刻的顾央央是温柔的。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即便我先遇上陛下,也会喜欢陛下,那又如何呢?我终归是没有先遇上陛下的,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
封爵的心跳因她的话而加快了几分,既执着于她所说的‘也会喜欢陛下’,又感伤于那句‘毫无意义’,这样的假设确实是毫无意义的,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去想她说的那些关于‘可能’的话。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若是顾央央真的一心一意喜欢封启,其实不应该这样回答他,这样的答案给人太多遐想,可她终究不是,她本来就是为了攻略封爵而来,即便她喜欢封启。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顾央央行礼。
臣女告退。
封爵没有开口阻拦她,只是在她离去之时,望着她的背影,眼中一片幽深。
第15章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十五)之后的几个月里,顾央央便一直住在承誉宫中,等待着封启归来。
不像其他人那般担忧,顾央央甚至可以说是最不担忧的那个人了,因为她知道封启必会大胜归来,踏平西召,之后才是结局。
封爵倒是时常会来找她,有时是以封启为借口,有时是一些无所谓的小事,但顾央央从不拆穿他,只是淡然处之。
便如今日,封爵又来找她。
今日其实乃是一节庆,不算太大的节日,但也值得稍稍欢庆一番,顾央央住在宫中,无皇帝命令不能私自出宫回文丞相府,因此这般热闹的情境中,她倒是显得非常的淡然,封爵未下令,她也不去找他,只是独自呆在承誉宫中,没有丝毫其余神色。
封爵是在阳光还很热烈的午后时分来到承誉宫的,美名其曰,怕她一个人冷清,封启又不在,便来找她喝酒。
这个节庆确实有饮酒的习俗,但顾央央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打的什么注意,她也不说穿,只是淡淡道:臣女不会饮酒。
然而封爵厚着脸皮便当没听见这句话。
朕只是怕你一人孤单而已,又无它意,你别想太多。
顾央央眼都没抬一下,再次重复了一遍:臣女不会饮酒。
好了!封爵冷着脸,直接命令道:朕命令你陪朕喝酒。
果真,顾央央没有再拒绝,封爵见此,便轻咳了两声,笑着开始将带来的酒放在她宫殿前的石桌上,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份尊贵,给顾央央湛酒。
这是上好的‘浮醉’,连朕也没有多少,你可是有口福了。
顾央央轻轻的执起那杯酒,酒杯是白玉的,简简单单,没有绘制任何的图案,略微有些琥珀色的液体被盛在洁白无瑕的酒杯之中,显得颜色非常美丽。
然而在封爵眼里,执着酒杯的女子才是最美丽的,她纤细的手指握着那酒杯,颜色看上去竟比那无暇的白玉还要皎洁,封爵一直觉得她是美丽的,然而此刻才发现,原来真正的美丽,是无处不美,无处不精致,也不知道上天到底有多钟爱她,才生出这般颜色。
封爵就这么细细的看着她,看她垂着眉眼,眼睫在脸上投下浓密阴影,唇瓣轻启,执着白玉的酒杯缓缓饮下。
不知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缘故,你总觉得她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承誉宫中未曾种花,也没有什么树木,只是殿前的庭院里有一片竹林,并不大,可叶落的时候亦是美丽的,但封爵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前言的女子身上,只是看着她,似乎心中就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雀跃,欢呼不止。
封爵知道自己大概是陷进去了,可惜没有在合适的时候。
他心中轻叹,但此刻也只有坐在这里和顾央央静静饮酒,还是因为借着节庆的时候,待封启归来,恐怕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封爵心中亦是矛盾的,他既希望封启早日平安归来,又想他再晚一些回归,能让自己再多窥见几分她的模样,如此想法,他这辈子也不曾有过。
然而顾央央并不喜欢他,连着此刻的时光,也只是他的命令,可即便这样,封爵依旧觉得自己快要沉沦。
只是······顾央央此前和他说不会饮酒,封爵一直以为是她的托词,但在她喝了两杯酒之后,这样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浮醉’并不算太过醉人的酒,但也不是果酒之类的酒类,封爵想着她即便是女子之人,只喝几杯也是没什么大碍的,可他没想到,顾央央原来真的不会饮酒,不胜酒力。
不,说她不胜酒力都是夸奖了。
原本在封爵心中一直完美得不似凡人的顾央央,在喝完了那两杯酒之后,毫无预兆,便突然醉倒在石桌上,吓了封爵一大跳。
彼时,他还正在说话。
其实这‘浮醉’乃是西边小国进贡,不过朕觉得宫中还有一种酒更胜一筹,只是此时还未酿出,等他日破土而出之时,朕便送几坛给你尝尝鲜······‘尝尝鲜’这几个字还没说完,便见顾央央原本握在手里的白玉杯一松,酒杯子骨碌碌的滚在石桌之上,而她本人已经趴在桌子之上,没有丝毫动静了。
封爵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半响没有声音,待回过神来之后,他便马上起身去看顾央央。
顾央央!他走到顾央央身边,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可惜没有半分反应,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封爵终于松了口气,确定她只是醉了而已,并非其他原因。
缓缓在顾央央身边蹲下,封爵静静看着她趴在石桌上的脸,心里竟然罕见的产生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他还从未见过醉酒醉得这般干脆的人,前一刻还在细细饮酒,眉目淡然,姿态优美,下一刻便已经趴在桌上不醒人事,这样的事情,他还真的只在顾央央身上看到过。
此刻见着她敛下的眉眼,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原因,看上去竟比平日里的要温柔几分,侧脸上还有微微红晕,失了那份冷漠,他无端端感觉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央央······或许只有此刻,他心中的感情能稍稍释放一些,而不用尽力收敛,封爵定定的看着她微微红晕的脸颊,眼中不由自主的浮起温柔神色,他伸出手,有些犹豫,但还是想摸一摸她的脸颊。
或许也只有此刻能稍稍放纵。
封爵如是想到,便坚定了这份想法,有些微微颤动,他想摸摸她的脸。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上顾央央脸颊的那一刻。
原本沉静睡着的顾央央徒然睁开眼睛,纤细美丽的手掌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口中话语更是清晰无比。
你想干什么?······封爵睁大了眼睛,全身僵在原地。
他、他只是想摸一摸她的脸,谁曾想她会突然醒过来?这也太倒霉了吧?朕······朕、朕只是、只是想要······封爵于这片无比的尴尬之中,脑海中飞快的想找一个借口,然而还不等他找到,便见刚刚突然睁开眼的女子又缓缓半阖了眼,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掌,连坐起来的身形都有些摇摇晃晃,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清明。
封爵:······所以说······刚刚其实只是醉酒之语?封爵心中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眼看着往日里高贵冷艳的女子摇摇晃晃的坐起来,下一刻便要往地上倒去,他连忙伸手扶住,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模糊,不知究竟要做什么好。
不过显然他不需要想太多,因为顾央央睁着迷蒙的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投入他的怀里,还不忘小声喊道:阿启············此时的封爵是既喜悦又悲伤的。
没想到他也有顾央央朝他投怀送抱的那一天,只是她叫的是封启的名字,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封启。
他沉默了稍许,对顾央央道:朕不是阿启。
可眼神迷蒙的顾央央似乎真的是醉得挺厉害的,听见他这句话,愣了愣,这才从他怀里仰起头看他,缓缓的问:你不是阿启······那你是谁?封爵眼神暗了暗,沉声道:朕是封爵。
封爵?顾央央大概是头脑有些不清明,她想要从封爵怀里起身,可惜有些做不到,于是便干脆不再动弹,只是微微歪了脑袋,很认真的对他说:封爵不是个太监的名字么?封爵:······所以说他平常在顾央央心中的位置就是个太监?闭了闭眼,用尽了全部的控制力,封爵才把那种想要大吼的情绪收了起来,他用暗沉沉的眼眸看着顾央央,脸颊靠近她迷蒙微红的脸,尽量柔声说道:乖,说你喜欢我。
怀着一种不知名的的想法,而恰巧顾央央此刻又是不太清醒的状态,所以封爵便放纵了自己的想法,即便那是假的,可他还是想听一听,听一听从那个女子口中亲手说出来的,哪怕是自欺欺人的话。
顾央央的眼神一直是不甚清明的,她半闭着眼,面对着封爵暗沉沉的眼眸,在他那般哄骗诱惑的语气下缓缓开口,声音柔柔的,沉得进万般美妙。
她说:你喜欢我。
封爵:······他没有教错吧?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不死心的皇帝陛下压下心中的郁闷,再次开口,意图在这唯一的机会里,哄骗自己喜欢的女子说出那句原本永远都没有机会听见的话。
乖,是你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
然而明明往日里聪慧如许惊采绝艳的女子醉了酒仿佛连神智也失了一般,她眉间带着些疑惑的看着封爵,似乎是在询问:明明是按你说的那般做的,为何还不满意?封爵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旋即不甘心的再次开口:说······我喜欢你。
既然如此照本宣科,那他便顺着这番话来好了。
可这一次顾央央仿佛开了窍一般,醉眼朦胧的望着他,也没有再重复他的话,只是淡淡点头,然后从喉咙里轻轻发出个‘哦’字。
哦,你喜欢我,我知道了。
封爵:······他想哭。
皇帝陛下这君临天下的一生里,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仿佛你无论说什么,她都可以巧妙的拐到你不想去的那一方中,堪称无懈可击。
封爵闭着眼,感觉此刻的自己眼眶是湿润的。
然而顾央央显然不会管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她伸手抱住了封爵的脖子,攀附而上,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浅浅淡淡的道:阿启,我想听你弹琴。
沉默了一阵子,封爵放弃般的睁开眼睛,唤宫外的内侍为他取琴来。
封爵也是会弹琴的,或许技艺比起封启还要好上几分,毕竟这八年来,封启多是待在边关之地,那等地方,自然不会比皇城更加容易接近古琴这种乐器。
只是无论如此,他此刻的心情都称不上好而已。
一只手扶着靠在他肩上的顾央央,防止她摔下去,一只手放在琴弦之上,封爵轻声问她:可是要听《白骨生花》?显然,封爵也是知道这首曲子的,并且也清楚这首曲子乃是顾央央和封启的定情之作,想来她是喜欢这首曲子的。
可没曾想顾央央一边伏在他肩头,一边闭着眼轻轻摇头。
我想听《涿鹿八方》。
······封爵沉默了稍许,随即道:朕不会。
这首曲子乃是一首边关之曲,激昂壮阔,多用于军中提升士气,只是用得很少,封爵倒是会另外一首,这一首,他确实不会。
封爵等着顾央央接下一句话,然而顾央央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提起想要听琴的事。
她伏在封爵的肩上,突然缓缓抬起头,脸颊擦过他的脸颊,微微笑道:傻瓜,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然而不等封爵反驳她,便见她捧住他的脸,缓缓吻了上去。
封爵那一瞬间便呆住了。
心怦怦的开始跳动起来,越来越快,激烈无比,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封爵整个人呆立原地,不敢动弹,只感觉于这一片激昂之中,有柔软的唇瓣印在他的嘴唇上,像是一片划过的羽毛般轻柔,带着些痒痒的,骚动的感觉,如此美妙又如此惊慌。
耳边有清脆的声音响过,不如以往的冷漠,而是轻轻柔柔的,如同美妙琴音般动听。
阿启······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如此温柔。
那一瞬,如高墙瓦砾崩塌于顷刻之间,前一刻有多么美妙,这一刻便有多么哀伤。
是了,她的温柔只会给封启,而不可能是他。
即便封爵将封启当做自己亲弟弟般看待,但在此时,依旧忍不住于心底升起无尽的嫉妒,几乎将他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她喜欢的偏偏封启?这似乎是个无解的答案,或是上天注定,或是人事姻缘,都化为此刻汹涌不尽的情绪,他甚至忍不住全身微微颤抖,既痛苦又欢愉。
可这些情绪远不止如此。
顾央央不知是不是真的因酒精的关系,神智迷蒙,此刻就是将他当做了封启,以往封爵所看见的那些亲密的事情,如今他亦可以感受,只是实际上并不是对他而已。
他听见顾央央在他耳边低低的笑,因着醉酒的原因平添几分魅惑,和往日里那份冷漠高贵的样子完全不同,似乎此刻才是她内心真实的自己,只是世人多不被她看在眼中,因此也见不到她真实模样。
在他肩头耳鬓厮磨了一番,顾央央一手撑在他胸口,缓缓起身,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模样,眉梢眼角却是淡淡的笑意,那是看一眼便要迷醉的美丽模样,世间男子恐怕难以找到抵抗之人,自然封爵也是一样。
他亦是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顾央央身边,伸出手虚扶着,防止她摔倒,而后便跟着她远离了石桌旁,走到那一片竹林间。
她迷蒙的双眼始终不曾清明过,只是眉梢眼角笑意不减,攀着笔直的竹树,有微微光影洒在她脸上,无比的美好。
她将头微微歪着,靠在竹干上,唇瓣亲启,用一种略带暧昧的语气问他:要看我跳舞吗?封爵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无法拒绝她任何要求,特别是在此刻,那怕顾央央把他当做了封启。
见他没有回答,顾央央也不在意,她放开攀着的竹树,脚步微移,轻巧的迈着步子,宽大的袖子掠过竹林之间,零星光影之下,封爵看见有片片旋转纷飞的竹叶从她身侧落下,竟是美得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封爵自诩也是从小博览多书,此刻竟找不到什么语句来形容,他只知道,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幕,这一刻,因为于他而言,已是永恒。
而在林间穿行而过的顾央央自竹林之间旋转了几步,却又回到他身边,因着是把他当成封启的原因,她亲昵的搂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带着些醉意温柔道:我累了,想睡觉。
封爵淡淡叹了口气,心中无奈,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央央这个人,大概天生便是来克他的。
第16章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十六)小心的扶着她,封爵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这一片竹林,又回到之前饮酒的地方。
朕去唤宫女来服侍你。
封爵扶着她重新坐下,看着顾央央又缓缓趴在石桌上,明显还是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他淡淡的叹了口气,觉着今日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但他想,他确实是有几分嫉妒封启的。
封爵皱了皱眉头,准备唤几个宫女前来。
但他还没有出声,便见刚刚趴在石桌上的顾央央此刻却抓住他的袖子不松开,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话,只是她的声音很小,几近喃呢,封爵无法听清楚。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放弃了唤宫女前来的想法,而是先凑近她的嘴唇,想要听清楚她说的话。
顾央央于意识浑浊的间隙,见他靠近,便自动的攀上他的衣襟,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位置,还不忘喃喃道:一起睡······封爵:·············你以为我不想吗?尽力压制了那一瞬间涌上来的火热,封爵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能勉强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是弟弟的未婚妻,他不能染指。
然而也不知是上天想要一尝他心中所愿,还是故意来折磨他的,顾央央攀上了他的衣襟还不够,一边顺着他的衣襟往上胡乱的摸索,一边继续喃呢道:一起············天知道她怎么这么执着于这一点。
若说平日里的顾央央是一朵长在雪峰之巅的高岭之花,此刻的她便是温柔细密缠绕其上的藤蔓,细细的攀爬着,还不忘开出一朵朵粉色的小花来。
封爵此刻的心情便犹如开着粉色的小花。
毕竟顾央央再怎么把他认为是封启,可事实上,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还是他封爵不是么?犹豫了片刻,他终究还是伸出手,将那醉酒女子细细揽进怀里,任她攀住他的腰际,在他耳边喃呢着一些温软的话。
他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这份欲-念,即便已经向封启许下承诺,即便已经下定决心,可什么都能舍弃,唯一这一份从朦胧到清晰的感情,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即使不被喜欢,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得到更多。
封爵不知道自己提着酒来找她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便存了几分想法,但他的心告诉自己,他不后悔。
他闭了闭眼,沉下心绪,看着依旧在他耳边喃呢着‘要睡觉’的女子,露出一抹稍显苦涩的无奈之笑,随即,封爵也没有再唤来宫女,而是亲自抱起她,朝殿内走去。
小心翼翼的将顾央央放在床上,又亲自给她脱了鞋袜,为她盖上锦被,期间还要防止她突然抱上来的动作,封爵可以说是用了很大的克制力的,他如今分明是怀着火热的心,却要假装自己是柳下惠,此间艰难,着实不可与外人道也。
他封爵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如此委屈自己,却还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圈禁,自己为难着自己。
想到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为顾央央掩好被角,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封爵缓缓垂下眼眸,便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他终究是没能成功,因为顾央央拉住了他。
天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喝醉了会和没醉的时候差别这么大,简直犹如地狱与仙境一般的对比。
平日里即便是看着他也是冷冷的一瞥,或是淡淡扫过,毫无什么情绪波动的女子,此刻却半睁着眼,醉眼朦胧的样子,脸上失了那份冰冷,犹如柔化成了春水一般,她明明已经乖乖的躺在床上了,连被角都叫封爵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盛世容颜,脸上的表情都是懵懂的,柔和的,甚至有几分呆愣的,然而锦被斜角里,她却硬是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封爵,叫他不能离开。
封爵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头更痛了,但他还是将声音放缓,凑近顾央央,柔声道:乖,你不是要睡觉么?放开我的手,乖乖睡一觉好不好?好。
顾央央的声音柔柔的、细细的,却是答得没有半点迟疑,可她的手却没有放开。
封爵又问了几声,然而她都是毫不犹豫便答了个‘好’字,抓着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
封爵无奈,只能伸手去板她抓着自己的手。
然而这一次顾央央却很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睛半睁半敛,目光却依旧是注视着他的,她软软道:一起睡。
那种执着的样子,封爵发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甚至可以说,他以往见过的顾央央的表情,还没有今日这短短时间里见的多。
她大概也是有着各种情绪的,而不是像表面上那样,永远是冷冷的,淡淡的,只是她的喜怒哀乐只给喜欢的人看罢了。
喜欢的人,大概是像封启那样吧,而绝对不是如他这般,见到的只有冷淡。
思及至此,封爵觉得自己心中的嫉妒便犹如烈火焚烧般熊熊燃起,倒不是因为想要对封启怎么样,他只是单纯的嫉妒而已。
于是,在醉意朦胧的女子目光注视下,鬼使神差般,封爵沉下眼眸和心中情绪,朝她轻轻点头,口中恍然答道:好。
好。
便犹如某种罪恶的阀门被打开,释放出心中的魔鬼,但正如飞蛾扑火······他心甘情愿被灼伤。
轻轻掀开锦被一角,封爵眼眸再次暗了暗,他于顾央央身边躺下,稍许停顿,咽了口口水,这才在面前女子快要阖上的目光中······搂住她的腰。
以一种依偎的姿势,他将陷入沉迷的顾央央抱在怀里,心中却不知为何,像是突然有了停靠的地方,徒然变得安宁起来。
之后,顾央央没有再做出什么其他动作,只是安静的被他抱在怀里,静静沉睡,那种表情简直称得上是乖巧,让封爵一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甚至连抱着她的手臂都不敢随意动弹,只因他不想破坏这种美好,这种恨不得时光停住的美好。
一片寂静之中,封爵甚至觉得连心绪也变得宁静起来,那些嘈杂纷乱的东西都退去,闭着眼睛,他怀抱着顾央央,亦是沉沉睡去,仿佛遇见什么香甜的梦境,他唇角微微翘起。
时光一瞬间如流水般逝去,从下午时分开始饮酒,到夜半醒来,其实也不过短短一段。
只是······封爵似乎睡得太过香甜了一些,于是他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并且可能还会遭遇一些更加悲惨的事,列如······顾央央比他先醒来。
顾央央一向睡姿沉稳,因此醒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羽睫微微颤动,接着便睁开了眼睛。
然而悲惨的是封爵此刻还在沉睡,并且,他仿佛做了什么好梦,哪怕是睡梦中,唇角也一直微微弯着,无疑是非常的愉悦。
可这份愉悦大概只有他自己能享受了,因为顾央央自醒来之后,瞬间便皱起了眉头。
封爵的手臂还揽着她的腰际,所以此刻她也无法动弹,于一片沉默寂静中,顾央央冷漠开口:陛下。
封爵的睫毛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是顾央央近在咫尺的容颜,他还稍许愣了愣,但随即,几个呼吸之后,封爵瞬间便知道自己此刻在干什么了。
原本只要他在顾央央睡着之后离去便可,她便不会发现这件事,然而他似乎许久没有这么沉静过了,这般心绪放松之下,又兼怀里之人是自己喜欢的,封爵一时之间心情愉快,便······也跟着睡着了。
但睡着了其实并不算碍事,关键是······他居然在顾央央之后醒来。
哪怕不用看,封爵都能想象出接下来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只听见顾央央冷淡的声音响起。
陛下可否放开臣女的腰。
他愣了愣,随后松开了自己的怀抱。
顾央央淡定的从他身边坐起,隔开了一些距离,似乎是之前饮过了酒,此刻还有些头痛,封爵只看见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便继续冷淡的开口:陛下可否为臣女解释一番?很显然,说的便是此刻的情况。
但封爵并没有马上给她解释,而是微微皱着眉头,反问道: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顾央央转过头看着他:陛下找臣女喝酒,之后臣女大概是醉了吧?只是不知为何陛下也会在此处?见她说这样的话,封爵终于可以肯定,她绝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这无疑是一件伤脑筋的事,但封爵在她如此目光中,也不能不解释,虽然顾央央不大喜欢他,可若是再添一个这等印象,那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就算不能在一起,总归还是希望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好印象的。
于是封爵斟酌了一二,这才开口道:你喝醉了,吵着要睡觉,所以朕便把你安置在这里。
哦?顾央央的尾音微微上扬,却还是冰冷的,她目光不曾波动分毫,只是这样看着封爵,然后冷冷道:于是陛下便连同自己一同安置了?封爵扶着额头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便知道,顾央央一定会这么想,果不其然,这大概是以为他趁人之危了,甚至往更深处想一想,会不会觉得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打算,否则好好的为何要找她喝酒,还将她灌醉?封爵此刻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一切偏偏便是那样好,她不善饮酒,她喝醉了偏偏要拉着他一起睡觉,而他原本是拒绝的,可一想起封启,心中妒意难忍,便也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而最后他又偏偏在她之后才醒来,这一切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蓄意谋划的,可实际上······他今日真的只是兴起啊。
眼见着这件事是洗不清了,封爵此刻心中甚至隐隐产生了另一种想法,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真的占些便宜,比如至少亲一亲之类的,总好过现在,既没有占到便宜,还平白无故坏了名声。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