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看着眼前这张泪流满面，布满皱纹的老脸，也是百味交杂。
当年楚月死的时候，九郎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满鬓白发，垂垂老矣。
楚月叹了口气把九郎扶了起来。
九郎却像个孩子一般，不住地抹着眼泪，过了许久才止了哭声。
我就知道大小姐一定会活过来的。
九郎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楚月却是摇摇头，自己能站在这里，也是机缘巧合。
若不是穿越回到了三十年前，继而遇到一系列变故，恐怕现在的自己还呆在鬼界吧。
九郎，你为何会在燕国的洛京开了这么一家店？楚月问道。
哎，当年您身殒后，少主就大肆屠杀修道之士，说要为您报仇。
九郎想起那时少主疯魔的样子，还心有余悸。
阿弟……他还好吗？楚月刚问出口，却又觉得自己问错了。
若阿弟还活着，今年也该九十岁高龄了。
九郎却是摇摇头，说道：当年我和五郎几人看不惯少主的行事，便离开了楚国。
听说只过了五年，少主就去了。
阿弟……楚月脸色微变，心情有点难受。
虽然自己早已经历过生死，却还是没能看的开。
自己从未在鬼界见过阿弟，还以为他应该活着好好的。
现在看来，大概早就入了轮回吧。
九郎也是叹了口气：自从到了洛京，我和五郎他们就开了这家一品仙阁。
可惜，如今修行之人愈发少了。
五郎他们呢？楚月问道。
都去了……如今就剩我一个了。
九郎说道。
……九郎絮絮叨叨地又跟楚月聊了很久，把这分别几十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楚月听了，只觉得诸行无常。
大小姐，这个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啊。
九郎说着书桌上拿出一个锦盒。
楚月接过锦盒，打开来看。
只见锦盒内躺着一枚玉戒指，样式古朴。
想不到，这戒指你还保存着。
楚月怀念道。
这戒指是极品灵玉所打造，可以养魂，是楚月曾经用过的饰品。
不过那时候这玉戒指对于自己而言，形同鸡肋，并没有什么用。
如今成了鬼修，这戒指倒是上品。
大小姐的东西，我每一件都保存着。
九郎说道。
楚月看了看这小屋，里面竟然真有不少东西，是当年自己和阿弟几人在庆云大师那里拜师学艺时用过的。
如今我已经命不久矣，临死前再见到大小姐，死而无憾了。
九郎说道。
九郎……楚月闻言，也是一时感伤。
生老病死，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即便是修道之人。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传来。
主人。
钱掌柜恭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九郎问道。
主人，那几人被困在烈沙阵已经一个时辰了，是否要放出来？钱掌柜问道。
放他们出来吧。
九郎说道。
是——钱掌柜犹豫了下，说道，门口那位公子问，他姐姐什么时候出来？钱掌柜也很无奈，若屋内的姑娘再不出来，恐怕那公子就要闯进去了。
九郎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楚月，等楚月发话。
让他再等一会。
楚月说道。
嗯，让他再等一会。
九郎附和道。
是。
钱掌柜说道，同时心里泛起了一丝疑惑，怎么自家主人似乎在遵从这姑娘的话。
没过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了。
楚月走了出来，而九郎则跟在楚月的身后，拿着拐杖，颤颤悠悠地慢慢走动。
钱掌柜一见，连忙跑过去搀扶九郎。
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慕容殇说道。
嗯。
楚月点点头应道。
大小姐，这位是？九郎看着眼前殷勤的男人，疑惑地问道。
慕容殇。
楚月说道。
九郎闻言，便明白了这是慕容氏的子孙。
慕容殇闻言，也看了一眼这位白发苍苍的一品仙阁的老板。
只觉得他满面苍老，一脸的衰败之气。
此时，演武场里的人群并未散去，喧闹声不绝于耳。
周道长，刚才那阵法，若不是有你，恐怕凶多吉少。
中年文士说道。
李兄客气了。
可惜这阵法我也解不了。
周道长摇摇头说道。
周兄谦虚了。
我等连这是何阵法都看不出来，周兄却能对它的来历，如数家珍，已是不凡。
中年文士接着说道。
九郎，这洛京的修道之人，水准都这么低？楚月问道。
不止是洛京，恐怕天下就没几个真正修道之人了。
九郎感叹道。
一旁钱掌柜在听到楚月叫出九郎这个称呼时，已经目瞪口呆了。
如此德高望重的主人，居然被人称呼九郎，如同少年郎一般。
而自家主人居然也应了。
姐姐，你和这位店主以前认识？慕容殇则直接问出了声。
嗯，曾是故交。
楚月说道。
故交？慕容殇疑狐地看了看九郎，心里却想着，不知道姐姐有一段怎么样的过去。
演武场内，众人还未散去。
钱掌柜说那女娃率先突破了阵法，我却是不信。
中年胖子声音很大，楚月等人就算有一墙之隔，也听的一清二楚。
估计里面有什么猫腻吧。
中年文士附和道。
不会是这一品仙阁跟那女娃窜通一气，来耍我们玩吧。
中年胖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
李思，一品仙阁是什么地方，哪里需要如此。
周道长连忙上去劝说。
老周，难道你也相信那女娃能突破阵法？中年胖子问道。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周道长说道。
内院——这些人便是来破阵的几个？九郎问道。
是的，主人。
钱掌柜恭敬地说道。
打发他们出去。
居然敢对大小姐如此不敬，简直岂有此理！是。
钱掌柜领命道。
钱掌柜走过鹅卵石小道，来到演武场。
楚月也跟着去了。
诸位，既然测试已结束，请回吧。
钱掌柜说道。
众人听了，虽有忿忿不平，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品仙阁内的人，据说都是道法精妙之辈，就算想撒野，也得看地方。
哼。
中年胖子恨恨地看了一眼楚月，率先走了。
其他人见此，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店铺。
这位道长，你可是不知道如何运用体内的灵气？楚月突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周道长。
正是。
周道长一愣，眼前这女子竟然一下子就点出了自己瓶颈所在。
我这里倒是有一套法诀可以解决你这个难题。
楚月说道。
周道长闻言，连忙说道：还请赐教。
楚月想了想，就把一套简单的运用灵气的法诀教给了周道长，并在修行上点拨一二。
周道长闻言，茅塞顿开，之前困扰之前的难题，竟然迎刃而解了。
姑娘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周道长满脸感激，然后重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周道长也是有缘之人。
楚月摆摆手说道。
周道长再三道谢后，终于离开了一品仙阁。
大小姐还是跟当年一样，外冷心热啊。
九郎感叹道。
当年？姐姐当年是什么样子？慕容殇好奇地问道。
哎，大小姐当年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是实际上比谁都心软。
最不喜欢欠人恩情。
九郎说道。
那倒是。
慕容殇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楚月明明一脸的拒绝，但是却又会在自己的恳求下，心软。
咳咳咳——九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一旁的慕容殇连忙给他拍拍背，却止不住咳嗽声。
钱掌柜和楚月闻声，都赶过来。
钱掌柜连忙把九郎扶到椅子上坐下。
九郎他这是怎么了？楚月关切地问道。
主人年岁已高，心肺不济，最近一直咳嗽，却怎么都看不好。
钱掌柜也是一脸愁闷。
九郎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会，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是却也没有精力再说话了。
仆从连忙把刚煎的药端了上来。
九郎喝下去后，才缓过一口气。
大小姐，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九郎喘着重气说道。
别说话了，你休息一下吧。
楚月听了，很不是滋味。
因为身体不好，九郎喝了药便去睡觉了。
楚月和慕容殇只得告辞离开，回了福王府。
夏日的午后，天气多变。
刚才还是烈日高照，没一会儿就电闪雷鸣，整个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大雨似的。
楚月自从一品仙阁归来，就把自己关在揽月阁内几个时辰了。
书桌上是一幅未干的画作，画上是几个少年一起玩耍嬉戏的样子。
楚月放下笔墨，陷入了沉思。
当年年少，也无忧愁，每日都只是想着如何应付师傅的功课。
管他山外的乱世再起，只知道每天调皮捣蛋。
后逢剧变，再回首，却是人世沧桑。
死的死，老的老。
这画上的少年，恐怕再能相逢了吧。
楚月想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慕容殇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楚月眉头紧皱，愁眉不展的样子。
姐姐，怎么了？慕容殇轻声地问道。
只是有点感慨而已。
楚月的声音有丝难过。
慕容殇闻言，突然心头一动，小声地说道：姐姐如果觉得难过，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靠。
楚月见慕容殇小心翼翼地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