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苏墨纠正道:我爱你,是你不爱我!从没说过的字眼,在这一刻倒脱口而出了。
苏墨说完愣神,眨了下眼皮,那三个字就像是粘附在了喉咙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她抿唇,板着脸,呼吸并不像表面那样平稳。
在喜欢傅时朝这件事上,苏墨实在算不上一个诚实的好市民。
校长的谈话在沈女士千恩万谢中结束,出来时,沈女士自顾自道:刚才进去的学生你看见了吧,学生会会长,高你一届,跟你姐姐是一个班的,不论大小考试,一直是年纪第一。
傅时朝。
苏墨看见他校服上的胸牌了,高二15班。
她偏着头,抬着手遮挡着强烈的光线,眼睛还是不适的眯了下,看见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的乱颤,引得光影变幻。
我以前就听你姐姐说起过,说什么学神啦,情书塞满书桌啦,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今天见了真人才真晓得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优秀的男孩子。
关键是成绩好,相貌好,家世嘛就更好了,也对,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后代。
我瞧着跟你姐姐还挺般配,虽然早恋不好,但门当户对的,一起学习进步也没什么不好。
……碎碎念没有回应,沈女士竖眉,苏墨,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苏墨走在前面,您今天还没说够?我说这么多都是因为谁,如果不是你被请家长,我至于来这里吗?沈女士满脸的怨色,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你这哪是棉袄,我看就是挖心的刀!现在是夏天了。
苏墨懒懒道,您不嫌热?沈女士反应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冷笑,你一点也不像你姐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怪物。
一阵风刮过来,没凉意,只有夏日燥热。
苏墨在这学校暂时待下来,待的越久,傅时朝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就越多。
时常有几个人聚在一块,八卦着傅神在这次变态难的数学考试拿了满分、隔壁的大小校花跑来告白被傅神拒绝了、傅神被保送清华了、傅神大概要拒绝保送,打算出国……诸如此类的话题,一直没有消停过。
优秀的人,从来不乏追求者。
苏墨有幸见过他拒绝过隔壁校女生的告白,对方是舞蹈生,身形高挑就不用说了,皮肤雪白,走在路上跟开了美颜滤镜似的。
女生神情紧张,将礼物跟情书一并送过去,傅同学,我……我喜欢你,整整一年了。
少年的傅时朝身形尚且单薄,偏瘦,脸并不像现在那样的棱角分明,稍显稚气,只是目光沉定,有着跟年龄不符的老成。
他垂眼,落在粉丝的信封上,并没接,礼貌又疏离回,谢谢。
说完,走了。
女生脸色酡红,眼眶也一样,忍了几秒后扑进闺蜜的怀里,哭的我见犹怜。
她怎么敢的啊?喜欢傅神的女孩上千也好几百了吧,多少姑娘告白都被拒绝了,前辈的遗体都没收拾干净,还敢继续往前冲?我看她挺好看的,而且气质也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啊。
多的都泛滥了,你以为傅神还在乎?……两个女生边聊边从苏墨身前经过。
宋霜霜打了个呵欠,眼角冒出生理性的眼泪懒懒道:说的还挺有道理的,物以稀为贵,人也没什么差别。
说完又问苏墨,墨墨,你呢,你也喜欢傅时朝这种天之骄子吗?不喜欢,苏墨抬手,捏了捏脖颈,我比较喜欢接地气的。
接地气?谁啊?宋霜霜想了下。
顾城野倒是挺接地气!校服里套老头背心的校痞可不是最接地气。
苏墨扯唇淡笑,余光里瞥见不远处白衫长裤少年挺拔的像棵冷杉,低身上了黑色私家车。
*往事淡去,苏墨注意力重新回笼。
正好现在我们都没感情,彼此都及早抽身,互不耽误。
她嗓音微沉,垂着的睫毛微微上翘,敛住了眼里的情绪。
傅时朝擅长谈判的技巧,经手成功的项目早已过上百个,却在现在,显得毫无用处。
住院这几天他了解过苏墨。
在两家联姻时,苏家为苏墨选的是顾家,而他一开始选择的对象也是她姐姐苏若,只是不知道什么缘由,两边都没成,最后倒是他们成了。
这样的婚姻,的确缺少基础。
但傅时朝很确定自己见苏墨第一眼时的心情是雀跃,仿佛为了这一眼,已经等上了许多年。
如果就这样贸然同意离婚,他不管恢不恢复记忆都会后悔。
喉结上下滚了滚,傅时朝问:冒昧问一句,苏小姐是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吗?他不再执着于到底谁喜欢谁,又是谁对谁没感情的问题,而是跳出来,提出了个新问题。
苏墨抬眼,觉得可笑又荒唐,傅总认为我想离婚是找好了下家?弹簧已经蓄力,随时都能反弹。
抱歉。
傅时朝却从容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目前没有喜欢的人,能不能给我三个月时间。
苏墨拧着眉,没打断他。
如果这期间我没有恢复记忆,三个月后我无条件同意离婚,并按照法律分割财产,另外,如果这三个月你有了喜欢的人,同样,我也会同意离婚,财产分割也不会因此变动。
……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别那么快拒绝我。
*苏墨的确没直接做决定。
这件事上傅时朝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她要是半点情面不讲,倒有点像欺负这位失忆患者了。
离婚的事暂且搁置在一边,苏墨正常工作,上午去了摄影棚找萧雨,讨论新戏期间的营销。
因为文艺少女的头衔,给萧雨涨了不少粉丝,她对苏墨敬重不少,表明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全听安排。
谈完工作,萧雨主动道:苏墨,我请你喝咖啡吧,就当谢谢你了。
我还有事,改天吧。
苏墨看了下时间。
萧雨也不挽留。
出去时有一行人进来,中间的女孩提着礼服过长的裙摆,浅粉的薄纱仙气十足,是高定款,能有资格穿上它的人在内娱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苏若便是其中一位。
她是圈内少有的高学历女星,一出道便出演名导李维的女主,自此星途坦荡,年纪轻轻就迅速在圈内占据一席之地。
两个人的视线只有片刻的交叠,苏墨移开视线,视若无睹,苏若也一样。
他们并不像,及时同一个姓氏,也不会有人联想到两个人是亲姐妹。
苏若,天之娇女,父母的掌中宝。
而苏墨,手背都算不上,一个不被希望的意外,可有可无罢了。
人是经不住念的,因为傅时朝,她想起沈女士几次,沈女士大概有所感应,于下午就打来了电话。
沈女士开口客客气气的问:我有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你要是在忙,我等会打过来。
她突然这么客气,倒是教苏墨不习惯了。
您说。
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问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回来吃顿饭,我亲自下厨,做两个你喜欢吃的菜。
沈女士道。
苏墨:什么日子?叫自己女儿回来吃饭还需要选什么日子,有段时间没见了,不想回来看看吗?沈女士轻声问,温柔慈爱严重超标。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苏墨不是不明白,但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让她忍不住找借口,或许这次不一样呢。
好。
她道。
那我就等着你了,早点下班。
嗯。
挂了电话,苏墨下巴抵着手机发呆,看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有一小块云,孤零零的,像是迷路落了单。
到下班时间,苏墨从办公室出来。
宋霜霜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哟,苏总竟然是知道咱们公司下班时间的。
苏墨没理会她的瞎贫,看她捧着杯咖啡就是要继续加班,轻笑一声,革命的接力棒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
宋霜霜立定站好,做了个行军礼。
下楼,苏墨打了个车过去。
进门就听见了沈女士的唠叨声,好久没做饭了真是生疏了,这菜都做的不成样子。
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苏若夸道。
就你嘴甜。
沈女士笑道。
苏墨对这母慈女孝的画面熟视无睹,自顾自的换鞋,里面的声音停了几秒,像是被陌生人无故打断。
最后还是沈女士先开口,墨墨回来了,快来看看妈妈做的这一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
苏墨走过去,偏甜口的,全都是苏若爱吃的。
嗯。
她放下包,谢谢妈。
既然人齐了就直接吃饭吧,老苏,吃饭了。
沈女士叫道,苏父应了声,踩着拖鞋走过来。
爸。
苏墨叫了声。
苏父点头,并不是刻意板着脸,而是不熟带来的陌生感。
一家四口落座,沈女士主动给苏墨夹菜,道:看着好像是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忙都没怎么吃饭?还行。
那你多吃点,妈妈好不容易下厨,都是你爱吃的。
苏墨照单全收,但还是被甜味给腻住了,她放下筷子喝了大杯的水。
沈女士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最近跟时朝怎么样,下次回来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你爸很久没跟他下棋了。
毕竟是一家人,还是要场见面的。
这不见面,我有些事都没机会跟他说,其实也是蛮小的一件事,你姐姐最近新戏一直压着没上,热度大不如以前了,代言都掉了两个。
沈女士夹了一块咕噜肉放进苏墨的碗里,你看能不能跟时朝说一声,跟你姐姐签下代言,他们不是新品上市,正需要代言人,那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姐姐名气很大,双赢的呀。
苏墨安静吃饭。
苏若道:妈,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你别让妹妹为难。
这又什么不能说的?一家人当然是互相帮衬着,现在你有需要,她当妹妹的能推辞吗?……苏墨觉得自己挺蠢的,明知道反常有妖还是来了。
像是吃的有点多了,顶着胃了,泛起酸来。
她放下筷子,抽纸巾擦了擦唇,看向沈女士,问:其实您大可直说的,不用拐弯抹角。
谁也不是傻子。
我要直说你会来吃饭吗?沈女士圆目微睁,比她更气,苏墨,你从小打到大都是这个样子,你一个人不开心,非要所有人都陪着你不开心才罢休,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苏墨扯唇,您什么都不用做,您特别好。
苏若皱眉,苏墨,你怎么跟妈说话呢。
苏墨,你妈为你准备这一桌子菜准备了一下午,让你帮个忙你不想帮就算了,用得着冷嘲热讽吗?苏父板着脸。
沈女士捂脸,眼泪跟着掉出来,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做这一大桌子菜,我还不该是你妈。
心凉到了顶点,倒让人格外冷静。
苏墨安静问:这一大桌子是我爱吃的吗,有一个菜是我爱吃的吗?全都是苏若喜欢吃的。
这也不能怪您,您也不是成心膈应我,而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爱吃什么,不关心也不在乎罢了。
沈女士噎了下,良久情绪稳定了些,道:我没想到,直到现在你还是嫉妒你姐姐……话到这里,无非又是以前的话车轱辘一样的重复。
苏墨听的麻木了,想着网上有些话说得不错,即便是父母跟子女,也是要讲究缘分的,她运气差点,跟父母的情分浅些。
沈女士声泪俱下,她也只是麻木看着。
苏墨想说她跟傅时朝已经决定要离婚,实在是用不上在她面前演这一出戏,还没开口,门铃声突兀的响起。
家里的阿姨小跑过去开门,门打开,她吃惊道:傅先生。
餐桌上的人看过去,戏剧被迫中止。
立在门口的人身形挺拔,轮廓一笔一画板正流畅,他没打领带,衬衣的扣子解开了颗,露出突出的喉结,屋里的暖灯的柔软光线落在他脸上,反衬出面部线条的清隽细致。
傅时朝微微点头,说了声谢谢。
沈女士像是变了张脸,忽的站起身,热情道:时朝来了,我们正聊起你呢,吃过饭了没?空气里有发酵因子,苏墨只是吸了下,便觉得鼻腔里泛起酸意。
三个人轮番指责时,她神情如常甚至近乎冷漠,这会儿脸上绷着的肌肉像是一下子松下来,半垂着眼皮,有种破碎的美感。
苏墨轻依着梨花木的椅子,眸含秋波,对上他的视线,娇嗔道:老公,我想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傅:老婆被欺负了,生气!可是她叫我老公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