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想不想读大学?她当然想。
可她不是考不上嘛。
时俏的脸垮下来, 气呼呼说:妈,你就不要来戳我心窝子了,我今年一定会好好读书,明年考上大学,姐说只要看书……行了, 你想上大学就成。
时俏又提时歌,刘春华不悦极了, 背着她坐下,张口闭口都是那死丫头,妈在你心里还有位置不?妈在我心中当然第一重要啦。
见她生气,时俏撒娇抱住她,声音奶甜奶甜的,只是妈,我觉得姐挺好的呀,你为啥讨厌她?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刘春华叹了口气,俏丫,你以前小, 有些事妈不好告诉你,现在你满十八,妈也不瞒着你了。
当年要不是时歌她妈横插一杠子, 妈和你爸早结婚了, 哪里会有时歌那死丫头, 时家就只有你一个宝贝闺女。
时俏只知道她爸妈是二婚, 闻言好奇问:怎么横插一杠子了?她喜欢你爸,仗着家里有钱,让你爷爷逼你爸娶她。
刘春华冷笑,所以说啊,人不能做坏事,迟早遭天谴,嫁给你爸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年都没活过。
原来是这样。
时俏点头,又说,那姐的妈应该很漂亮吧。
刘春华一愣:为什么这么说?我长得像妈,所以漂亮。
那姐漂亮,她妈肯定也很好看,尤其是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时俏想起时歌那双灵动的眼睛,羡慕得不行。
刘春华:……她起身,默不作声端起盘子,开门出去了。
剩下的四个蒸饺,刘春华自然不会留给时歌,算好时间,等时富快回来了,她烧了火,倒了一点点猪油进锅里,把蒸饺放下去煎。
很快,四个蒸饺煎得金黄酥脆,刘春华又炒了盘西红柿鸡蛋,煮了碗面疙瘩,然后倒了杯酒一起摆在矮桌上。
吱呀。
她刚摆好,院子里传来动静,时富回来了。
时富今天运气不错,采了一背篼药材,还抓到条眼镜王,眼镜王泡的药酒价钱高,都不用去城里,村里有钱没钱的都会抢着来买一盅。
他今天心情好,推门进厨房看到刘春华,上前就拦腰抱起她转了个圈:老婆,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刘春华羞红了脸,轻轻推了推他胸口:老不正经的,快放我下来!门都没关,俏丫万一出来看见咋办?!说着她下巴抬了抬,诺,没什么好的,就俏丫吃剩的四个蒸饺给你用猪油煎了煎,爱吃不吃。
老婆做啥吃啥。
时富笑着在她脸颊亲了口,放她下来,走到旁边洗干净手,理了理衣服坐下吃饭。
刘春华坐在旁边陪他吃,吃到一半,她开口说:富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时富端着面疙瘩呼噜呼噜喝着:啥?咱家俏丫成绩向来不好,今年没考上大学,明年、后年也指定考不上。
刘春华叹气,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要是一辈子留在村里,那不是毁了?时俏没考上大学,时富也愁得好几夜没睡好觉,他顿时没了胃口:我今儿抓到条眼镜王,应该能换点钱,然后托人问问,能不能给她在城里谋份工作。
你啊,目光短浅。
刘春华摇头,现在找个工作倒是容易,但读书机会可是错过就没了。
那你说咋办?时富愁着脸,你也说了,俏丫不是读书的料,考不上。
刘春华搬过板凳靠近时富,压低声音说:咱家俏丫不是读书的料,不还有另一个读书的料吗?另一个?时富问:歌丫头?是啊。
刘春华点头。
只要她同意把名额让给俏丫,俏丫不就能进城读大学了?不行!时富断然拒绝,歌丫头也要读书。
你看你,急什么急,那是你闺女,我难道会害她?刘春华拉过他的手,笑笑,时歌成绩好,明年一样能考上大学,晚一年读有什么要紧,这样一来,咱家出了两个大学生,多好。
时富紧抿着唇,不说话。
刘春华生气了,摔开他的手,背过身:你这没良心的,你以为我是为自己啊,还不是为你老时家为你,俏丫是时家闺女,又不跟我姓,出息了长脸的还不是你!闻言时富久久没说话,他拿过烟筒,抽了十分钟的烟,这才开口:这顶替上大学,真能行?咋不行。
刘春华立即转身,我隔壁村姐妹,她亲戚的儿子就是花钱买了另一个孩子的名额上大学了,咱家这还是自家人,不花钱。
时富面色凝重:但歌丫头不一定愿……只要你开口,她指定愿意。
刘春华打断他,揽住他手臂,富哥,俏丫也是你闺女,你不能不管她死活啊。
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直到厨房烟雾缭绕,时富放下烟筒,终于开口:歌丫头上哪儿了?回来没看见她。
她呀。
刘春华想起时歌挤兑她没文化,温柔如水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半,见男人去了吧。
*另一边,时歌在下午三点到了石河子。
正是下地时间,村里没有多少大人,只有几个小孩在村口玩耍。
突然,他们笑嘻嘻的,拿着石头往大树那边砸。
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在大树后探头探脑。
他长得又黑又壮,活脱脱一座大山,脸上却是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一双大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童真。
他站着一动不动,任那些石头砸到身上也没反应,他期待地看着玩耍的孩童,小声问:哥哥……可以带我……一起玩吗?歪歪戴着草绿色帽子的小男孩叉着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大声骂道:呸呸呸,我们才不和傻子玩!你滚远点!嗨呀,真是晦气!另一个小男孩又捡起一块石头砸到男人身上,快滚!傻子!再不走我砸死你!听到死字,男人下意识瑟缩着肩膀,耷拉着头准备离开。
唉,傻子等等!这时坐在磨上的男孩跳下来,他精瘦精瘦的,像只皮猴。
男人听见,果然停住:哥哥你喊我吗?是呀。
男孩咧嘴一笑,然后眼睛咕噜一转,往前几步,一脚踩进路上的狗屎里。
虎子,你干啥呢?戴帽子的小男孩瞧见,慌忙捂住鼻子,连退好几步,脏不脏啊你!嘿嘿,找点好玩的。
虎子蹦跳着回到磨上,他晃悠着脚,对男人招招手,傻子,过来。
男人乖乖走到他面前:哥哥。
嗯。
虎子满意极了,问他,想和我们玩?男人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
行啊。
虎子抬起脚晃了晃,不过我鞋脏了,脏兮兮的不能玩,你要是舔干净,我就带你一起玩。
男人踌躇了,娘和他说过,地上的东西不能吃,脏,会得病。
可他真的好想和哥哥们玩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蹲下身。
哈哈哈,虎子你真会玩!戴帽子的小男孩总算明白虎子为什么会去踩狗屎了,他拍着手,也迫不及待去踩狗屎,我也要我也要!这些小王八蛋!时歌离得远,来不及跑过去阻止,她把装满糖果的袋子往肩膀一搭,弯腰捡起几块石头就用力砸过去,一砸一个准:小王八蛋,从小就欺负人,看姑奶奶不扒了你们的皮油炸给狗吃!那几个孩子都是些半大毛孩,见到比他们大比他们高的时歌立即怂成狗,避着石头尖叫着一哄而散。
男人不知道发生什么,虎子没喊他动,他不敢动,委屈巴巴躬着身子,有点想哭。
又骗他。
说好和他玩,全跑了。
很快时歌跑到磨盘,见男人一脸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她拍了拍他的肩:林建海,站直了!男人叫林建海,是原女配错手杀死的丈夫。
他不过四、五岁智商,是纯真无比的孩子,家里人教他怎么做就怎么做,然而刚爬到原女配身上,就被她一剪子刺死了。
所以时歌觉得原女配对林建海是愧疚的。
第一次有除家人外叫他名字的人,林建海瞬间站得笔直,明明是一米八五的大个,却期期艾艾看着时歌:姐……姐姐好。
乖。
时歌拉下肩膀的塑料袋,里面满满一袋子糖果,奶糖,水果糖,大虾糖,高粱饴应有尽有,花了差不多她十块钱。
她问林建海:想吃糖吗?林建海家里有钱,可糖还是要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他眼睛紧紧瞟着糖,点头又摇头:不想。
娘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时歌找了粒大虾糖剥开,白白胖胖的糖散发着浓浓的甜味,她伸到林建海鼻尖绕林一圈:真的不想?……咕噜。
林建海咽了咽口水,但仍然乖乖摇头,不想……唔……时歌直接把大虾糖塞到他嘴里,笑盈盈说:好吃吗?糖甜丝丝的,林建海小心翼翼地捂着嘴,片刻,他红着脸点头:好吃。
那——时歌眨眨眼,你吃了姐姐的糖,可以带姐姐去你家吗?瓜瓜的甜文屋Q一二七五二五零六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