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蓝颜儿怀孕了。
用完晚饭, 她坐在花园纳凉,她低头,温柔抚摸着她的肚子,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儿子,她终于怀上儿子了。
远处的花林, 时歌似笑非笑收回目光, 笑吟吟恭贺旁边的萧衍:恭喜王爷, 喜得大胖贵子啦。
萧衍没说话, 只深深望着时歌。
这次,时文武大胜而归,全剿倭寇。
萧绍为太后送上一份漂亮的贺寿大礼——沿海地区长久的安定。
然,时文武本不该胜。
变故是出在时歌身上。
故此那日她毫不忧心时文武安危, 因为她早已成竹在胸, 胜券在握,知道剿灭倭寇的方法。
你是谁?他问。
时歌莞尔:时歌。
我是问。
萧衍突地一把掐住时歌的脖子,一点一点用力, 他面无表情道,你究竟是谁?肺部的空气逐渐抽离,时歌却没有挣扎, 清亮双眸淡然看着萧衍。
她对萧衍性子了若指掌, 他恐惧无法掌控的事物, 他现在想杀她的心, 是真的。
可他比谁都更会忍耐, 像潜伏在暗处的老虎,耐心等待着最佳的反扑机会。
她如今的利用价值还远胜于她的无法掌握,他绝不会杀她。
果然,萧衍力道放松,他拧眉道:你当真不怕?咳咳咳……他一松手,时歌剧烈咳嗽起来,等咳完,她抬头,嘴边是若有似无的嘲笑,错,我很怕死。
生命珍贵,仅此一次,我不只想活着,还想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地活着。
萧衍又问:那你为何不挣扎?知道你不会杀我,毋需挣扎。
时歌顿了顿,还有你真要掐死我,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也难逃你魔爪。
萧衍笑了,他背着手:军中女诸葛,轻松剿灭横行多年的倭寇,可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打仗不仅仅靠武力,更重要的是——时歌不奇怪萧衍知道她帮助时文武平倭寇,他暗中栽培的那些海军,情报工作做得很不错。
她轻轻点点脑袋,智商。
的确如此。
萧衍眸底暗涌流动,他直接挑明,所以,你是我最强大的对手。
有时,对手亦是队友。
时歌平静道,你想登皇位,若没有时家,难。
萧衍不置可否,只问:你愿助我?我说过,我是时歌。
时歌勾勾嘴角,童叟无欺。
萧衍不言语,时歌之话半真半假,不过不可否认,他动心了。
时歌绝非以前的时歌,同她合作,他能登上宝座,同时,也可能输得一败涂地。
赌,不赌?电光火石间,萧衍瞬间做下决定,若他连一个时歌都不敢赌,何尝能治理天下?他开口:你的条件。
很简单。
时歌认真道,你以后离我远点。
萧衍:……真的。
时歌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我上次嫌弃你脏,不是说假话。
萧衍当即转身离开。
时歌挑眉,又偏头看了眼远处仍然在摸肚子的蓝颜儿,心情有些复杂,她摸了摸荷包,不多会儿摸出几颗牛轧糖。
她剥开,小口小口咬着糖块,不如上次唐季给她的那颗牛轧糖,不是很甜。
她摇摇头,离开了花林。
夜幕降临,西苑里灯火辉煌。
蓝颜儿和萧衍下完一盘棋,管家送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管家大气都不敢出,默默递给萧衍,萧衍接过,瓷勺微微晃了晃,乌黑的药汁荡了荡。
他长睫低垂,笑道:今日我喂你喝药吧。
王爷,这是什么药?蓝颜儿瞧着那碗乌黑的汤药,柳眉紧拧,这气味,闻着怪怪的。
会不会很苦?良药苦口。
萧衍轻轻吹凉滚烫的汤药,微笑着喂到蓝颜儿嘴边,这是对你身体好的药,喝吧。
蓝颜儿有些不愿,可她近日害喜反应严重,难受得紧,若是喝药能好,苦一些倒是也无所谓。
何况这药有多苦,萧衍便有多心疼她。
臣妾全听王爷的。
她一笑,乖乖张嘴,咽下比苦胆还苦的药汁。
见状萧衍眼睛微眯,慢条斯理,继续一勺一勺慢慢喂蓝颜儿,开始蓝颜儿嫌苦,要吃糖,喝得慢,后面习惯了那苦苦的味道,不多会儿,满满的药喝见底,一滴不剩。
她抬眸,笑盈盈抱怨:下次可不再喝了,真苦。
萧衍松手,白勺落进碗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把碗搁到桌上,薄唇抿成条紧紧的线:是啊,下次不用喝了。
蓝颜儿又娇嗔一笑,正要撒娇几句,突然感觉她肚子猛地往下坠,仿佛有无数只手,重重扯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在肚子里来回搅动。
疼,排山倒海的疼席卷而来。
蓝颜儿脸色骤变,紧接着,她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不由死死捂着肚子,顺着凳子滑坐到地,她艰难开口:王、王爷……臣……臣妾肚子……好……好痛……你……你快叫……快叫大夫……啊,肚子……我的肚子……她痛苦哀嚎,萧衍一动不动。
蓝颜儿察觉到不对劲,艰难抬头,就见萧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那双曾满是深情的眼睛,此刻毫无波澜,没有丝毫情绪。
霎时,惊骇从她四肢弥漫开。
她看着桌上空空的碗,意识到什么,颤抖着嘴唇问:药……王爷,你喂我喝的药,是……什么……药?话音一落,蓝颜儿腿部猛地一阵温热,粘腻的液体流出来,染红了她的亵裤,她没有低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红着眼睛望着萧衍,急切重复:王爷,你喂我喝的,是安胎药吧?是吧?这次萧衍动了,他蹲下,双手蓝颜儿的下巴,大拇指轻轻拭去她夺目而出的泪水,面无表情回她:滑胎汤。
滑胎……蓝颜儿死死抓住萧衍的手,保养得散发着珍珠光泽的指甲狠狠掐入萧衍手背,她声音泣血:萧……萧衍……他……他是你儿子啊!萧衍嘴角毫无感情上扬:你在清凉寺做过什么,需要我提醒你么?原来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和曲正风偷情!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他……接她那日!他明明知晓她……却装作若无其事几个月,等她怀孕再处罚她么?蓝颜儿大惊,然后她捂着肚子,死命摇头,不,不是的,她怀的不是曲正风的种,是萧衍的啊!她怀了两个月身孕!她无力摇着萧衍:不……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的啊!萧衍……你杀了自己儿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你……你做什么?!或许是我孩子。
可那又如何?萧衍不为所动,他手下突然用力,紧紧捏住蓝颜儿下巴,抬高她脸,凑近冷冷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我孩儿,有个不知廉耻的母亲?蓝颜儿从未见过这样的萧衍,冷酷,无情,不带一丝儿人气。
她害怕极了,无意识往后缩,可萧衍死死捏着她下巴,她动弹不得,她扑簌扑簌掉眼泪:我……我错了,萧……萧衍,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萧衍……呜呜呜,萧衍……背叛我的人,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
萧衍说完松手,起身再不看蓝颜儿,吩咐管家,西苑一干人等赐死。
即日起,蓝侧妃不再出西苑半步。
管家吓得双腿发软,半晌才连连应是。
蓝颜儿怕了,她不顾一切,急急爬过去抱住萧衍大腿,一路拖出一条血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萧衍,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萧衍……我……啊!!!轰隆。
窗外,惊天一声响,随即瓢泼大雨铺天盖地砸下来,闪电照亮了满地的血迹,像极上一世,蓝颜儿难产而死的那个雨夜。
她尖叫一声,再承受不住,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萧衍面无表情从蓝颜儿手中抽出他腿,毫不停顿径直而去,很快出了西苑。
管家看一眼昏死过去蓝颜儿,犹豫半晌,没有扶起蓝颜儿,也没有传大夫,关上门,吩咐侍卫将西苑一干丫鬟太监全部绑起来,悉数喂下鹤顶红。
七窍流血时,碧桃死不瞑目想,她应该在小姐嫁给六王爷之前,劝小姐和曲老师私奔的……她真应该……劝小姐私奔的!小姐啊!!!!!哗啦,哗啦,哗啦。
暴雨不停下,砸得院子里的树木皆断了枝,女子凄厉的哭声穿透夜雨,一下惊醒了睡梦里的白霜,白霜猛然惊醒,踹着粗气起身,额头布满了细汗。
听到动静,时歌披衣起身,点亮了烛台,从里间走出来,问白霜:怎么了,做噩梦了么?娘娘……白霜心有余悸,煞白着小脸,奴……奴婢好像听到了女鬼的叫声,好……好可怕!时歌看了眼没关严实的窗户,走过去关紧,把外面的一干风雨全都关在了外面,然后她笑着拍了拍白霜的头,掀开热乎乎的被窝挤了进去,道:做噩梦而已,今晚我跟你睡。
是。
白霜点头,以前闪电打雷,原女配也会和白霜挤一个被窝,她倒没觉得奇怪。
她重新躺下,可是那凄厉的叫声一直灌进她耳中,她始终无法入眠。
她辗转反侧,时歌伸手轻轻揽住她:别怕,没事了。
睡吧,明天还要进京呢。
时歌的手温暖,带着点点奶香,仿佛有魔力一般,白霜乱跳的心安定下来,她闭上眼,渐渐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