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寻着声音的来源抬头望去, 见孟泽言站在二楼的窗户前, 他目光阴郁,紧攥着古旭, 冷声道:暂住在百府,名高阳?他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你可真是命大!昨夜他见着古旭时便是不信世上有人如此相似, 如今却是听得她亲口承认住在百府。
百里虞扬, 你可真是有魄力啊!一边归顺于我,一边又为太子做事!只是这人死而复生,却不是献文帝乐见的。
他靠着窗柩懒散的看着楼下三人, 见古旭一直盯着他不说话,便问:昨夜怎么样啊,爽是不爽?雅间内,十三幺比孟泽言还要早几分清醒, 此时,她不着寸缕的卧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楼下动静。
因长时间未有回声传来,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起身光脚走至窗前, 微微落后孟泽言一步的位置站定。
她一走近,孟泽言还未发现身后有人, 楼下的三名女子却是全都瞧见了。
秋影默默垂下头去,眉头微皱。
程素瑶则惊讶的看着不着寸缕的十三幺,想着这人之前才同陆盛好, 如今又和这孟公子宿在一处,便有些接受不了,连同着对陆盛那奇怪的感情也消减了几分。
古旭看着十三幺如此,不由的想到昨夜裸着上半身的陆盛以及……玉芙宫那夜的献文帝。
孟泽言在三人含义不明的目光中回过头去,见着十三幺如此,不由的笑的愈发放肆。
他一把扯住十三幺胳膊,将她拉至窗前拥在怀中,笑着对古旭问道:唉,我问你,昨夜陆盛有没有这样对你啊!他说着,朝十三幺腰间细腻的软肉捏去,力道大,十三幺被他弄的有些痛,皱眉发出轻柔的痛呼声,这声音在白日人烟罕至的花街很是明显,于是古旭突然懂了昨夜那些声音的由来。
程素瑶听见‘陆盛’二字,猛然回过头,皱着眉问道:昨夜带你走的人是…陆盛?她后面两字很轻,似乎怕什么人听见,古旭点头回应。
程素瑶咬牙,心中微怒。
这时,二楼孟泽言的动作愈发过分了,他手抵在十三幺后背,将她用力压在窗柩上,动作轻蔑,像是对待一个玩物般。
十三幺将头埋下,一头黑发垂落下来,将她神情全部掩盖,古旭只瞧见随着孟泽言的动作,那头黑发也跟着摇摇晃晃。
一瞬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心思。
昨夜陆盛是不是也想这般待她?此前献文帝是否亦是同样想法!程素瑶被孟泽言一袭问话惊的满脑子浆糊,她一会看古旭,一会看楼上的孟泽言和十三幺,最终脸红耳赤的垂下头,气的直跺脚,骂道:没一个好东西!突然,胳膊被古旭握住,夏日隔着一层薄衫,她却被古旭掌心的凉意冰的一哆嗦。
我们走吧。
古旭声音很低,说完,不及程素瑶回应,拉着她便开始狂奔。
孟泽言看着古旭逃离的身影,冷笑一声。
事毕,他吁出一口浊气,懒散的坐在矮塌上,伸手拍了拍一旁十三幺汗湿的脸颊,命令道:去吩咐人给爷准备热水,再去置办一身新行头。
十三幺很是乖顺,随意拿起地上也不知是谁的衣服披在身上,她缓缓走出房门,将热水及沐浴用具准备好后,她再次抢在众多姑娘前亲自伺候孟泽言洗漱。
今日,她有些殷勤的过头了。
孟泽言闭着眼睛,想起昨夜陆盛压着古旭狂吻的模样,下/腹突然又有了感觉,他一把拉着十三幺手腕,将其扯进浴桶中。
两人相互拥抱着,十三幺坐在他身上,他拍了拍她的脸,问道:那晚上你和我带来的人是不是也这样干过,感觉如何?陆是大周皇姓,十三幺已是晓得那人身份尊贵,却也只做不知,道:公子说笑来着,我和您带来的朋友可是清清白白。
孟泽言轻笑了一声,你可别糊弄我,那夜你和他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半夜带你去了三楼,你说什么都没干?他捏着她的脸颊戏谑道:你别因着我的缘故撒谎啊,我既然来逛窑子,可没要求干的姑娘一定要冰清玉洁的癖好。
十三幺微微垂下眼睑,白色的烟雾中,孟泽言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得一道娇脆的声音道:孟公子,我可真的没撒谎,那夜,你带来的公子真没碰我。
她琢磨一下,刻意将那夜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末了,微抬着下颌,撒娇道:那人恐是嫌我们青楼女子脏,但是对那叫高阳的女子却很是上心,昨夜可是护的极紧。
高阳?孟泽言奚落出声,那就是个傻子罢了!长街上古旭拉着程素瑶一路狂奔,她毫无目的,直到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时方才停了下来。
她一停下来,程素瑶便甩开她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弯着腰也跟着狂喘粗气。
两人身后,秋影手执油伞,缓缓跟了上来,与跑的脸红耳赤的两人相比,她呼吸均匀,步伐冷静而自持。
走近了,她伸手再次将油伞举至古旭头顶,轻声提醒道:高阳小姐,日头高起来了,我们回府吧。
古旭双手捧着脑袋,毫无反应。
程素瑶觉得不对劲,低头去看,只见古旭一脸湿润,泪珠像金豆子似的朝下掉,她被这模样惊着了,忙道:唉,你哭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看了一场活春宫。
我头疼。
古旭嗫嚅着声音道,她转向程素瑶,指了指脑袋,又指着胸口,这里也疼。
程素瑶正要安慰她,只见她双手下移,捧着自己腹部道:这里也疼。
程素瑶一时无言,但古旭一脸忍痛的表情不似作伪,便转身朝旁边的女子看去,问:你家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怎么一会这疼,一会那疼的。
秋影眨了眨眼,好意解释道:程小姐不知,我家小姐幼时生了一场病,烧坏了脑子,落下头疼的毛病。
烧坏了脑子?程素瑶会意,难怪接触下来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原来是个傻子。
她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垂头不语的古旭,爱怜道:高阳,头很痛吗?古旭默默的听着秋影对程素瑶的解释,忽然将捧着脑袋的双手放了下去,强忍着痛意,撒谎道:不痛了。
那肚子和胸口还痛吗?不痛。
程素瑶松了一口气,随即她想到陆盛,眼神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昨夜带你走的人是陆盛吧?你知道他是谁吗,东宫太子,他不是什么好人,花心的紧。
古旭想起昨夜之事,点头附和道:对,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他老子一样,讨厌的紧。
程素瑶如今对陆盛全无好感,见古旭痴傻便有心提醒道,他这人就是面相好,风流的紧,你别同他走近了,以后你找个……嗯……找个老实人在一起。
程素瑶想,高阳长的这般好看,一定会被人惦记上的,但她傻子一个,被人惦记上可不是好事。
你就该和一个老实的男人在一起,我也是。
她这般定下结论,站在长街中央,朝四周繁华的街道看去,低喃道:京都是真的好玩,但这里的人不太适合我,我之前还想着做太子妃,真是笑话。
古旭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头疼的厉害,却一直强忍着不发作。
程素瑶一直垂着头,丧气道:我先回尤府了,以后有机会来找你。
两人告别后,古旭也不在街上游荡,径直回了百府自己住处,进屋后她强撑着对秋影道:我要休息。
待人走后,她锁紧房门一步步朝床榻走去。
屋内只她一人,她呆坐在床上,脑海中,昨夜陆盛急速耸动着腰/臀的身影与今日阁楼上的孟泽言重合,她烦躁的摇摇头。
终于不想这两人了,秋影方才对程素瑶的解释却又再次浮现,‘程小姐不知,我家小姐幼时生了一场病,烧坏了脑子,落下头疼的毛病。
’她想起在幽都时,父亲经商总是带着她,去往各处拜访名医,她那时不知她与常人不同,还每每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感到新鲜高兴。
可如今年岁大了,她渐渐察觉出这种异样。
她是个傻子!她脑子不好使,脑子烧坏了,落个头疼的毛病。
她有些沮丧的垂下头去,突然很想回幽都,想回家。
她这般想着,急速起身,在屋内烦躁的来回踱步。
‘爹爹出远门了,娘亲待会去找他。
’欧阳澜自残而死,幼年的古旭虽不聪明,却也隐约知晓她是去找父亲了。
但那夜醉香阁所见之人的侧脸真的很像古维今。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下焦躁,最后一把将门拉开,见院内没什么人影,迅速朝外走去。
离开百府后,她再次去了醉香阁,这次她未走近,只远远看着。
不久,孟泽言从正门出现,一脸青黑的离开,她躲在长街一角,待他离开后方才缓缓走至醉香阁楼下。
如今夜色未至,醉香阁依旧大门紧闭。
古旭凝视着醉香阁三字,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唤她,高阳小姐?她随着声音望去,见此前chi/luo着身子同孟泽言肉碰肉的少女正站在三楼,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你在叫我吗?十三幺颔首,见古旭立在醉香阁前良久,只冷冷道:是来找乐子吗?如今生意还没开张,你来早了。
她年岁比古旭小,说话做事却是老道的紧。
古旭缓缓摇头,不是来找乐子的。
那你来是做什么?十三幺依靠着窗柩看她,心下有几分嫉妒,见她呆立不动,便道:想进来吗?古旭点头,十三幺冷笑一声,随意披了件外裳下楼将门打开。
此时醉香阁众人都在补觉,大堂很是空旷,古旭朝里望了一眼,随即跟着十三幺进了去。
她一路四处张望,想再次见着昨夜之人,可醉香阁内,只她与十三幺行走发出的动静。
两人步行至三楼,十三幺将厢房的门打开,回身问道:进不进?古旭懵懂的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十三幺见她这般乖顺,心中冷笑,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古旭见她如此,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个脸上有刀疤………听说你脑子不好。
十三幺并未有耐心听古旭说话,她直接道:脑子不好,却住在百府,又得那人的爱护,你命数不错。
但脑子不好也是知晓来妓院找乐子的,我可真是羡慕。
十三幺牙酸的不行,古旭皱眉听着,忽然看见她胸前有抓伤的痕迹,有些严重,皮都被抓破了,她凑近去看,十三幺冷笑着将上身挺直了,垂眸道:这就是所谓的乐子,你可知晓?古旭自是不知,只是轻声问:是不是很痛,你有药吗?我帮你上药。
她说着,朝她胸前的伤口轻轻呼了呼。
有些痒,十三幺皱眉缩回身去。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的古旭,心里酸的不行。
但她将她唤上来,却也是什么都不敢做的,观昨夜情景这女子很是得宠,她若想活命,可不得起什么心思。
她只是想看看,想看看孟泽言口中的傻子到底傻到什么程度。
傻子同妓/女,她现在宁愿去当这个傻子。
古旭见她不答话,再次软声催促道:你是不是没药,那我们出去找大夫看看。
看大夫!十三幺又气又笑,她站起身来,垂眸解开腰间系带,衣服落地,她刻意让古旭看着她身上伤痕,道:你是让我带着这身伤痕去看大夫?她浑身chiluo,古旭看呆了,于是摇头道:不去看大夫,我帮你上药便好。
十三幺泄气般看着她,问:不觉得我脏吗?她自己也觉得脏,但有钱赚,能攀附上有权有势的人,脏一点也无妨,反正就是以这行为生的。
但她到底年轻,自己如何想是她的事,却是听不得别人说她脏的。
古旭闻言,细细打量着她青紫斑驳的美好身形,见除去那些伤痕外,她肌肤很是白皙,便摇头道:不脏啊,你这么白,一点都不脏。
可还真是个傻子?十三幺瞪了她一眼,起身将药箱拿了出来,打开交给古旭。
古旭会意,动作轻柔的取出药膏敷在她伤痕处,她身上青紫的伤痕很多,膝盖同胸/前最是严重。
古旭眉头皱的死紧,十三幺垂眸看着,脸色依旧冷漠,却不再如方才般尖酸刻薄,只随意问道:你方才问醉香阁有什么来着?古旭将药膏放回药箱中,起身道:我想……她想到欧阳澜的死状,突然便不敢再问下去了。
十三幺见此,动作懒散的一件件将衣物穿好,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古旭只缓缓摇头,问道:我能在你这待一会吗?能是能,可是要给钱的。
钱能解决便是好的,古旭将钱袋奉上,都给你。
十三幺接过,再不理会古旭,径直躺上床去补觉。
古旭见她睡下,便拖着椅子走到门前坐下,隔着门缝看向外面。
也算是巧!她方才坐下没多久,便看见走廊再次闪过昨夜那人身影。
那人似乎与醉香阁众人作息不同,此时其余人大多如十三幺般在休息,只他却是在阁楼中游荡。
门缝细长,古旭躬身凑近去看,在那人走至长廊对面时,她终于瞧清了他的面目。
他脸上的长疤将他的脸一分为二,但无论是哪一半脸都是古维今的样子。
古旭惊起,椅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倒,十三幺本便未睡,一直撑着头看着她,见此便道:做什么,这般激动?古旭并未理会她,拉开门追了出去。
十三幺翻身而起,走至长廊时见着古旭似追着一人出了大堂,她有些好奇,立即回屋,打开窗户,将身子探了出去。
她这处视线极好,勉强能看见一名男人一闪而过的身影,那人是醉香阁管账的九爷,随后,她看见古旭从醉香阁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但她迟了一步,九爷已经转入另一条长街,她再无法看见。
‘她来醉香阁是来找九爷的?’十三幺懒散的靠在窗柩上,眉头轻轻皱着,见古旭在长街上乱转,像是失心疯般,便多了几分好奇。
一个傻子是为了什么才会这般去追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