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带着古旭回到东宫时, 已是午时, 宫人将膳食奉上,两人坐下一道用膳, 古旭一直琢磨着如何带十三幺离宫,丝毫未注意陆盛正一直瞧着她。
直到陆盛为她盛了一碗汤,她方才迟疑的抬头看他。
陆盛嘴角轻轻提起, 柔和的笑了一下, 道:这鱼汤不错。
他笑的这般温婉,古旭却是不太适应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埋头, 端起鱼汤,一咕噜喝了下去,很给面子了。
陆盛见此,又亲自盛了一碗, 递到她面前。
咦?这么好?古旭捧着鱼汤,看着陆盛。
陆盛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看着她, 问道:今日除了想骑马,还想做什么?古旭心里打鼓……想吃好吃的。
嗯。
想穿漂亮衣服~嗯.……..铺垫够了, 古旭狮子大开口,还想去逛窑子!在她离宫前, 她得先去见一见父亲。
陆盛眼皮微微上挑,睨着她,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也正想去逛窑子来着。
这一刻,古旭想起程素瑶曾经在京都长街上大骂陆盛不是个好东西!确实,昨晚还夸她是人间极品,连她的脚都喜欢的不得了,如今又想去逛窑子!只今日我还有事,无法带你前去,你等我一段时日,我将事情处理好了带你一道去。
古旭不满,我可以和曹方一起去啊!陆盛睨着她,逛窑子这事,有我在才更有趣。
他是在调侃曹方吗?古旭气馁不已,如今她待在东宫一举一动他都知晓,出去他也得跟着,他既然忙,那将她丢在一边不就好了。
这时,陆盛起身,盯着古旭未曾动过的鱼汤,道:既是饱了,那便同我一道散步消消食吧。
啊?古旭看着他,问道:你不是有事忙吗?陆盛正了正衣领,道:是有事,但同你散散步的时间却是有的。
说完,他伸手去拉古旭,起身吧。
古旭被他强硬的拖了起来,提溜着在东宫后花园转悠,陆盛负手于后,疾步在前方走着,古旭跟在他身后,一脸的不知所云。
直到一刻后,他朝一处凉亭走去,古旭方才知晓散步为假,急着会赵焕茹才是真。
赵焕茹已是等候多时,回身见着陆盛,轻轻笑了一下,附身行了一礼,恭候太子多时了。
待见着陆盛身后的古旭,她的笑容僵了一分,随即若无其事的同陆盛道:兄长想见一见太子,托我前来邀您七日后在宫外相见。
赵覃如今依旧驻守边塞,身处京都的赵从安却是主动相邀。
想必这段时日京都局势波动他是察觉了。
赵家是献文帝的人,他在边塞时有意收拢,却是被赵覃那个老贼四两拨千斤给打了回来。
如今赵从安主动相邀,他倒是想看看他是想如何?但说回来,即便赵从安不主动相邀,他也是要找机会去见一见他的。
赵将军相邀,本宫必定应约前去。
他缓缓转身,看了身后的古旭一眼,如今这花园景色不错,赵小姐可与我一同游赏?赵焕茹颔首轻笑,太子相邀,我怎会拒绝?古旭埋着头,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两人真是腻歪!赵焕茹同陆盛走在前方,古旭同丫鬟司琴落在两人身后。
司琴一路紧紧盯着古旭,眉头皱的快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古旭瞥了她一眼,伸手无辜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眉心。
司琴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去摸自己的眉心,察觉出一股股纹路,她立刻撇开眼,不屑骂道:真是个傻子!还是命大的傻子。
前方,陆盛同赵焕茹卿卿我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古旭陪着两人在后花园转了一圈又一圈,腿都快断了,赵焕茹才告辞离去。
离去的路上,司琴神色难看,试探道:小姐可是瞧见了那傻子?那人本应当是去年冬日便被献文帝打杀的,如今却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且前段时日宫中传出太子因一名女子与圣上发生了争执,恐怕就是因着那人。
是又如何?赵焕茹虽是如此说着,神色却也不太好看。
她疾步走在前方,忽然停下,神情郑重道:七日后兄长与太子相会,我亦会赴约。
……后花园古旭落后陆盛几步,在他身后缓缓跟着。
陆盛似有心思,神色不好,古旭想着他应当是为赵家之事烦忧,便也未出声打扰,只是想着去逛窑子时,与父亲见面时要说些什么?她同幼时的变化不是太大,又肖似母亲,父亲若见着她必定会认出来的。
她一路走着,埋头想着心事,下颌忽然被人挑起,她抬头撞上陆盛探寻的目光,突然惊醒,立刻换成一副懵懂神情。
陆盛见此讥笑一声,似乎心情极好。
有心思?古旭:……?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可是不高兴了?古旭摇头,傻子是没有心事的。
见古旭不答话,陆盛便领着她回了寝殿。
他坐在矮塌上,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柔声道:你过来,我抱一下。
古旭知道若是不让他得逞,他只会做出其他更过分的事,只得乖顺的走了过去。
陆盛将古旭抱在怀中,下颌靠在她肩头,恶意的朝她脖颈轻轻呼气,道:赵焕茹这人,温良恭俭让,独独缺了‘让’字。
见古旭不为所动,他缓缓道:她是个厉害角色,傻子是比不得的!她还缺了‘俭’字!百里虞扬教过古旭这个,于是她严肃指正道:温和、善良、恭敬、节俭、忍让,她还缺了俭字。
陆盛幽幽道,知道的挺多啊,谁教你的?百里虞扬?古旭颔首,是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乃……挺聪明的啊。
陆盛将古旭转了个身面对自己,都知道这些了,百里虞扬却是教的不错。
他表情阴恻恻的,古旭不敢继续说下去,随即她想,他今日给她说这个是做什么?赵焕茹…温良恭俭‘让’?古旭~~嗯…古旭心虚,她方才是否太过积极,表现的太聪明了点?你这脑袋什么时候才开窍呢?陆盛不屑的笑了一声,摸着古旭的后脑勺,将她朝自己压来,我可不想担上欺负傻子的骂名,你好了,我方才可以同你好好算账的啊!他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
古旭心里不屑,他不是一直在欺负她吗,从小欺负到大,如今却还来假模假样的说这些,伪君子!她哼了一声,道:你一直在欺负我啊!是吗,原来你是这般想的,我却是不知。
他温柔的对古旭讲道理,那我待你好,你也待我好如何?你待我好,我方才会待你更好。
他说到后面,似是诱哄般,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两情相悦。
这是强买强卖!什么两情相悦,当她是傻子吗!古旭敷衍的哼哼一声,挣扎着从他的怀抱中跳了下来,我要去看看我的马。
她蹬蹬蹬朝门外跑去,陆盛目光阴郁的看着她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低声骂道:装吧,继续装。
古旭一路小跑去了马厩,牧人听闻她来意,忙领着她朝马厩走去。
栗色的大马如今正懒洋洋的吃草,古旭闲的无事,也不想回去见陆盛,便蹲在马儿面前瞧它。
温良恭俭让?古旭无聊的甩着手中干草,逗的那马儿探头探脑就是吃不着。
她见这马儿急的直打响鼻,便是笑着骂道:他一个大尾巴狼,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他就是喜欢好看的,喜欢家世好的。
在某种程度上,古旭是了解陆盛的,但是了解的并不深刻。
她将干草递给马儿,道:我是好看的,赵焕茹是家世好的。
什么便宜都要占,我若是男人便好了。
她说到这,想起百里虞扬。
那时她在百府生活,百里虞扬待她亦是不错,最后却是伙同孟泽言将她带至孟府。
这里面真真假假,复杂的紧。
她轻轻叹气,想着麻世金将她救了出来,但百里虞扬又将她朝火坑送,他们是亲人,那是否可以看做她已是不欠麻世金的了。
如今父亲尚在人世,她与麻世金已不在相欠,那便只剩下献文帝了。
这个人,有陆盛和孟家收拾,但病死还是便宜他了。
古旭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又忽然重重叹气,问面前的马儿,唉,你说,陆盛若是当了皇帝会是什么样子?在她心中,已是笃定陆盛会赢。
马儿自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她只得默默的自言自语道:那时候我应当是和父亲在一处了。
他要是当了皇帝,一定比献文帝好,但不一定是个好皇帝,毕竟他脾气这么坏。
就像是幼时,曹方曾经说过,陆盛若成了皇帝,一定是个暴君。
她其实也是这般想的。
她想的真是有些远了,于是摇摇头,摸了摸马儿探过来的大脑袋,表情忽然显得有几丝脆弱,我其实真的很想父亲,我如今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