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的公鸡早早地打鸣,树上则不时地传来几声悦耳的鸟叫。
新的一天正要开始, 而这时, 烧了半夜的大火, 才刚刚被村里人扑灭。
刚才村长气急败坏地吼了余姐一顿, 然后赶紧让外面的人进去救人。
但火势这么大,加上陈芬玉又不是什么他们的谁,没几个人敢冒险。
都在犹犹豫豫,推推搡搡的。
村长放下狠话,要是陈芬玉死了,他们就等着坐牢!这个年头,坐牢可不是一件小事, 说重一点, 恐怕比杀头还要能威胁人。
即使再凶恶的人, 听到这两个字也不由得怵得慌。
好不容易把火势降了下来后,终于有人愿意冲进去。
娇小的人影被别人抱出了火场。
村长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人真出意外死了,那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但留一个全尸,说不定陈家人不会查那么深, 到时再解释一遍, 可能就没什么事了。
可要是连人型都没了,到时就难说了。
运气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怪。
陈芬玉呆的地方十分特殊,火不是烧不到,只是要过去花的时间较久。
到最后,人是完整救出来了。
但救出来的人不是身怀有孕的陈芬玉,而是被陆医生捧着手心的病弱苏槐。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会是出现这种意外。
苏槐的脸蛋全是落下的灰尘, 但仍可以看出红扑扑,似乎是被火的余热映的。
……就像一个活人一样。
试探的人猛地把手从她的鼻尖移开,脸一片青一片白,觉得晦气得很。
没气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骇,尤其是余姐,脸色更是被吓得白了起来。
怎么回事,苏槐怎么在这?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谁搞的?陈老师是妖怪吗?人怎么弄错了!?苏槐怎么进去的?这孩子平时那么乖巧,谁做的?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问来问去,但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村长受到惊吓最大,冷汗已经从他额头上滴下来。
陆时辉刚刚才跑过来,跟他说了一通大道理。
简而言之就是陈芬玉不能死。
如果她死了,那村子里未来的出路就相当于断了一半。
村长心里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被他这么一说,心变得更加动摇。
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愿意过来。
可转眼之间,在这房子里呆着的人,却变成了苏槐?!苏槐的死活村长不怎么关心,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该怎么跟陆医生解释?村长喃道。
在场的人听见这句话后,诡异的沉默下来。
陈芬玉的下落成迷不可知,现下无辜的苏槐又突然离世……良久,有人开口,提了一个建议。
……晨光熹微,天色未明,看不清远处。
陆时辉因为赶着回家,抄近路走了小道。
露水正浓,他的衣服不可避免地碰触到,湿了一片。
陆时辉谨慎地把衣服先脱下,然后随意丢在洗衣盘里。
屋子里面被淡淡的曦光微微照亮,但也只能让人看清家具的大概轮廓。
有没有人出去过,又有没有人回来过,一点也看不出来。
而有些人再也回不来,屋子也根本不知道。
陆时辉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了一眼被子后又把门关上。
窗户被紧紧关着,比大厅要暗的房间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苏槐不在里面,陆时辉也没看出来。
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身臭汗不说,万一把苏槐吵醒,被她察觉了什么,她又该想七想八了。
陆时辉转身出去,他想还是先给苏槐做好早饭吧。
院子旁边种着现成的青菜,肉没来得及买,昨天的又已经馊了,中午再出去一趟买回来就行。
他在厨房里加着柴火,几个炤头都生起火来。
边煮饭边煮菜,外加把砂锅热好,陆时辉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完全顾得来。
他可不想苏槐因为这些小事情伤筋动骨,劳心废神。
所有的饭菜都摆上桌后,陆时辉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苏槐虽然睡得多,但她不是贪睡的人,怎么现在还没起?难道又生病了。
陆时辉心突然一缩,大步走进房间。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苏槐不在床上的事实。
苏槐跑哪了?!陆时辉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窒息的感觉扼住呼吸。
倘若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陆时辉或许不会害怕到这种程度。
因为苏槐可能起得早,然后自作主张又去做洗衣服之类的事,这又不是没发生过。
但明明昨天他才跟苏槐强调,这几天不要出去,再加上陈芬玉的事,容不得陆时辉不多想。
浅色的被罩上面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更是把他吓得七魂掉了五魄。
陆时辉顾不得吃口饭,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
又因为车已经被陈芬玉骑走了,陆时辉只能用双腿往前跑。
苏槐不在家里,那她最有可能就是去了关人的房子。
那些药为什么没用?苏槐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在的?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平白无故的预感说不出所以然,可却让陆时辉彻底慌了神。
因为跑得急了,陆医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脚步踉跄一下,差点绊倒在地。
路上有人陆陆续续回来,见陆时辉这样,他们神色都有些怪异。
随后陆时辉就被他们给拦下了。
陆医生?有人开口,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急成这个样子?陆时辉的手颤抖不已,不想跟他们说一句话,绕过他们就往前跑。
苏槐会不会又误会他?陆医生,要你是想去去陈老师那里的话,我觉得还是不用了。
村人在后面叫住他,陈老师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放了,昨天晚上突然起火,找人进去一看,毛都没有。
他这句话没把陆时辉拦住,因为陆时辉已经跑远了。
在这的几人互相看了对方几眼,随后又立马移开了视线。
大家已经商量好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反正陈老师已经跑了,肯定不会再回来,没人跟陆医生说,那他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当陆时辉赶到烧黑的屋子前时,这里还剩村长和其余的几个人。
村长见他来了,二话不说,狠狠把他骂了一顿。
陈老师自己跑了也就算了,还不忘放把火,亏我还听你的话赶过来救人,结果救的是什么?是浓浓大火!陆时辉不理会村长莫名咄咄逼人的语气,焦急地问了一句:苏槐在这吗?她在这做什么?村长把他给轰走。
陆时辉一脸茫然无措。
明明没有眼泪,却莫名让人觉得他要哭了一样。
你还不如现在回去,说不定人已经在家里了。
村长表情奇怪,仿佛真的在劝他,别在这种晦气的地方呆着。
苏槐没在这里吗?他问。
陆时辉隐隐约约地觉得苏槐就在这里,可他在环顾四周,却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真的不在吗?他不死心,又问。
村长说道:走走走,别在这溜达,我女儿我还不知道吗?我要处理事情,快走。
陆时辉心里就像空了一样,脑子里的所有的思想被凝固成一块硬石,转动起来如同上锈的机器,十分困难。
她在这的啊。
陆时辉垂下头,眼中的无措被遮住,声音低微难辨:她应该来这了啊……旁边的一个大婶看不下去了,于心不忍的她安慰道:陆医生,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村长说得对,万一人回去了呢?即使他们都知道自己说的是假的。
可陆时辉信了。
他沉默地应了声,随后又开始往回跑,脚底如生了风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陆时辉回头望了一眼这间房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离某种东西越来越远,心脏像被掏空似的,难受得快要了他半条命。
……陆时辉回到家,看到的不是苏槐,而是中途想起了重要事情后,又折回来的陈芬玉。
她小心地躲在房子里,见陆时辉回来才出来。
这时候看见她,陆时辉应该或惊讶或小怒地问一句你怎么回来了,但他没有。
陆时辉觉得全身都加了重铅,连再往前迈一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让他摆出别的表情。
苏槐还是不在家里。
陆医生苏槐回来了吗?陈芬玉上前几步,连忙问道。
陆时辉没有理她,或者说是真的不想说话。
陈芬玉有些慌张,昨天晚上苏槐来救我……什么?!陆时辉的眼睛倏地盯着她。
这是一个温度适宜的天气,可陈芬玉觉得自己的后背起了刺骨的寒风。
她突然咳嗽起来,就让我先走了,我我我对不起她……我晚上太怕了,忘了跟你说……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时辉就觉得眼前一黑,全身脱力,站也站不住,后退几步,手撑在旁边的桌上。
村边的屋子起火,村长和村人奇怪的神情,陈芬玉给他的解释……种种的一切加起来,如果陆时辉再猜不到,那他就真是一个傻子了。
苏槐……出事了!不可能的。
陆时辉眉眼都有些疯狂起来。
他上前紧紧攥住陈芬玉的肩膀,陈芬玉疼得表情都变了,可陆时辉却没有半点对苏槐的怜香惜玉。
你给我说清楚!陆医生我已经说了。
陈芬玉自知理亏,不敢叫疼,苏槐是不是还在房子里?那你快点去救她!要不然来不及了。
陆时辉后退几步,面如死灰,跌坐到地上,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刚从那边回来,可他没有看见苏槐……也没有人跟他说在里面发现了苏槐。
大脑嗡嗡作响,陆时辉头疼欲裂。
他要去找苏槐,从天堂落至深渊的心脏告诉他,他应该去找苏槐。
苏槐还没傻到为别人送命,她可能只是藏起来不想见他。
可是村里面那帮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对他露出那种表情?陈芬玉的孩子不是他的,凭什么都在怀疑他?陆医生你没事吧?陈芬玉看着陆时辉的表情,心中十分害怕。
你那时候跟苏槐说了什么?陆时辉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陈芬玉一愣,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他低着头:陈芬玉,你都要走了,还跟我说什么谎?我没骗你。
陈芬玉反驳,你快去找苏槐吧。
我会去找她的。
陆时辉说,陈老师你要去吗?我现在不可以露面。
她皱眉,我得先走了,否则夜长梦多,我回不去,到时你要回城也难了。
好的陈老师,那你能最后告诉我一下,你到底跟苏槐说了什么吗?陆时辉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可声音还是很奇怪。
就逛街……陈芬玉不明白陆时辉怎么还不去找苏槐,陆医生想知道什么?你不说也行,对了,是不是因为想和村里人见一面?陆时辉这是在威胁了。
陈芬玉沉默一会儿说道,……提了几句离婚的事,但我立即又把话收回来了。
陆时辉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呢喃似的重复了一遍,离婚……吗?苏槐她配不上你,所以我……陈芬玉说道,但我真的向苏槐道歉了。
陆时辉扶着旁边的东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恐怖。
陈芬玉不动声色地远离他几步。
但她的速度比不上陆时辉,尤其还是理智全失的陆时辉。
当她的头撞击到硬邦邦石墙的时候,陈芬玉心中完全没有想到,陆时辉会做出这种事。
陈老师,苏槐都把你救出来了,你难道就不能发发好心,去找一下我家苏槐吗?昏过去的那一刻,陈芬玉听见陆时辉这么对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接受意见,先把医生世界全弄完,晚上应该还有一更,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