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槐看着房梁上的人影跳下来,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由得揉揉额头。
柳易闻, 比她小两岁, 柳大将军的儿子, 从小在边疆长大。
年纪稍大点就自己带着兵去袭击敌营,大胜而归,少年将军。
虎父无犬子,柳大将军骁勇善战,战场之上如同猛虎,气势磅礴,柳易闻完美地继承了他这一点。
初期的稚气蜕变, 柳易闻崭露头角, 他就仿佛是为打仗而生的一样。
年纪不算大, 但厮杀的经历却不亚于一些老兵。
就连素来严厉,从不因为亲缘关系改变态度的柳大将军,都私下里夸过他不少次。
去年,柳大将军被人偷袭身受重伤, 要了大半条命, 走路都成了问题,更别说上战场,只能是被召回京城养病。
柳易闻临危受命,用兵如神,如同柳大将军坐阵一般。
脾气虽然不好,甚至有些爱好酷刑虐杀, 但这些也没遮住他的光点。
因为他这些针对的都是敌军。
得到诸多老将夸奖,甚至很多人都已经默认了他会接管虎符的事实。
大抵是因为在远疆地区呆得久了,看惯了生死,杀多了人,柳易闻身上总会有一种令人害怕的肃杀之气。
年纪轻轻,却偏偏鹰眸冷脸,不爱说话,单看着就让人恐慌。
而系统先前说他不是个好的,则是因为柳易闻的心狠手辣——苏槐的乳母和一个丫鬟都死在他手里,就连苏槐也差点没逃过一难。
系统怕他,则又是因为这个男人恐怖得要命,就连数据化成的身体也会颤抖,容不得系统不多想。
虽然苏槐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这个女人倾向于干脆利落的完成任务。
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也不想没用的事。
柳易闻双手交叉,身体站得挺直,他挑挑眉,怎么不说话?眼神清明,嘴唇微扬,苏槐看他这模样,就猜到他铁定没有当初的记忆。
否则以他的性格,上来绝对就是一句嘲讽。
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醒的,还能中途把自己的任务给搅了,苏槐想自己应该多找找系统。
这几天她没见过柳易闻的印象,那他应该是刚从军营回来。
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往她房间跑?苏槐的细手扶住额头,十分无奈:我困了,你走吧。
柳易闻啧了一声,他赞扬地拍拍手,大小姐真是厉害,和苏相爷聊了半个早上,见了我转头就想睡,小爷实在佩服。
苏槐朝他笑一笑,端着礼仪道:不及柳小将军,府中护卫众多,暗卫更是藏于各处,但小将军能不惊动人进我房间,看来还得提醒兄长多加注意,要不然以后有小贼都拦不住。
没有外人在时,这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你不让我,我不饶你。
所以系统到现在都不明白,苏槐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做任务,甚至不惜以死为代价,就为了救他一条命。
或许这两个人关系算不上差,但绝对算不上那种可以过命的交情。
要是论起感情深厚,这也不太可能,苏槐都没这样对过她那青梅竹马。
柳易闻几年才回一次京,呆的时间也不超过一月,他和苏槐见面不多,系统想不明白很正常。
但任凭它怎么绞尽脑汁,恐怕也想不到,苏槐只是单纯的把欠下的人情还上。
那苏府还真是危险,拦不住我也就罢了,连小贼都拦不住。
柳易闻话中带着哀其不争的叹息,但脸上的表情却实在欠揍。
苏槐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跟他嘴贫,心中却是轻松了很多。
她父母早亡,剩下的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但她现在对这位兄长实在没有多大感情。
他把青楼女子赎回来,苏槐虽说惊讶,但也没怎么介意。
纵使苏家会受人诟病,可苏惜旭也不是没用的废人,费不着她操闲心。
但有件事她倒真是出乎意料,苏槐一点都没没想到元明伶竟是如此有手段。
搭上苏惜旭还不算,又接二连三地把苏槐身边的所有人都夺走。
最后设一个完美的局,把苏槐逼入绝境,又让苏槐的朋友亲人个个巴不得她死光了。
独有柳易闻,在她生死之际一句话未说,拼死救了她一命。
若日后我出了什么事……苏槐斟酌一番,说道:你大可视而不见,不必做任何对自己有损的事。
柳易闻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嗤笑一声,在一旁的红花卉纹方凳上坐下,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隔夜的凉茶。
苏槐微微移开眼,这人也是不拘小节。
怎么,你改算命去了?不想做大小姐了?若是以前的苏槐听见,恐怕会明里暗里的讽刺回他几句,但现在的苏槐倒没了那种小女孩心态了。
人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她也不用再欠人情。
我得起了,你先出去。
柳易闻喝茶的手一顿,他又不是傻子,苏槐的变化他当然听出来了。
听说你家多了个女的?柳易闻问道,然后把清茶一饮而尽,你不会是快要气死了吧。
难道自己在别人眼中这么易怒?苏槐微微低头,暗暗审视了一遍自己。
苏惜旭上来就说要把元明伶送走,她没怎么想明白,现在连柳易闻都这么来了一句……也就是说在苏惜旭眼里,她会因生气迁怒元明伶?真是窦娥之冤!喂,说话。
听见这离得极近的声音,苏槐回过神来,倏地抬头,看见的就是离她极近的柳易闻。
没被气死。
苏槐不动声色的后挪一步,不过快要被你吓死。
柳易闻的面容清秀,因为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看着有些粗糙,但又看不出稚气,他的身量极高,和几年前相比,又往上窜了窜。
苏槐在他面前,倒显得很娇小了。
刚才还一脸看好戏的柳易闻皱了皱眉,他没说话,伸手把苏槐的衣襟往上拉了拉,遮住白皙的肌‖肤。
苏槐微愣。
苏惜旭那家伙过来,你就是这副模样?柳易闻的声音有些难以听出的薄怒,要是以后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可别哭着找我。
苏槐:……你不觉得现在是你想对我做什么吗?柳易闻眉眼没有变化,慢慢收回手:我就想提醒你一下。
苏槐不疑有他,自己理了理衣服。
她和柳易闻的关系没系统想得那么僵。
她那乳母和丫鬟背地里和外人勾结,给她下了三年的慢性毒‖药,差点折腾掉她的半条命。
就算主仆情意再深,也被这三年消耗掉了。
弄死那个女人怎么样?柳易闻说,这么久没见你,当送你个小礼物?他的语气平平常常,仿佛一条人命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
苏槐摇摇头,开口谢道:不用。
哦?就不怕苏惜旭毁了苏家?他们这帮人自己斗,你别去掺和。
苏槐是没兴趣复仇,打算离这帮人远远的了。
元明伶要是识相,也不会自己主动上前招惹她。
毕竟苏家大小姐的地位摆在那里。
万一柳易闻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别的不说,要是又重伤了,那她以前的死都白死了。
苏槐就是看热闹不嫌戏多,柳易闻却是不高兴了。
听说你那些朋友跟这女人关系可都不浅,难道你就不想提个醒?这句话把苏槐问到了。
她认真思考片刻,老老实实回答道:不想。
苏槐虽然没心没肺,但别人一个个都想要她碎尸万段,她还眼睁睁伸着脖子凑上去的话,那她还不如干脆自缢算了。
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溪玉别院。
相爷!元明伶起身,手里揉着碎花帕子,您过来了。
苏惜旭站在门前摇头说:你身子骨弱,不必起身。
元明伶蹦蹦跳跳地环住苏惜旭一只手臂,再弱也不能让相爷您干站着。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熟悉的味道让苏惜旭刹那间恍惚起来。
就像刚才那间屋子里主人的香气。
苏姐姐送我的粉盒。
元明伶笑着转了个身,笑容天真无邪,我很喜欢这味道。
别……拿他给苏槐的东西。
苏惜旭看着元明伶疑惑的样子,把话咽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苏惜旭摇头回道:无事。
元明伶笑得可爱,我还以为您会骂我呢,但这可是苏姐姐送的,您不能说我!如果是她送的,那你就用着吧。
苏惜旭皱皱眉说,还有……叫她苏小姐。
叫苏槐姐姐,元明伶不配。
好的!元明伶十分听话,也没问他为什么。
她跳起来亲了他一口,笑嘻嘻说道:相爷今天晚上陪我吧!元明伶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当她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更像。
当苏惜旭回过神时,他已经答应了元明伶。
就像苏槐在对他说话一样,他没有办法拒绝。
元明伶脸上的笑容没下来过,看样子是高兴极了。
里屋里燃着熏香,掩盖住下面带着催‖情作用的香草。
作者有话要说: 苏槐:想做咸鱼,但似乎很多人都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