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色无眠

2025-03-26 10:23:19

乡上和下面的村子比起来,居民虽然不算少,年轻人也相对较多,但夜间娱乐活动同样乏善可陈。

除了那两间网吧,便只有临街一些小店中的牌桌,夜色里麻将声和打牌的吆喝声在整条街久久回荡。

而这些娱乐活动,与带着小孩的两个大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陆远带着四人去一家旅馆要了两间房。

旅馆是街边私人建的三层民宅,这样的家庭旅馆在这条街上有两三家。

这里不是旅游区,但偶尔也有驴友出没。

当然开房的主要还是当地人,无非是聚众赌博或者做其他一些苟且事。

房间是在二楼,走廊两排各五间房,公用的洗手间在走廊一头,几个人用冷水随便漱洗了一番,便各自回房。

谢雨和两个女孩住在靠楼梯口的第二间,陆远带着向晓刚住在隔壁。

房间很简陋,两张床一张木桌,梅雨季节还未来临,整个房子里已经散发着湿湿的霉味。

谢雨常年在外奔波,什么地方都去过,比这破的旅馆也曾住过,倒也不挑。

乡下的小孩子更是不会在意。

小孩睡得早,又因为之前折腾了那么一大通,不到九点,晓娟和晓霞姐妹俩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谢雨关了灯,和衣躺在床上,但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房子隔音差,窗外雨声,楼下偶尔车子经过,以及人说话的声音,都隐约听得清楚。

这个夜晚似乎变得无比漫长,也不知躺了多久,隔壁靠楼梯的那间房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谢雨本没在意,但不出一会儿,就听出一点不对劲。

那声音分明就是男女喘息呻,吟,还有床板摇晃的声音。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辨明之后,有点哭笑不得地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

可偏偏那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有点隔墙穿耳的趋势。

谢雨拉起被子蒙住头,但被子里那气味,让她又不得不马上放弃,又从里面钻出来。

她歪头看向旁边床上的小孩,黑暗中他们的呼吸平稳,仍旧睡得那么香甜。

她有点艳羡这样的单纯。

那声音在响了许久之后,终于慢慢停歇。

可谢雨一口气还没松下来,相似的声音,又开始响起,这回不是来自隔壁,而是似乎是从走廊对面传来。

她烦躁地骂了句脏话,实在难以入睡,又怕吵醒旁边的小孩,干脆蹑手蹑脚起身,摸着黑打开房门出去。

因为走廊的安静,对面那苟且之事的声音,愈加明显。

灯光昏黄,走廊尽头的窗边,影影绰绰有两个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谢雨咒骂了一句,正要郁卒地转身进屋。

却在看清楚其中一个身影后,嘴角勾起一丝笑,静静地靠在门框。

两人都背对着这边,女人站在男人背后,似乎在说什么,男人没有转身,低声回她。

大约是夜里怕吵醒房客,两人声音都很低,又是说的方言,谢雨辨不出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那女人慢慢上前贴在男人身上磨蹭,手往男人身前探去。

只是她才刚刚碰上那男人,便被不客气地推开。

滚远点!谢雨终于听清这一句,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

那女人兴许是因为被甩开,又或许似听到谢雨的这声轻笑,没有再上前纠缠,只骂了一句脏话,便转身走过来。

而依旧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支烟在抽的男人,正是陆远。

女人路过谢雨时,瞥了她一眼。

谢雨朝她笑了笑,换来她的一声轻嗤,然后下楼。

虽然是冬天,这女人仍旧穿着裙子,露出白花花的腿,脚下踩着一双高跟鞋,外面裹着一件低廉的紫色大衣。

女人很年轻,最多二十来岁,眉眼漂亮,是西南美女特有的水灵,只是被拙劣的浓妆遮盖那份本来的漂亮。

谢雨看着女人消失在楼梯,而后不紧不慢走到陆远身旁,笑着问:刚刚那女人是谁?你认识?陆远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没有看她,只冷声道:明知故问。

他的双眼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放空什么都没想。

谢雨笑了一声,故意道:我刚看了一眼,那女的挺年轻的,长得还行,这里价格应该都不贵吧?陆远干脆懒得理她。

谢雨走上前趴在他旁边的窗口,外面的雨依旧淅沥沥地下,夜里的冷风灌进来,而这个男人只穿了一身单衣,仿佛对寒冷恍若不知。

她随口问:这里这么小,那女孩子做这种事情,不怕被亲朋好友撞见?陆远吸了口烟,又淡淡吐出来,也随口回她:做这种事的不是本地人,都是从湖北四川来的。

本地女的要做这种事,也都是去外地。

谢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我以前看沈从文的书,把□□这个行当写得挺美好,还以为这是传统民风呢。

他笑了笑,现在这样是不是叫资源交换?陆远嗤了一声,斜了她一眼:你又对这个感兴趣了吗?准备写点什么报道?谢雨歪头看他:我随口说说而已,对这个不感兴趣。

她顿了顿,勾着唇角道,我只对你感兴趣。

陆远讥诮地嗤了一声,仿佛她说的只是个笑话。

谢雨继续笑着问:我很好奇,也不是天天能来街上上,你刚刚为什么不要那个女的?没兴趣还是看不上?你独自一人在山里待了六年,作为一个男人,难道就没一点这方面的需求?陆远冷冷看向她:你觉得我会饥渴到在带着几个学生的情况下,还要忍不住招,妓?谢雨忍住放肆的笑,摊手:开玩笑而已,别生气。

但却又继续问,校长说你每个星期会来乡上采购一次,所以那种时候你会?陆远冷冷道:收起你的好奇,我不是你采访的对象。

谢雨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真没打算写你,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就算我想把你写在我这次的报道里,也只会写一个无私伟大的支教教师形象,这才是领导和读者要的。

难不成我还能把你找不找女人这种事写出来?陆远沉默了片刻,忽然冷不丁问:所谓你做新闻,都是为了领导和读者?谢雨理所当然点头:那当然,不然怎么发表出来?只是说完这句,却不由自主地默默苦笑了一声。

原来这她工作的意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她戏谑玩笑的心思忽然就消失大半,两人都一时无言,刚刚那房间里的声音也消了下去,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雨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而这样的安宁,忽然让谢雨有点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好奇地往后一看,只见刚刚那女人去而复返,旁边挽着个黄毛杀马特,那是典型乡镇上的不良少年。

两人走近,那杀马特下流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谢雨,一声口哨还没吹出来。

旁边的女人拉了拉他,有点不甘心地看窗边两人一眼,揣着杀马特,开门进了离窗边最近的一间房。

谢雨看着房门关上,笑:那女的肯定觉得好不甘心,本来目标是你,最后只能找个杀马特代替。

陆远不耐烦地皱眉:你一个女人就对这事这么感兴趣?我也不想感兴趣,但是你听听……她笑着看他。

原来是刚刚那房间,很快响起男女苟合的声音,那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尤其大,仿佛是故意给门外两人去听似的。

想安静待会都不行。

陆远有些暴躁地骂了句脏话,转身对着外面的夜色,狠狠抽了两口烟。

谢雨倒是不以为意,懒懒地靠在窗边,随口问他:今天多少号?怎么这么多狗男女?陆远答:二月十四。

谢雨愣了下,轻笑出声:情人节?难怪。

她好笑地捂了捂眼睛,我这都过得什么日子,情人节在穷乡僻壤出差不说,还在这种破旅馆听人墙角。

陆远道:你自己非要跟来的。

不跟来又怎样?在漏雨的宿舍和陈心悦睡觉?我又不是蕾丝。

还不如在这听听墙角呢,别说里面那俩搞得还挺带劲儿的。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我给他们录一段。

房内的声音变得更甚,男女□□粗喘此起彼伏。

陆远一把抢过关掉:你无不无聊?懂不懂得什么叫做隐私?谢雨道:就是无聊才找点乐子,再说我又不会把录音发在网上,就是录着好玩而已。

要是你被人偷拍录音,你觉得好受?谢雨耸耸肩:无所谓,拍好看点就行。

她伸出手,还给我,我不录了行吧。

男女苟合的声音越演越烈,开始伴随着有节奏分明的床的晃动声。

陆远将录音笔递给她,谢雨在拿过录音笔的时候,忽然抓住他的手:你的手比你这个人暖多了。

你穿这么少,为什么手还这么暖?陆远也不抽开自己的手,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要玩什么把戏。

谢雨握着他的手指:情人节很快就要过去了,你看我们孤男寡女的多可怜,想不想和我开个房间?里面的男女像是到了强弩之末,喘息□□声越来越急。

我对你没兴趣,也看不上你。

陆远将她刚刚的问话还给她。

他目光冷清,表情未变,但是呼吸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得急促了少许。

谢雨并不生气,松开她的手,有点玩世不恭地看着他笑:可我对你有兴趣,也看得上你,怎么办?陆远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转头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按在湿漉漉的窗台外,又随手丢在旁边的一个破垃圾篓。

终于在一声尖锐的□□后,那屋里的动静停了下来。

陆远转头看她,微微眯着眼睛,面色沉沉:别这么不自重。

谢雨不以为意地挑眉,一脸戏谑地笑开:你也别这么认真,我开玩笑而已。

你这个人可真是无趣。

陆远哼了一声,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冷冷开口:我就是这么无趣的人。

谢雨站在他身后,看着昏黄灯光下,他高大而孑然的背影,忽然认真地问:陆远,你现在的生活无法带给你任何快乐,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陆远脚下顿了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