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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防|盗||

2025-03-26 10:30:22

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样的灵魂。

——三岛由纪夫·好多了。

顾佩瑜笑意盈盈,瞥一眼苏南,又瞥一眼陈知遇。

陈知遇虚虚揽一揽苏南手臂,这是苏南。

顾佩瑜:苏南,你好。

苏南:您好……陈知遇碰她一下:叫阿姨。

苏南:……阿姨。

半分钟后,当苏南被顾佩瑜领着去看木桌上的插花作品时,才意识到,不对啊,怎么感觉叫阿姨好像差着辈分啊。

陈知遇看苏南给顾佩瑜跟前,乖得像小学生一样,笑一笑,留下两人,自己去楼上换衣服。

听知遇说,你现在读研三啦?是的,明年6月毕业。

顾佩瑜笑说:时间过得快,好像知遇研究生毕业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哇?现在正在找工作……来崇城工作吗?还,还没确定呢……不要拘谨,顾佩瑜笑看着她,我真是好久没跟年轻人聊天了,知遇现在跟他爸一模一样了,说话老气横秋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苏南想:没见过这么衣冠禽兽的小老头。

顾佩瑜:知遇爸爸今天不在崇城,等你下次来再见一见。

如果你在崇城,肯定要方便许多……我腿脚不便,又要静养,所以住在这儿,你来一趟不方便吧?苏南没把自己完全是被蒙骗过来的真相说出口,笑说:方便的,旦城坐高铁过来很近。

你找工作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知遇说,他路子多,多少可以帮上一些的。

两个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顾佩瑜又领着苏南去看她的画室。

好多副新画的画,搁在窗边等着晾干,室内一股油彩和松节油的味道。

苏南扫过一眼,作品笔触都还稚嫩,但能看出一些味道,大约是有阅历在那里的缘故。

顾佩瑜指一指正自己正在画的——为了方便她坐在轮椅上作画,画板的支架都是特意调整过的,这是23岁,我去爬雪山,在尼泊尔境内,遇到暴风雨,差一点遇险。

您玩登山吗?也算不上,我喜欢的事情可多了,有一阵还想去当皮划艇选手。

没跟知遇父亲结婚之前,我喜欢满世界跑。

结婚以后就没那么自由了,生了知遇之后尤其,我不放心交给别人带,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等知遇去读书了,我又要帮忙照顾一些生意,直到今年五月生了病,才彻底闲下来,有自己的时间。

顾佩瑜笑说,我都想当时结婚太早了,还应该多在外面玩一玩的,现在想出去,还得劳烦一干的人。

有的地方,有人帮忙,也是彻底去不了了……她将目光投向画布上,暗云密布,风雪肆虐的雪山。

苏南沉默着。

她觉得,方才在客厅里跟她聊什么读书工作的顾佩瑜,并不是真是的她,现在这个才是。

没自觉地,一句喟叹脱口而出:山里挺安静的……一时静默,苏南一怔,意识到自己兴许是说错了话,急忙去看顾佩瑜。

却见她盯着窗外,脸上还是带笑,目光瞧着却有些寂寥。

——她这样喜闹,又想要满世界去闯的性格,这个山里的别墅,把她困在这里的别墅,真的真的是,太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佩瑜才又出声,笑说:知遇怕我一个人闲着无聊,常让教插花的、教油画、教茶道的一些老师上来,都跟我年纪一样大,几个老太婆凑一块儿,能聊些什么?搞得跟搁一块儿等死一样……苏南心里一咯噔,忙说:阿姨……顾佩瑜看向她。

苏南在她面前蹲下,我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十岁父亲去世。

断了抚养费,我妈在工作之外,还得兼一份工……我跟姐姐都要读书,学费生活费,一样都少不了。

有一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客厅里有人哭。

起床一看,客厅里面没有开灯,我妈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地板上……我什么也不懂,看她哭,就过去抱着她——那是第一次,她把我推开。

后来,她告诉我,她上楼崴了脚,进门去拿拖鞋的时候,第一下没够着,就那一瞬间,情绪一下就崩溃了,瘫在地上哭的时候,是真切地恨过我跟我姐姐。

顾佩瑜安静听着。

苏南伸手,握住顾佩瑜搁在膝盖上的手。

这并不是一双操劳的手,跟她妈妈粗粝,满是薄茧的手不一样,细腻白皙;然而也一样的干瘪,血管突出。

一双,母亲的手。

苏南低着头,……我很无力,也很自责,妈妈在哭,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更什么都做不了——然而她却能清清楚楚知道我每一次的不高兴是为了什么。

那个瞬间,我也是真正地恨过自己无能为力。

苏南顿一顿,后来,我就尽量什么都不让她操心,尽己所能帮她分担负担——我其实是害怕,那晚她对我的抗拒,我直到今天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我怕她哪一天真的再不接纳我了,我应该怎么办……安静片刻,顾佩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一声,……好姑娘。

亲情是一种刺痛又温暖的牵连。

有时候,比真正剜心刻骨的痛苦,更让人不知所措。

聊什么呢?门口传来声音。

苏南急忙站起来,……陈老师。

陈知遇走进来,往画上看一眼,您又进步了。

顾佩瑜笑一笑,刚开始你还说呢,我这人没有画画的天赋。

那是激将法,刺激您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幼稚,顾佩瑜笑看他一眼,汤应该好了,你去厨房问一问,能不能开饭了。

苏南这么远过来,一定都饿坏了。

好。

陈知遇一笑,瞥一眼苏南,走出画室。

这一顿饭,吃得和意融融。

顾佩瑜丝毫不给陈知遇留面子,把他小时候的糗事一股脑儿都倒出来,小到他大半夜从床上偷偷溜出去,跟另外几个捣蛋鬼去楼顶上偷偷喝酒;大到没拿驾照,偷了他爸的车,跟三四个玩伴一直开去了郊区,吓得他爸把他痛打一顿,零花钱扣了半年……当说到陈知遇十四岁暗恋隔壁班的班花这一节的时候,陈知遇强势阻止,妈,妈,这一段掐了,别讲……顾佩瑜笑说:你自己干的事,还不让讲啦?他让他那伙儿兄弟里,笔杆子最好的那个,帮他写了一万字的情书,偷偷塞进人家姑娘抽屉里。

结果呢,他拿到情书检都没检查一下。

他那兄弟写顺手了,落款写了自己的名……后来呢?……孩子都念初一了。

苏南使劲憋笑。

陈知遇投去警告的一瞥。

吃完饭,苏南去洗手间。

陈知遇凑到顾佩瑜身边,怎么样?小姑娘家境不好,你多帮衬点。

是个懂事省事的孩子,从小到大肯定没少受委屈。

陈知遇无奈,我倒想,人自尊心强。

榆木脑袋!顾佩瑜瞪他,你非得直接给钱?以前把你那群兄弟指挥得团团转的本事呢?陈知遇笑了,您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顾佩瑜瞥他一眼,你懂什么……苏南吃完饭时收到了明天三面的通知,第二天照例得8点开始面试,便婉拒了顾佩瑜留她今晚住下的邀请。

顾佩瑜推着轮椅,将两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上了车。

车驶去一会儿,苏南探头往后看了一眼,仍能远远瞧见一个坐轮椅的影子。

陈老师……陈知遇看她一眼。

以后……你给阿姨找的老师都换成年轻人吧。

我妈让你跟我说的?苏南摇头,……别墅不是很大么……我看三楼都完全空着,您也可以组织一些靠谱的学生过来办点小型活动,读书会,采风什么的。

人多闹……阿姨不怕闹的。

苏南看着他,认真地说。

陈知遇点头,好,听你的。

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影,城市的灯火越来越近。

您带我来见这么重要的人,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的?怕你紧张,拿见我妈当面试对待。

她满意我吗?要能换,她恐怕想让你去给她当女儿。

陈知遇看她,我知道她肯定喜欢你,所以没跟你说。

苏南笑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我……嗯?能问您一个幼稚的问题吗?问。

您……喜欢我哪一点呢?陈知遇左手掌着方向盘,摸过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在腾起的烟雾之中,看她一眼,……觉得你跟我很像。

我们哪里像?根本十万八千里!陈知遇笑一声,停了车,凑过去。

他口里还带着浓烈的烟味,她第一下给呛住了,咳得泪眼朦胧的时候,他又来吻她。

绵延又密不透风,直到她身上都被染上他的气息。

风在他们的头顶,摇晃着疏疏密密的叶,月亮在更远的地方。

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样的灵魂。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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