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哲闻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他宽大的手一下一下地, 轻轻地抚摸她的背, 安抚着她。
少女的身体很烫, 随着她轻轻的颤动,滚烫的温度隔着布料缓慢的传递到他的心房。
温暖又膨胀。
没事了,没事了。
顾哲闻垂着头, 贴着她的耳边,贴着她凌乱却柔软的黑发,他的声音很轻, 语气温柔得似要把她融化。
我们回家。
他细致又温暖的安抚终于缓解了怀里人儿的情绪,她抬眼, 眼眶泛红。
徐佩秋从未这般害怕过, 她害怕她才抓住的希望会在一场大雨中土崩瓦解, 她害怕她好不容易伸出了手,又被命运无情的拨弄回来。
徐佩秋仰着脸, 白白净净的,两滴眼泪自她眼角滑落,顾哲闻活动大拇指, 帮她擦掉了少女柔软滚烫的泪。
徐佩秋吸了口气, 缓了缓情绪, 她泪眼婆娑的注视淡笑着的男人:我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许困他一个亲人。
我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你一个男人。
只有唯一的一个, 能给我依靠的男人。
她见顾哲闻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 温暖又宠溺,徐佩秋不由得恼了。
她挣开男人温暖的怀抱,随手折了根狗尾巴草拍打顾哲闻的腰:你还笑!你还笑!要是你们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让我怎么办?你们让我怎么办?!不会的。
顾哲闻任由她软绵绵的打了两下,再次把她揽进了怀抱中。
他紧紧抱着怀里柔软的娇躯,唇角压不住的翘起来。
还没和你结婚,还没陪着你走过风风雨雨,还没为你遮风挡雨,我舍不得死。
他嗓音低沉,在风儿的呼啸中分外的磁性沙哑,徐佩秋耳朵有些痒,心房却暖暖的,胀胀的,像裹了蜜一样甜,像被人用碳火填满,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她把脸埋进顾哲闻的脖颈,片刻后伸手掐了他一下:你还敢说?什么陪着我走过风风雨雨,我不要你为我遮风挡雨,我只要你好。
徐佩秋闷闷道:你好就足够了。
好,我答应你。
顾哲闻顺着小丫头,不与她争论。
小丫头是真的害怕了,浑身紧绷,紧张得像淋了雨在寒冷中无助颤抖的小猫,小模样可怜巴巴的,看得顾哲闻的心软得不行。
顾哲闻哄了许久,她的精神才慢慢放松下来。
徐佩秋吸了吸鼻子,抓着顾哲闻的衣襟:许困呢?许困在哪儿?昨天晚上你们没出什么意外吧?顾哲闻摇头:一切都好,撤退及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徐佩秋松了口气,她一放松,强撑的精神松下来,浑身的力气也如潮水般褪去。
她两腿一软,往下跌去,顾哲闻眼疾手快的抱住她,他摸着徐佩秋的手:你怎么样?他蹲下身:上来。
徐佩秋愣愣地盯着他看,顾哲闻回头,眼睛含着笑:我背你下山。
我能走。
徐佩秋突然别扭起来,她白净的小脸蛋染上一层薄红,上辈子这辈子,她还没被男人背过呢。
上来。
顾哲闻的语气不容反驳,徐佩秋小心的绕到他后背,略一弯腰,趴了上去。
顾哲闻起身,双手勾着她的腿,他手劲儿很大,徐佩秋丝毫不觉得疼,反倒觉得安全感满满。
她的双手环着顾哲闻的脖子,放在他前方,她歪着头,小脸靠在他的脑袋上。
顾哲闻走路稳,她丝毫不觉得颠簸。
昨天下午下暴雨后,我们停止了训练,等到晚上吃完饭,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那时我想起你的话,就在天黑的时候叫所有人收好了行礼,举着手电筒冒雨转移到了山那边的村庄里。
那边的村庄近,翻一座山就能到,所以我们就近去了那处,在村民的接待下住下了。
今早起来雨停后,我怕你担心,立刻动身赶过来,看能不能碰到你。
顾哲闻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实际上,昨晚的情况比他说的要危险多了,晚上雨大,风也大,煤油灯刚点亮就被大风吹灭,他们只好摸黑把行礼收拾好,迅速撤退转移。
他刚带着人从军营离开,下一秒山上的碎石便滚了下来。
雨大,夜色又黑,视线里完全看不清东西,加上山路泥泞,他们走得很艰难,几乎所有人都摔了跟头,狼狈不堪。
山体滑坡在继续,还有好几个没及时躲开的人被砸了几个小包。
徐佩秋听得心都揪了起来,顾哲闻轻描淡写的话里,肯定藏着他不愿意和她说的困难和艰辛。
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不愿意把这些事和她说徒增烦恼,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雨一停,他就一个人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他的鞋子裤腿上全是泥,连脸上也溅了几滴,泥水已经干掉,贴在他干净锋利的轮廓上。
徐佩秋心里又气又暖:下次你不准这样了。
好。
顾哲闻全数应下,虽然背上的少女说不准,但当他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山顶寻他时,从心底涌出的满足和幸福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那一刻,好像什么都值得了。
昨天撤退的时候,许困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顾哲闻轻巧的转移话题道:其他人又慌张又害怕,他几句话就把人的情绪安抚下来,并沉着冷静的领着人从山里逃了出来。
徐佩秋心中十分自豪:许困他一直都很聪明,他很有担当,还很有责任心。
是,等我回去,向组织报告,让组织好好地表扬他,对他以后的路也有帮助。
现在组织上缺的就是这种沉着冷静,又聪明机灵的人。
顾哲闻道。
徐佩秋眼睛一亮,许困有机会升职加薪了?谢谢。
她真心的感谢他。
脚下的路很泥泞,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耳旁少女软软的声音拂去了心中的一点躁虑:这是他应得的。
下一秒,少女的小脑袋在他头颅上蹭了蹭,一脸幸福。
那许困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知道弟弟没事,徐佩秋松了口气,但一直没看见人,没亲自确定他一切安好,徐佩秋那口气始终不能咽回肚子里。
我今天除了来找你,也顺便过来和你们生产队队长商量事情,如果他同意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回来。
顾哲闻背着她走过一座山,额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汗汇聚到一起,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滑落,沁入洁白的衬衣里。
我陪你一起去。
好。
背上的少女渐渐没有了声音,顾哲闻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她正趴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她张着嘴唇,贝齿若隐若现。
脸颊红润,双手自然的垂在他眼前,毫无戒备和警惕的模样,竟这般娴静和柔软。
他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放缓了步伐,慢慢往回走。
今天的景色不错,雨后的天更加蓝,雨后的地更加绿,背上的少女更加讨人喜欢。
徐佩秋担惊受怕了一整晚,觉没睡好,起得又早,加上小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在顾哲闻的背上睡着了。
等她清醒过来,她已经在李爱国的院子里了。
见到她醒来,顾哲闻关心的走过来将她扶起:吵醒你了?徐佩秋摇摇头,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她抿抿嘴唇,声音有些哑:没有,你们谈得怎么样了?刚到,还没开始。
徐佩秋坐起来,靠在他身上,她看向李爱国,李爱国盯着他们俩,欲言又止。
徐佩秋脸一红,赶紧坐正:那你们先谈正事吧。
大队长,我能不能喝口热水?可以可以。
李爱国连忙撇头朝屋里大喊:翠花,给佩秋倒杯热水出来。
徐佩秋和顾哲闻齐齐沉默下来。
李爱国的媳妇儿翠花很快倒了热水出来,她热情的把茶盅递到徐佩秋手上:佩秋,你先喝着,要是不够,婶再给你倒。
谢谢婶儿。
徐佩秋抿了几口,觉得嗓子好多了,她滋润后的唇有了血色,渐渐红润起来。
李爱国觉得这位少校和徐佩秋的关系不一般,不过佩秋对他们村有恩,他便假装没有看见:少校,不知道您找我是有啥事儿啊?顾哲闻扶着徐佩秋走过去:是这样的,昨天山上发生了山体滑坡,我们的军营被损坏,所以我们能不能暂借你们村里住一阵?平时我们就在附近训练,若是遇到类似昨天的突发性暴雨,我可以让士兵们帮着你们抢收粮食。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李爱国听还有这好事,瞬间就开心了,有军人在,他们还怕啥?不过顾少校,可能您得先等等,我先开个会,问问大家的意见,看哪些人家能腾出空房子来。
好,麻烦你了。
从李爱国家离开,顾哲闻扶着徐佩秋往徐家老宅走,徐佩秋或是因为惊吓过度,身上提不起力气,两腿发软。
但村里人多眼杂,徐佩秋又不好意思让他再背自己一趟,加上顾哲闻此时神情疲惫,应当是忙着安排士兵的事情,昨晚一宿没睡。
徐佩秋推开院门走进去,她走进灶房,从缸里舀了一锅水,顾哲闻点了火,往灶里塞了柴火。
徐佩秋盖好锅盖:我给你热些热水,再去给你找身干净衣裳,你待会儿洗洗澡,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不知道许困的衣服你能不能穿下。
她进屋找了找,终于翻找出一件宽松的衬衣和裤子,她把衣服抱在怀里递给顾哲闻:先将就穿一穿吧。
顾哲闻把衣服接过来,他仔细打量徐佩秋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他伸手摸了摸徐佩秋的额头,不烫,体温还算正常,他松了口气:你昨天是不是淋雨了?徐佩秋犹豫着点头,顾哲闻立即搁下手中的衣物: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徐佩秋拉住她:不用了。
不行。
顾哲闻皱着眉,许困说她身体虚弱,必须得注意。
徐佩秋拉住他:家里没姜。
我去买,你等我。
顾哲闻说完就往外走去,徐佩秋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把门关好离开:好好在家呆着。
徐佩秋十分无奈,她真没那么娇气的,她只好回去看着热水,今早她上山的时候,裤腿也溅了一些泥,现在泥干了,轻轻一搓就往下掉。
水热好以后,她舀了一盆水把脚冲净,换上了一双干净鞋子。
隔了小半个小时,顾哲闻拿着两块姜回来了,除了生姜,还有一小块红糖和几颗红枣。
他大汗淋漓,雨停后,太阳又重新露出了头,气温渐渐升高,夏蝉不厌其烦的趴在旁边的树聒噪又机械的叫着。
顾哲闻抹了把脸上的汗:进屋,我给你煮姜汤。
徐佩秋愣愣地跟在他身后,看得眼热,她赶紧眨眼,把眼中的水光敛去:真不用……顾哲闻仿若没听见,他把热水舀起来装在桶里,专心的把姜洗净,去了皮,切成一片一片的。
他把姜片和红枣放进锅里,大火烧开水,等差不多后将灶里的火调小,慢慢炖煮。
五分钟后,顾哲闻将准备好的红糖放进去,煮了一分钟。
姜汤煮好后,他把姜汤舀进碗中,端着搪瓷碗坐到徐佩秋身旁:烫,小心些。
他握着勺子,轻轻吹着勺子里冒着热气的汤水,吹得差不多后,才把勺送至徐佩秋的嘴边。
徐佩秋喝了一口,她接过搪瓷碗:我自己知道喝的,你先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他流了满身的汗,衣襟全贴着衣服,勾勒出衣衫下隐藏的肌肉线条。
徐佩秋推了推他,顾哲闻便听话的提着热水进了隔壁澡间,哗哗的冲水声在耳边响起,徐佩秋垂眼盯着搪瓷碗里的姜水,笑意灿烂。
这就是她的男人,温文儒雅,温和细致。
徐佩秋压不住弯起的唇角,便趁着顾哲闻在里面,放松又纵容的笑起来。
喝完姜汤,徐佩秋把碗洗干净了,坐在门口等他出来。
顾哲闻把自己冲干净,换上了不太合身的衣服,那件宽松衬衣还好,勉强适合,不过裤子就有些短了,只到他的小腿肚,整个脚踝都露了出来。
他趿拉着凉拖鞋,头发滴着水,徐佩秋赶紧拿起一块帕子走过去,胡乱的帮他擦了几下。
顾哲闻抓住她的手:我来,你去休息。
佩秋,在家吗?李爱国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徐佩秋赶紧缩回自己的手。
在。
李爱国推门而入,见到换了身衣裳的顾哲闻,他愣了愣,把手中青绿色的新伞拿给徐佩秋:佩秋啊,这是老钱特意为你做的雨伞。
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意,刚刚忘记给你了,现在我给你送过来。
你昨天帮了我们大忙,你就别推脱了,收下吧。
徐佩秋本不想要,听他这么说,她只好接下:麻烦队长你跑一趟了,改天我亲自去谢谢钱叔。
那行,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啊。
李爱国严肃的看着她: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一定要和我们说,都是一个村的人,老徐不在了,咱们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互相帮助。
别送我了,就几步路,你昨天淋了雨,好好歇着吧。
佩秋,顾少校我就先走了。
慢走。
徐佩秋撑开新雨伞,伞面是青绿色的,看起来赏心悦目,清爽幽凉。
伞很大,遮三个人有余,徐佩秋有些喜欢,昨天那破伞破了以后她随手丢院子里了,打算等哪天进县里重新买一把。
不过现在既然有人送,也省了她跑一趟。
顾哲闻在她身后擦着头发,他终于有机会插嘴了,他道:你的雨伞坏掉了?嗯。
徐佩秋把玩着新伞,随意道:昨天撑着回家的时候坏掉了,在那儿扔着呢。
顾哲闻想了想,掰过她的身体:以后我来成为你的雨伞。
他表情认真,他正经的说出这句话时,让人怦然心跳。
徐佩秋愣住,随后,她噗的笑出声来,徐佩秋握着新伞:顾少校,不能拉拢腐朽人民,不能用糖衣炮弹迷惑人民。
顾哲闻跟着她笑:我只拉拢你一个人,也只迷惑你一个人。
徐佩秋的耳朵红了红,她娇嗔的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没看出来人民教师顾铁蛋的骚话这么多,听得她脸红心跳,有些无所适从。
徐佩秋清清嗓子:我去给你做饭,吃完后我和你一起去找许困。
不行。
山路颠簸,路程又远,你不许去。
顾哲闻一下子严肃起来,徐佩秋张了张嘴,顾哲闻牵着她:你在家等我。
我去把许困带回来。
徐佩秋张了张嘴,她想反驳,可看着他充满关心的眼神,她泄了气:好。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平安回来。
我知道。
有了顾哲闻的保证,徐佩秋安了心,有他在,许困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顾哲闻吃了饭匆匆走了,徐佩秋今天没去守场子,呆在家里等她的男人和家人回来。
天快黑了,她还没看见两个人的影子,徐佩秋渐渐焦灼起来。
她忍不住走到村口,反复的徘徊着,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慌,这里到那边的路,最多五个小时,六个小时顶天了,现在过了这么久人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徐佩秋脸一白,不安的拔着路边的狗尾巴草。
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稍微安心些。
天色暗下来,村民都回家了,看到徐佩秋,大家主动和她搭话:佩秋,怎么还不回家?天都黑了。
徐佩秋无心应付,她敷衍的回答:我等许困回家。
其他人安慰了几句,三三两两的离开。
就在徐佩秋按耐不住脾气,准备去找人的时候,顾哲闻领着许困和另外一个人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
徐佩秋拽着手中的一大把狗尾巴草跑过去,她立在三个人面前,看了看顾哲闻,又看了看许困,最后落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三个男人身上全是泥土,脏兮兮的,顾哲闻才换上的干净衣服,又变得漆黑一片,像刚在土里滚了一圈儿。
顾哲闻介绍道:他叫邓永飞,村里房子不够,今晚暂住你家。
邓永飞赶紧问好:同志你好!徐佩秋回以点头,她看向顾哲闻: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点意外,许困救人耽搁了点儿时间,先回去吧。
顾哲闻拉着她往家里走,徐佩秋狐疑的看着他,暂时把疑问憋回了肚子。
到家后,徐佩秋支开邓永飞去洗澡后,立马转身问罪: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
她指着许困,许困心虚的别开眼睛,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些擦伤。
顾哲闻见瞒不过她,只好解释: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滑坡,邓永飞昨晚伤到了腿,恰好他就在滑坡的地方,许困眼睛好,一眨眼就扑过去救人了。
我们花了些时间把他俩挖出来,所以就这么耽搁了一点时间。
顾哲闻生怕她担心,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了。
徐佩秋气得头晕,她转身抓起桌上的一把狗尾巴草,二话不说作势要打许困,许困连忙跳起来,徐佩秋打一下,他跟着跳一下。
在顾哲闻的示意下,许困赶紧求饶:姐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徐佩秋气得又打了他一顿。
狗尾巴草打人不疼,就是打在皮肤上有点刺,有点痒。
许困缩在门口,双手规规矩矩的握在身前,怂成一团。
徐佩秋打他,他非但不生气,心里还美滋滋的。
他姐从小到大就没打过他,唯一的这一次还是因为她气他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许困站在门口反思,等徐佩秋气消得差不多了,他赶紧说道:顾少校把这么多人的性命交给我,我一定会圆满的完成任务,保护所有人的安危和性命,不辜负顾少校的期望。
你还敢说?徐佩秋刚歇了口气,听到这话,她蹙着眉,作势又要去抓狗尾巴草。
许困冲过来把狗尾巴草抢走,许困傻憨憨笑着:姐,你先消消气,我去给你做饭吃,气饿了吧?气饱了,吃不下饭了。
徐佩秋没好气的回答。
许困脸皮厚了不少:姐你放心,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就算你饱了也想吃。
顾哲闻扫了他一眼,许困立马离开,把烂摊子交给顾少校了。
徐佩秋没错过他俩暗中的眼神交易,她抱着手臂:该你说了。
顾哲闻苦笑:祸福相依,许困这次因祸得福,不是件坏事,我也拼了命的把他救起来带回来了,没有辜负对你的承诺。
别生气了,晚上咱们做套试题压压惊吧。
徐佩秋知道自己生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许困也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她就是心里压着一口气,她就是心里害怕,害怕她最重要的两个人会发生什么意外。
突然听到顾哲闻这么说,徐佩秋表情没绷住,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完后,她叹了口气:说吧,那邓永飞是什么人?是我爷爷的朋友,邓老将军的亲孙子,家里的宝贝疙瘩,打小被父母宠得有些纨绔和骄纵,这次他闯了祸,和别人打架打输了,邓老将军觉得脸上没面子,就把他扔到我这里,拜托我好好训训他。
至少让他以后别打架还输给年纪比他小的人。
他的身份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也说过让他低调些,他也没让人发现他是邓老将军的亲孙子,所以这次许困救他纯粹是因为他心地善良,有责任感。
顾哲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说话:我答应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徐佩秋叹了口气,还真是命运:没有下次了。
好。
永飞该出来了,走吧,我去帮许困做饭。
顾哲闻理了理衣服,徐佩秋嫌弃的扒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做什么饭,赶紧去把你身上的土给我洗干净。
她抓起顾哲闻的手,望见他指甲缝里满满的泥土,她脸庞冷冷的:还有你的手。
她眯着眼睛:要是洗不干净,你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她威胁人的时候,特别像自信心爆棚故作凶猛的野生小兽,虽然凶凶的,却丝毫没有威胁力。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我在房间等你。
……凑不要脸。
徐佩秋哼了一声,撇开他的手走了,厚颜无耻。
顾哲闻发笑,他追上去:不是说要收拾我吗?我今晚在房间里等你,顺便拿着你的习题册来找我,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不好好做题。
顾哲闻,你可做个人吧。
顾哲闻停在原地,努力思考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邓永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把身上脸上头发上的泥巴洗干净了,整个人焕然一新,是个俊俏的小伙子,还是一看就特调皮的那种。
他眼中有几分肆无忌惮的桀骜,那是家世所带来的底气和任性。
那份桀骜在看见徐佩秋后立马收敛,他见许困在烧火,他赶紧走过来:许困我来吧,你去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他的话里充满了感激,徐佩秋心想,本性倒是不坏,懂得感恩,她的脸庞和缓了些。
许困没有推脱,把柴火交给他走了。
屋里只留下徐佩秋和邓永飞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邓永飞就是有些怕她,他乖乖巧巧的添柴烧火,把火照顾得特别细致。
邓永飞坐得笔笔直直的,像一颗小白杨,他大气不敢出,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许困他亲姐竟然这么漂亮,上次徐佩秋来的时候,他没见着,但听周围的人说起时,他还不信。
今日一见,他忍不住开始骂起在他耳边形容的人,肤浅,庸俗,文盲,这么好看的人竟然用那么庸俗的字眼来形容。
这根本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来的人,倾国倾城,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徐佩秋注意到他变来变去的脸色,她随意的问了一句:你不舒服?没,没,我挺好的。
邓永飞赶紧回答,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不敢再乱想。
爷爷,仙女主动和我说话了,邓永飞心里美滋滋的。
许困进来舀热水的时候,警觉的盯着邓永飞,这个人怕不是别有心思?干嘛对着徐佩秋笑成那样?他的眼神狠了狠,像护主的小狼崽子。
邓永飞愣了愣,急忙摆手自己没那个意思,许困才不信,就没有异性能在看见徐佩秋以后不动心的。
不动心的,那都不是男人。
许困又威胁的瞪了他一眼,随后他幽怨的看着徐佩秋,徐佩秋搓丸子的动作顿了顿:?是不是刚刚把他打得太厉害,他委屈了?许困揣着一肚子心事走了,见到顾哲闻,许困立马告状:顾哥,我觉得邓永飞她对我姐别有用心。
我觉得刚刚他看我姐的眼神不大对。
下一刻,邓永飞又收到来自顾哲闻警惕和警告的目光。
邓永飞:?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以为是顾哲闻想起了以前的事,怕他闯祸,给人民造成麻烦。
他赶忙端正态度,更加乖巧了。
徐佩秋看这孩子乖巧又听话,好感度又升了不少,双眼充满了和善和慈祥。
饭桌上。
邓永飞左看看顾哲闻,右看看许困,想不通他们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
永飞,多吃点。
徐佩秋出声打破了饭桌上的安静。
邓永飞抬头,看见目光温柔如水的徐佩秋,傻笑着点头:我知道,佩秋姐,你也多吃点儿。
下一秒,两个男人犀利的目光如利剑一样刺过来,邓永飞忍不住与他们对视,两人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聊天说话。
除了邓永飞,三人十分舒适。
邓永飞躺在床板上左翻身一下右翻身一下,愣是没想明白。
他抓了抓头发,算了,不想了,来这深山老林特训一次,还差点把小命丢了,等回去后,他一定要老爷子赔偿他的精神损失。
哦对了,许困救了他一命,他得叫老爷子好好感谢人家。
虽然今天许困对他有着陌生的敌意,但他是个有恩必报的好纨绔子弟,他大人有大量,一点都不计较这种小事。
不过话说回来,许困这么敌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啊?抓耳挠腮的想知道,好奇死人了。
家里房间不够,顾哲闻便和许困睡一屋,家里的俩男人正打算说点悄悄话,徐佩秋拿着习题册敲响了房门:顾少校,给我讲讲课呗。
许困看向顾哲闻,顾哲闻脱衣的动作一顿:好。
许困嘀咕: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晚上黑不溜秋的又看不见。
徐佩秋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考虑考虑影响。
不过今天许困心虚,理亏,他不敢自己对徐佩秋说,怕她又拿狗尾巴草打自己一顿。
顾哲闻关好房门走出去,许困打足了精神打算等顾哲闻回来,不过今天救人太累,眨眼他就睡了过去。
她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眯着眼睛对他笑。
顾哲闻拉着她,压低了声音:你胆子不小。
徐佩秋满脸无辜:不是你说的今晚等我吗?虽然不是在你房间,但我房间也不差,没什么区别。
她主动牵着顾哲闻的手,她的手柔软顺滑,小手热乎乎的,还有点烫。
有些难得。
顾铁蛋心中正暗自高兴,徐佩秋抬脚关好门后,下一秒就抓起他的手指看,她一个一个的掰着认真观察,顾哲闻修长的手指干干净净,指甲里没有一丁点儿泥土。
那只手。
徐佩秋摊着手,示意顾哲闻主动上交自己的手指。
顾哲闻乖乖的把手搭上她的掌心,徐佩秋满意的勾了勾唇,垂头借着微弱的光继续检查。
检查到最后一根时,她微微一笑:被我捉到了。
呐,没洗干净。
顾哲闻正沉迷于她柔软的摆弄,他安静又沉默地注视她,他的目光轻淡地滑过她的眉眼,滑过她的鼻,滑过她微微翘起的唇,最后落在她纤长雪白的脖子上。
他恍惚了一下,思绪被她周身微弱的光亮拉得有些远。
徐佩秋一出声,他立刻低头,小指甲里有一点点褐色的痕迹,顾哲闻无奈的放下手:任由处置。
徐佩秋抿着唇笑: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罚你,你先给我检查作业。
她压着顾哲闻坐下,把习题册拿出来给他,顾哲闻坐在小桌子前,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书。
徐佩秋脱了鞋坐在床上:认真点儿,不许偷懒。
顾哲闻摇摇头,这小丫头是在故意折腾他呢。
少女的幽香清晰可闻,伴随着小桌上新鲜的一束野花,沁人心脾。
顾哲闻叹了口气,认真的看起来,他摒弃脑海的杂念,专心检查她的答案。
徐佩秋的字迹有气无力的,和第一次比起来,像无精打采的小猫。
他忍不住侧了侧身,徐佩秋手背支着脑袋,见他动作,立刻阻止:不准偷懒。
顾哲闻只好转回头,屋子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床上响起轻微的动静,顾哲闻侧耳倾听,动静立马停了,恢复了安静。
他拿着铅笔把徐佩秋的错误答案圈出来,一道题一道题的检查。
半个小时后,顾哲闻将她这段时间做的试题全部检查完毕,他回头,打算叫徐佩秋过来看看。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酣然熟睡,她背靠着床头,怀里抱着枕头,微张着嘴,小脑袋歪着,黑发凌乱。
顾哲闻宠溺的笑了下,小心推开凳子走到床边,徐佩秋睡得很熟,连他走到床边都没发现。
她昨晚就没睡好,今天早上在顾哲闻背上睡了小会儿,也没什么用,一整天都头晕脑胀的,只想睡觉。
下午时分,她心里惦记着许困,强撑着精神等他回来。
现下一放松,她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睡梦中。
顾哲闻把她抱起来,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徐佩秋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她皱眉睁开眼睛,从眼缝里看着人,她抓住顾哲闻的手,声音虚弱:铁蛋,冷。
冷?这大热天的怎么会冷?顾哲闻连忙看向她,脸蛋红润,红得有些过分,额头流着汗,唇色苍白。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很烫,发烧了!顾哲闻心揪了起来,他连忙转身,徐佩秋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等我,我找车送你去医院。
徐佩秋迷迷糊糊的点了头,把手缩了回来蜷成一团,好冷。
头也痛,浑身都不舒服。
顾哲闻返回许困的房间,他把许困叫醒,许困揉了揉眼睛:顾哥?佩秋发烧了,你先照顾她,我去取我的车,几分钟就回来。
什么?许困的瞌睡一下没了,他立马掀开被子,急急问道:我姐她怎么发烧了?她没事吧?她……你先别急,我去取车,把她送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
许困怎么可能不急?他都快急死了。
顾哲闻拿着手电筒冲进了黑暗中,邓永飞被俩人吵醒,他打开房门:发生什么事了?许困懒得理他,一朵对徐佩秋别有用心的烂桃花。
邓永飞揉揉眼睛跟着他进屋,他见到徐佩秋不正常的脸色,当即明白过来:这么晚了,医院也该关门了。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这句话,许困心里急得快起火了。
他的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沉默地垂着眼。
徐佩秋发烧了,是昨天淋了雨,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莫非是村里的那些人又欺负她?顾少校说她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下午没见就发烧了?许困心乱如麻,脑子气得胀痛。
邓永飞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默默地闭上嘴巴,跟着担心起来。
顾哲闻骑着他的小车回来了,许困赶紧把徐佩秋抱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根本不用顾哲闻指示,许困把徐佩秋往顾哲闻身前一放,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顾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姐。
放心,我有熟人在医院,不会有事的。
你们快回去休息,明天如果我没回来,就让大家休息一天,下雨时记得帮人家干活,别闲着。
许困和邓永飞看着他没入黑暗中,只有车前绑着的手电筒射出一道直直的光,一个转弯,那条光倏地消失。
许困的心渐渐往下沉落,他有些自责:她身体不好,今天我不该让她这么担心的。
始作俑者邓永飞连忙安慰他:那我写信叫我家里多给我寄些补身体的东西,给佩秋姐好好补补。
许困脸上的担忧还未散去,却在眨眼间被警惕所代替。
邓永飞茫然的握着自己的手:你救了我的命,这些东西只是我的小小意思。
许困很想拒绝,可徐佩秋需要那些好东西补补,他沉默一阵,终究没有拒绝。
罢了,人情以后他慢慢还吧。
见他没有拒绝,邓永飞的心终于落下,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许困的肩膀:先回去睡觉吧,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许困甩开他的手,独自进屋,邓永飞瘪瘪嘴,看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再忍忍。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进去前,他回头凝望着黑暗,得平安回来才是。
顾哲闻载着徐佩秋赶到军医院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钟了,院里医生不多,只有几个值夜班的,听到报告,值班医生赶紧出来迎接。
顾哲闻抱着人:她发烧了,烧了一夜。
那赶紧的,小萧,你快去把东西拿来。
诶好咧!一阵手忙脚乱,徐佩秋被放置到病床上,打了针后,早上她的烧终于退了,顾哲闻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天已经亮了,昨晚的值班医生准备下班,他看见顾哲闻还守在病床前,他忍不住走进来:顾少校,您一宿没睡了,这里有护士照顾着,您赶紧回家补补觉吧。
你先下班吧。
值班医生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自己走了。
之前都传顾少校在外面看上了一位漂亮姑娘,他还以为是院里的人没事瞎传的,没想到竟还是真的。
而且看顾少校这表现,怕是用情不浅啊。
顾哲闻再次确认她退烧后,打了个哈欠,他不知道徐佩秋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打算先叫人去备点粥。
备了粥,徐佩秋却一直没醒,顾哲闻撑了半天,实在撑不住了,到隔壁房间的空床位上躺着歇下了。
快两个晚上没睡,倒真有些困了。
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各种消息传遍整个医院。
大家都知道,顾少校又把之前的那个女人带到医院里来了,纷纷猜测顾少校和她是什么关系。
有胆子大的,偷偷摸摸的蹲在门口,打量徐佩秋。
虽然闭着眼,但看那精致的模样,是比一般的姑娘要好看得多,哪怕人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也美得跟幅画儿似的。
病房门口熙熙攘攘,说话的议论声吵得徐佩秋头疼。
她有起床气,醒过来后,她皱着眉扫了圈门口的人,觉得厌烦。
她撑着靠坐在病床上,端起旁边杯子里的热水,喝了几口。
看到熟悉的环境,再加上屁股针扎般的疼,她大概猜到自己又发烧了。
顾哲闻此刻不在她身边,约莫也是因为半夜送自己过来,加上又守了一上午,现在实在撑不住跑到哪儿补觉去了。
门口有护士挤进来:你醒了。
顾少校在隔壁房间,用不用我帮你把他叫醒?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十分友善。
不用了。
徐佩秋摇头,她肚子有些饿了,便仰着头询问她:你们这儿有吃的吗?有,顾少校随时准备着呢,您稍等,我马上给您端来。
徐佩秋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和细致,想让人不喜欢都难,她又有些开心,这就是她的男人。
小护士很快端着一碗鸡肉粥回来了,她小心的把搪瓷碗放到徐佩秋的手上,声音温柔:小心点,烫。
谢谢。
徐佩秋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米粒是炖烂了的,又香又软,粥里的鸡肉切得很碎,顺滑可口,粥很好喝,徐佩秋一次性喝了大半碗。
最后她吃不下了,便把碗放到旁边。
小护士有些惊讶:你不吃了吗?我饱了。
喝粥的时候徐佩秋注意到,门口一直有个穿白大褂的姑娘盯着她瞧,两人视线不小心对上后,对方朝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徐佩秋想了想,现在自己唯一能被人惦记上的,只有顾哲闻。
但是顾哲闻,也是唯一不会被别人抢走的,只属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