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佩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狄雪滟在旁边陪她,见床上娇美的人睁开眼,狄雪滟松了口气: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担心死了。
她走过去扶起挣扎着要坐起来的徐佩秋:你这一晕就晕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又没吃饭, 刚好现在是打饭的点儿,我去给你要碗稀饭来,你将就着吃一点儿。
狄雪滟说完欲走,徐佩秋抓住她,声音沙哑:顾少校他怎么样了?还有我弟弟,他们还好吗?挺好的, 没什么大碍, 只是你弟弟在枪林弹雨里瞎蹦, 被子弹擦破了一点儿皮, 已经上过药了。
狄雪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顾少校他们现在应该在忙,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先去给你舀稀饭, 你躺在这儿哪儿也别去。
狄雪滟道。
等人走后, 徐佩秋爬起来给自己倒了碗热水,嗓子干得厉害,火辣辣的疼,说话时声音带着一股沙哑, 喝完水后她觉得舒服多了。
双脚踩在地上,除了还有点头晕已经没有其他的问题,睡了整整一天, 徐佩秋此刻精神百倍。
狄雪滟很快把饭菜给她端了过来,徐佩秋吃了几口,忙着和其他军医治疗受伤的病人,知道顾哲闻和许困没有事她放心多了。
倒是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士兵,她心里难受得不行,伤口处的肉翻出来,惊心怵目。
军营里医疗药物不够,只能节省了又节省,好在许困找到了一些本地的草药,把草药研磨成汁儿涂抹在伤口上,效果异常好。
这种草药遍地都是,徐佩秋便从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变为采草药的小姑娘。
一群医生和士兵把方圆几里的草药全都采了回来,以防不时之需。
徐佩秋刚包扎完一个病人,祁岚主动靠近,用一双无辜又纯洁的目光注视她。
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有事?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祁岚却多心的以为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咬了咬下唇:我听说了,以前你是地主,出身不好。
所以。
徐佩秋摘下手套,挑眉。
你觉得我配不上他?祁岚没有反驳,从她闪烁的眼神中却能得出肯定的答案。
徐佩秋轻轻笑起来:英雄不问出身,我现在是军医,还是比你优秀的军医,如何?首都最好的军医院听说过吗?它的院长东方国听说过吗?我,徐佩秋,一个地主出身的人,现在是东方院长的关门弟子,是该院优秀的主治医师。
若是你觉得还不服气,那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九七八年,我以省状元的身份被录取进入首都军医大学,五年来成绩名列前茅年年第一。
而你呢,阿姨。
徐佩秋微微一笑。
祁岚被那声阿姨叫得面色恼怒,她是比徐佩秋大不错,但她竟然叫自己阿姨,实在是太过分了!后方有抹熟悉的身影靠近,祁岚连忙挤出眼泪,楚楚可怜道:佩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太过分了。
顾哲闻面无表情地走近,把小女人捞进怀里,徐佩秋正在诧异祁岚为什么突然演技大增,听见耳畔男人温柔的声音后,她恍然大悟。
徐佩秋拍开顾哲闻的手,抱着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喏,有阿姨来找我谈话呢。
这位阿姨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用我的出身攻击我,说我配不上你。
祁岚目光带着期盼,顾少校知道她是地主出身,一定不会喜欢她的。
顾哲闻的眼冷淡下来,他看也不看祁岚,把闹脾气的小女人强行抱过来:我就喜欢地主出身的你,要是再早个几十上百年,说不定我这个穷小伙还配不上你这位千金小姐。
就你嘴甜。
徐佩秋的嘴角扬起来,脸上荡开灿烂的笑意。
顾哲闻的手贴在她的腰间,搂着小女人走远。
祁岚立在原地,晶莹的眼泪还挂在眼角,狄雪滟心里特瞧不起她,忍不住冷言讽刺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地主出身,地主帽子早就摘得差不多了。
说完她摇摇头走了,靠后门考进大学,又靠后门得到工作的人果然不如人家一路打拼起来的人优秀。
徐佩秋地主出身怎么了?现在人家是新时代女性的标杆。
这个祁岚怕不是在边境待久了成傻子了吧?徐佩秋未来可期,只要这几十年的工作不出意外,以后成为院长妥妥的。
除此以外,徐佩秋还有自己的生意和事业,顾哲闻虽然是个少校,要真论起来,顾少校还有点配不上人家。
徐佩秋的美貌远近闻名,听说还有星探找她当明星,更别提她早早的就成了万元户,现在的财富恐怕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想到这里,狄雪滟有些羡慕,同样是女人,同样是爹妈生的,怎么外貌差距就这么大?旁人只觉得是人家徐佩秋高攀了顾哲闻,殊不知现在却是顾哲闻高攀了人家。
也幸好这两人早早地相爱,感情坚如磐石,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徐佩秋吃着醋,轻哼一声别开头:开心吗?这么多女人追着你跑,我们的顾铁蛋有出息了,花枝招展的惹人爱极了。
顾哲闻哭笑不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你,只能看见你。
徐佩秋勉强开心了一秒,继续轻哼。
顾哲闻干脆地把她抱起来,徐佩秋惊呼一声: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
说着她就想从顾哲闻身上跳下来,顾哲闻紧紧抱着她:你吃醋了,让我尝尝。
尝个头,大庭广众之下到处都是人,你还敢当着他们的面行不可描述之事不成?事实证明徐佩秋低估了顾哲闻厚脸皮的程度,他说完就亲了她一口,胡茬蹭着她娇嫩的肌肤,有点刺还有点硬。
旁人哄笑。
徐佩秋赶忙抬手挡住他的嘴,满脸通红恨恨地瞪他:你今晚没有床睡觉了。
好,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你不要脸的程度越来越高了。
徐佩秋打不过他,反倒被男人折腾了一宿,她本想把顾哲闻踢下床,却提不起力气。
顾哲闻替她掖好被角:睡觉吧,最后一场战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因为徐佩秋的提醒,顾哲闻发现了唐中尉做的那些事情,及时清理掉军中的障碍和隐藏炸|弹后,形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经过慎重的讨论决定,全军将在一个半月后趁夜主动出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能成功,顾哲闻便可以回去交差,恢复正常的工作。
徐佩秋没力气回应他,小女人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抱得紧紧的,温暖又安心。
她嘴角含着笑,回家了就好。
顾哲闻繁忙的为最后一战做准备,徐佩秋和一众军医也忙得飞起,经过充足的治疗和休息,先前受伤的士兵全部痊愈,投入了新一轮的训练中。
月明星稀的一天,炮火声点燃了战场。
徐佩秋一直待在后方,履行自己救死扶伤治疗军人的职责,可不知为何,原本踏实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不安起来。
徐佩秋努力想要压下心里的不安,夜色渐深,她猛地扔下手中的消毒酒精,跑回宿舍。
狄雪滟在后面大喊:佩秋!佩秋你去哪儿?!我回宿舍拿笔!她头也不回的跑掉,飞奔回宿舍,徐佩秋抖着手握住笔,在纸上飞快写下顾哲闻和许困的生辰八字算起来。
许困的结果很正常,倒是顾哲闻……徐佩秋猛地把纸撕成碎片,飞快跑往前线。
有人认出了她,赶紧拦着:徐医生,徐医生你不能去前面,前面很危险。
让开!她不知道从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推开了阻拦的人,她一边跑一边叫:顾哲闻!顾哲闻!前线混乱,无人顾及她,徐佩秋如无头苍蝇在人群中乱撞,有子弹擦着她的脸滑过,也有炸丨弹在她身旁炸开。
徐佩秋趴在地上,小腹微痛。
她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泪水混着血流下,她带着哭腔,如汪洋中飘零的一叶扁舟,不知疲倦的喊着那个名字。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虽然不知道顾少校的小夫人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有好心人抽空指了个方向:顾少校在那处。
徐佩秋感激的道谢,飞快跑过去。
近了,那道身影就站在最前面,笔挺高大。
像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曾经为她遮风避雨,为她构筑了世界上最温暖的家,为她双手捧上一个美好且值得留恋的人生。
徐佩秋额上的血流了半边脸,她心里一喜,不顾小腹的疼痛朝她的男人跑了过去。
顾哲……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暗处拿枪指着她的男人。
在唐中尉扣动扳机的瞬间,徐佩秋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反应,纵身一跳扑了过去。
肩膀瞬间传来一股刺痛,顾哲闻错愕的接住她,语气严厉:你不可以到这里来!唐中尉还想开第二枪,许困立马转身打中他的手腕和两只脚踝,连开三枪后,有人上去捉住他,把唐中尉制服押在原地。
徐佩秋躺在男人的怀里,眼泪簌簌地流下,她有气无力的说话:顾哲闻,我肚子疼……许困转身回来,漆黑的夜中,火光照亮了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清艳绝伦的半张脸几乎被血铺盖,看不真切。
徐佩秋捂着肚子,嘴唇苍白,许困发狂的蹲下身,眼神狠厉,声音却极度温和。
许困小心翼翼地说话:肚子疼?肚子疼……徐佩秋重复道,眼皮沉重得像千斤石,大脑嗡嗡的一片,意识渐渐远去。
徐佩秋倔强的抓着顾哲闻,眼泪落下:顾哲闻,你不要死。
片刻,她又抬手抓住许困:还有你,你也不要死。
我只有你们了,你们不要离开我……顾哲闻猛地抱着她站起来快步往回跑:军医在哪儿!军医!男人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焦急和紧张,久久无人回应,他不知疲倦的叫着跑着,声音绝望。
徐佩秋靠在他怀中,见他和跟在后面的许困终于远离了战场,她安心地闭上眼睛:顾哲闻,我好困,我要睡了。
不,你别睡,别……我求求你了。
男人哀切的祈求声成为她最后听见的声音。
*睁开眼睛,入目一片雪白,房间里充斥着强烈又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徐佩秋费力的扭头,看见了几道模糊的身影。
费玉曼原本正在和东方院长说话,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她惊喜地走过来:佩秋,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对了,我先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张姨,快倒水来!费玉曼回头吩咐,张姨高兴的应了声好咧!徐佩秋抓着床单:妈,哲闻呢?他怎么样了,还有我弟弟……他们很好,他们都平安的回来了,你放心,等他们忙完了他们就过来陪你。
费玉曼抹了抹眼泪:你能醒过来太好了。
东方院长走近,吩咐道:佩秋,你怀孕了一定不要想太多,原本前三个月胎像不稳,这次孩子能保住实在是奇迹。
但是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以后一定要多补身体,以免遭遇其他的意外。
徐佩秋怔了怔,此刻她的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她下意识地重复老师的话:我怀孕了?是啊,你怀孕一个半月了。
费玉曼欣喜道。
徐佩秋已经在战场呆了快三四个月,怀孕也是情理之中。
她一边暗自责骂儿子不知道克制,一边又开心又担忧。
这次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她认真地说道:佩秋,在你怀孕期间,你向医院请假吧。
先回家把身体调理好,万万不能落下病根,否则年纪大了你会很痛的。
东方院长笑着答:好,假期我批准了!张姨端来了热水,费玉曼扶着她喝了两口,徐佩秋还没吞下第三口,一阵反胃,喝出去的水全吐了出来。
她动作一大,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她脸惨白,一阵冷汗。
费玉曼赶紧把水放下,扶着她躺下:你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一定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她温声细语的哄着娇贵的儿媳妇:佩秋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徐佩秋缓了片刻:妈,我想吃辣的。
好好,张姨,你快回去做些辣的东西送过来。
费玉曼回头吩咐,张姨继续笑着应了一声,拿起包回家准备吃食。
等人走光只留下费玉曼后,费玉曼才细细与她讲起当天的事情。
顾哲闻疯了一样的找到狄雪滟,求她救救徐佩秋,狄雪滟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医生,硬是被顾哲闻低声下气的姿态感动得满眼泪光,她当即抛下手里的工作给徐佩秋做应急处理。
许困情绪低沉的在旁边看了一阵,徐佩秋的血止不住的流,许困突然跑开独自联系了他的领导,强行要求对方派来一架直升飞机把徐佩秋紧急送回去治疗。
他沉着声音说:要是明天早上我看不到东西,回来后,我立马脱离组织,无论结果如何。
领导知道徐佩秋的身份,知道她是顾少校的小夫人,也是顾老将军的孙媳妇,他当即同意,连夜派出直升机把徐佩秋从战场接回来,安置在她工作的军医院,并通知了顾家人。
东方院长听闻自己的学生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二话不说亲自上阵,把徐佩秋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费玉曼说完后,忍不住打趣道:以前家里的人参燕窝啊什么的,常常今天少一样明天少两样,我就知道是那个臭小子借花献佛了,但现在我很高兴他那么做了,也很后悔当年没有更好的帮助你调理你的身体。
你救了哲闻的命,你是我们顾家的恩人。
徐佩秋轻轻地笑起来:妈,他是我的男人。
仅此一句,便足够了。
费玉曼感动地点头:好,好,你是我们顾家最好的儿媳妇,等你嫁到我们家来,我们会把最好的全都给你。
徐佩秋脸上显出几分疲倦,费玉曼笑着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门被关上,徐佩秋兀自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幸好。
房间里很安静,伴随着徐佩秋浅浅的呼吸声。
顾哲闻和许困提着热乎的饭菜进来后,发现小女人睡颜安静,两人轻轻地放下东西。
顾哲闻转身对许困说:你先回去睡一会儿,我来守着她。
许困看向徐佩秋,脸色依旧苍白,却没那晚上那么吓人了。
他点点头,托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好几天没阖眼了,浑身都累。
顾哲闻在床边坐下,仔细的帮她掖好被角。
徐佩秋动了动,醒过来。
顾哲闻动作一顿,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徐佩秋摇头,望着他笑,小丫头笑颜如花,美不胜收,一如几年前娇美的模样。
徐佩秋想坐起来,顾哲闻扶起她,徐佩秋张开手,顾哲闻立马抱住她。
徐佩秋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男人的脸颊:你回来了。
以后不要走了好不好?好。
顾哲闻答应。
徐佩秋松开他,突然威胁:要是你再敢离开,我们娘俩就离家出走。
娘俩?顾哲闻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他欣喜的看向小女人的肚子: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嗯。
徐佩秋表情和缓,她的手覆上肚子:这孩子命大,不如以后就叫顾铁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铁蛋:?????许困:?????万一是个女儿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