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妲还在吨吨吨喝水, 尤其沉浸,没有听到,乔治桑听到声音, 回头一看, 神色甚是意外。
李姐。
李姐,大名叫李梅素, 早先跟宋坊的一个表妹有些亲戚关系, 小的时候就跟着乔家。
当初就是考虑到这一层亲戚关系, 乔治桑才把李梅素从老宅调过去照顾乔妲,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梅素后来也在齐双手中吃了亏, 年初被人赶出了临世公馆。
他一回头,李梅素就认出了他。
顿时, 泪如雨下,内心里的愧疚与自责就这么倾涌而出。
治桑, 我对不起你。
当初一开始,我刚被赶出齐家的时候, 就想去跟你说说那齐家两个母女的所作所为,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了,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些事情。
再加上,齐双又一直用偷窃的理由要挟我,我这不明不白的也不敢出来, 就跟着我儿子去了国外。
她一说这个理由,乔治桑这才明白, 为什么助理当时三番两次调查此事, 却没有发现端倪的原因。
她根本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所以怎么可能说的出来。
治桑,实在是对不起你啊,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李梅素眼眶里满满都是泪水,眼睛也红通通的。
两年前,乔治桑和齐园正式离婚之后,李梅素就察觉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齐园脾气似乎有些暴躁,尤其是每次乔治桑来见乔妲之后,表现的尤为明显,动辄当着孩子的面摔杯破盏。
她当时想着告诉老宅,但是却被齐双阻止,卖惨齐园只是每次看到乔治桑就会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所以才有些烦。
李梅素这么一听,也能理解,随后就没再提起。
谁想到,这件事情的两个月后,齐双就把齐园的贵重珠宝放到了她的房间,直接就诬陷了她。
又怒又悔。
但是,却没有料到,她一从临世公馆出来,就把这些事情全忘了。
而她的儿子则也担心盗窃的事再惹怒齐双,所以就直接带李梅素出了国。
而也就是在前两个多月,她才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决定回国,结果回国一打听,就知道了临世公馆从她之后的几个保姆阿姨都被拘留审问过的事情。
无缘无故,一个雇主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保姆提起诉讼,因此,再一想她离开之前,齐家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不需要多想。
对不起对不起。
李梅素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乔治桑心情有些复杂,若是说,他对李梅素一点怨恨都没有那实在是假的可怜,那么乔妲后面受得苦又算什么。
可是,要是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李梅素的身上,他更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事情发生得前提条件就是他当时轻易地放弃了乔妲的抚养权,才会让后面这些人有机可乘。
说到底,也是我当时不够负责,不够关心小乔。
那些勒索的条件也好,甚至齐园要起诉他国内强/女干的事情也罢,若不是当初他不够小心,这一切发生的概率绝对很小。
李梅素擦了擦眼泪,哽咽道:都是我,我当初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告诉老宅的。
乔治桑长叹口气。
乔妲其实放下水壶的时候,就看到哭泣得不成样子的李梅素了。
但是,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李梅素哭得很伤心。
李姨姨。
不要哭啦。
她这一声安慰,更是让止住眼泪的李梅素再次哭泣起来。
李梅素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摸摸她的小脸,然后噙着眼泪问:小乔,你还记得李姨姨吗?天气很冷,乔妲戴着毛线帽子围着围巾,小脸被包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刚喝了热水,还看起来红彤彤的。
乔妲听到她的话,想了几秒,然后对她点点头。
李姨姨给小乔冲奶粉,该给小乔做早餐午餐还有晚餐,而且还帮助小乔穿衣服、穿鞋子,小乔记得你。
爸爸说,不给小乔吃肉欺负小乔的阿姨是坏阿姨,对小乔很好照顾小乔的阿姨是好阿姨,李姨姨就是好阿姨。
李梅素听得眼泪哗哗直流。
乔妲看她还在哭,伸手帮她擦了擦,但是擦眼泪好像也没有让她止住眼泪,最终只能向爸爸投去求救的目光。
奇怪,眼泪怎么一直不停。
李姐。
乔治桑眸色深沉,思考片刻,然后问她:你愿意去法庭作证吗?顿了一顿,继续说。
齐双的宣判,不出意外,应该就在下个月。
我愿意出庭。
李梅素擦了擦眼泪,干脆利落地答应他。
出庭,是给齐双的结局宣判,同时也是为曾经的行为所做出的救赎。
乔治桑带着乔妲回车上。
正准备上车的时候,乔妲眼前出现一个白色的纸袋,袋上放了一张贺卡,上面写着一行英文。
乔治桑拿起来一看。
Happy birthday。
贺卡上的英文字迹却又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他往车后一看,没有看到人影。
爸爸,这是谁不小心丢的东西吗?乔妲问他。
乔治桑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纠结,而后又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最后,他轻轻摸摸女儿的头发,把纸袋递给她。
还记得谁最近要过生日了吗?小乔最近要过生日了吖。
乔妲对他歪歪头。
乔治桑轻轻一笑。
这个纸袋里面是妈妈给小乔四岁的生日礼物。
真的吗?乔妲一听,忙不停地想要打开纸袋来看一看,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看到妈妈了,她还是有点想妈妈的。
乔治桑把她抱上车,顺便把纸袋拿起来,对她说:上车再拆。
乔妲点头。
然后很快,黑色的宝马就驶出了幼儿园前的这条街,汇入茫茫的车流当中。
而在车子走后,街口的拐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个瘦弱的女人,看着车子远去的地方,静静地伫立。
手机震动。
女人慌张地接通手机,把手机放到耳旁,里面是一道女声。
小圆阿姨。
没有学校愿意接受我。
你高兴了吧。
女人,也就是齐园,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低着头,蜷缩着,拼命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赶紧回来。
手机对面的人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树上的几片干枯的树叶随风掉落。
齐园恍了下神,捂紧大衣,朝整个城市最为知名的城中村走去。
走十分钟,走三十分钟,走一个多小时,终于,走到了破旧不堪的城中村。
这里道路狭窄,下水口堵塞,路上遍地是淤泥。
第一次来的时候,恶心想吐,而无数次走过之后,却变成了习以为常。
齐园抬起头,眼前却出现的是她第一次来京市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她父母双亡,得知消息的乔威宋坊夫妻二人立刻找人把她接到了京市,给她准备了漂亮的衣服、明亮的房间…甚至到最后,为她指了一桩极其靠谱的婚事。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但是齐双却来了,来了之后一直提醒着她和乔家的差距有多大,慢慢的,她和乔治桑渐行渐远,后来她怀孕生下女儿,再到后来,离婚之后,她对女儿基本不闻不问,导致……思绪渐远。
齐园顿住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门却不想推开。
嘎吱,破旧的木门发出难听刺耳的响声。
小圆阿姨。
齐橙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把打开门,面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小橙。
齐园低着头。
卖二手珠宝剩的钱拿出来。
齐橙没有跟她废话,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但是…齐园抬起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话。
小圆阿姨。
齐橙冷声道,可别忘记,当初是谁帮你筹谋算计乔家的人是谁。
言辞犀利。
齐园目光略微躲闪,对她说:没剩多少钱。
那件旧的碧玺戒指,二手价格也就在1.5万左右,卖掉戒指后,先去给乔妲买了生日礼物,后来又给自己买了一件过冬的大衣,根本没剩多少。
没剩多少。
齐橙轻声哧笑,那个5.04ct的粉碧玺,放在二手网站上绝对能卖出上万的价格,而现在,齐园说没剩多少钱,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小圆阿姨,你不会又去偷偷跑去见乔妲了吧。
齐园目光躲闪,举起手遮了一下。
齐橙这才注意到白色昵大衣,走过去扯了扯,眼底全是怒火,阴阳怪气道:或者说,知道乔妲不想见你,就没去自取其辱地碰壁。
不会。
齐园反驳道。
或许吧。
齐橙颔首,然后进屋拿了一把剪刀出来,看着她的新衣服,挑了一下眉,但是,小圆阿姨,新衣服就别穿了吧。
说着,就拿着剪子去绞那件大衣。
齐园最开始躲了两下,但是后面又害怕剪子剪到肉,索性任她去剪。
齐园感受到她的服从,立刻笑了出来,一边剪一边说:小乔果然是你的亲女儿啊。
当初,有一次她不吃菜,我妈也是拿了一把剪刀把她很喜欢的洋娃娃剪了,她就立刻听话了呢。
还真是,母女相似啊。
她疯笑着,齐园却毫无反应。
她记得那一次的事情,她从舞蹈团回来,一回家就看到了娃娃里面的棉花飘得到处都是,当时她的反应是什么呢。
她当时立刻选择了……齐园的眼泪流了下来,原来原来,真是是她在折磨自己的女儿。
怎么……忽然,齐圆瞪大眼睛,猛地反抗起来,用力把人一推。
——砰。
齐橙没有防备,剪刀啪地掉在地上,她人一个趔趄,后脑勺正好撞在门锁的凸起之处,红色的血慢慢淌出。
啊。
齐橙痛叫出声,一只手捂住后脑勺,一只手拼命去够齐圆,用若有若无的气声说: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声音支离破碎。
红色的血不断从后脑勺后流出,这些血就像是一张大网,把齐园紧紧裹挟起来。
救护车…齐橙还在嘶喊,齐园一时耳鸣起来,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恰好经过一个路人。
诶呦喂,怎么回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打120。
齐园这才清醒过来,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冷声道。
你打吧。
*所以,昨天小乔拿回来的那份生日礼物是小乔妈妈送的?段琦一边涂乳液面霜,一边问乔治桑昨天的事。
乔治桑点头,但是没说话。
这件事情算到现在,已经无法定义究竟谁的责任更大一些。
要是齐园对乔妲的忽略是罪,那么乔治桑当初的自以为是也是罪。
自以为提供物质条件,乔妲就绝对不会受苦,那成想,正是这些物质,才让乔妲受罪。
总之,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段琦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这一切的结局,都是那些贪心不足的人应该有的下场。
法庭开庭在即,对犯罪的人宣判的时刻也即将来临,一切尽在眼前。
乔治桑无声点头。
段琦见势,便不准备再多说什么,然后另找了个话题。
幼儿园要放假了吧。
马上。
乔治桑把微信群里发的通知截图发给她,今年过年早,明天过后,幼儿园就休息了。
段琦听着他说的,然后又去翻了一下备忘录和日历。
过年在一月二十八,乔妲的生日在十二月十五,也就是下周一。
小钊参加统考,所以学校也提前给他放假,过年前应该还有一个院校的考试。
段琦到目前为止其实对这件事还有些模糊。
十二月十八号。
乔治桑对Z国音乐学院的招生简章算是记得一字不差。
所以,小乔和小钊都放假了嘛,就想着,过两天放假想他们两个去滑雪,顺带着给小乔过个特别一些的生日。
这半年以来,段琦其实有发现。
相比较那些平平常常的运动,乔妲偏爱那些更刺激一些的运动。
上周,有个电视节目讲滑雪,小小的人坐在凳子上专心地看了许久。
滑雪?乔治桑只是有些诧异,不知道从哪就蹦出来个滑雪的想法。
段琦就把乔妲看滑雪节目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
听到段琦说是乔妲想去,乔治桑自是并无不可。
那小钊考试……十五号到十八号,中间可只有三天。
小钊不留下。
说起来,段琦还有些莫名其妙。
怪事每年发生,今年尤其得多。
上周,谢浪一通电话把段钊言叫过去,说他跟沈梦离婚的事情,最近更是缠着段钊言,要段钊言跟他一起出国。
这不是白日做梦嘛。
所以,自从统考结束,段钊言每天也被谢浪烦个不停。
小钊肯定跟着去。
只要乔妲过去,段琦根本就不担心段钊言不想去。
乔治桑有所顾虑。
考试的事情,确实需要再慎重斟酌一下,因为这个有可能会影响很多。
看到他的思虑,段琦也给出了另一个建议。
过两天直接问小钊的意见吧,毕竟,紧张复习两个月,也不在最后那一哆嗦,而且到时候,带着那个指导老师一起过去也行,反正我不想让谢浪影响小钊。
乔治桑点头,这算是考虑得最为周到的主意。
确实,如果谢浪一直过来骚扰段钊言,那段钊言还不如跟他们一同出门。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段琦话落,就赶紧给某个品牌的SA发了个微信,让SA留几套滑雪服。
说风就是雨。
乔治桑轻笑。
SA立刻回过来短信。
不瞒你说,上上周带小乔去逛街,当时我就觉得这套限量版的滑雪服就应该是我跟小乔的,果不其然,就是我们的。
段琦三言两语讲述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
想来也是有趣。
为了几套滑雪服,千里迢迢飞过去滑雪,这真是让人无奈啊。
乔治桑轻笑。
滑雪的事情就此确定下来。
段钊言正烦谢浪,当段琦问他中间休息那两天是跟他们出去,还是要呆在京市等着考试,段钊言当然是二话没说,径直选择跟他们走。
对此,段琦一点不觉得奇怪,毕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谢浪那无休止的烦扰。
——噔。
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段钊言看到备注,直接选择无视掉,就当没看到。
乔妲提醒他。
哥哥,有一个头像绿绿的人给你发信息了哦。
没事,别管他。
头像绿,只怕是恨不得整个人都是绿的吧,段钊言摇摇头,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带着乔妲去附近的雪场,准备过两天滑雪的装备。
转眼,两天过去。
出发前,段琦还特地发了个朋友圈。
所以,朋友们陆陆续续地知道滑雪这事,而其中对这件事情最羡慕的人莫过于——时延。
不是吧不是吧。
滑雪这等好事竟然还不准备叫上我,亏我勤勤恳恳给你指导了一个月。
段弟。
自从知道了段钊言要看Z国音乐学院作曲系以后,时延就开始这么叫他。
理由有二,一是段钊言以后肯定是他作曲系的直属学弟,二则是段钊言以后极有可能会被刘辉忽悠过来,跟在他后面出道。
对此,段钊言表示对第二个理由敬谢不敏,愧不敢当。
行了,没别的话就赶紧挂了吧,马上飞机要起飞了。
明摆着的态度就是:别聊了,小弟不想陪聊了。
时延噘嘴,不跟他斗嘴了,想起打这个电话的正事,跟他说:你们到了,给我发个地址,我给小乔妹妹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其实,他本来想得是等明天乔妲生日,他带着生日礼物去乔家蹭顿饭来着。
说来也是悲惨,他上一次吃饱饭还是在段钊言家里,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借口过去光明正大的蹭饭,结果乔妲却要出去过生日了,阴差阳错,就这么地失去蹭饭的机会。
真是让人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
嗯,知道了。
段钊言眉头一挑,敷衍着挂断了手机。
刚一挂断,就下定决心,一定不会跟他说地址,他妹妹的生日,一个外人这么凑热闹干什么。
段钊言勾唇轻笑,然后,下一秒,就笑得有些勉强。
壮壮哥哥,小乔现在要起飞了。
小美,小乔马上就要看到大雪了。
桃桃,小乔一到那边,就先给你堆一个大雪人。
小季哥哥,你也要来滑雪嘛?……乔妲对着手表电话,一直说个不停,模样看起来要比另外两个商业精英还要业务繁忙。
一个语音接着又一个语音。
然后,下一刻,段钊言忽然听到一个外放的声音。
小乔,你哥那个妹控估计又想着怎么拉黑我呢,等你到滑雪的地方,记得跟哥哥说一下哈,爱你。
乔妲精神抖擞地听完语音,然后扬起小脸,看着段钊言,软软地问他:哥哥,飞机哥哥说的‘没空(妹控)’是什么啊?段琦听到,别过脸去。
段钊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她说:就是好人的意思。
妹控就是保护妹妹的哥哥,简称一下,叫成好人,不为过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乔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对他笑了笑,哥哥本来就是一个好人嘛。
段钊言摇头轻笑,刚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手机就又响起来了。
一看那个绿色的头像。
这个电话他就已经能猜到对面的人要说些什么了,无可奈何,为了遗产,还是要艰难地忍受一下。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谢浪的声音,段钊言不禁把听筒拿得更远一些。
小钊,跟爸爸出国吧。
国内的音乐学院培养出来的人千篇一律,而西方的音乐学院更为超前,更能够发挥你的天赋。
而且到国外以后,会有更厉害的音乐人给予你更专业的指导,你的艺术道路才可以走得更远啊。
谢浪激情澎湃地说着,段钊言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态度已然清晰。
而且,小钊,不瞒你说,爸爸的护照快要到期,下周就有可能出国了,如果你要是决定跟爸爸走,就要立刻办手续了。
段钊言忽然坐直身体,然后问他:你刚刚说什么?如果你要是决定跟爸爸走,就要立刻……谢浪不明所以重复了一句。
不是,是这一句话的上一句。
爸爸护照快要到期了,下周就有可能出国了。
段钊言清咳一声。
然后无情地扔下一句话。
好走不送。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