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男子的作用就显示了出来, 众太医或许还能在皇后跟前拖延模糊一二, 对上这厉来有几分手段的三皇子, 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其中太医之首周太医站了出来, 拱手回禀, 请皇后、三皇子殿下恕罪, 臣等实在不敢妄言。
皇上这病来的甚是凶猛古怪, 臣等翻阅古籍,方发现同一病症极像, 但又十分把握,故而不敢定下结论。
皇后脸色难看, 那你且说说看, 与皇上相似的这病症是什么!周太医, 你需如实相告, 不得隐瞒一丝一毫!臣不敢!周太医立即掀袍跪了下去。
待到皇后说了平身, 他这才惶恐起身,讲诉了皇帝此时的症状。
口不能言, 神志昏乱, 时而模糊不清的噫语,这纷纷都指向了一个病症,也就是古籍记载的厥症, 厥症分为好几种:煎厥、大厥、薄厥,通俗点讲就是脑充血。
医术中曾有记载:血气并走于上则上实下虚,下虚则阴脱,阴脱则根本离绝而下厥上竭, 是为大厥,所以暴死。
若气极而反,则阴必渐回,故可复苏。
其有一去不反者,不能生矣。
太医这番话下来,皇后和赵景承都沉默了。
按照太医所言症状,大厥之症恰恰指向的就是最严重的那一条,有这种病症者等同于压根没有治愈的希望,大多只能瘫痪在床,肢体无法自处中受尽折磨后病逝,这要是说皇帝就得了这种病,等于是奠定了皇帝的生死,这些个太医还没那么傻。
话说到这份上,皇后和赵景承却已了然,皇帝这一病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最现实的就是那储君之位,两人心中各有打算,偶尔对上的视线都藏着试探和谨慎。
其实这里面处于劣势的是皇后,因为大皇子前去偏远的浚县赈灾未归,收到传信后,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回京,快马加鞭也需要五天脚程。
而就在这五天内,所有的变数都藏在其中,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在这几天内,无论如何都要续保皇帝的性命,确保在大皇子赵景瑜回来之前,皇帝还在,新的储君之位还空着,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很快在心中梳理了一番局势,皇后心中已有打算,威严的吩咐太医一定要全力以赴救治皇帝的病,她一面让人封锁了乾清宫内的消息不得外传。
一旁的赵景承毫无任何动作,任由皇后指挥。
三皇子殿下越是这样的平静,就越是让皇后觉得不简单,然而来不及细想,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嚣。
皇后同赵景承一同出去查看,就见到丽妃、淑妃,等人在外面同拦着他们的侍卫纠缠,非要进去探望皇帝不可。
四皇子景晟如今已是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会儿也被淑妃攥住手心拉了过来,哭天抹泪的模样,打着同情牌,一门心思想探出皇帝病情如何了。
小公主也来了,然来到这以后,听到侍卫通传皇后的话以后,她就在殿外静静等待起来。
现在看到皇后和赵景承出来,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母后,父…皇后递了个眼色过来,交握的双手拍了拍小公主的手背安抚,示意她先别声张,接着朝着和侍卫纠缠的淑妃、丽妃等人而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皇后把这宫里封锁的严严实实的,这是干什么呢?丽妃盛气凌人的指着一个侍卫,狗奴才,你再拦着本宫,信不信马上就让你人头落地!就是,一个个的不想活了!淑妃平日里温柔如水,这会儿也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只有那一位你们才认是主子,本宫和丽妃娘娘,还有四皇子就不是主子了?属下不敢…侍卫退让,却还是如铜墙铁壁般守着宫殿。
其中丽妃气昏了头,抬手就要掌掴守门的侍卫。
住手!一声冷喝,以皇后为首,赵景承和小公主随后的队伍移动过来。
淑妃和丽妃等人一看皇后来了,纷忙把刚才盛气凌人的气焰稍稍收了些。
臣妾/景晟参见皇后娘娘。
连同四皇子一起,三人异口同声的给皇后请安。
让几人平身,皇后脸色不善,斥道:你们好歹也是从二品的妃子,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皇后娘娘息怒。
丽妃瞟了一眼淑妃母子,娇声自保:是淑妃说皇上病了,邀请妹妹我一同来到这里求证,本着关切皇上,臣妾就答应过来了,哪知这不知死活的侍卫硬是拦着妹妹等人不给进去,妹妹心急想要早些看到皇上,才与这些侍卫起了冲突,一时失仪。
丽妃,你!淑妃眼中喷射怒火,被丽妃颠倒黑白的功力惊住,明明是你说皇上病了!让我和景晟都一起来探望皇上,居然还敢颠倒黑白?我可没这么说过…心中暗笑对方蠢货,丽妃表面不耐烦的拨弄护甲。
淑妃气的不轻,正要再理论理论,被皇后厉声打断:好了!你们还想吵到什么时候?身为嫔妃,却不知以身作则,在这乾清宫门口大肆喧嚣,实在是有失皇家体面——还是说,你们想让本宫罚你们去闭门思…臣妾不敢!淑妃和丽妃异口同声。
两人都老实了,被训斥一顿命令其退下,丽妃犹带几分不甘:皇后娘娘,请问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这见不到人,臣妾和淑妃妹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一眼皇上?只要确认皇上平安无事,妹妹等人也就放心了。
皇上现在需要静养,该见谁的时候,自然会召见谁。
彻骨的冰寒视线从丽妃面容掠过,皇后冷冷开口道:丽妃如此为皇上忧虑,不如去祠堂住上几日,日日吃斋念佛祈祷皇上早日病情大好。
…是,那臣妾等人就先退下了。
不情不愿的应了声,丽妃转身领着宫人绞着帕子走远了。
一旁的淑妃见丽妃也没讨着好,也乖乖的行了告退礼领着四皇子退下了。
不一会儿这里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
三个女人一台戏,苏簌簌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同时也认知到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浅白道理。
淑妃丽妃上跳下窜,还是不得其法进入殿内,被皇后这个正宫几句话就给挡了回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后这层身份,以及皇后身后背靠的势力。
母后,父皇他到底怎么了?适时开口询问,苏簌簌面带关切道。
皇后不动声色望了赵景承一眼,本宫与欢儿要说会儿话,景承,你就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恭敬行了一礼,赵景承谦谦有礼的退了下去。
母女俩目送赵景承走远,皇后同苏簌簌来到桌椅前坐下,她刚才在外人面不能言道的,此刻全都讲给了小公主听。
这么多年耳熏目染,如同一开始雾蒙蒙的被雾气遮住的光景,雾气散尽,风景现在全部摊开在眼前,苏簌簌已经从开始的朦胧到逐渐理清了宫内错落的局势。
皇上的龙体危在旦夕,依皇后的意思就是近日让她多亲近赵景承,方便掌控三皇子就近的情况,以便能迅速做出应对。
这翻话暗示中带着些许命令的味道,苏簌簌于情于理都只能应承下来,在血缘上,她确实该站在皇后和赵景瑜这一边。
自从乾清宫不得外人轻易进入后,皇宫内出现的一种奇异的压抑的气氛。
宫内悄悄地起了流言,皇后等人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于是那传播消息的宫人死相凄惨,杀了几个出头鸟以后,这宫里便安静了许多。
苏簌簌按照皇后的意思,拉下面子身段去永福宫拜访三皇子殿下。
风水轮流转,这次却是赵景承避而不见了,一连两日,小公主都被永福宫的宫人挡在了门外,郁闷之际,她偏偏锲而不舍,越挫越勇。
苏簌簌还想着第三日再去登门,却不知一夜之间宫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出宫门,就听到嘴碎的宫人在议论,说是皇上病情又加重了,皇后为了皇上早日康复,自愿去皇室祠堂内祈福三日,以求先灵保佑。
而后皇后又命三皇子殿下好生督促太医给皇帝治病,不得懈怠,好生照养皇帝,不得有一丝一毫的不当…这一切都让苏簌簌感到奇怪,以皇后的性子不可能这个时候去祠堂,除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而这一切疑惑,在她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拦住,说是皇帝传召,被带去乾清宫见到赵景承以后,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被人引路进到宫殿内,苏簌簌注意到乾清宫外面的侍卫全都是陌生的面孔,与昨天见到的大不一样。
乾清宫偏殿内,宫殿漆红色的高门大开着,大殿正中放着一方鎏金镂空、雕刻着四爪金龙的图案,贵重精致的长椅。
一身肃重华服的赵景承就端坐在那上面,面如紫玉、霞姿月韵,远远望去堪比那古意画卷惊鸿之人。
被来人惊动,赵景承抬首。
看清是苏簌簌以后,那骤然而起的凌厉之势卸去,换成了春风拂面似的轻柔。
拍了拍身侧之位,赵景承温声道::欢儿,到三哥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