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想过司马瑾瑜会出现在此处,本来想了许多话要同他说清楚的,但这一时半会的竟是开不了口。
司马瑾瑜的目光紧锁在我身上。
闲杂人等都退下。
他道。
刚刚在周围躲着看热闹的人无声退散,只剩下兄长一人。
司马瑾瑜总算分了点目光给兄长,闻之,你也退下。
兄长担忧地瞧了我一眼,并未有动作。
司马瑾瑜面色不悦,还怕我吃了你妹妹不成?我这才想起我此刻应扮演同兄长闹翻了的妹妹,我轻哼一声,斜睨兄长一眼,直接用后脑勺对着他。
兄长低叹一声,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这偌大的庭院里如今就只剩我和司马瑾瑜两人。
司马瑾瑜也不出声,就这样定定地凝望着我,眼瞳里似含了千言万语,分明就与梦中的秦沐远无二,只是终归容貌不一,如今的司马瑾瑜还是有些不同的。
我指了指远处的水榭,太子殿下,去那儿谈?司马瑾瑜眉头一拧,阿宛,唤我瑾瑜。
我低下头来,不愿妥协。
地上铺了鹅卵石,形状各异,有几只蚂蚁爬过,我数了数,有五只。
我再数了数,又多了一只。
此时,司马瑾瑜方是道:罢了,暂且饶过你。
司马瑾瑜迈开步伐,往水榭处行去。
我松了口气,迈着小小的步子跟上,始终跟司马瑾瑜拉开了点距离。
说实话,对于秦沐远的那种死了也要挖出尸骨来成亲的感情,我心底只觉毛毛的。
我难以想象,若是我死了,司马瑾瑜也挖出我的尸骨来,然后让我的尸骨穿上红嫁衣……单是想,我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瞧瞧司马瑾瑜的背影,心中轻叹,本是一妖孽美男,奈何如此疯狂,可惜可惜。
到水榭处,司马瑾瑜往石凳一坐,手往身侧一拍,过来。
我不愿,赶紧在司马瑾瑜对面坐下,我坐这儿就可以了,面对面方便谈。
司马瑾瑜又是一拧眉头,面色不豫,但也未再逼我。
他忽然拍了拍手,有随从呈上一壶酒和四五碟糕点。
他亲自给我倒了杯酒,我一闻,酒的馨香传来,我轻抿一口,酒香绕齿,只不过我却喝不出是什么酒。
司马瑾瑜笑道:此乃荷香酒,你以前最爱喝这个了。
你小时候常常念叨着,每回总是缠着我带你去酒肆里喝。
我一怔,司马瑾瑜又道:你再尝尝这些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我将桌上的四五碟糕点一一看过,虽说有尝过,但却不是我最爱吃的。
司马瑾瑜满眼笑意,望我时眼神专注极了,只是我知道,他看的人不是我,而是谢宛。
我放下酒杯,道:太子殿下,我是平月,也是萧宛,但不是谢宛。
我将藏在袖袋里的红翡雕花簪拿了出来,我搁在桌上,轻声道:承蒙太子殿下厚爱,此簪平月承受不起。
司马瑾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我心里害怕,但话都到嘴边了,索性全部都说出来。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前世与今生,就该早些做出了断。
我咬咬唇,继续道:太子可记得平月在相国寺里所说的话?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无论上辈子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都是上辈子的事。
如今你贵为一国太子,想要什么都能随手可得,何必纠缠上一世?况且……我顿了顿,太子有所不知,平月一出生便是无心之人,不懂情爱,太子若真与我配在一块,那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也的确是此般想的,我乃是无心之人,不管配了谁,那人都注定是插在牛粪上。
司马瑾瑜面上并无诧异之色,看来是早已晓得的。
不过转眼一想,桃枝既然能为司马瑾瑜办事,那么我这些事定也是有同司马瑾瑜说的,他会知道并不出奇。
司马瑾瑜脸色依旧阴沉,他仰头喝尽酒杯里的酒,随手一扔,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在水面上溅起了水花来,你看水面上的涟漪。
我一瞅,并无什么异样。
司马瑾瑜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他道:这是三百年前的玉佩。
说罢,他往水面一扔,水花溅出,又荡开一圈圈涟漪。
无论是三百年前的东西,亦或是现在的东西,扔进水里依旧会有涟漪荡开,司马瑾瑜一脸固执,所以不管你是谢宛还是萧宛,都是阿宛。
这……这……哪儿一样!我急道:歪理!分明是歪理!司马瑾瑜却道:阿宛,你方才有句话说得对,我今生贵为太子,我想要的总能得到的。
即便是歪理,由我说出的便是真理。
我道:可我是无心之人!司马瑾瑜淡淡地道:我不介意。
我又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你。
他道:正合我意,你谁也不要喜欢,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眼珠子急转,你……你不是喜欢易风么?你不是断袖么?我原以为易风是你,不过幸好多亏了这红翡簪子,我才重新找回我的阿宛。
司马瑾瑜忽然靠近我,趁我没有反应过来就拔下我头上的簪子,以后只许戴我送你的。
我道:那簪子是我爹送我的。
司马瑾瑜一脸不在意地道:你爹也罢,你娘也罢,你自己买的也罢……他脸上阴恻恻的,都不行。
他拉过我,紧紧地箍住我的手腕,箍得我生疼。
我不由得拔高声音,你弄疼我了。
司马瑾瑜力度不减,脸贴着我的脸。
我欲要挣扎,但挣扎不过。
我下意识地想起沈珩教我的拳脚功夫,腿用力一踢,不料司马瑾瑜却将我整个人压在水榭的红柱上,我的双腿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我从小何曾试过此等屈辱,当下想也未想,另一只空出的手就甩了司马瑾瑜一巴掌。
巴掌声落,我方是意识到我打了太子,南朝里脾气最不好的太子殿下。
我原以为司马瑾瑜会生气的,但他却是笑出声来,他的鼻子顶着我的额头,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阿宛的巴掌也是香的。
我怕了,真的怕了,生平唯一怕的便是阿爹的打骂,如今比起司马瑾瑜的作为,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心中惶恐之极。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活得好端端的,偏偏被跟自己八竿子搭不着的上一辈子的事缠上。
我相信此刻我的脸色绝对苍白得可以,手腕上的疼也及不上心里的恐惧。
司马瑾瑜忽道:阿宛,唤我一声瑾瑜。
我死死地抿住唇角,仍是不愿。
若我应了司马瑾瑜,下一个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离谱要求。
事不过三。
司马瑾瑜的唇贴上了我的耳畔,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爹和闻之只是苦肉计?我不过是看在阿宛的份上装作不知。
司马瑾瑜在威胁我!我忽然明白了秦沐远与说司马瑾瑜哪儿不相同了。
上一辈子的秦沐远与谢宛是世交,也就是他们俩的身后所站的家族位置是平等的。
但这一辈子司马瑾瑜是太子,而我萧宛却只是异姓王的女儿。
上一世谢宛可以拒绝秦沐远,秦沐远顶多心有不甘。
可这一辈子的我若是拒绝司马瑾瑜,代价就是我的一家人。
如今三皇子与太子间的斗争愈发激烈,若有行差踏错便永无翻身之地。
我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低低地喊了一声:瑾瑜。
司马瑾瑜神色变得柔和,再唤一声。
瑾瑜。
再来。
瑾瑜。
混蛋!司马瑾瑜是混蛋!继续。
瑾瑜……大混蛋!大混蛋!以势压人,横行霸道!诅咒你下辈子当螃蟹!上天不公!这辈子就应该让我当我公主,司马瑾瑜当世子,看他怎么威胁我!我在心中忿忿不平。
司马瑾瑜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总算是松开了我,将桌上搁的红翡雕花簪戴在我的发髻上,以后见我,就戴着它。
我道:这簪子对我身子有影响。
我知道。
你知道还让我戴!我心想,其实上辈子的秦沐远是恨我的吧,恨我夺走了沈晏,所以这辈子复仇来了。
司马瑾瑜摸摸我的头,你如今只恢复了一小半的记忆,还差一点点。
等你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我便送你其他簪子。
我表面虽是顺从地点头,但心里却道:回府后有多远就扔多远。
蓦地,我忽然觉得司马瑾瑜此话不对劲,如今只恢复了一小半,还差一点点?司马瑾瑜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又道:你恢复一半的记忆就够了。
至于原因,你无需知晓。
他似乎想起什么,神色不善,以后离沈珩远一点,不许再发生昨夜之事。
……昨夜的刺客是司马瑾瑜的人?湖风袭来,我冷得打了个颤。
司马瑾瑜望着我,阿宛,待我登上皇位时,就是迎娶你之日。
这话一出,更是让我心里冷得发抖。
我平时不信鬼神,但今日无论如何也得信一信。
我乞求佛祖,无论如何,这场皇位之争,一定要让三皇子获胜。
作者有话要说:虐师父四部曲,微虐→小虐→大虐→死虐……现在处于微虐小虐的转换……俺是这样觉得的。
不过每个人的虐程度不一样,有人说没感觉有虐到,有人说虐得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