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兄长悄悄地来探我,瞧我躺在床榻上病恹恹的,担忧之色掠上兄长的眉梢,我听易风说你前几天忽然晕倒在地,可是又病了?兄长眉头紧蹙,沈珩怎么没照顾好你?我去找他说说。
我拉住兄长,师父又不是我的丫环,是我自己身子不好。
我晓得自己这回的病因从何来,生魂去了地府一趟,回来后能不病么?只不过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也不好开口同兄长说。
遂转移了话题,兄长也好意思说阿宛,兄长可别忘了,在兄长的新府邸里,阿宛可是说过不认你这个兄长的。
兄长苦笑一声,阿宛,为兄晓得你的意思。
我凉凉地道:那你可知太子殿下想要我当太子妃?兄长怔楞了下,什么?!我也微怔,司马瑾瑜竟然没有和别人说?可是上回他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想要人尽皆知。
难不成司马瑾瑜心底另有打算?说起来,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外边也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来。
我迅速思量了一番,道: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兄长左右张望了一会,压低声音道:陛下命人彻查去年救济邵安蝗灾银钱的贪污一事,牵出了不少官员,尤以户部与工部为重。
而殿下一直以来都是接管户部和工部的。
出了这桩事,陛下震怒,撤了太子管理之职,并下令太子三月不得出府。
我道:去年的事,怎会最近才来审?兄长道:太子与三皇子明争暗斗,如今太子出事,铁定跟三皇子脱不了关系。
我蓦地想起沈珩之前同我说的话——这阵子司马瑾瑜无暇顾你,你安心养身子,不要想太多。
我问:此事发生了多久?也就是前几日案子才结了。
我心想,沈珩果真厉害,连司马瑾瑜无暇顾我都算出来了。
兄长又道:这些事,阿宛不用想太多。
无论如何,为兄和爹娘都会将阿宛护得好好的。
兄长轻拍我的头,所以阿宛只要无忧无虑就可以了,好好地养身子,这样病怏怏的,以后可就寻不着好人家了。
太子殿下的事,你无需担心。
我问:若是太子当真要娶我,那该怎么办?兄长,你帮谁?他笑道:不会有这事发生,除非是阿宛自己愿意的。
况且太子有时候的话也不能当真,阿宛忘了么?太子是断袖。
陛下罚太子三月不得出府,当天太子就将易风从南风馆里接近太子府里了。
听兄长如此说,我稍微松了口气。
也许秦沐远当真意识到了他的真爱是沈晏,而非谢宛。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碧榕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
兄长挑挑眉,道:这丫环倒是眼生得很,是新招进来的?我道:是师父给我找的。
碧榕走近,规规矩矩地同兄长行礼,碧榕见过世子爷。
说罢,她方是将汤药端了过来,郡主,沈公子吩咐了,一定要趁热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兄长笑道:你这新丫环倒是不如桃枝活泼。
我笑了笑,也没说些什么。
..瞥了眼碧榕皓腕上的镯子,我又道:碧榕,你如今情绪不稳定么?怎么镯子颜色又变深了?兄长也好奇地凑过来,会变色的镯子?我将那天碧榕的话说给了兄长听,兄长摸摸下巴,道:会因人的情绪而变的镯子,我倒是第一次见。
顿了顿,兄长忽然道:也不对,类似这样的镯子我曾在太子府里见过。
我一听,怎么说?兄长道:阿宛可记得我曾同你说,太子殿下这些年来每一夜都会做一样的梦?太子殿下欲要寻找梦中的人,特意寻来凡间的一高人,那高人也做了个跟你丫环一样的镯子,说是只要碰见梦中人,那镯子的颜色便会加深。
他轻叹一声,太子当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如此荒唐的事殿下竟是信了十足。
我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碧榕,碧榕安安静静地侯在一边,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陡然记起那一天我失去意识前看到的血红镯子,我问:噢?太子殿下的那镯子靠近易风时,可有变了颜色?兄长沉吟了会,才道:说起来此事当真是荒唐之极,这镯子靠近易风时,本是暗淡的浅红瞬间就如同溢满了鲜血一样。
兄长离开后,我问碧榕:可有害怕的东西?碧榕愣愣地瞧着我。
我道:比如动物之类?碧榕想了想,道:碧榕怕鸽子。
次日,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
我唤了阿符抓了四五只鸽子回来,在碧榕经过时将鸽子放出,并吩咐他要仔细注意着碧榕手腕上镯子的颜色。
阿符不负所托,告诉我他在树梢上埋伏已久,碧榕一经过,立马将鸽子全部放出。
我问:镯子颜色可有变化?阿符道:没有。
我又问:碧榕脸色如何?阿符道:惊慌害怕之极。
我打赏了阿符银子,吩咐他此事谁也不能告知。
当夜,轮到碧榕当值,她伺候我宽了衣后,忽然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碧榕犯了错,请郡主责罚。
我瞅了眼她手腕上的镯子,颜色变深了,但却不像是那天血一般的鲜艳。
我淡道:哦?你犯了什么错?碧榕道:不该对郡主说谎话。
碧榕手上的镯子用途与太子殿下的是一样的。
司马瑾瑜的梦中人应该是谢宛,那么为何碰见易风时会变了颜色?而碧榕的镯子碰见我会变色,碰见易风时更是颜色大变。
我沉默片刻。
碧榕又道:请郡主责罚。
镯子是从你祖母那一代传下来的……我问:你祖母的名字是什么?碧榕道:回郡主,碧榕祖母唤作碧桐。
碧桐这名儿,不是谢宛的丫环么?兄长有句话说得极好,走火入魔,荒唐之极。
瞧瞧,上辈子的秦沐远来了,谢宛也梦见了,如今,连她身边的丫环都来了。
这事委实是荒唐之极!上辈子的谢宛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她周围的人都不得安宁竟是纠缠到现在的我这里来了?我揉揉眉心,问: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碧榕抬起头来,祖母生前对不住您,死前立下誓言,定要寻到您转世,再伺候您一辈子。
这是祖母一代传一代留下来的镯子,只要遇见您就会变色。
碧桐对不住谢宛?我问:你祖母如何对不住我?碧榕道:回郡主,碧榕不知。
碧榕只知祖母之命。
如今寻到郡主了,恳请郡主让碧榕伺候您一辈子。
碧榕说罢,又是磕了三个响头。
我道:你这又是何必,好端端的人生不过,跑来给我当丫环。
上辈子的事已了,我如今是萧宛,是南朝的平月郡主,而非你们口中的谢宛。
碧榕却道:碧榕从小孤苦伶仃,若非亏得母亲的收养与教导,如今碧榕也只能落得个三餐不继的下场。
祖母一代复一代传下来的誓言,能在碧榕身上实现,是碧榕之幸,绝非郡主口中的苦差。
我叹了声,摆摆手,罢了,你起来吧。
碧榕定定地看着我,郡主的意思是?我道:本郡主也不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你要留便留下来,反正我这儿也缺个伺候的人,懒得再让人去寻另外一个了。
碧榕大喜,多谢郡主,碧榕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碧榕起身后,我又问:为何镯子碰到易风会变色?碧榕摇头,这个问题,碧榕也不知晓。
我原以为易风是沈晏,可经过碧榕这桩事,我万分肯定易风不是沈晏。
可上辈子出现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不是沈晏也不是秦沐远更不是碧桐,那么……是谁?碧榕忽道:也许郡主可以去问问沈公子,对于郡主的事,沈公子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眯眯眼,师父是如何寻到你的?她道:沈公子早已知晓碧榕的身份,此回是来替碧榕完成心愿的。
我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她似乎急于向我投诚。
我问:师父还同你说了什么?碧榕答道:沈公子说,只要郡主问,碧榕就如实回答。
唔,潜台词就是只要我不问,她就什么都不说。
我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可会告诉师父?她不加思索便道:碧榕如今的主子是郡主。
喝了沈珩的汤药后,夜晚我总是睡得格外熟,通常是一觉到天明,即便半夜雷鸣也难以将我吵醒。
我后来问了沈珩,沈珩道:药有安神之效,能让你不再做噩梦。
我听罢,心也安了。
不过意外总会发生的,我原本今夜也会如同以往一样,次日醒来一睁眼就能瞧见熟悉的烟霞色绣花罗帐。
但我睁开眼时,却是陌生到极致的金丝绣螭龙纹锦罗帐。
我心下一惊,身边忽有一道温热传来,我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已是贴上我身子,我的腰肢被紧紧地箍着,丝毫动弹不得。
阿宛,再睡会。
是司马瑾瑜的声音!我扭头一瞧,司马瑾瑜那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脑子如今想不清醒也难了,我迅速联系前后一想,心里就有些不爽快。
你掳了我?从未与哪个男人这么贴近过,当然阿爹兄长与师父都不算。
司马瑾瑜身上的味道令我甚是不适,我眉头紧皱,放开我。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阿宛再陪我睡会。
我道:爹娘会担心我。
司马瑾瑜闭着眼睛直接道:阿宛这一世不是无心么?担心只是借口吧,阿宛是怕麻烦?司马瑾瑜又搂紧了我。
幸好上回被司马瑾瑜逼得无还手之力后,我得了个教训。
一回府就寻了沈珩教我暗器。
沈珩本是担心我自个儿被暗器伤着,但一听我说被司马瑾瑜如何如何时,沈珩当下倾囊相授,还特地为我制了个贴身不离的暗器。
我摸了摸耳垂上小巧精致的宝石扣,轻轻一按,手里便多了枚银针。
银针到手,我毫不犹豫就往司马瑾瑜身上刺去。
银针有麻醉之效。
司马瑾瑜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瞪着我。
我掰开他的手,道:你本郡主也是好惹的么?被逼到绝境,老鼠也能反咬猫一口。
我跳下床榻,司马瑾瑜浑身动弹不得,面部表情也是僵硬的。
我道:太子殿下,我是无心之人。
你拿我家人威胁我,我应承你,是因为没踩到我的底线。
你方才有句话说得对,我是怕麻烦。
但再怕麻烦,我也不喜欢无端端一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最后同你说一遍,我是萧宛,不是谢宛!别再拿上辈子有的没的来烦我。
想起谢宛子啊阴曹地府里说的,若有下辈子便是嫁给秦沐远,圆他一个心愿也无妨。
谢宛是无妨,如今有妨的是我萧宛!司马瑾瑜忽然轻笑一声,阿宛,陷在上辈子的人又何止我一个。
我与你打赌,三个月之内,你会主动踏上我的太子府。
你信不信?我横了司马瑾瑜一眼,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我出门的时候,遇见了易风。
我对易风道:不管你上辈子是我的谁,都是上辈子的事。
这辈子请不要再来找我。
我们相识数年的情谊就如此断了吧。
易风看见我时,表情是惊讶的。
听完我说的话后,易风面上有了嘲讽之色。
我看得不耐烦,不管真相是什么,我没兴趣知晓。
也休要同我说。
易风公子,就此别过。
够了!真是够了!一个个有完没完的,明明都是谢宛惹的祸,凭什么要我来承受。
一大早醒来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本郡主的起床气大得很么?接下来,我用暗器里另外一根银针迷晕了太子府里的小厮,剥了他的衣服换上后,我才离开了太子府。
离开太子府不久,我就见到沈珩匆匆而来,见到我时,他神色一松,柔色又渐渐升起。
阿宛。
我冷声道:我有话同你说。
沈珩微微一怔,也道:我亦是有话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悠悠初蕊童鞋的两枚地雷~~~~ps.至于男主问题,表示从头到尾,俺都在很认真地执行最初大纲定下来的!嘤嘤嘤嘤,阿宛爆发了,下章与师父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