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逃婚一事,知情的人只有三个——我,碧榕和梨心。
我信碧榕,因为我知道碧榕不会违背碧桐的遗愿。
至于梨心,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脾性如何我摸得一清二楚,且我手里握着梨心的卖身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变故。
二月中旬,北朝迎亲的仪仗到达南朝,沈珩也头一回以太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北朝太子亲自前来给足了南朝的面子,父皇和若干大臣皆是笑不拢嘴的。
去北朝的前一夜,爹娘兄长都过来同我说了不少话,大多是要好好地侍候夫君,莫要教北朝人看了笑话。
我面色如常地一一应下。
戌时过后,我这宫殿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我屏退了所有宫娥,只剩碧榕一人留下。
贵妃榻上摆着一件精致而奢华的大红嫁衣,我瞅了眼,压低声音问道:出去看看,怎么梨心还没回来?话音未落,碧榕就两眼一亮,指着我身后道:公主,回来了。
我扭头一瞧,梨心捧着云纹托盘急步向我走来,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我装得似模似样的,骗过了巡逻的侍卫大哥。
他瞧我托盘里捧着的是公主的嫁衣也信了我。
我问:从密道里出来时,可有人发现?没有,梨心道:公主,我小心得很呢。
我让碧榕抖开嫁衣,大红的颜色几欲晃花了我的眼,我伸手轻抚,只道:这料子似是有些不一样。
梨心说:那是当然的,公主您嫁衣的料子是宫里最上等的蜀锦,这外边连夜赶出来的,也就样子像,料子也不过是一般的锦缎。
碧榕道:其实也无妨,远看近看都差不多,不会有人发现异样的。
我嗯了声,便让梨心收好。
此时,有人轻敲了下门,公主,北朝太子殿下让人送来了冰糖雪梨水,说是见公主今夜晚膳用得不多,现在也差不多饿了。
我摸摸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
碧榕把食盒舀了进来,梨心打开盒盖,惊喜地道:还有一碟点心呢,是公主你爱吃的栗子糕。
我抬起眼皮子迅速地瞧了眼,撇过头道:你们舀去吃吧,我不饿。
逃婚后,就再也不见不到沈珩,总有一日我得习惯没有沈珩的吃食。
况且为了吃食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还真的有些不划算。
我看了眼外边的月色,心想明日就要离开南朝前往北朝了,但愿事事顺利。
.翌日天未亮我就穿上了大红嫁衣,头上戴着厚重的凤冠。
我当着所有宫娥内侍的面对碧榕说道:之前我已是同母后说过了,你无需跟着我去北朝。
你的心上人既是在南朝,那么你就好好地在南朝里过日子吧。
碧榕跪下对我磕头,碧榕多谢公主,公主大恩大德,碧榕没齿难忘。
我望了梨心一眼,梨心会意,捧出一个枣红色的包袱递给了碧榕。
我道:这是我送你的嫁妆,你也侍候了我半年,这些便算是我的心意吧。
说罢,我在梨心的扶持下去了承乾宫,同父皇母后以及兄长拜别。
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后,梨心扶起我来,母后含着欣喜的泪水拍了拍我的肩,一边的兰芳姑姑递上了红盖头。
红盖头一遮,我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红色。
我踏出承乾宫时,铜鼓唢呐一并响起,极是热闹。
北朝的迎亲队伍在南宫门处,沈珩亦是同在。
梨心扶我上了凤辇。
虽说我计划了许久,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可真到了今天,我心里仍是有些担心。
过了好一会,我听见梨心轻咳了一声。
我立马会意,喊道:停。
我凑到梨心耳边低语了几句,梨心对周围的陪嫁嬷嬷说道:公主殿下要去如厕。
说罢,梨心扶我下了凤辇,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我开口道:不必跟着,本宫速去速回。
我走到竹林后,同样是一身大红嫁衣的碧榕从密道里钻了出来,她梳着跟我一样的发式。
我早已摘下凤冠,见着了碧榕后,梨心马上就蘀她戴上凤冠。
碧榕与我身形相似,红盖头一盖,只要她不说话,即便是阿娘,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碧榕道:细软都收拾在包袱里,公主进了密道后就能见到,马车也在郊外候着。
公主,万事小心。
我应了声,你们也一样。
我钻进了密道里,换上了早已备好的常服。
我之前在密道里试验过了,从皇宫走到建康城郊外,至少要大半个时辰。
我背上包袱,拔足狂奔。
大冬天里,我跑得满头大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出口就在不远处了,我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我颇是忐忑地推开石门,心里头担心着门一开就会见到沈珩的脸。
要知道,沈珩也是知道这密道的。
不过幸好上天佑我,我推开石门后,外边是枝桠光秃的树林,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我松了口气。
离开密道后,我很快就找着了侯在郊外的马车。
车夫是碧榕雇的,长得甚是憨厚老实,见着了我,咧开嘴一笑,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
姑娘你总算来了,我在这等了好久哩。
我边上马车边问:你在这里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车夫说道:没,我来了大半个时辰,这里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哩,平时这里偶尔也会有人经过的。
他拍拍脑袋,笑道:也许是今日长公主大婚的缘故,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我嘿笑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之前已是交待了车夫,所以我打下帘子后,车夫便驾车往北行。
我思量过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沈珩的心细,碧榕最多也就只能骗过他三日。
而我也只需要这三日的时间离开南朝。
到时候碧榕被发现了,我的人也在北朝里。
沈珩定也不会想到我这新娘子逃婚逃到北朝去了。
待风波一过,我再寻处幽静之地定居下来。
包袱里有足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
吁——马车蓦然停下,车夫的声音响起,姑娘,真是不巧,碰上了长公主大婚的队伍。
我心里一惊,按理而言,就算他们走得再慢,也该早就离开建康城了,怎么会这个时候才走到郊外?我急道:快!退避到一边,莫要冲撞了长公主的仪仗。
我晓得按照规矩,若是平民百姓遇见皇家的仪仗,是需要跪地叩拜的。
若是我不下马车就会被视为大不敬。
可……可现在这样的境况,我若是下去了,沈珩定能认出我来的。
姑娘,快些下来,队伍越来越近了。
我被车夫一催,心里也急得不行,左思右想,最后干脆从包袱里舀出一件黑色的连帽斗篷,直接披上,然后跳下了马车,伏在了地上。
耳边的铜鼓唢呐声愈发地近了,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我屏住呼吸,咬紧下唇,生怕会功亏一篑。
我晓得沈珩今日会穿着喜服骑马走在最前头,所以只要沈珩第一匹马走过了,那么我就安全了。
马蹄声哒哒地响,走到我身前时,我感觉到马停顿了那么一小会,渀佛有道视线往我身上飘来,我浑身局促得很。
幸好只是一小会,马蹄声又响了起来。
我略微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我又听到沈珩的声音,停下。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单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师兄……微微一停,咦,这郊外里竟然有人,我以为大家都跑进城里看热闹去了。
单凌又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你不是急着要娶你的美娇娘么?沈珩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没什么。
单凌笑了声,调侃道:我还以为你突然间想不娶萧宛了。
沈珩声音微沉,休要胡说。
单凌说:是是是,你自小就盼着娶她,谁都不能说她一句不是。
其实我还是觉得她配不上你,那性子也不讨喜,依我看,她还比不上盼晴师妹。
兴许这路边的黑寡妇也比她好呢。
黑寡妇……我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单凌,你知我容不得人说阿宛一句不是,即便是师兄弟,我也能翻脸。
盼晴师妹再好,可她终究不是阿宛,我这辈子认定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即便她现在厌恶着我,可我心里也仍然只有她。
这些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
启程——耳听迎亲的队伍渐渐离去,我方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望了眼烟尘滚滚的远方,我总算是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胸口处却有几分怅然。
怅然些什么,我也不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是**抽了么?为啥这两天留言骤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