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大亮,范二就把门拍得啪啪响。
娘子,起床啦,去镇上啦!乔薇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简单洗漱了一下,随意地挽了个发髻,抄起两个水囊灌上了水,带着范二去村口集合。
她到的时候,牛车边上已经围了好几个人了。
纪二丫来啦?正在套牛的李大招呼了她一声,又去忙活着将村民们交给他的东西往牛车上搬了。
乔薇的目光在牛车上转了一圈。
坐在车上同行的有两名女子,一老一少,巧的是,乔薇都见过。
一个是李婶儿,前几天因为翠花儿的事情在纪家大闹过,后来被纪母拿了一筐鸡蛋打发走了。
另一个则叫苏黎儿,是乔薇大嫂的死对头,乔薇不止一次听到东边院子里传出过大嫂骂苏黎儿是狐狸精、小浪蹄子。
李婶儿,苏姐姐。
乔薇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婶儿冷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她身边的范二,迅速偏过了头。
苏黎儿对她态度倒是友好一点儿,冲她点了点头,也看了一眼不安地缩在乔薇身后的范二,随口问道:是纪家小妹啊,你也要去镇上吗?嗯。
长这么大没出去看过,想去长长见识。
是该多看看了。
是啊。
两人的尬聊到此为止。
乔薇和范二登上牛车,席地坐在一堆箱匣之间。
等李大搬完东西后,驾起牛车缓缓出村。
一路上,范二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东瞅西瞅,扭来扭去。
扭得坐在对面的李婶儿虎着脸道:屁\\\\\\/股长针眼了不是?好好坐着不成吗!范二当即大气也不敢出,手指紧紧攥着乔薇的衣袖。
这傻小子平时胆子挺小的,只有当乔薇被欺负了才会跳出来护着她。
乔薇看了李婶儿一眼,没有说话,安抚地拍了拍范二的手,轻声细语道:待会儿到了镇上陪你玩,不要不开心了,嗯?范二忙不迭点头。
娘子最好了!乔薇望向车外,坳子村在她视线范围内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坳子村位于三光镇以南三十里,村子里的代步工具是牛车、骡子和驴子,行程缓慢,往往天不亮就得起来赶路,直至晌午才到镇上,沿途又少茶馆和树荫,路途辛苦,是以村子里很多人都不爱出门,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待着,一待就是一辈子。
村里每户都会种粮食、蔬菜,圈养家禽,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那就更没必要出门了。
住在村口的李大倒是个有远见的,每月会上镇子几趟,替村民们卖些手编筐、手帕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再买些盐醋、花椒之类的调味品回来。
这回去镇上,乔薇当然不是为了玩。
她有自己的盘算。
李婶儿和李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间或还拉上苏黎儿说两句:你说是吧?是,确实如此。
这架势,仿佛是在存心孤立乔薇一样。
范二怯怯地拉着她的衣袖,娘子……李婶儿的音调突然提高,有的人啊,就是这么的不要脸,年纪轻轻的不安分守己,水性杨花,尽跟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厮混。
这种人早该绑去浸猪笼了!说完,她又习惯性地扯上苏黎儿,小苏啊,你说是吧?乔薇好笑地瞥了瞥苏黎儿。
李婶儿一席话,说得苏黎儿脸色微变。
要知道,当年苏黎儿钟情于纪家大哥,没想到却被纪乔薇如今的嫂子抢先下了手,她对此耿耿于怀,两个女人一见面就吵得天翻地覆,村民们私下笑话苏黎儿还惦记着那纪家大哥呢,这事是一直苏黎儿心头的刺。
李婶儿这话,等于是无意中就揭了她的短。
毕竟说到不要脸,苏黎儿当年倒追纪大哥一事,可比现在纪乔薇与表哥同进同出可要轰动多了。
偏偏李婶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哪里不对,又轻轻推了她一把,哎,你想啥呢?你说对不对啊?苏黎儿没回话,乔薇率先应了下来:是这样没错。
李婶儿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居然还敢接话,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难为你还懂得道理。
道理我都懂。
乔薇毫不谦虚地接口,微微一笑,要我说呢,年轻时不水性杨花点儿,难道要等年纪大了后没本钱了,再去水性杨花吗?你、你……李婶儿气得指着她点啊点啊点,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婶儿,你说呢?乔薇挑衅地冲她扬了扬眉,抓\\\\\\/住了范二的手示威。
我有小鲜肉,你没有哦!范二脸颊红红的,回握着乔薇的手。
娘子真热情,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动脚的。
这种事情,应该关起门来偷偷做嘛。
哎呀,好害羞!最后还是李大意识到车后的氛围不太对,赶紧打岔说道:待会进了镇子别乱走,外头闹瘟疫闹得正厉害呢,当心过了病气。
瘟疫?这几天,乔薇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
她随口问道:是打北边传来的瘟疫吗?可不是,朝廷年年打仗,一打仗就死人,一死人就容易闹瘟疫,唉……一说到打仗,李婶儿也没和乔薇继续吵下去了,长吁短叹地抱怨朝廷抱怨该死的募兵制。
朝廷五年征一次兵,李家的男儿已经在战场上送掉了三条人命了,其中就包括了寡妇靳三娘的亡夫。
也不能怨朝廷吧。
苏黎儿冷不丁道。
北边的鞑子一直在我国边境作乱,朝廷不组织军队抵御外敌,难不成还由着他们打进来吗?李婶儿听这话就不开心了,拉着脸道:你们苏家没人折在战场上,自然是千好万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是平常事。
照李婶儿这意思,似乎巴不得所有上战场的人都得给你们李家人陪葬啰?嘿,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说话的?我敬您是个长辈,不想多说。
你一张嘴叨叨叨都说这么多了,还说不想多说?哈!眨眼间,两个本在同一战线的女人就吵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