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老青已经拿着原本攒着给小洛锦交杂费的两千块钱离开了。
没有跟这个渣爸打照面,乔薇松了一口气。
早上刷牙时,她看着在洗手间里进进出出忙活着洗衣服的李艳,忍不住开了口:妈妈。
嗯?怎么了?李艳正把洗干净的衣服往衣架上套,随口问道。
她脸上的伤痕未消,左脸肿起高高的一块。
她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做家务,马上还要顶着外人异样的目光,继续去工作,赚钱养家。
钱,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多么的重要啊。
她需要供养一个念初中的女儿、一个念小学的儿子,还有一个吃喝嫖赌抽只管问家里掌心向上伸手要钱的老公。
被家暴了以后,会不会伤心?伤口怎么处理?怎么应付外人的关心或者八卦?这些都不是她所要考虑的问题。
李艳实在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考虑她自己。
每天五点起床洗衣服,给孩子做早餐,送小儿子上学。
再匆匆赶去服装市场进衣服,放在小门店里卖,中午托好心的同行帮忙看顾一下,回家给孩子们做顿午饭。
直到天色漆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给饿着肚子做作业的孩子们做晚饭。
刷完碗后,她又急匆匆地赶往夜市,支起一个小地摊,指望着能卖上几件衣服,让一家人明天不至于饿肚子。
李艳成天都是围绕着老公和孩子打转,没有一分钟是为自己而活。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妈妈,衣架子掉漆了,铁皮漏出来了。
乔薇提醒道。
李艳扫了一眼,不以为然,哦,没事。
铁皮会让衣服染上锈迹的。
我注意点儿就行了。
乔薇吐出口中的牙膏沫,叹了一口气。
妈妈,一个衣架子多少钱?她问道。
李艳回答:一块钱三个。
她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最便宜的日用品,减轻一点儿经济负担。
可同时,她又是个糊涂的女人,过于计较那一点儿小得失,而看不到更大的损害。
你身上的衣服多少钱?三十。
我身上的衣服多少钱?一百。
弟弟身上的衣服多少钱?三百。
李艳终于察觉到乔薇的意有所指了,有些忐忑地抬起了头,搓\\\\\\/着手指头道。
乔薇啊,不是妈妈偏心,你弟弟他皮肤娇\\\\\\/嫩,穿不得重量太差的衣服……我知道。
乔薇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衣服的价值。
妈妈,你看到衣架上的锈迹了吗?李艳一愣,看向手里头的衣架。
刚刚她没留意到衣架掉漆露出了铁皮,随手一套,才一会的功夫,手里头白色的t恤内侧就多出了一道棕黄色的锈迹。
妈妈,因为舍不得花钱购买价值三毛钱的衣架,而不惜毁了自己几十块、甚至几百块的衣服,值得吗?看着陷入沉思的母亲,乔薇心道有戏,再接再厉地敲打了下去。
妈妈,你才四十岁,还很年轻,将来的日子还很长。
现在换一种生活,换一个男人,重组一个家庭,都还来得及。
离婚吧,对你自己负责,也对我跟弟弟负责。
面对女儿反常的话语,李艳有点儿惶恐。
这么多年来,李艳不是没有想过离婚。
可是,她怕那个男人。
怕他纠缠她,怕他不肯离,怕他变本加厉地打自己,怕他跟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也怕亲人好友异样的眼光。
就是这五个怕字,将她绑在了一个进不得又退不了的境况。
而现在,现在,老青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女儿的头上来……也难怪女儿受到了惊吓,坚决说服她离婚了。
李艳心头了然,她确实无法再忍受跟这个男人继续生活下去了。
可是,离婚,真的这么简单吗?咱们搬走,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打官司起诉离婚,一次离不了,就起诉两次,再怎么着,两年时间,也绝对够法院判决离婚的了。
两年啊……李艳有点儿动摇了。
十几年都过来了,两年时间,对她来说,确实不算长的。
老青除了捐献一颗米青子以外,对这个家庭从来没负过责任,反而三天两头从家里拿钱出去,在外面吃喝嫖赌,让原本拮据的家庭过得更加苦巴巴的。
只要能够彻底摆脱那个男人,别说两年了,就是三年五年,她也想试一试。
妈妈……乔薇握住李艳的手,她的手粗糙而肥大,起了一层厚厚的茧。
他一次比一次下手狠,完全不念旧情的,你千万要想清楚啊。
终于,李艳点下了头。
好,就听你的。
离婚,一定要离!嗯,那我去上学啦。
乔薇松了一口气,洗了把脸,套上校服,背着书包下楼,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辆自行车,低头开锁。
忽然间,旁边多出了一道人影,挡住了清晨的太阳照过来的光线。
啧啧啧,这谁家的破自行车?破成这样,还需要挂锁吗?语气阴阳怪气的,一听就知道是故意找茬的。
乔薇假装没听到,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
喂,喂小丫头你给我站住!来人显然很不甘心受到了冷落,长长的胳膊越过她,按在了自行车头上,阻止她推车前行。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还是聋了?乔薇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皮来,语气冷淡:安澄同学,古代有句俗话叫做‘好狗不挡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找茬的是一个跟乔薇穿着同款校服的少年。
清清秀秀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眉眼弯弯的样子十分可爱,俨然是个小帅哥。
从他不错的五官雏形里,可以看出来,以后也绝对会是个大帅哥。
这是乔薇的邻居兼同学安澄。
隔着一条街道的邻居。
她住在贫民窟,他住在贫民窟对面的富人区。
青春期的孩子,正是对异性产生朦胧好奇的时候。
或许是出于无聊,安澄非常热衷于欺负她。
昨夜乔薇坐在窗边写作业时,就被他丢进来的枣子砸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