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排查

2025-03-26 10:47:09

一时间场面又成了僵持状态,这哪里像是皇帝昏倒了?这明明更像是皇帝要驾崩的夺权啊。

清明祭祀能来的全都是从三品以妃子,官员没有来一样是牵扯其中的,除了辰妃之外,又有谁的背后没有一个显赫的娘家的?这会儿几乎是人人自危,生怕出了什么问题沾到自己身上了。

大皇子齐旭此时几乎已经不打算再装了,之前装是因为想要温和的拿下那个九五的位置,然而现在显然无法按照原来的计划走。

今日不出意外,他的好父皇是醒不来了,只要没有当众宣布太子齐衍继承皇位,他就有办法让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的诏书上写得是他的名字。

皇妹,父皇的身体难道还抵不上这‘如朕亲临’的金牌吗?皇妹如此,是何居心?大皇子齐旭面上不善,似乎要把这个孝子的皮披到最后,一边说,一边给站在旁边的老太医打眼色。

老太医也姓郑,他的儿子就是上次端木皇后以祸乱宫闱处死周妃左膀右臂的借口,当然这个借口也确实是周妃的人,被端木皇后一并处死的不冤枉。

可郑老太医却不这么认为,自己年纪大了,又就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足够让他对皇后恨之入骨。

这边郑老太医和其他两个太医带头,似被大皇子齐旭的话吓到,想要上前去看陛下的身体状况。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刀光闪过,紧跟着就是血溅三尺。

老郑太医眼睛都还看着皇帝手腕的方向,脑袋却已经搬了家,竟自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沾着灰的脑袋滚到了那几个太医脚下,吓的几人抖了抖。

嘉宁离的近,手背上也被溅到了两点血渍,心头一颤,眼睛却亮的惊人。

拔刀的人是她的太子哥哥!太子齐衍冷哼了声,父皇就算此时昏迷不醒,孤这个太子可还在这呢!谁若再听不懂命令,就不必听了。

李太医,还不速速把脉?镇住了场面太子齐衍也没有放下手中还在滴血的刀,意有所指的盯着他的好皇兄。

后一句确是对着李青松说的,既然这个太医嘉宁和母后都信任,那么自然是可信的,就算他刚赶回来很多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却也不是需要自己胞妹强撑的草包。

太子到底是正统,算是君,而大皇子却算是臣的。

就算是有心要那个位置,在不想顶着弑父杀兄名头上位的时候,还是得披好了那张皮。

当然,他就算有那个想要弑父杀兄的心,也没有那个实力。

自己家里若是参与了站队,此时自然是希望自家站的那位能上位的,而自己家里没有参与站队的妃嫔,则是更加忧心陛下的身体状况,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次昏迷的不对劲。

嘉宁正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忽然手边出现了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精致的兰花,是暖冬。

她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被自己遗忘的两点血渍,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父皇那边。

李太医,如何?端木皇后皱着眉,皇帝到底有些沉,靠的时间久了,她半边身体都麻了,却并没有把怀里的丈夫交给其他人。

李青松作为一个民间大夫,哪里受过这样大的压力?然而此时却是必须能受住了,幸得陛下娘娘和两位殿下的信任,他自然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拼命去保他们的陛下。

所以,他什么都敢说。

回娘娘,请下旨搜查并检查所有人身上,是否有药玉做的首饰玉佩,离陛下必然是及其近的。

此药玉无味,却能将已经被引子勾起的残毒催化并加深啊,若再不找出来,怕是陛下危以!端木皇后闻言,眼神幽幽的看了一圈,这玉饰可不比乌木,每人身上都有,这范围可就大了。

被她这眼神看过去,几乎都抖了抖,安昭仪也也不例外。

她没什么圣宠,正二品的昭仪还是因为父兄家里,这会儿哪里愿意沾染谋害陛下的罪名?她直接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玉饰全都取下来,还让自己身边的宫人也将玉制的都取下,一并向李太医递了过去,李太医瞧瞧看,本宫的玉饰可有你说的那劳什子药玉?李青松行了一礼,双手接过细细查看,回娘娘,没有。

有了安昭仪第一个带头,一个个心里没鬼的都查了过去。

茗溪收到皇后的命令,一路跟着,确保主动来让查的人身上没有私藏。

等后宫主子们和宫女太监们查完,侍卫也都查了,却还是没查到。

嘉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周妃一早就被押在了一边,若说她身上有,距离那么远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难道是……大皇兄?周妃娘娘和大皇兄不如也查查?嘉宁皱着眉,开口。

一直安静的周妃听到这话,忽然就笑了,她伸手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嘉宁此言是怀疑本宫和旭儿了?周妃是沉默了良久,但心里却是一直觉得胜券在握。

提前有所准备又如何?到头来依然还是为他们做嫁衣。

这会让等的就是嘉宁这句话,她和皇儿本来身上就没有,查了又能如何?反而是能将嘉宁拉下水。

想到这,周妃笑的温柔极了,还透着对陛下身体的担心和对被押起来的无奈,真真是演技惊人。

太子齐衍皱了皱眉,这周妃反应不对啊,怕不是有诈,他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周妃娘娘莫怪,嘉宁也是担心父皇的身体,周妃娘娘既然离父皇那么远,应该不是娘娘不查也罢。

说着,自己先取下了自己的玉佩递给了李太医,既然后宫娘娘们都查过了,皇兄也一起查查吧?大皇子齐旭勾了勾唇角,将自己身上的玉佩取下递给李太医,这当然,父皇的身体自然是最重要的,仔细看看。

一圈人查完,边上的玉制饰品一时间放了很多,没有人愿意做那个在这个关头想要取回饰品的出头鸟,视线都看向了还未在场还未查过的几人。

——陛下身边的人、皇后身边的人、嘉宁公主身边的人。

大皇子齐旭舔了舔唇,眼睛里压抑不住的透露出了玩味儿的笑容,既然大家都查了,嘉宁妹妹又怎么好例外?嘉宁正想说随便查,就忽然想到了上次周霖事件在她寝宫找到的所谓信物,这次……难道也一样?而余光里,她看到身后的暖冬整个手都握成了拳,用力之大,骨节泛了白。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于周六入v,当晚九点整掉落万字章节~希望小天使们能够继续支持~爱你们么么哒38、赐酒 ...暖冬这会儿哪里还不知道出问题的所谓药玉应该是在自己身上?她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爱到骨子里的情郎, 完全不敢置信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陛下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容许拖延了, 她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离远一些,直接认罪。

但是暖冬的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 她看着自家公主那强行扛事的稚嫩肩膀, 又看着周妃和大皇子那再怎么假装,也掩饰不了的狼子野心和恶意。

只觉得这初春的天气竟然冷风刺骨, 刮得她骨头缝里生疼。

暖冬袖子里握紧的拳头过于用力, 本来修剪的圆润的指甲也都陷进了肉里,却半点感觉不到疼。

然而在暖冬准备跪下认罪的时候,却被从身后轻轻的拽了拽袖子,微不可查的转过一点看过去, 正是揽夏, 她……不赞成自己认罪, 不管香囊里的药玉到底是不是她做的,这借她的手造成伤害的却是当今的九五之尊。

只怕这样的场合下, 不光她暖冬没了命,作为她的主子嘉宁公主也会受到牵连。

在大皇子齐旭这句‘既然大家都查了, 嘉宁妹妹又怎么好例外?’之后,暖冬更是一颤。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嘉宁冷冷的看了眼大皇子,自然的稍微侧了侧身体让折春和临秋帮忙取下玉饰, 用身体挡住了些暖冬, 嘉宁何时说过自己要例外了?大皇兄今日怎么总说一些意有所指的话?就好像东西在嘉宁这里一样。

他们兄妹俩说话,旁的人不好插嘴,端木皇后作为嫡母长辈却不在其列。

大皇子就算不说, 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所有人也都需要排查。

端木皇后冷冷的看了眼大皇子齐旭,她这个母后可还l*q在呢,就想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女儿?也得问问她答不答应。

不光嘉宁,陛下身边的宫人也得查,本宫的人自己把带玉的放下。

端木皇后下了命令,轻轻地摸了摸自己丈夫的脸。

嘉宁一边配合折春、临秋取下了身上的玉饰,借着身体的遮挡瞪了一眼暖冬,又给了茗溪姑姑一个眼神,示意暖冬那边有问题需要帮忙遮掩。

茗溪姑姑不愧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漏出来,她很自然的将公主身上的玉饰放在了身后宫人的托盘里,就去去看了折春和暖冬她们。

她想要接着衣袖和遮挡将暖冬身上那块烫手的药玉调换,却也要看看一直盯着她们的周妃和就站在不远处的大皇子齐旭愿不愿意。

一开始的时候周妃是打算用掉巴言这颗埋了三年的棋子的,却意外的发现这颗棋子竟然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更合适的替死鬼。

更妙的是,这个替死鬼竟然是嘉宁身边的大宫女暖冬,看看这个小姑娘那自以为隐蔽的不敢置信的眼神?那爱到骨子里的样子,真真是让人心疼啊。

周妃心里嗤笑,这样的女人后宫里她见了太多了,一个个傻的要命,就算是自己死也不会暴露出自己的情郎来。

可以说再安全不过了。

果然,就在茗溪姑姑伸手检查暖冬荷包的时候,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被周妃眼尖的发现了,茗溪,你这是要包庇谋害陛下的罪魁祸首吗?!这一声掷地有声,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从茗溪看到暖冬,一瞬间的视线宛若千刀,几乎让暖冬瞬间跪下来,却被茗溪姑姑镇定的眼神定住了。

——东西,已经到了茗溪姑姑的袖口里。

周妃娘娘此言何以?娘娘若是想要给公主的人泼脏水,也要看看自己所站的位置到底能不能看到老奴的动作。

怕是老奴手上拿的什么都看不清吧?茗溪姑姑咬字清晰,直接点名了周妃被押的位置太远,根本不可能看清这么多人之中自己在做什么。

作为跟着皇后娘娘一步步到现在的贴身心腹嬷嬷,茗溪在这个时候看起来依然气定神闲一样。

周妃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过了,然而话已经出了口,却怎么也不能收回去的,更不可能看着这个老刁奴把事情圆过去。

她哼了声,不依不饶道:本宫虽然离的并不近,却也并不远。

今日天色正好,玉石虽然温润却也是会闪光的,怎么本宫看到了就是给嘉宁泼脏水?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然看见玉石阳光下的闪光,却不应该是一副看到那块有问题的药玉的反应。

旁边的安昭仪眼神微闪,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然神仙打架小鬼遭遇,明哲保身才是。

茗溪镇定的行了一礼,看起来又规矩又随和,却又带着一种背后站着皇后主子的威信,娘娘所说不过是自己看到了像玉石的闪光,就直接说老奴是要包庇罪魁祸首了,这个帽子老奴可不敢接。

她说着伸出手,将手上的玉坠子亮出来。

样子看起来十分清秀,玉质不算特别好却也算不错了,是宫女们能用的那种,周妃娘娘看看可是这个?这个玉坠子一出,整个场上神色微变的就好几个。

知道计划的周妃是一个,十分了解自家母后的大皇子齐旭是一个,一手促成此事的巴言是一个,还有以为自己此次必死无疑的暖冬也是一个,察觉到暖冬不对劲的嘉宁也是一个。

面上不能露了情绪,嘉宁袖子里的手却是攥了攥。

她细细的回忆了暖冬的情况,暖冬一直很乖,在春、夏、秋、冬四个里又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春、夏、秋三个都是把她当妹妹照顾的,尤其是揽夏。

嘉宁又回忆了起了上辈子,暖冬平时又乖胆子又有些小,却在跟着她和亲去之后没一个月,就跪着求她让她回齐国,在自己哪怕明确说过自己没有那个能力送她回国,说自己自身难保,暖冬最后也还是回了齐国。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当事已经登基了的大皇兄搭上的线,没多久就被接了回去。

当事她虽然心寒背叛,却觉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而已,现在想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嘉宁忽然想知道上辈子暖冬被接回齐国后,到底有没有过上她想过的日子。

场上的对峙还在继续,大皇子齐旭今日是势在必得,完全没有想过今日会失败,也不允许失败。

齐旭长相偏似周妃,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些过分阴柔。

他嗤笑,声音带着些嘲讽,茗溪姑姑,你这是告诉大家这个就是暖冬身上的玉石,李太医都没看过,就能十分的确定这玉坠子并没有问题,茗溪姑姑还说没鬼?回大皇子的话,奴婢并没有说这个坠子没有问题,只是既然周妃娘娘有所怀疑,老奴便将这坠子众目睽睽之下交给李太医看看而已。

茗溪姑姑镇定极了,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样子。

大皇子齐旭内心冷哼,再拖延时间又如何?再等下去,他这个父皇归了天,一切就又回到了原处。

要他说,巴言这颗棋子还真的是找的好,等事成后,巴言作为陛下身边大太监德顺的干儿子来宣读诏书,也好过折损在这里。

他状似无意的瞥了眼巴言这个小太监,见他神色关切却不失规矩的待在父皇身边,也不由的心里夸了句。

站在暖冬旁边的揽夏抿了抿唇,她神色莫名的看了看暖冬又看了看那个巴言,亏得她竟然以为这个巴言是个好的,原来却连别的负心人都不如,直接就是奔着要暖冬的命来的。

暖冬那个小傻瓜能认为今天能够靠着茗溪姑姑过关,她却不觉得。

善于观察的揽夏显然看到了周妃和大皇子的志在必得,与茗溪姑姑面上镇定但是袖口却沾了汗渍的样子。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光暖冬和公主保不住,皇后娘娘也得吃瓜落。

到时候就剩下太子殿下,真的能从这四面楚歌的情况中获胜吗?揽夏心里一直在想,真正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的,却是她们的小傻瓜暖冬,竟然还忍不住的去看那个巴言。

而她看到,那个巴言看暖冬的眼神,冷冰冰的就像是看一个死物。

不行!!!揽夏的脑子里尖叫,一片空白。

说时迟那时快,她借着暖冬和嘉宁公主身体的遮挡,迅速从茗溪姑姑袖口将那块药玉拿了出来装作是从自己身上拿的,然后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声音之大甚至让人怀疑她的膝盖是不是裂了。

这一跪不说,还拼了命的冲着周妃的方向磕头,没几下额头就见了血。

周妃娘娘!您说过若是奴婢带着这块玉佩参加清明祭奠,就放过奴婢和奴婢的家人的,您没说这是块要害陛下的药玉啊!!娘娘,求求您了,放过奴婢的家人吧,奴婢的娘亲卧病在床已经是苟延残喘了,求求您了!!!嘉宁眼睛猛地睁大了些,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揽夏哪里有什么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唯一小两岁的妹妹也在幼年没了。

周妃此时若不是被几个禁卫军押着,恨不得过去一脚将这个死丫头踹翻,你胡说什么!作为嘉宁公主的贴身大宫女,本宫还能威胁你不成?莫要给本宫泼脏水!揽夏一边说一边还在拼命地磕头,看起来的样子惨极了,整个人身上渗透出的绝望根本不像是假的,是娘娘说能让大皇子封奴婢一个侧妃之位奴婢才失了身,娘娘您是不要奴婢了吗?奴婢不敢奢求侧妃之位了,求娘娘放过奴婢卧病在床的母亲吧!这样子信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反正不信的似乎就周妃和大皇子一行人,眼前这么好的台阶,端木皇后又怎么会不走?对她来说一个婢子换周妃的性命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李太医,麻烦你看看是不是这块玉佩有问题。

端木皇后抬眼看了看李青松,说。

李青松额头上的汗渍干了又出出了又干,他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上前接过揽夏手里紧紧攥着去的玉佩检查。

手感、气味、味道一一检查过后,李青松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松口气总算找出来了,还是提心找出来的人不对。

回各位主子,就是它。

他双手将这个要命的玉佩奉上。

来人,给本宫离陛下远远的处理掉。

端木皇后看着怀里还昏迷着的丈夫,心里叹了口气。

命令一下,两个离的近的禁卫军站出来行礼应是,上前带着走到一个距离较远却又不会脱离各位主子视线的地方销毁。

没了这要命的东西,嘉宁也是真真的松了一大口气,一直僵挺着的后背也稍稍的松了松。

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揽夏,却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让她起来的时候。

快看看父皇怎么样了,还得麻烦李太医了。

嘉宁手上握着的那块金牌上都沾满了汗渍,只求父皇没事。

她这个样子看的同样对父皇很是担心的太子齐衍揪了揪心,他的宝贝妹妹什么时候需要被逼着成长到这个地步了?齐衍想到这次名为赈灾的暗查,眼神暗了暗。

要不是父皇的那封让暗卫秘密加急送来的信件,在那边情况确实不对的情况下他还真的不一定会赶回来,只希望留在那的程宁能够多坚持一些时间,让他能把宫里的麻烦处理了。

皇兄齐旭此时暴露了自己对九五之位的野心,便不会只此一招,他不能在这个关头作为太子却缺席。

其实嘉宁不催,其他人也会催促的。

李青松行带着自己的药箱字就去看陛下的情况,让他松了口气的是陛下的情况还不算太遭。

他伸手取出银针先用针灸稳住了陛下体内后继无力的毒素,将其引至左手小指,轻轻划破一个小口子,将毒血接到了已经放在手下的容器中。

随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所有人屏住呼吸的看着他们的陛下,就连还在演戏的揽夏也是抽抽搭搭的保持了安静。

开始的血色是透着青色的血,随着银针的引流,没一会儿就血色就又回到了正常的殷红。

李青松才用烈酒浸泡过的干净帕子按在陛下的手上,静待小指上的小伤口愈合。

见似乎忙完了,太子齐源开口,李太医,父皇现在怎么样了?他本来就是才回京,很多情况都不清楚,只是配合着自己的母后和妹妹。

他甚至连父皇何时中的毒都不知道,索性一个中宫太子的身份却也压的住大皇子,也算为妹妹行了方便。

李青松稍稍松开下帕子,发现并没有继续流血,便收了起来,并将那盛了毒血的容器也收了起来。

他没有管后背上被汗渗透的感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回太子殿下,回各位主子,陛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还没说陛下随时都有清醒过来的可能,就看到端木皇后看了他一眼,会意的将这句话藏了起来,又行了一礼才退开,让出陛下面前的位置。

这陛下身前的位置他让开了,自然有人补上,平日自觉还有宠的两三个妃嫔娇娇柔柔的凑上前,眼睛里的心疼担心都快溢出来了,力求让陛下一醒来就看见自己。

嘉宁正想借着这个当口把揽夏叫起来,却别母后抬眼瞪了一眼,有些无措的捏了捏手上汗津津的金牌。

若跪在那的暖冬,她或许还因为是暖冬自己的问题而理亏于救她,但是跪在那有生命危险的却是并没有犯错的揽夏,这让她怎么能放手不管?而揽夏正在装着磕头太猛的晕眩和被主子抛弃的伤心欲绝,忽然看到皇后娘娘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面包含的含义让她心头一凛,皇后娘娘看出了她是装的,这是要借她的事来扳倒周妃了。

她看了看想要保自己的主子嘉宁公主,又看了看她豁了命也想保护的暖冬,她猛地朝嘉宁扑了过去,抱住了嘉宁的腿。

公主,奴婢怕是要辜负您的拳拳爱护之意了,她心一狠,要演就得演全套才不会有人怀疑。

揽夏完全没有在意自己额头上的鲜血蹭到了自家公主的朝服上,苦苦地哀求嘉宁公主,殿下救救奴婢的母亲吧!殿下!奴婢不是有意背叛殿下的,奴婢万死难辞其咎,但求殿下看在奴婢多年侍奉的份上救救奴婢的娘亲吧!嘉宁被她说的整个都是愣着的,要不是她知道揽夏家里的情况,又发现了暖冬的问题,她怕谁都要信了。

她心思急转,到底有没有办法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保住她?要是苏于渊的话他会怎么做?嘉宁心里问自己,她记得苏于渊的锦囊不止一个,第二个锦囊说的什么来着?对了,苏于渊第二个锦囊说的是:若有机会直接处死周妃。

这就是苏于渊说的那个机会吗?嘉宁看着揽夏的惨状,简直忍不住的想要帮她擦擦额头上的血渍和灰尘,想要开口应下,却被母后打断了。

端木皇后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怀里抱着皇帝,她甚至还能拿起面前的杯子砸在地上,贱婢!还不给本宫拉开?!既然有胆子背主,又怎么还有脸来求被你背叛的主子?揽夏被她说的身体一颤,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死不足惜,但求放过奴婢的娘亲啊!端木皇后看了眼周妃,接着说,你确实死不足惜,作为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你竟然能够在宫内失身于大皇子齐旭!还为了所谓的位份几乎害死陛下,又怎么能够饶了你和你的家人!这话说的咬牙切齿,让旁边的宫妃和宫人都下意识一抖。

揽夏哽咽的浑身发抖,她像是终于被事实所打击,对此事的始作俑者、害自己至此的周妃恨之入骨,娘娘!您不能放过周妃娘娘啊!她蛇蝎心肠,竟然借奴婢的手想要害死陛下,其心可诛啊娘娘!周围原本听到陛下没事了松了一口气的妃嫔们,一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最好看的样子,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事态的发展,若真如这婢子所说,周妃今日怕是逃不了一死了。

这可是谋害陛下的重罪啊!而周妃又哪里愿意?她这会儿自然是想要开口,却被旁边押着她的禁卫军直接捂住了嘴,完全不让她开口了。

端木皇后给了押着周妃的禁卫军满意的眼神,继续说:莫说本宫办事不讲证据,你说你失身于大皇子齐旭,有何证据?大皇子眼神渗着毒,本就有些阴柔的眼睛此时更加阴郁,本殿下也想要知道,你什么时候失身于本殿下了,本殿下怎么都不知道。

揽夏似是因为刚才磕头太过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的在回忆,奴婢记得很清楚,那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夜宴上天气寒冷,奴婢去取公主的披风,正巧碰到身上淋到了酒水要去换衣裳的大皇子殿下。

她眼神哀怨又愤恨,看着大皇子的眼睛里神色复杂极了,殿下说奴婢长的十分合他心意,要将奴婢向公主讨了去,见奴婢不愿意,连哄带骗的哄着奴婢失了身,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找奴婢去玲珑宫苟且,却完全没有提出要给奴婢名分的事。

她忽然声音拔高,尖锐到有些破声,刺的周围的人下意识皱了皱眉,周妃娘娘两天前忽然招奴婢去,说若是能够带着这块玉来清明祭祀,就做主让大皇子封奴婢做侧妃,奴婢这才鬼迷了心窍,娘娘明鉴啊!千万不能放过了周妃娘娘!大皇子齐旭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脚踹倒了那个叫揽夏的丫头,这下算是真的记住了她。

当真生的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这说的若不是他就是当事人,他都觉得是真的了,母后莫要听这个丫头胡说,旭儿根本就没有碰过她!这会儿他倒是记得端木皇后是他的嫡母了,还用起了幼时的自称,然而显然没有什么用。

嘉宁眉头一皱,瞪了大皇兄一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般无理?这场戏实在是太精彩了,周围的高位妃嫔们若不是陛下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她们都想坐到自己桌前吃着茶点嗑着瓜子来听了,这个叫做揽夏的丫头,真的是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凭借着自己公主大宫女的身份,竟然没有爬上太子的床,而是选择了大皇子齐旭。

啧啧,真真是眼睛瞎了。

揽夏被踢的一踉跄,她既然敢这么编,当然是有能够作为证据的东西的,她扬声道,娘娘!奴婢记得大皇子背脊上有着一颗朱砂色的痣!娘娘,奴婢没有说谎!大皇子齐旭和被捂住嘴的周妃眼睛猛地睁大,这件事她怎么知道的?!周妃甚至已经有些动摇,用眼神询问自己的皇儿到底有没有碰过这个婢女了,气的大皇子齐旭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直接拔刀砍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婢女。

端木皇后眼睛也微微张大,这样的证据实在是已经足够了,旭儿背后却是有那么一颗朱砂痣。

她伸手招了招禁卫军,让将周妃压过来,松开了她的嘴,周妃,帮着成年的皇子□□后宫,意图谋害圣上,赐酒。

嘉宁对这个发展惊了下,她是知道为什么揽夏知道皇兄背后朱砂痣的。

是的,她也知道。

她年幼时时常去皇子所去找太子哥哥和大皇兄玩,有次天气炎热,又刚上完骑射课。

过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正在背对着门换衣服的大皇兄,而门又没有关紧,她觉得不好意思,便没声张直接走了。

那次跟着她去的正是揽夏。

皇后说的赐酒,这酒自然不是什么正常的酒水,是一杯毒酒。

宫人听到命令,十分迅速的就端了一个盛满了酒的酒杯,放到了周妃的面前。

周妃眼睛睁的大大的,漂亮的脸蛋此时显得有些无助,这让她怎么能认?可是现在却不是她不认就能够不算的,证据确凿,由不得她不认。

她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脸色终于开始变得惨白,周妃看向自己的皇儿,却看到大皇子完全没有要救她的意思,甚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大有一种想要让她将所有罪都一个人扛下来的意思。

一时间自己对太后位置的野心、周家的荣耀、自己皇儿的前途,一条条一道道的在脑海中萦绕,她……得认,她必须得认。

周妃眼睛里开始有了绝望,明明捂着她嘴的手已经收起l*q来了,可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生平第一次的,她期望的看向皇后怀里的陛下,自己的丈夫,竟然希望他能够醒来,能够救救她。

明明他之所以昏迷着躺在那里,就是她一手的设计,而现在,这个设计终于要反噬她自己了。

没有人能救她。

就在宫人准备拿着装毒酒的杯子给周妃灌下的时候,一直昏迷在皇后怀里的皇帝手指忽然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睛里还带着刚醒来的茫然,却让周围静的要命的气氛,变得忽然火热了起来。

陛下您终于醒了!臣妾好担心您啊!陛下您感觉如何?臣妾这般看着心里实在是害怕,万幸您没事啊。

陛下,您喝点水。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倒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周妃那边的事了,周妃见皇帝醒了,本来已经绝望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竟然扬声道:陛下!救救臣妾啊,皇后娘娘要给臣妾赐酒!话音刚落她就知道皇上肯定不会来救她,可是不试试又怎么能甘心?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刚进宫的时候,那时候陛下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她这一声下来,到时成功把被叽叽喳喳炒的头疼的皇帝耳朵解救了,皇帝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皇后,然后耳边就听到了皇后细小的声音,陛下,已查明陛下和臣妾身上的毒就是周妃所谓,今日还是她。

皇帝刚才还有些茫然的表情这会儿是真的是真的清醒了,锐利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周妃,她看起来还像是什么都没有做一样,这会儿竟然还有脸和他求救?他看了看完全不为所动的长子齐旭,心里涌起一阵浓郁的无力和疲惫。

对这个皇长子他也是期待过的,这毕竟是他第一个儿子,且时隔三年才得到的第二个儿子,这中间的时间,说是一腔父爱全都用在他身上了也不为过。

然而现在,却发现这个儿子满心满眼的都盯着的是他屁股下面的位置,正面不行就背后用阴的,完全没有半点的悔改之心。

不像是他的儿子,倒像是他那争斗到死的伯父家的儿子。

皇帝疲倦的挥了挥手,按皇后说的办。

是!宫人的迟疑不过是害怕陛下醒来后会不再赐酒,这会儿等到了陛下的命令,又怎么还用等待?竟自拿着酒杯就要灌酒。

周妃到底是周妃,她见今日已成必死之局,却反而恢复了自己平日娴雅的样子,就算有些凌乱,也只让人觉得是凌乱美,而不是狼狈不堪。

本宫自己来。

周妃伸手拿了那杯毒酒,深深地看了眼看起来相配极了的帝后,和自己的皇儿,最后又看了看嘉宁,和那跪在地上抽泣的贱婢揽夏。

最终更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周妃甚至还有心思想,不愧是宫里赐的酒,见效真的很快啊。

她感觉到没多久自己胃里就开始了绞痛,接着就是腹部,然而痛极了,她却反而笑了。

嘉宁心里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上辈子大皇兄登基后,周妃作为太后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而这辈子,竟然真的成功的解决了她,这让嘉宁一时间有一点恍惚,下意识的盯着躺在地上的周妃。

她看见周妃眼角划过一滴眼泪,临死前自己闭上了眼睛。

正当宫人们上前准备将已经走了的周妃尸体带走的时候,一时间有些过于安静了。

这边的异样引起了帝后的注意,两人对视了一眼,端木皇后开口问道,发生何事?宫人一脸惨白,颤抖着话都有些说不利落,回娘娘,回陛下,周妃娘娘落红了。

落红?!端木皇后呼吸骤然有些急促,这会儿陛下已经自己起来了,她不顾自己压的久了有些麻的半边身体,扶着茗溪的手臂走了过来。

这会儿周妃显然已经去了,唇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眼角挂着一滴眼泪,眼睛却是闭着的。

吸引端木皇后的,却是周妃身下那一小滩血渍,离的近了,沾上了自己的鞋底都没有在意。

她忽然掉了眼泪,眼泪止不住的掉,笑容却是怎么都压抑不住。

报应啊!!老天爷还是长眼的!!!她呼吸都觉得是痛快的,万万没想到,周妃竟然身怀有孕,到头来竟然还能为她那未能出世的孩儿报仇!她尽量的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却还是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快意,这般罪人既然已经去了,带走便是。

宫人害怕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没什么表示的陛下,应是后两人拖着已经走了的周妃离开了,一路上周妃身下的红色血渍拖着蹭了一路,让百花争艳的后宫完全静了。

皇帝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发妻对那个被害的孩儿有多么不能释怀,若是此番能够解开她的心结,也算是他这造罪没有白受了。

他看着已经能够撑起一片天地的太子衍儿,又看了看野心勃勃连自己生母当场赐酒都没有太大反应的旭儿,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很多,摆了摆手,今日的清明祭祀就到这吧,摆驾回宫!父皇且慢!大皇子眼神阴翳,没有去在意被拖走的母后,毒蛇般的盯着揽夏,既然母后已经赐酒,这间接害了父皇的贱婢又怎么能放过呢?嘉宁瞬间火气就上来了,间接害了陛下的皇兄怎么能放过呢?皇兄是否要以死谢罪?皇帝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又看了看嘉宁,虽然刚才他没醒,但是见两人这样子,就知道此事定然有蹊跷。

一个婢子没什么,但是嘉宁要护的婢子,就不一样了。

揽夏还是没忍住掉了泪,不同于刚才演戏的哭,心里溢满了对自家公主的歉意,她真的当不起自家公主这般情况下的维护的。

她一抬眼,正好对上了自家公主的视线,心里暗暗苦笑,心里对自家公主说了声对不起,又看了看全程死死的盯着她的暖冬,给她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公主!奴婢自知无言再活,公主的大恩大德奴婢只有来世再报了。

她说完,就站起来狠狠的往墙上撞去。

嘉宁眼睛猛地睁大,扬声喊:给本宫拦住她!说时迟那时快,当嘉宁看到揽夏撞到一堵肉墙上的时候,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下一点了。

现在周妃已经解决了,她又怎么能够看着揽夏明明没做过却要身死呢?嘉宁和徐高点了点头,刚才拦住揽夏的就是她。

平日里徐高和余广禁卫军借调给她,今日正好是徐高当值。

她三两步走上前,站在揽夏面前,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求助的看向自己的母后和父皇。

端木皇后皱了皱眉,现在的情况,揽夏就这么死了反而是最好的。

若是要留,反而麻烦,但是嘉宁从来没用这样祈求的眼神看她,这让她又怎么拒绝的了?皇帝也看到了自家女儿的眼神,直觉的这个婢女的背叛似乎有问题。

他摆了摆手,到底是嘉宁的大宫女,让她处置吧。

嘉宁眼睛一亮,正想说话,却不想被大皇子齐旭打断了。

大皇子齐旭这会儿心里全是火气和憋气,真的是赔了母后又折兵,完全没有想到父皇竟然还能够醒过来。

这下原本上风占尽的他们,怕是得从长计议了,这让觉得自己今日就能成功让九五之尊换一个人的他怎么能接受?他怎么能看着这个一手促成的女人好过?他眼里这会儿阴霾重重,连一个笑容都懒得扯出来,向自己父皇行了一礼l,父皇说的对,怎么说也是嘉宁妹妹的大宫女,辜负了她确实是儿臣的不是,不弱直接将她赐给儿臣,给她个名分。

若是被他要进了府里,揽夏几乎都能预见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暗无天日的生活了,下意识的抖了抖。

嘉宁看见揽夏发抖,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皇兄此言差异,既然皇兄之前许了侧福晋之位却又未能实现,如今又怎么好再要人?若是当初皇兄开口,嘉宁也就应了全当成全,然而现在嘛。

她勾起了一个笑容,嘉宁的宫女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呢,不给就是不给!嘉宁说了一堆,不过是不给、别想、就护着。

父皇都没有说什么的事,大皇兄算什么?!皇帝没有去管大儿子齐旭快要溢出来的阴翳,被嘉宁这无赖的小样子逗的一乐,行了,既然嘉宁不愿割爱便罢了,回宫吧。

陛下都这样说了,别人除了嫉妒他对嘉宁的圣宠如斯,又还能说什么?起驾回宫!起驾回宫!起驾回宫!从皇帝的大太监德顺开始,从里至外传过,来时的长龙又动了起来。

这般回去,真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家里是i□□和保皇党的妃子们,甚至在心里谢遍了漫天神佛,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今日让大皇子得逞了,自己和家里会试什么样。

而与之相反的,却是家里站了大皇子的皇长子党,今日周妃之死给她们敲了一个警钟,不少人需要回去写信给家里了。

出去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回来的时候晚霞都已经出来了。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嘉宁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子,正好对上了宫门口立着的那人的视线。

挺直立在那里的人不是苏于渊,又是谁?嘉宁忽然甜甜的笑了,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出了漫天的晚霞……还有他。

39、梦回 ...这边马车上的嘉宁虽然看见了苏于渊, 但是宫里的长龙, 却是不方便离队的。

嘉宁没有想到苏于渊会忍不住的来看她,一身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她心头不由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暖暖的、甜甜的舒服极了, 抚慰了她紧绷了一整天的心弦。

她从车窗上看过去,发现苏于渊也在看着她, 一直到车队走到快看不到他的时候, 也没有看到他离开,应该是想要目送她回宫。

等已经完全看不着了,嘉宁才放下车窗的帘子。

回头看车厢里的几个丫头,心里叹了口气。

揽夏这会儿已经用水打湿了帕子把额头上的灰尘血渍清理干净了, 额头到底嗑的有点狠, 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 临秋已经给上过药了,但是马车里没有纱布, 帕子又不够长没有适合包扎的东西。

最后还是暖冬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了一条下来,才把伤口包上。

嘉宁这一路都没开口, 这会儿看她们的样子,却是叹了口气,她伸手拍了拍揽夏的肩膀, 放心, 有本公主在呢,不会让你有事的。

揽夏鼻子一酸,没忍住就掉了眼泪, 她这一出其实伤害最大的就是公主了,虽然她攀咬的时候盯的是欺负过公主的周妃,却仍让公主担上了恃宠而骄、纵容手下宫人□□后宫、包庇间接害了陛下的刁奴等罪名。

她声音有些哽咽,公主,您不应该管奴婢的,奴婢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嘉宁皱了皱眉,忽的有些冒火,瞪了暖冬一眼,又不是你做的,你死了她的心能安吗?暖冬本来就脸色惨白,这会儿听到这句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l*q,是奴婢的错,求公主责罚。

折春和临秋两人对视了眼,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开始还奇怪,这件事的性质这般严重,为何公主还会出面救人,现在看来,显然事情不是刚才说的那样。

嘉宁呵了一声,她确实脾气好,却也不代表没有脾气,确实是你的错,一次想清楚了一次给本宫说清楚,要是一次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了。

不管暖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间接害她父皇差点出事却是千真万确的,如果当时跪在那的是暖冬,嘉宁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出面救她的。

她的丫头只能她来处罚,也是,换了暖冬的话,现在的局面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怕更可能是周妃和大皇子齐旭一方占了上风,拿捏住她身边的宫人害了父皇,以此来拿捏她手上的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

哪里会像现在,周妃死了不说,大皇子一时间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嘉宁想到这,又看了眼担心又恨铁不成钢看着暖冬的揽夏,一时间有些五味陈杂。

这次这个局面有一半的功劳都得算到揽夏的头上,却依然有些感觉不对味儿。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声音有一点沉闷,揽夏,你为了暖冬去死?揽夏睁大眼睛,从小跟着嘉宁公主,她又怎么会听不出自家公主声音里的受伤?这怎么可以?她有些急了,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精明样,公主,揽夏不是那个意思。

这话一出,不光嘉宁有些意外,连折春和临秋都有些意外了,跟别说被救下来的暖冬了。

揽夏缓了缓,开口,公主,那样的情况下,若是真的让查到了暖冬身上,局面怕就不好控制了。

奴婢趁着局面还能控制的时候主动认罪攀咬,怎么也能不拖累公主和娘娘。

她说完,看了看暖冬,咬了咬下唇,奴婢确实有私信,公主知道的,奴婢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

嘉宁叹了口气,揽夏虽然没说完,她又怎么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若是她那个小两岁的妹妹没有夭折,怕是也和暖冬一样大了,她伸手轻轻地碰了下揽夏头上包扎的地方没再说话。

车一直走,暖冬就一直跪着。

中间嘉宁换了次轿撵,她也跟着,一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福宁宫,回来前御膳房就已经接到了先行而到的旨意,各宫的晚膳都已经备好。

嘉宁一路没有看暖冬,进了宫门口,到殿前了才看了她一眼。

虽然嘉宁没说,但是暖冬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本来就已经被心里的负罪感塞得满满的,这会儿公主愿意罚她,总比不罚她来的好。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个清明也不例外,一阵一阵的小雨。

明明刚才还看的见晚霞,这会儿却又下起了小雨,跪在殿外的暖冬身上没一会儿就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嘉宁看了看折春、揽夏、临秋三个丫头,你们也去吃吧,今日路途劳顿,又受了惊吓,不用在近前服侍了。

纵然心里担心,但是看着自家公主明显是想要自己待一会儿,三人还是行了一礼下去了,路过殿外跪着的暖冬的时候,折春和临秋默契的将揽夏夹在中间,相携而去。

当做没有看到暖冬惨白的脸色和外边的小雨。

殿内嘉宁一个人用着晚膳,觉得心里闷闷的。

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是从十岁开始就跟着她的,说是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正是因为这一起长大的情谊,她才更是难过于暖冬的背叛。

她有些晃神,忽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真的认识过揽夏。

若是如今日所见,上辈子的事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另有隐情?可是什么样的隐情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另有隐情,她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心里揣着事儿,晚上就寝的时候,嘉宁似乎梦里恍惚的又见到了前世的揽夏。

那是在揽夏成为那个小国家大王子的宠妃的时候,两人在她那个小破屋里见的一面。

揽夏身着锦衣,头面首饰也极为精致,看得出来在大王子那很是受宠,上辈子的时候嘉宁注意到的是自己的狼狈风霜和揽夏的精致顺遂。

而这次梦里,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揽夏瘦了好多,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是揽夏进了大王子府上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找她。

两人的唇在动,在说什么呢?嘉宁有些听不清,但是她记得。

揽夏说天冷了,让她加些衣服,还带了些衣服和屋炭,东西虽然残次,眼里却带着隐蔽的关心和心疼,但是为什么当时她没看出来呢?是了,是跟着揽夏来的那个婢女,全程站在旁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还在揽夏走的时候,故意落后一步用只有她听的声音说,尽早死了吧,拖累的我们主子还得做戏。

那天的天气是真冷的冷,身边没有一个宫人的嘉宁坐在原地,她看着自己粗糙的老茧坐了很久,很久。

后来怎么样了?嘉宁再也没见过揽夏,只有一个三等宫女每隔上一段时间来送一些实用的次品。

嘉宁憋着一口气,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都走了,若是自己也走了,就真的如了他们的意了。

哪怕再难,她也得活着,一是若是她不记得父皇母后和哥哥,便没人记得了,二是若能够稍稍的膈应一点那些想让她死的人,也是好的。

梦里自己上辈子的样子过于真实,嘉宁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什么时辰了?回殿下,辰时了。

临秋一直在外间候着,这会儿见里间有了动静,一边回复一边就便进去侍候公主起身。

她身后跟着几个二等宫女,是上次皇后娘娘肃清宫里时提上来的,都是可信的。

折春在照料着揽夏,临秋就自己来了,正侍候公主穿衣,她视线触及枕边忽然看到了一块比别处略深的湿色。

公主她……这是哭了?临秋眉头轻皱,来之前她还想着要不要向公主试探着提一下暖冬,毕竟同为侍候公主的大宫女。

现在却一点提起的欲望都没有了,临秋心里甚至有些怨暖冬的,她竟然让主子落了泪,真的应该就直接跪到天荒地老。

然而临秋不提,不代表嘉宁不提。

等梳完妆换好了衣服,她视线隔着墙看向了暖冬跪着的方向,问:暖冬还在跪着?临秋心里不乐意,但是公主问起来了还是行了一礼,回道,回殿下,昨儿个夜里昏过去了半个时辰,醒来又接着跪的。

嘉宁叹了口气,把她叫进来吧。

是。

临秋领了命,没一会儿就把暖冬带了进来。

由于跪的时间过久,来的时候暖冬是被两个宫人搀着进来的,一路的腿都在控制不住的打颤。

暖冬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努力的保持着神智的清醒。

她挣开宫人搀扶的手,咚的一声又跪下了,腿上用不上力,身体惯性的砸下去砸了个响。

嘉宁接过临秋递上来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敛下眼帘掩过一丝不忍,语气平静的问,这么长时间,想好怎么说了吗?寝殿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暖冬有些不敢看自家公主,她甚至不敢看临秋的眼睛。

她没开口,倒是把嘉宁气笑了,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周围时候的宫人吓的跪了一地,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好脾气的公主气成这样过。

嘉宁缓了缓,(接作话↓)作者有话要说:  嘉宁缓了缓,开口:好,本宫问你,为何在知晓自己身上的玉佩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是没有离父皇远一些?此言一出,整个福宁宫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40、妹妹? ...这个罪名可大了, 无意所为和明知故犯差别也是极大的。

若如平日一般理智就算了, 暖冬也不至于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然而问题提是整整三年啊,整整三年的对食, 便是一条狗也该是养出感情了。

她怎么能认这个现实呢?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 竟然只是对她只是利用?这让暖冬怎么能理智的下来?甚至揽夏救她的行为,在又经过了长时间跪着, 她心里竟然也是怨的, 怨她多管闲事。

暖冬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但是心里翻涌的怨却极为浓郁,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不行,她不能够现在就被公主发落了。

她得要想办法留下来, 她得去亲自问问他, 问问巴言, 问问巴言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不是真的不爱她对不对?暖冬的长相是属于极为无害的那种, 她圆圆的杏眼祈求的看向自家公主,奴婢并非是有意的, 只是在发现那块玉佩有问题的时候,已经不是能够离开的时候了。

她脸色苍白,看着自己从小跟着的主子, 努力的压下心里的怨恨和愧疚, 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无害,奴婢本来打算若是玉佩被发现了,奴婢就去撞墙, 绝不连累您和娘娘。

却不想被揽夏先行了一步。

嘉宁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话说的像是她觉得揽夏是多此一举,她有些奇怪,这样的东西暖冬是怎么来的,宫里虽然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但是暖冬一个小小的宫女,又哪里来的渠道?这个玉佩你是从哪里来的?嘉宁问。

暖冬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干脆直接磕头,脸朝下让人看不到她的神色,却没注意到临秋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一些,回殿下,前段时间内务府那边的吴公公,从内务府库里取了些主子们不要的边角料,这块玉佩,就是奴婢拿月钱买的。

她说着,似乎是为了要增加可信度,还学着揽夏狠命的磕头,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若是知道,又怎么会带在身边?磕头的时候,头是能看到门外的,暖冬猛地僵了下,眼睛里迸发出了惊人的怨恨,刺的门口闻声而来的揽夏几乎不敢置信。

嘉宁心里正烦着,见揽夏和折春来了,你们来了也好,进来吧。

暖冬明显没有说实话,亏得她心里竟然还挂念着所谓的主仆之情。

内务府或许真的有边角料做出来卖给宫人,却绝不会出现药玉这东西,今日那块玉她也见了,成色上好,若是说被内务府送给主子们或许都比卖给她可信。

那日之事揽夏你也清楚,她不说,你说吧。

嘉宁往后一靠,靠着梨花木的椅背等着,表情说不上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脾气好待人和善,却不是面捏的人。

揽夏正想说,却看到暖冬祈求的眼神,她分明在那双平日温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罢了……左右她都已经顶了罪,便帮她这最后一次吧。

回殿下,那玉佩是从何而来的奴婢也不清楚,揽夏咬了咬唇,也跪了下来,奴婢当时只是觉得周妃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有暖冬有些惨白的脸色不对劲,时间并不允许奴婢仔细思考,便做出了反应。

嘉宁没说话,看着她。

揽夏没再磕头,她知道伤成这样若是还磕头,那就是用自己的伤来逼主子心疼退让。

暖冬啊……你让姐姐怎么办?姐姐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再也不能接受再次失去你的事实。

她咬了咬牙,心里对公主说了声抱歉,劝道:殿下,此事实在不宜继续调查了。

今日周妃刚死,若是暖冬出了事,几乎就和对外说咱们今日做假了一样,殿下三思啊。

嘉宁看了她很久,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她想问揽夏,她这个做主子的,还不如暖冬在她心里重要吗?最终还是没问出来,昨夜梦梦里的回溯,让她忽然觉得很可能她在那个国家里,就是揽夏帮她扫除了外部的威胁。

她摆了摆手,算了,你带暖冬下去吧。

此时作罢,若是再犯错,你也救不了她。

揽夏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公主,但是这个疲惫和心累显然一半是她的推手,这让她哪里还有脸来劝抚公主呢?只能给折春了一个眼神,扶着暖冬就出了门。

她俩走后,嘉宁坐在那里久久没起来。

她忽然想起来,苏于渊一共给了三个锦囊,由于第三个锦囊没有派上用场,出于好奇,她将这个锦囊拿了出来。

苏于渊也会多出注意吗?嘉宁从刚才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兴致勃勃的开始拆。

上面写的是:路途劳顿,好生休息,四月初三天台寺静候。

是苏于渊惯用的台阁体,嘉宁脸颊上晕了绯色,这人怎么用这么正经的锦囊装这个!亏得还长的一副正人君子样,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说休息就休息啊?她才不!嘉宁带了折春,出了宫却并不想去找苏于渊。

虽然不想要和他说的一样去休息,却莫名的有种不想被抓包的心虚感。

说是四月初三就四月初三呗,如今四月初二,她可以自己玩的。

然而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好去哪玩,最终也就是在京城里转了转。

宫里的东西更偏向雍容华贵,而宫外的东西或许精致不及,但是新奇确实远胜不少的。

嘉宁买了不少的小玩意,还买了一堆的补品,和据说十分有用的固本培元的食补药补,到了徐高和余广手上,越积越多才堪堪的止住了。

父皇的身体一定要好好的补补才行,等东西都买的差不多,嘉宁才意犹未尽的准备回宫了。

然而当路过一个和其他的店铺都不一样的铺子的时候,嘉宁却停下了脚步。

这个铺子的牌匾是黑底白字的,看起来有种暗沉沉的白事的感觉。

门半掩着,让人看不清里面卖的是什么,和其他店铺人满为患相对应的,就是他们家店铺门口几乎都没有人停留。

折春见自家公主停下来了,顺着自家公主的视线看了过去,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主子,这里晦气,咱们快走吧。

嘉宁听到她的话,还没回头,刚好就看到了两个头上系着黑色带子的人进了这家店。

没一会儿,就抬了一口乌黑的棺材出来,却原来,竟然是棺材店啊。

她想起了母后那不合规矩的小盒子,伸手从折春那拿了荷包,提了裙角就往里走,你们在外面等我。

说完完全不管折春和徐高、余广三人的不赞成,就径自进去了。

整个店里都是黑色和白色,让嘉宁有些毛骨悚然,平时这种东西哪里会让她看见,哪知道今日竟然自己进去了。

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身短褐,看起来行事有些缓慢,见了嘉宁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应该是走错了的,他们这种店哪里会有主子家的亲自来的?这位小姐,您走错啦。

店老板人倒是挺和气的。

嘉宁咬了咬下唇,说,本小姐没有走错,来这里是想问你这里有没有这么大的小棺材?她说着自己伸手比划了大小,正是母后那边的小盒子那么大。

宫里是禁止这样的事的,尤其是作为中宫之主,更是不能行错踏错,她想起那天看到的母后哭泣的样子,便想着从宫外买一个这样的小棺材给母后。

店老板眼神有些微妙,但是到底是做生意的,看着她的穿着和首饰就知道这事得烂在肚子里,小姐说的这样的小棺材本店是没有的,但是大小不大,若是价格足够,现做也快。

他没有说让定了改日再来取,这种明显是阴司的东西,最害怕的就是夜长梦多了。

嘉宁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要你们这最好的木材,最好的手艺人做,银钱不是问题。

她从荷包里取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店老板,可够?店老板本来有些微妙的表情收的一干二净,双手接过了这张比他铺子还贵的银票,脸上摆出了笑容,甚至用自己平日都肉疼的舍不得喝的上好的茶叶子来招待。

小姐您坐,您坐,够了,够了。

小的就是这店里最好的手艺人,这就用上好的紫檀木给您现做一个,包您满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将那张银票收了起来,动作都比平日里要快上两分。

店家,大概要多久?嘉宁点了点头,又说,尸身要如何防腐呢?店老板的笑容在脸上自然极了,一点僵硬都没有,您放心,小的祖上三代都是做这个的,最擅长这个了,只要一炷香的功夫就好,东西不大,好做。

嘉宁没有去喝那杯茶,就这么坐在那看着他做。

看着他将木头锯出大小,似乎眼睛就是他的尺子,刨出来的完全没有半点误差。

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嘉宁看着他从原本的紫檀木到后来成型后的花纹,甚至还精心的做了十层,每一层都注入了不同的东西,不由有些好奇,店家,这是做什么的?店家一点被打扰到的感觉都没有,笑着说,这是用来防止尸身腐坏的,能保尸体百年不腐。

碍着公主的命令,折春三人在外面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等到公主的时候,却发现公主手上拿着一个奇怪的包裹,包的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

41、虚不受补 ...嘉宁手上的这个奇怪的包袱成功的送到了凤仪宫母后手里, 然而想象中母后喜欢的样子并没有, 更多的却是一种哭笑不得。

端木皇后本来以为她要屏退左右到底是要干什么呢,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还提了提心, 生怕她又发现什么大篓子了。

要知道之前陛下和自己的中毒可都是她发现的。

心里细细的想了一圈儿都没想到。

结果竟然是这么一个东西, 端木皇后一边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又觉得贴心的不得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嘉宁的额头, 你个鬼精灵, 要这个做什么?嘉宁有些懵,看了看自家母后寝殿的床头,又看了看自己定制的这个小棺材,意思十分的明显。

端木皇后叹了口气, 你啊, 让母后说你什么好。

反正已经屏退了左右, 她完全可以直接说不必顾忌了,从清明祭奠回来后, 当晚母后就你弟弟入土为安了。

谢谢我们的嘉宁,母后很好不用担心。

嘉宁眨了眨大大的桃花眼, 上下打量了母后好一会儿,惊喜的发现母后的心结解了,开心的抱住自家母后, 母后很好就好~以后还会更好的!端木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没舍得把长大了的女儿推开,真是越长大越没规矩来了,听说你今日出宫回来给你父皇带了一堆的补品?她有些好笑, 听茗溪说当时陛下收到的时候,整张脸的表情好玩极了。

平日最宠溺嘉宁的就是他,这会儿嘉宁给他买的补品,他又怎么会舍得不吃?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也很久没见过他有这么多的表情了。

嘉宁耳朵唰的就红了,松开抱着自家母后的胳膊,这不是给父皇补补身子嘛,补补都不行?端木皇后没有阻止,却也不能让嘉宁什么都买,她伸手点了点嘉宁的鼻尖,买可以,但是要适量,你父皇可舍不得不吃你买的东西,当心虚不受补。

嘉宁呐呐的点头,仔细的点了点,心虚的发现似乎自己真的买多了。

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就想去养心殿和父皇说不能全都吃了,母后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给母后问安。

她说着急急忙忙行了一礼,在自家母后盛满笑意的视线里离开了。

从凤仪宫到养心殿的距离不远,嘉宁也就没有坐轿撵,带着折春就打算从边上的小路走。

一般是走御花园那边的大路的,但是小路近,走的人不多,有一种悠悠的意境,自然生长出来的绿植伸出枝丫。

折春有些心事重重的,她一直习惯多做少说,但是这两天的事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这会儿又只有她和自家公主,她咬了咬牙,还是问了。

殿下,奴婢有事想问。

她有些忐忑,若是这时候公主说不让问,她肯定不会再开第二次口了,哪怕这件事在她心里憋的有多难受。

好在嘉宁并不是一个不让开口的人,这会儿走的这一段儿,停下来的位置刚好有一颗生长偏了的大树,成了天然的庇护。

折春行了一礼,奴婢想问,揽夏暖冬如今翻了这么大的错,为什么不送慎刑司?这句话问的倒是一点几年的情分都不讲,对折春来说,没什么能大的过自家公主。

主荣奴荣,主辱奴死,自家公主平日对她们几个如何?有眼睛的有心的都看得出来,而她们这行为让折春气的要命。

嘉宁忽然安静了,她静静地看着折春,脸上针对揽夏和暖冬的怒气,是多么的多么的鲜活?她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上辈子那个为了护主,与人争执后被杖毙的折春。

她伸手摸了摸折春的脸颊,倒是让气呼呼的折春了愣,叹了口气,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暂时咱们不知道。

别的不说,若不是揽夏急中生智,能不能成功的扳倒周妃洗清我和母妃的嫌疑都不一定。

更何况,若是她所料不错,上辈子的她其实不算是完全的自生自灭,是揽夏用她稚嫩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无人欺辱的天空。

这让她怎么能下得去手?至于暖冬……若真的是她,嘉宁漂亮的眼睛里像是洒了片冬雪进了清澈见底的湖面,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若是她能够悬崖勒马,给揽夏个面子也不是不行,若是……怕是她后来的下场都不用自己动手。

嘉宁平静的表情忽然笑了,捏了捏折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看着她有些懵的睁大眼睛,才松了手,莫要想太多,线索怕是很快就要自己出来了。

她说完,就脚步轻快的往养心殿走。

别说这次之后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下了狠功夫去查,她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在他们这般正视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小蝼蚁能与日月争辉。

而且……按照揽夏的个性,总觉得或许会有所惊喜也说不定呢。

这一路的风吹的极为舒适,四月的风带着御花园里的花香,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嘉宁眼睛里带着笑,到了养心殿,伸手摆出禁声的动作,悄悄的往里走。

殿内这会儿她父皇是在的,折子随便的摆在旁边,这个看着面前做好的香气四溢的食补满面愁容。

而这个东西嘉宁看起来熟悉极了,这不就是她今日买了送来养心殿的那堆食补药补之一吗?嘉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伸手把那碗膳食推开,不想吃就不吃了呗,父皇你干嘛要那么为难自己啊。

皇帝被她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缓了缓,嘉宁你怎么来了?嘉宁笑了笑,她这会儿心虚极了。

要知道刚才母后说的时候,她竟然还觉得母后应该只是想多了,然而亲眼看见了,才越发的觉得父皇是真的对她疼到了骨子里,眼眶差点又一酸,但是她才不要哭呢,她哭了父皇肯定会担心的。

皇帝有些小尴尬的将膳食推开,四下里看了看,将自己的一块成色上好的青玉笔洗递给嘉宁,父皇看这个挺适合你的,你拿去用吧。

嘉宁笑嘻嘻的接过放下,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坐在了父皇旁边,抱着他的胳膊半天不撒手。

皇帝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女儿的心意,但是已经吃了两份了,这个第三份是真么也吃不下了。

也就顺其自然的没有继续了,看了看眼前的玉玺,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本来就有的念头又清晰了些。

他拍了拍嘉宁的手背,你和衍儿一向关系很好,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父皇不在了,你就去找你太子哥哥,莫要一个人受着,嗯?嘉宁听到这句,忽的就红了眼眶,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说这个。

可是她想到父皇的身体,又一阵阵的难受。

皇帝齐景源叹了口气,他一时间甚至有点想过,若是自己没有被过继来继承皇位,嘉宁从公主变成郡主会不会好一点。

然而没有如果,她既然是公主,就总得学会自己成长。

养心殿的气氛有些过于安静,父女俩说贴己话,旁边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大太监德顺在外边候着,而身边并没有看到巴言。

毕竟只说大了是德顺的徒弟,得看德顺的脸面,说小了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这会儿不当值不见了也正常。

……揽夏额头上已经上了药,得主子恩赐,今日并不当值。

她之所以会出来,是因为看到本来应该面壁思过的暖冬出来了,思及昨日那让她心头一跳的一眼,以及之后并没有再像平日一般与她亲近,就只是跟在了后面,没有出声。

如揽夏所料,果然跟着暖冬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个平日没什么人的荷花池的角落,她刚在怪石边藏好,就看到了巴言。

暖冬表情看起来总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是她依然在笑,笑的灿烂极了,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巴言那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神一样。

巴言,你那天是被谁威胁了吗?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去找公主做主。

她笑着说,却在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坚持了一会儿笑不动了。

她眨了眨充斥着眼泪的杏眼,本来就长得乖巧的她这会让看起来让人心疼极了。

可惜的是,她的眼泪打动了揽夏,却并没有打动她想要打动的巴言。

巴言为什么会来?他其实也不知道。

但是在接到平日里两人约定的消息的时候,还是来了。

或许是因为计划失败了那个疯狗一样的揽夏随便攀咬,却正好咬死了他的主子,又或许这三年时间养了条狗想要来看看,看看这条狗还叫不叫。

他本来就是净了身的,有些尖细却并不难听,至少暖冬不觉得难听,你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来,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一句话,让本来就在强忍着眼泪的暖冬瞬间泪流满面,她从静静地哭到无声的大哭,明明脸都已经涨红了,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暖冬固执的盯着巴言,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一毫的不舍与心疼,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完全没有从里面看到任何可以让她自我欺骗的东西。

她猛地推开了巴言,跑了出去,而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开始下起了雨。

42、秀色可餐 ...嘉宁昨晚委实没有睡好, 并不是糟心, 而是胸口住着的那只小兔总是瞎跳。

一会儿是苏于渊那张装在锦囊里的邀约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的,一会儿是苏于渊那张过于好看的脸在她脑海笑的勾人, 一会儿又是他耳边簪着她亲手簪的桃花认真看着她的眼神……心里挂记着他的四月初三天台寺之约, 让嘉宁很早就醒来了,她在被窝里笑的像是偷了腥的猫咪, 因为她忽然想到自己上辈子的那句戏言了。

——若苏公公不是公公, 他一定会是她嘉宁公主的驸马。

现在呢?苏公公变成了苏状元,而紧跟着的四月初六就是他们的订婚宴,她有些心虚的伸手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自己也觉得大概是正脸红着。

还好只是先订婚, 若是直接大婚, 自己现在可还没有准备好呢。

嘉宁睁着眼睛等到卯时, 才弄出醒来的动静,侯在外间的暖冬进来服侍她更衣。

看到是暖冬, 嘉宁皱了皱眉,折春呢?暖冬眼睛有些哭过的浮肿, 似乎已经敷过了,她闻言咬了咬下唇,回殿下的话, 是奴婢主动和折春请求要来的,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轻柔的拿起帕子帮自家公主擦脸,见自家公主没有拒绝, 悄悄的松了口气,一边擦一边说,日前是奴婢不识抬举,求殿下责罚。

嘉宁没接她这个话头,从她带来的三套衣裙里选了一条粉蓝色的珠绣金丝镶边的留仙蝴蝶裙。

比起冰蓝色的清纯通透更多了一些豆蔻少女的怦然心动,梳妆也比平日认真一些,明明多花了近一个时辰,却偏偏除了更加精致之外看不到任何的匠气,看起来自然极了。

临出宫前,嘉宁看了看身边的暖冬,揽夏的伤怎么样了?暖冬抿了抿唇,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怨气,连忙低了眼帘遮住情绪,她行了一礼回道,揽夏姐姐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用了药都已经结了痂。

嘉宁显然没有漏过这丝怨,她想了想,既然伤没有大碍了,今日就跟着一起出宫吧。

一直到跟着自家公主上了出宫的马车,暖冬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竟然这么简单就原谅了?然而当她看到嘉宁全程都没有怎么看自己,几乎视线都给了受伤的揽夏的时候,又没忍住内心汹涌出了一种莫名的委屈。

她委屈她爱的人不爱她,委屈自己跟了那么多年的主子将自己视为空气,不是不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是因为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并不觉得自己错的有多么严重。

车里四个丫头,春、夏、秋、冬规规矩矩的一句话都没说,却暗自汹涌。

嘉宁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揽夏,干脆不管她们了。

放在一起总能自己解决的,等结果便是。

早晨梳妆时辰太久,嘉宁捏了块车上备的糕点小口的吃着垫垫肚子,然而正注意着别弄花了唇上的口脂,马车却忽然的停了,她小心的沾了沾唇角的碎屑,怎么了?临秋刚掀开帘子,顿了一下,干脆将帘子拉开,侧身给自家公主让出视线。

嘉宁抬眼一看,正好对上了那站在宫门口石狮子旁边俊美状元郎温和的视线,不是苏于渊又是哪个?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手上吃了一半的银丝红枣糕藏了起来,反应过来之后骤然红了脸。

苏于渊看见了她可爱的行为,没忍住笑了,平日里锐利清冷的眸子这会儿春暖花开,倒是把害羞的嘉宁看的愣了愣,大概是发现自己手上的吃的藏不住,也就干脆不藏了,放在面前的托盘上用帕子擦了擦手。

今日于渊有认真的打扮过哦,这身衣衫很配你。

嘉宁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一身修身的月白色长袍看起来真的很好看,大概是因为个人的气质偏向莫测的深沉,连干净的月白色都被他穿的带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苏于渊耳朵根红了红,他面不改色的回了过去,男子哪能用打扮这个词,今日嘉宁才是用心打扮过了的,很美。

其实苏于渊开始的时候没打算穿这身的,他本人是偏向于深色的衣衫的,黑色、藏蓝色、深青色、暗红色这些,然而在听说了他准备要做什么之后,同榜探花如今的同僚李长山李探花,愣是热情的拉着他帮他定制了这么一身,拍着胸脯保证这身嘉宁公主肯定喜欢。

在见到人之前苏于渊其实心里是打着鼓的,他没穿过这种颜色的衣衫,心里着实是没有底。

然而当看到嘉宁惊艳的眼神的时候,苏于渊也悄悄的红了红耳朵根。

嘉宁看了看他身边的那匹马,心里大概知道他等的时间大概有一段时间了,马蹄上沾着的泥土都已经干了,这会儿正温顺的在旁边等待。

她和宫门口的侍卫点了点头,问苏于渊,于渊你要同行吗?苏于渊笑了笑,他这一会儿笑的都比这几日的都多,他拱了拱手,潇洒的上了马,策马走到嘉宁的马车旁边,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说:敢不从命?嘉宁被他笑的心发慌,竟将掀开的帘子盖上了,然而这春天的薄纱帘子显然就算盖上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她这个反应逗的苏于渊笑出了声。

由于一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这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再有什么?№§∮对话,但是却愣是有一种旁人都插不进去的感觉。

好几次嘉宁悄悄的透过薄纱的帘子去看苏于渊,都会撞上那双正好看过来的眼睛,弄得她愣是安静了一路。

从宫里刚出来宽广的官路到后来的刚好可供马车过的小路,从路边的松柏到岸边的垂柳。

天公作美,今日的阳光十分的足,却并不耀眼。

离了喧嚣的人群,竟然还有不怕人的鸟雀落在嘉宁的马车车顶上跟着走上一段,旁边有苏于渊骑马跟着也没有惊吓到它们,倒也别有一番惬意在。

天台寺离的不是特别远,至少没有青云寺远。

和专为女施主准备的青云寺不同,天台寺其实更偏向于百姓的烧香拜佛,且由于天台寺的环境优美,也常有吟诗作画的才子才女来附庸风雅,踩青踏春。

他们到的时候刚到午时,正是一股斋饭香,虽然是素斋,却也爽口味道独特。

苏于渊来之前和常来此处的友人了解了很多,还专门提前来看过一次地方,这会儿见嘉宁并没有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兴趣盎然,也是松了口气。

我们先用素斋?苏于渊眉眼弯弯,他听到了嘉宁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刚才看到她吃糕点,就知道她肯定没有用早膳。

而大概是因为他在旁边,后面都没有见嘉宁再用糕点呢。

嘉宁矜持的点了点头,手扶着折春的手臂下了马车,然而心里没有羞多久。

因为她刚走到苏于渊的身边,就听到他的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

她睁大眼睛,满满的惊讶和调侃,原来不止是自己早上过于紧张,而忘记了用早膳吗?嘉宁忽然想到了宫门口看到的马蹄,她故意拉长了声音,俏皮的问,于渊今日何时到的宫门口?苏于渊看她的表现,哪里还不知道这个机灵的小公主发现了什么?他有些小尴尬的咳了声,转移话题,前面就是天台寺给来客准备素斋的地方,这里的素斋也算是一绝呢,味道真的不错。

嘉宁这会儿半点也不羞窘了,她兴致勃勃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贴心的并没有再揭苏于渊的老底,胸膛里那只在苏于渊面前时不时就乱跳的兔子,这会儿正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兔耳朵笑的一双眼睛都看不见了。

天台寺香火旺盛,斋饭也很受欢迎,苏于渊之前来看过,也提前订好了一个边角的位置,怕嘉宁不习惯与众人同食,还专门弄了一个翠竹屏风将其隔开。

嘉宁笑了,本来漂亮的是有些不是人间烟火的,她这一笑,圆圆的桃花眼眯成了月牙样,看起来反倒是带了一丝烟火气。

苏于渊看着她涂了口脂的嘴唇,多一分显厚少一分显薄,忽的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饿了,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也跟着上下动了动,逃避似的转移了视线,嘉宁先坐,我去和僧人师傅说我们要的饭食。

说完,就像是完全没看见嘉宁身后站着的四个大宫女一般,强自镇定的走了,那背影却看起来怎么看怎么有些急匆匆的。

嘉宁感觉有些好笑,自从重回到十五岁及笄,她越来越多的见到了苏于渊更多的一面。

了解倒是更了解了,不同之处嘛~不光不讨厌,还有些喜欢呢。

素斋做的挺快,苏于渊冷静了些也就回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怎么像个愣头青。

尝尝这个,这道素豆腐算的上是这里的招牌了。

苏于渊重新镇定后,很自然的用公筷给嘉宁夹了菜,让给嘉宁布菜的临秋顿了顿,放下筷子退开了。

公主和准驸马之间,她们还是莫要参与为好。

这顿素斋不知道是因为素斋本身好吃,还是因为秀色可餐,下饭的人就坐在对面。

反正苏于渊和嘉宁都很满意,眼睛里倒映出的,显然只有那一个放在了心上的人。

43、天台寺之约 ...公主和准驸马之间气氛良好, 四个丫头也不是没有眼色的, 就只留下了折春揽夏。

本来是留折春和临秋的,但是临秋见暖冬自觉地让了位置, 并不想让暖冬和揽夏两个人不安定因素一起出去, 她不动声色的按住了揽夏,自己和暖冬一起出去了。

嘉宁看到了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她冲着苏于渊笑了笑, 用比平时还要慢上两分的速度用膳,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刻到骨子里的礼仪发挥的淋漓尽致。

苏于渊没忍住又笑了,自己虽然也被带着规矩了不少, 但是又哪里看不出来她这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最美的一面呢?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那像是忽然被打断矜持的猫咪, 忽然睁大了眼睛,炸了毛, 奶凶奶凶的,怎么光吃素豆腐?其他的也很好吃, 来尝尝这道素的猪头肉。

嘉宁脸颊上染了绯红,她哪里是只吃了素豆腐?分明都有吃好吗?然而当她低头看到临秋给布的菜大部分被她下意识的夹到了一边,忽然就觉得有点心虚。

是因为素豆腐很好吃, 才不是因为这道菜是苏于渊推荐的呢, 嗯,就是的!苏于渊在她炸毛却毫无力道的瞪视线下蠢蠢欲动的,还想要逗一逗她, 却怕逗的狠了把人吓跑,暗暗的收起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从侧面开始曲线救国。

宫中无秘密可言,更何况上位者本身就没有想过要遮掩,几乎是在清明那天陛下回宫没多久,就将消息传了出来。

苏于渊眼睛里的流光闪了闪,回归了深沉,看不出深浅。

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规矩显然两人都没有要遵守的意思,本来见面的时间就够短的了,若还要为个规矩束缚自己,就真的是有些过于迂腐了。

苏于渊先开起的话头,他有些玩儿味的看了看站在嘉宁身后的揽夏,没想到嘉宁你身边也是卧虎藏龙啊?这话虽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却有些有些意有所指,让没想到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的揽夏僵了僵。

但是主子没问话,作为婢子,她并没有越矩的插话。

嘉宁看了看苏于渊,似是想要确定他是在闲聊还是在认真的说正事,却发现似乎是介于两者之间的。

她细嚼慢咽的将食物咽下后,余光看到揽夏有些僵硬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恶趣味上来幽幽的接了句,或许?他没想到小公主会这样说,稍微意外了些,却更多的是兴趣,他余光看了看那个揽夏,并没有接着这个话头继续,而是选择另开了一个,此番成功的扳掉了周妃,大皇子齐旭却还在那里,这次说是和周妃的较量,不如说是大皇子齐旭和太子齐衍的较量。

苏于渊声音不大,却让嘉宁流露出了正色,认真的听着。

开始的时候她就想要将苏于渊收为自己的智囊,现在虽然变成了驸马,却殊途同归。

确实,然而父皇虽然没有说,但是能看的出来他虽然对大皇兄有些失望,却还没有到想要动他的时候。

嘉宁夹了一筷子茴香豆,用随意聊天的声音说。

苏于渊却笑了笑,陛下不动,不代表大皇子不动啊。

陛下念着父子情谊,齐旭却不一定也念着父子情谊。

他这个话说的和绕口令似的,似乎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嘉宁有些若有所思,但是没有能够抓住那一瞬间的线头,平白的让跑了出去。

两人聊起来的时候虽然忘记了自己的不自在与悸动,自然的更加自成一世界。

身边的折春和揽夏似乎完全没有存在感,折春眼观鼻鼻观心,完全的不听不看。

而揽夏看似规矩的站着,却竖起耳朵听着苏于渊说的东西,努力的记下来,根据自己知道的东西去思考去比对。

苏于渊习惯注意到方方面面,自然也注意到了揽夏这个丫头。

他看了看嘉宁,虽然传言说的只是嘉宁的一个大宫女,但是细细推敲排除,能做到那样的也只有这个揽夏了,而今日自己和她在说道深处的问题的时候,嘉宁也并没有表现出想要将两个丫头支开的意思。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这两个丫头显然就是嘉宁的心腹了,他本来想着要不要和嘉宁提一下注意这个揽夏,她显然已经并不像一个丫头应该要有的样子了,若说是哪个皇子的侧妃又或者是哪个妃子,都比宫女这个身份更加合适。

然而当他注意到揽夏虽然精明的不是地方,但是看向嘉宁的眼神里依然是十成十的忠心和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保护欲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有说的太过。

从上次周霖被处决之后,他父亲周礼那边我一直有所关注,一夜白头之后沉寂了很久,苏于渊说的气定神闲,手却悄悄的从桌下借着桌子的掩盖按了按自己的胃,心里悄悄的抽了抽气。

要命了,秀色可餐又想要多吃一会儿,竟一个没注意吃多了些,他心里悄悄的唾弃了下自己,然而再来一次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嘉宁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说实话苏于渊在她这虽然已经暴露了不少的本性了,却依然还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哪里会想到他竟然也会因为和自己一起用膳而不小心吃多了呢?若是知道了,这偷腥的猫儿怕是得笑上好久了。

素斋用的再慢也总有用完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吃多了。

苏于渊和嘉宁先去了寺庙烧香拜佛的地方,他一边走,一边和嘉宁说,这里供奉的是文曲星,所以来这里拜的,多半是读书的学子又或者家里有读书人的。

嘉宁好奇的往里看了看,香火不错啊,人很多的样子,她说着眼睛滴溜溜一转,那于渊考前也来拜过文曲星吗?苏于渊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这个他还真的没有,笑了笑倒也坦然,我考之前的条件你是知道的,忙着抄书都来不及,哪里有闲工夫去拜什么文曲星?嘉宁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然而看向苏于渊的时候发现他是真的不在意,便也没管了,伸手抓住苏于渊的袖子,心血来潮的就往里走,苏于渊连忙张开没被抓住袖子的左边手臂,为她开了一条没有人的路。

既然之前没来成,这次来了,我就陪于渊补上好了,她被苏于渊虚护在怀,心里甜得要命,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苏于渊的眼神没忍住暗了暗,吞咽了声口水。

他悄悄的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爱她就要尊重她,今日已经四月初三,四月初六订婚后,距离大婚就更近了一步。

他笑了笑,声音放柔,他总是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留给嘉宁,好,听你的。

折春从旁边卖香的地方放下一个大钱,取了六根香,放横点燃后递了过去。

等嘉宁和苏于渊两人各拿了三根香,退到了旁边。

嘉宁手上拿着香,悄悄的侧头看了眼苏于渊,他正在闭着眼认真的祈祷,不知道许了什么愿?她从他饱满的额头看到他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浓密极了,让她有些想要伸手去摸摸看的欲/望。

而接着直挺如刀削般的鼻子看起来也是真的好看。

而最让嘉宁心头一跳的,却是他的薄唇。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笑起来的时候那勾起来的弧度几乎就是想要勾到人心里头去。

她忽然顿了一下,逃也似的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睛飞速的许了一个肯定会实现的愿望,希望苏于渊仕途一帆风顺。

为什么忽然逃也似的收回视线?当然是因为苏于渊忽然睁开眼抓了个正着,某人做贼心虚了。

苏于渊笑了笑,他对着文曲星像拜了三拜,将手上的香插/进了香炉里,没有戳穿她。

看着她把香插/进了香炉,才调笑着问,不知嘉宁许的什么愿望?嘉宁一想到自己着急的时候许的愿望,又怎么会告诉他?脸上飘过一层红晕,反问,于渊你许的什么愿望?苏于渊一本正经的,语气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拜文曲星不都是求文的吗?说的没错,把周围的人都已经骗了过去,然而他许的愿望却和文曲星八竿子打不着。

他许的愿望或许换了月老还有些可能给他应验一翻,然而对于更加相信自己的苏于渊来说,显然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边看起来更像是单独的场所?嘉宁没来过这,两人上了香就从另一边出来了。

文曲星像的后方并不是墙,而是另一条路,这条路上的香客显然少了很多,看起来更多的是学子,也有些来踏青的青年男女。

苏于渊点了点头,最出名的文曲星庙不是这里,天台寺出名的更多的是素斋和风景,再往前走的地方有一片桃林,天台寺的位置在山上,桃花还都开着。

他说着红了红耳朵根,他能说原本是没有打算将那张桃花伊人图画在那本册子上的吗?他其实是并没有留记录的习惯,但是思及嘉宁……他忽然不想一辈子带着一张假面。

于是他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将自己的真面目放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平日里母亲和妹妹不会去他的书房,而封面又做过了简单的伪装,可以说若是被人发现,那个人只会是嘉宁。

让苏于渊惊喜的是,他喜欢的小公主,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半点没有退缩和厌恶,甚至还写了‘积石有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夹在页里,几乎已经可以称之为惊喜了。

要问苏于渊从初遇时候对嘉宁相貌的惊艳,和之后几次配合的默契,再有几次三番的伸出援手。

一点点一滴滴的积累下来,又让他怎么能不喜欢她呢?越来越多的喜欢堆积起来,显然就变成了爱意。

而他爱上的、倾慕的、心动的,多么幸运正好是他未来的妻子呢?苏于渊带着嘉宁避开了她脚边的一个石子,又伸手拦下了一枝探出头的枝条,这条小路看起来有种曲径通幽的感觉,但是却并不长,没一会儿就开阔了。

这是天台寺的后山,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目的桃花,桃花的季节刚过,然而山寺里桃花却正好是季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相识期间关于桃花的小故事多,桃林显然是一个会让两人都有很多回忆的地方。

嘉宁眼睛一亮,她之前还想过想要和苏于渊一起再看看桃林,再吃一次满腹桃花香气的烤野兔。

没想到苏于渊竟然和她心有灵犀,也是惦记着这桃林。

她伸手折了一枝垂到眼前的桃花,速度放快簪在苏于渊的耳边,就像是上次那样做的一样。

?№§∮然而没等她调戏苏于渊好看,就感觉自己的耳边也一沉,苏于渊的手正从上边移开。

她伸手摸了摸,竟也被簪上了一枝桃花,漂亮的桃花眼盈满了笑意,而眼睛里映着的那个一身月白色的苏于渊,却也映到了她的心里。

于渊怎么想起约我来看桃花了?嘉宁甜甜的笑了,这种你不说对方也知道,并且认真准备的感觉真的特别的榜,是一种心意相通且被放在了心上的感觉。

苏于渊笑而不语,他伸手轻轻地将落在嘉宁发上的花瓣捡了下来,嘉宁不喜欢?嘉宁脸颊晕出了绯色,有些羞,却并没有什么力道的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东西?嘉宁不喜欢?同一句话,苏于渊却说出了两个感觉,回答了两个问题。

他看了看嘉宁白暂又纤细的手,若是……握在手心定然会很舒服吧?……暖冬退出了素斋坊,心事重重的她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紧跟着她出来的临秋,她有些无措有些心思重重的。

这几天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只刚被外力破壳的小鸡,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随手摘了偏旁边的叶子,随意的用手擦了擦干净,翻来覆去的把玩。

秀气的眉毛这会儿也是微蹙的,到底应该怎么办?暖冬走的方向是自家公主马车的位置,却忽然被人给拦住了。

她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说他三十多岁吧他有一头白发,可若是说他五六十吧,看着又实在是不像,一身绣着暗纹的深棕色本应尽显华贵的衣服,这会儿却也因为他的过于消瘦而看起来有些奇怪。

临秋在发现暖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就开始有意的藏着一些,这会儿正好藏在了旁边两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树后面,她眼睛微微睁大,她发现这个人似乎长得很熟悉,但是并没有见过他。

然而当细细的观察后,临秋猛地捂上了自己的嘴,这眉眼和五官,可不是和周妃还有大皇子有五六分的像吗?你挡了我的路。

暖冬心情不好,声音也有些不耐,她试着绕开,却又被挡住,一时间也不说话了。

男人笑了,声音里带着蛊惑,暖冬姑娘急什么?姑娘不想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吗?我可以帮你。

临秋庆幸自己刚才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借着大树的遮挡观察着暖冬的表情,她不知道暖冬什么时候喜欢什么人了,但是她害怕暖冬一时不理智做错什么事,牵连到她们公主就不好了。

暖冬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心里动了动,她先是四周看了看,然后才问,你是谁?男人大概是身居高位的,他眼睛深处有着对下人的蔑视和看物件的感觉,你主子害死了我儿子又害死了我妹妹,你说我是谁?你应该知道吧,他是我们的人,只有我可以帮你。

暖冬这会儿正是神经敏感的时候,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那不把人当人的视线?她咬了咬下唇,眼神有些摇摆,吞吞吐吐的问,你怎么帮我?其实暖冬不知道巴言是谁的人,之前揽夏也只是随意攀咬,只求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拉着公主的对头下马。

而现在听他的意思,那件事确实就是周妃他们的手笔了。

这样的描述,他应该就是周妃的哥哥,大皇子的舅舅周礼了。

一想到巴言是周妃的人,暖冬心里就刺刺的疼,他说自己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作为周妃的人,难道他一开始接近她就只是想要对付公主和娘娘吗?疼到深处其实就麻木了,暖冬垂了垂眼帘,声音很轻,似乎风一吹就吹跑了,周大人想要暖冬做什么?周礼看她的反应笑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纸包,里面包着什么东西,鼓鼓的,只要暖冬姑娘将这个东西等下下到嘉宁公主的饭食里,我保证,他一定会和你永远在一起。

临秋呼吸有些急促,她从周礼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恶意,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要下到公主的饭食里?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暖冬,别接,暖冬,别接啊!而暖冬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看着这包药,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似乎想到了很多东西。

一会儿是巴言一会儿是公主,一会儿想到了巴言和她说想要和她对食时候的样子,一会儿想到了公主带她们出宫玩,回来的太晚娘娘责怪的时候倾力相护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瞬,也可能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暖冬被自己捏的骨节泛白的手还是伸出来接过了那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周礼满意的看着暖冬接了东西,他取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像是不想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既然暖冬姑娘做出了决定,周某就等姑娘好消息了。

暖冬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等周礼走了有一会儿了,她都还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久到树后面躲着的临秋都忍不住想要出来质问的时候,她看了看手上这个小药包,忽然笑了。

她将小药包随手丢进了旁边的湖里,用手帕将自己的手擦了擦,连着手帕也丢了。

临秋对这个发展有些意外,她一时间忘记了跟上暖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走到了刚才暖冬站的地方,往湖里看去。

小药包没什么重量,被水浸泡后纸包已经开了,里面的药粉散开,而那周围确是好几条翻了白肚观赏鱼。

这是要命的东西啊!临秋后怕的看了看,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远远的站着的人很像是周礼,而更让她害怕的是,那人似乎准备过来看看。

临秋从地上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将那个已经散开的纸包挑了上来,又将周围的几条死鱼挑远了。

一时间找不到地方能够将东西处理了,匆忙的用帕子裹了揣进袖口欧,跑了出去。

周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但是当他看到湖里飘过来的几条死鱼,又看到了湖边上的水渍,眼神却是一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丧子之痛走出来的,又或者还没走出来就又经历了丧妹之痛,他将这笔账都记到了嘉宁那个丫头头上。

而现在,不管是不是他想的那样,都不能等了。

周礼眼神暗了暗,他不想再假借他人之手了,伸手按了按袖子里的匕首,轻轻地笑了。

……苏于渊逗她是逗她,却不敢真的把人逗毛了,他在嘉宁炸毛的边缘挣扎试探,自然的把人往自己定下的位置走。

刚才两人只顾着看对方,然而这里却不是没有其他人的。

这会儿往前走,当走过三三两两的人群的时候,嘉宁才注意到旁边有一些竹桌,有些书生在桌上画画或者写诗,还有几个才女也在。

不过各自成堆,几乎没有看到有男女一起的,所以当两人走过的时候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然而当看到两人身后跟着的两个明显不是一般人家丫鬟的样子,再加上两个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一直跟在后面的两个佩刀的侍卫,这让本来有认出这一届状元郎有心前来搭讪的按下了心思。

苏于渊定的这个位置,是凭借着同为翰林院编修的一个同僚的人情定下的。

长袖善舞深谙人心的苏于渊苏状元,显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发展了不少人脉,那个同僚就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一个位置还需要用到人情后门呢?自然是因为所处地方的原因了。

嘉宁看了看这个周围被桃林包围形成天然屏障的地方,偏偏l*q地势比较高,能从里边看到整个天台寺的风光。

可以说是别具风情了,而中间的位置并不只是一个竹桌而已,竟然是一个做的十分雅致的竹屋。

竹屋四下开放,中间有一张用于品茶的矮桌,上有风雅的茶具,边上还有琴台和一个可供书写绘画的桌子,桌上文房四宝皆在。

东西或许并不是顶尖的东西,但是却有一种大俗大雅的气质,而四面开放,显然不用顾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嘉宁忽然笑了,这苏于渊的心眼还真的是九转十八弯啊,一边顾忌着她的名声一边又小心眼的不愿意什么人都看到他俩,这桃花林的天然屏障简直妙极了。

她忽然想知道,苏于渊还准备了什么,见他虽然面上淡定,但是小动作却有些……紧张?嘉宁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是发现了什么?可是当她看着苏于渊越来越红的耳朵根,心里骤然炸开了烟花,竟然是真的!苏于渊状似很淡定,其实手心里已经有了薄薄一层汗了,这不光是他第一次主动约嘉宁,也是他想要和未来妻子琴瑟和鸣缔结白首之约的一步。

是的,他想要和嘉宁一直走下去,他有信心自己不会变心,也有那个信心觉得自己不会让嘉宁变心。

走了这么久,喝点茶水吧。

苏于渊说着和嘉宁坐在矮桌边上,他行云流水的用温水过了杯子,也没讲究什么七浸七泡,只是过了一遍的醒茶之后,冲泡好了便倒入了两人面前的紫檀茶杯里。

茶还没端到手里,香味就已经扑鼻而来了。

嘉宁闻着香味,伸手轻轻的端起来嗅了嗅,抿了一口,忽然笑了,今日这和花是分不开了了?看的是桃花,喝的牡丹花茶。

苏于渊也笑了,这不是头一次约嘉宁你出来,只想着你喜欢的了,下次再有机会,定然试试别的。

嘉宁被他的笑容勾的心头小兔又开始了乱跳,她本来就受不住苏于渊的笑容,这会儿又这般专注认真的投自己所好,又怎么能不心动呢?而她的欢喜显然没有逃过苏于渊的关注,这般进展顺利,让本就有些蔫坏的苏于渊苏状元眯了眯眼睛,又轻飘飘撂下一句:其实今日最与花分不开的,不正是人比花娇的嘉宁你吗?嘉宁忽然睁大了眼睛,耳朵腾的就红了,他!!可是看着他这般小人得志,她又不愿意。

可能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她也学会了一针见血:哪里比得上一枝梨花压海棠的苏于渊苏状元呢?苏于渊被呛了一小口,有些愕然的睁大眼睛,他家小公主什么时候学坏了?可是若说嘉宁先看上的不是他的皮相,他自己也不信,不由有些稍稍的郁闷。

然而转念一想,不光心眼多脸皮也很厚的苏于渊苏状元,很快就欣然自得了。

自己的皮相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不是?若是这幅皮相能够得他的小公主的欢心,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优势呢?他看着嘉宁笑眯眯的像是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城赢了的奶猫,心脏的并没有拆穿,甚至还调整了看她的角度,让她眼中的自己能够更加的好看一些,满意的听到她下意识的抽气声。

四月初的风十分的温柔并有眼色,吹来的时候不光没有打扰了气氛,还殷勤的吹来了一阵阵香甜的桃花香。

大概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嘉宁看着不知道从哪飘来的调皮的花瓣,正巧落在了苏于渊的头发上,她有样学样,学着之前苏于渊的样子,缓缓地伸手摘了苏于渊发丝上的花瓣,于渊今日好看的花儿都送上门了,这算不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于渊心头跳了跳,自己这般隐忍,然而这罪魁祸首却总是这样的作乱,这让本来今日就好几次蠢蠢欲动的他有些懊恼。

他伸手抓住嘉宁放慢离开的小手,在她睁大眼睛的时候,终归还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心里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取下了嘉宁手上的花瓣,随手放进了自己的茶杯里,既然我们的公主殿下发了话,那就让这片花瓣得愿以偿好了。

嘉宁听的有些懵,一时间没有弄懂他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他伸手端了茶杯,连带着那片花瓣一起慢慢的饮下,狭长的凤眼半眯着,幽幽的看着她。

喝的时候头扬了起来,纤长的脖颈伸直,那漏出来的几滴茶水,顺着伸直的脖颈划过喉结没入了衣领。

她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嘉宁一直知道苏于渊很好看,却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好看到这个程度!简直已经算是勾人了好嘛!!!等嘉宁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红了脸,伸手取出了自己的帕子将这勾人的男妖精似的苏于渊脸给糊上,然而当帕子刚糊上,嘉宁就睁大了眼,这是她绣的鸳鸯戏水!!正想要伸手将羞人帕子收起来,却已经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帕子纳入了手里。

她猛地站了起来,带的小凳子发出了刺耳的声因,反而更加尴尬了。

嘉宁忽然想到一个转移话题的话头,她没有管笑的和个勾人妖精似的苏于渊,转头看向了一直静静跟着的折春和揽夏。

折春和揽夏两个丫头并没有跟着在屋内,而是贴心的立在了竹屋外随时可以听到主子传唤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

嘉宁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力道的瞪了还在无声的笑的苏于渊,问到:临秋和暖冬怎么还没有回来?折春和揽夏对视了下,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奇怪,折春行了一礼,临秋和暖冬之前应该是去马车那边给殿下取披风了,咱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她们说,许是迷路了?说是这么说的,但是就算是找不到路,随便找人问问呢,也该是能找到他们的。

不说虚的,嘉宁他们一行在普通百姓为主的天台寺而言却是算是显眼了。

嘉宁看了苏于渊一眼,余广,你去找找吧。

余广和徐高对视一眼,一般情况下两人是不会离自家公主的,对他们来说自家公主的安全才是放第一位的。

而现在……两人隐蔽的和跟着苏于渊的两个暗卫对视了一下,余广行了一礼,领命出去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其实并没有觉得是出事了,顶多也就是俩丫头出去野了,或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这么一打岔,嘉宁也不羞了,甚至在发现苏于渊刚才那种故意勾她的模样收敛了之后,还有心事想要调戏调戏他,让他能再流露出一丝那样的神情。

想到刚才,她像是有些渴了,伸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么一个祸害,还是让她来收了吧,嘉宁心想。

苏于渊咳了咳,收敛了些,看起来像是平日的苏状元流露,却在嘉宁眼里有些回不去当初的高了冷之花样子了。

他正想找个由头给逗过头了的嘉宁顺顺毛,却发现她已经缓了过来,径自走到琴架后面看了看他,在琴声起的时候,苏于渊忽然挑了挑眉。

这是一曲凤求凰,通俗而言,是男子弹给女子的。

而这会儿嘉宁给他弹起了凤求凰,却带着一种调戏在里面,但是别人就算了,苏于渊的脸皮显然并没有被戳破。

他甚至还跟着节奏击掌贺应,嘴里念着凤求凰的诗词: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也不知道最后赢得人是谁,反正两人之间的气氛是真的谁也没能打破,空气中都似乎有着一种让人悸动的感觉。

折春和揽夏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一边感觉自己多余的要命,一边又由衷的为公主和准驸马之间的相处欢喜,毕竟主子好了她们才能好。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余广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股血腥味,让原本甜腻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他没有进竹屋,将怀里的人放在了竹屋外的地上,地上散落着薄薄的一层桃花花瓣,然而没多久就有桃花花瓣被血色浸透。

躺在地上的是暖冬,出来的时候一身浅黄色的宫裙,现在腹部却被可怕的血渍晕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这会儿脸色由于失血过多显得很是苍白,眼睛却是晶亮亮的。

嘉宁眉头一皱,三两步就从竹屋里走了出来,她走过来伸手握住了暖冬冰凉的手,问:怎么回事?出去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周围没有大夫吗?止血啊!!余广行了一礼,学武的人也总会一些外伤相关,可是暖冬她不光是身中数十刀失血过多,更多的却是道上淬了毒,毒性太烈,臣到的时候,临秋姑娘正用手捂着暖冬姑娘的腹部想要止血,而旁边似是被清了场,没有人,暖冬姑娘她已经没救了,公主节哀。

嘉宁忽的火气就上来了,真当她是面人捏的不成!一而再再而三的,她嘉宁公主可不是白叫的!回答她的是临秋,临秋是跟着余广走回来的,她头发有些凌乱,腿有些发抖,声音也有些抖,回殿下,是周礼,奴婢看到周礼拿着刀/捅/了暖冬数十下。

一时间周围的都静了,苏于渊没管看上去担心极了的揽夏,听到周礼的名字皱了眉头,说清楚。

奴婢和暖冬前后脚从素斋坊出来,本来是要去咱们马车那的。

临秋似是受了惊吓,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暖冬,因为上次的事儿奴婢心里对暖冬有所防范,所以下意识的收敛了行踪跟着她,然而却看到周礼出来将暖冬拦住了。

她颤了颤下唇,接着说,周礼说他能帮暖冬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给了她一包药粉让她下在公主的饭食里。

折春听到这话眼睛睁的老大,她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急忙问,暖冬她没做吧?临秋连连摇头,用力的似乎要讲脑袋摇掉一般,暖冬接了药包,转头就扔进了湖里。

苏于渊伸手拍了拍揽夏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过去,果然刚才还僵在原地的揽夏猛地就冲过去抱住了体温渐渐降下来的暖冬,暖冬既然接了才扔,那么应该是见周礼已经走了,是周礼去而复返?临秋点了点头,她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奴婢藏身树后,等暖冬和周礼都走了,去湖边一看,看到了散开的药包和周围被毒死翻白肚的鱼,见周礼似要去而复返,匆忙间捞到了这个。

她将帕子裹着的药包呈了上来,然而那药粉显然是要命的,哪怕已经没多少,还泡过了水,这会儿毒性依然不轻。

嘉宁看着她拿着手帕的手有微微泛青,急忙说,你拿这个做什么?!你的手都中毒了!苏于渊进了趟竹屋,用茶镊子夹了那张纸,细心地用几层的干净的宣纸包了起来收好,准备带回去让检验。

他再出来的时候丢给揽夏一个小包,用这个去把手?№§∮洗了,我专门问李青松李大夫要的,不重的毒都能缓解。

临秋感谢的看了看他,接着说,奴婢跑的时候怕周礼看到,就近找了一颗茂密的大树爬上去了,站的高望的远,远远的看到周礼回来看过湖面后追上了暖冬,袖里拔出了蓝光的匕首,连着捅了数十下才走。

暖冬握着嘉宁的手轻轻地握了握,吸引了自家公主的注意力,见她为自己而生气,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她笑了,似乎看到了刚入宫那会儿,公主自己才九岁,小大人一样的点了她做大宫女的样子,那时的阳光也像现在一样好,照的公主不似真人,她拉着自己的手,说:‘从今天起你叫暖冬,是本公主的人,别怕,没有人能欺负你!’暖冬声音有些无力,带着些气音,却更多的是欢喜,公主原谅奴婢可好?奴婢还想做公主的人,这样就没有人能欺负奴婢了。

嘉宁睁大了眼睛,忽然红了眼眶,她伸手拍了拍暖冬的脸颊,你一直是本公主的人,一直都是。

暖冬听到了想听的,笑着流下了一滴眼泪,她看到了过世很久的母亲,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出来,而揽夏却看懂了那个口型,分明是对她说的,是对比起。

l*q嘉宁回头看了看苏于渊,难得的认真,于渊帮我可好?苏于渊看着终于有了嫡公主样的嘉宁,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他听到自己同样认真的说,好。

还是一样的桃林,还是一样的四月风,却带着一股吹不散的血腥味,让明媚的阳光都带了些沉重,和风雨欲来的意味。

44、所谓告状 ...嘉宁的马车哒哒的跑, 苏于渊骑着马安静的跟在旁边。

路上野花的芬芳想要安抚人心里沉重的想法, 路边偶尔走过的行人似乎也没什么烦心事,有烦心事的似乎只有他们自己。

这条回宫的路十分的久, 有些过于的安静了。

嘉宁有些不习惯, 她看看车内的临秋和折春,手上接过一盏折春递过来的花茶, 和苏于渊今日在被桃林围绕的竹屋内冲泡的是一种。

苏于渊虽然体贴的给她们留下了一些空间, 却一直认真的注意着嘉宁的情况,这会儿见她喝茶的时候眼睛微微张大,就知道喝到了他给带的花茶,如何?今日见嘉宁喜欢, 就给多带了一些。

嘉宁心里压着暖冬的事, 却也被他的贴心慰藉了不少, 她冲苏于渊笑了笑,于渊这般贤惠贴心, 是本公主的福气。

苏于渊挑了挑眉,这小公主成长的方向似乎歪掉了呢, 不过这般也不错,于渊的荣幸。

嘉宁又喝了口花茶,沉默了下, 问, 于渊觉得,为何周家这般没完没了?苏于渊抿了抿唇,既然答应了小公主自然是要好好的捋顺的, 敷衍的安慰什么用都没有。

其实说到底,周妃和皇后娘娘、周家和嘉宁甚至周家和于渊,其实都是大皇子齐旭和皇太子齐衍之间争斗的衍生表现。

他说完,看了看自家小公主,发现她若有所思的,并没有出现听不懂的样子,便接着说,周家还有朝堂上站皇长子的皇长子党,皇帝、皇后、皇后嫡出的公主你、还有皇后母家的端木家、还有保皇党是天然的太子/党。

嘉宁恍然,细细的对比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这段时间,朝堂上确实更替比较多,所以现在是因为大皇兄?№§∮和太子哥哥已经成年,到了他们能站队的时候了?苏于渊有些讶异,果然不愧是皇家的女儿吗?哪怕心思单纯,也依然对时事政治有着天然的敏感。

他点了点头,现在的水已经开始浑浊,未有嫡先有长,确实容易滋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而周家又不是没有能力的家庭,光是出过一个阁老,就能让他们想要出一个能当上皇帝的皇子。

嘉宁皱了皱眉,她有些想不明白,可是父皇早就提前定了太子之位,又怎么还会有想要站大皇兄那边的?这不是明摆的吗?苏于渊眼神暗了暗,声音也有些飘忽,正是因为提前定了太子之位,正常的争夺无法拿到他们想要的,便只能够不择手段的玩阴的。

根据现在的情况推测,他们大概原本的计划是让现在的陛下‘突染恶疾’离世,紧跟着让现在的太子意外离世,再假传圣旨,做出一个名正言顺的的假象。

嘉宁听到这,忽然眼睛睁大,别人不知道,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上辈子的情况,可不就是苏于渊所说的这个样子?她呼吸声忽然有些急促,又有些后怕,这辈子的一步又一步实在是太过于巧合,若没有这些巧合,现在会不会是上辈子的重现?苏于渊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伸手探入车窗,摸了摸她的头,可是多亏了嘉宁机智的发现了不对,这一长串的交锋之中,竟然让陛下娘娘和太子殿下发现了他们的设计。

要知道,之所以用阴的,那是因为正面没办法攻破啊。

他的话其实没有安抚到嘉宁,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机智,而是本来就经历过。

若真的机智,上辈子也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去。

但是当苏于渊温热的大手摸上了自己的头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心里的后怕被安抚了,是啊,这辈子最机智的难道不就是全力保下苏于渊吗?嘉宁笑了,苏于渊没有因为会试的暗算被迫成为苏公公,苏状元没有因为妹妹被掳走而受制于人。

当解开了一条蛟龙身层层束缚和负重之后,又怎么会不一飞冲天?苏于渊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笑了。

他不知道嘉宁想的,是让周家付出代价,还是直接扳掉周家呢?苏于渊眼神闪了闪,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让他这个小心眼来选择的话,他可是会选择直接斩草除根的呢。

可是事关嘉宁,他又总是容易心软,他想了想,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不情不愿的问,嘉宁是想要周家如何呢?他这含糊的嘉宁差点没听清,还是连蒙带猜的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嘉宁笑了,这要看于渊啊,虽然还没有大婚,但是于渊可是本公主的准驸马,夫唱妇随。

她这个‘夫唱妇随’四个字用的,苏于渊几乎瞬间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欢喜涌了上来,让他浑身舒畅。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和你心意相通,喜欢你所有优秀的和你自己都觉得厌恶的地方呢?他平时冷若寒潭的眸子这会儿,寒潭都变成了温泉,又混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几乎要把嘉宁整个人都吸进去。

嘉宁脸刷的就红了,却半天也不愿意移开视线。

前世的时候,她觉得苏公公偶尔笑一笑已经是桃花盛开了,然而现在却出现了这样的盛况,让她如何舍得?最终还是用来遮掩自己心里想法而频繁喝茶,茶杯里空了才反应过来。

苏于渊好笑的侧头看着马车里坐着的嘉宁,他心里一片柔软,脑子却还是清晰地在运转。

若是没有她的发现,怕是现在的水就不止浑浊了,说是沼泽都不为过了。

而这一眼正好对上了嘉宁移开后又看过来的视线,两人相视之后都l*q愣了下相视一笑。

再之后两人又是好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嘉宁移开视线之后一直盯着马车上的花纹看,似乎能将其看出一朵花似的。

而一路上除了嘉宁的马车和苏于渊的马蹄发出的声响,还有后面跟着一个简陋的马车,是从天台寺用银钱买的,里面是暖冬和自荐要陪着她的揽夏。

揽夏自荐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她视线一直盯着暖冬基本没有已开过,自荐的时候也是,暖冬是奴婢以为夭折了的亲妹妹,求公主恩典。

她这话让之前心里还对揽夏为了暖冬而豁出命去,甚至还为了暖冬不愿意说出实情而有所心结的嘉宁释然了,揽夏多重情她知道。

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允许了她的自荐,看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头才起身,还好地面上是松软的草坪和一层散落的花瓣,倒是也没有让她额头上的伤伤上加伤。

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大,大到同一个时间发生了什么你完全不知道。

然而世界又可以很小,小到你找了多年的人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你的身边,就像是一份迟来的礼物。

嘉宁本来的意思是让暖冬的尸身直接放进她的马车算了,但是所有人都不同意,折春、揽夏、临秋和徐高、余广几个直接跪下请她收回成命。

按规矩来说宫女的尸身都是不会出现在主子的面前的,宫里面来说,这是很污秽的,能够跟在后面都已经是主子的恩惠了。

虽然一路上没有什么说话声了,但是马车外一路安静策马跟着的月白色的身影,却让嘉宁有种心安的感觉。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感觉胸口里住着的那只小兔子虽然没有像之前一样蹦跶,却舒适的抱着子自己毛茸茸的长耳朵,圆溜溜的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再远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更何况这条路其实并不算特别的长,当隔着薄纱制的帘子远远看到宫门的时候,嘉宁一时间还有些怅然若失。

走到了宫门口,嘉宁是下了马车和苏于渊道别的,上次收到苏于渊选送的簪子,便已经寻思着要送他什么东西了,于渊,低下头。

苏于渊看她背到身后的手,就猜到了她大概是要做什么了,唇角不自觉的就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看起来迷人极了。

他配合的低下了头,果然感觉到固定头发的地方发簪被拔了下来,又感觉到一双轻柔的小手虚扶着轻轻簪进了另一根发簪。

等到头上的那双小手轻轻地移开之后,苏于渊还有些稍微的晃神,他没有伸手摸。

就像是他没有舍得将嘉宁簪在自己耳边的那枝桃花摘下来一样。

这样的心意总是让他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满足,谢谢。

这句谢谢不知道是在谢她准备的簪子,还是在谢她对自己的喜欢,苏于渊整个人的气质不可控制的又柔软了几个度。

嘉宁看了看她簪上的那根黑曜石的男子用的簪子,又看了看苏于渊的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一直觉得苏于渊的眼睛很像黑曜石,这会儿真的放在一起,却发现苏于渊的瞳孔比黑曜石还好看,不用谢,上次于渊送的桃花簪本公主很喜欢。

她说完,虽然不舍得,但还是打算上马车回宫了,苏于渊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袖子,拉住的位置有些高,温热的大手蹭到了嘉宁有些微凉的小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收了回来。

他有些尴尬的咳了咳,他看了看周围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宫门口的侍卫。

自己稍微走的进了些,保证压低声音后不会有人听得到自己说什么,甚至还将说话的嘴唇也遮挡了,避免有能够读的懂唇语的。

公主莫要急着将暖冬厚葬让她入土为安了,相信比起尽早入土为安,她更想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苏于渊声音是放小压低了些,低沉却带着些诱惑。

嘉宁被这个声音带的,眼前几乎就看见了茶水划过他喉结时候的样子,若不是话语的内容,怕是已经想要上车跑掉了。

她挑了挑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苏于渊说话这说一半的毛病到底是哪里来的?苏于渊见她没问,眼睛转了转,到底没有吊她胃口,继续说,公主既然手持‘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这早朝自然也是去得的,而作为女儿,受了委屈和父亲告状又有什么不对?嘉宁眼睛睁大,她是想要去和父皇告状,却也只是想着去养心殿啊,竟然还能这样?!她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一本正经却透着一点也不正经样子的苏于渊,终于笑了,眼睛里闪着一种名叫蠢蠢欲动的东西。

她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好奇,而她的领路人苏于渊,却并不是一个认真且正直的人,他擅长的心计和谋算手段,几乎都可以算的上是不择手段。

这会儿站在门口看着嘉宁身后的马车被侍卫例行检查放行后,心里算盘打得响亮极了。

苏于渊等看不见嘉宁的车之后,骑着马回了自己的状元府,他将自己这段时间整理的周礼周大人的一系列罪责、和身上拿到的那个沾着毒的纸包、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取了出来。

整理好之后悠然的又骑着马往天台寺方向去了,与此同时,还寄出了好几封去向不明的信件。

……而嘉宁这边,公主的马车不奇怪,奇怪的是后边还跟着一辆一看就是宫外的马车,宫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宫门口的侍卫按规矩查看过,没一会儿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宫里品级不够的连个轿撵都坐不了,嘉宁这一路两个马车毫无遮掩的走过,又怎么可能不吸引人眼球?所以并没有隐藏的嘉宁回到福宁宫的时候,在宫门口看到内务府的管事半点惊讶都没有,她扶着折春的手下了马车,往宫内走。

天色其实都还没有完全的暗下来,若不是今日的意外,怕是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回来,甚至连晚膳的时间都没到。

嘉宁心里还是记着暖冬的,从十岁到现在,暖冬几乎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折春、揽夏、临秋、暖冬四人与其他的宫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嘉宁坐在了上位端足了公主的架子,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而下位站着的内务府吴总管,恭敬的行了礼,声音带着净了身的尖细,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金安。

吴总管的消息够灵通啊。

嘉宁放下茶盏,看着他。

吴总管笑的脸上都要笑出花了,讪讪的说,公主哪里的话,职责所在,总不能还叫主子来传唤吧。

这是内务府关于暖冬姑娘的登记,都在这个册子上了。

揽夏接过了他双手递过来的册子,正准备递给自家公主,就听见自家公主说让念。

她大概知道这个册子上面写的是什么,却也想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以为夭折了的妹妹,在三岁后到底过的怎么样。

暖冬,入宫前姓名钱冬儿,入宫时间永元二年四月初三,揽夏眼神暗了暗今日也是四月初三呢,刚好整五年,她想起母亲抱着她哭,只说妹妹夭折了,别的一概不说。

可哪有那般容易好好的人就没了?辗转很久,直到进了宫在公主这儿当值,才打探到妹妹是被卖给了一家姓钱的人家。

揽夏没有耽搁太久,她甚至压抑着自己没有弄皱内务府的册子,念完之后就还给了内务府的吴总管。

吴栋笑着接过了内务府的花名册,他心里有些犯嘀咕,嘉宁公主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说话脾气好,怎么今日有一种站在凤仪宫面对端木皇后的感觉?一边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女,一边又为暖冬的好命感觉到嫉妒。

他们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般重视,也算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

他来之前还有不长眼的认为暖冬是公主处置的,也不想想,若真是公主处置没了命,又怎么会这般带回宫来?他哈着腰,有些谄媚,公主,暖冬姑娘要奴才带去厚葬吗?嘉宁听到他有些过于尖细的声音,皱了皱眉,不用。

她这个回答让屋里的几个都有惊讶了,揽夏甚至有些想要直接开口求情,自家公主应该不是不让宫女入葬的主子,然而心念一转,异常必然是有所图的,贸然开口驳了公主的面子不说,也确实过于不守规矩。

吴栋吴总管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显然也并不是一个傻的,他楞了一下,没有再自作聪明的开口。

嘉宁努力的端起架子,她不想再还没有做的时候就泄露了自己要做什么,便开口让吴栋回去,若有需要本宫自然会着人传唤,吴公公这般耳聪目明,可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吴栋被嘉宁公主难得的严厉吓了一跳,连连行礼,退了出去。

等福宁宫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揽夏想了想,问,是否要帮暖冬整理整理仪容?嘉宁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么问大概已经猜到什么了,伸手戳了戳揽夏的脸颊,就你机灵,不用。

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可还是要见人的。

揽夏被嘉宁一指头戳的有些懵,她家公主怎么忽然这般活泼?然而心里却活泛起来了,眼睛晶亮亮。

她亲自去安排了暖冬的停放位置,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间,又找来了好几盆的冰块。

甚至自己也一整晚没有合眼,就这么坐在暖冬旁边。

一整个晚上没睡着的还有临秋,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一起服侍了公主五年的情谊,她还亲眼看见了暖冬的遇刺,最后干脆搬了个凳子也去陪揽夏和暖冬了。

四月份的天气还没有很热,又加上这么多的冰盆子,弄得两人差一点着凉。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嘉宁到了时间该用晚膳用完膳,该就寝就就寝。

将外界探查的视线完全隔绝在了福宁宫之外,就连母后让人来问,都没有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早朝的时辰是卯时三刻,今日和往日并无不同。

端木荣手上拿着笏板,身着紫色朝服,和平日一般到的很早。

他的女儿是当朝皇后娘娘,自然也能算得上一声国丈,却依然清廉,是一个坚定的保皇党。

正因为端木家一直都非常恪守臣子的本分,所以看着家里出了一个贵妃就自觉高人一等的周家各种不顺眼。

平日和他交好的几位官员还没到,到的更多的是一些新面孔,而这些新面孔,却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周家故去的那个阁老的学生。

他心里冷哼了一声,自己的东西都是自己挣来的,现已经是正二品的尚书。

而周礼?不过是靠着他先父。

太子齐衍来的时候他眼神一亮,这个他女儿所出的太子,他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这会儿也是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出去这么久,瘦了。

齐衍见到外公,也是柔和了笑脸,外公什么时候看衍儿,衍儿都是瘦了的。

倒是外公,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有时间带着嘉宁一起来臣家里看看,臣和夫人都想念的紧。

端木荣并没有越矩,规规矩矩的以君臣来称呼。

太子齐衍点了点头,他出去那么长时间,母后又不方便常出宫或者召见,确实也该去外公府上看看了。

两人的寒暄并没有多久,没等多长时间,周围的位置就站满了人,便也回归了自己的位置,而陛下也坐到了皇位上。

诸位爱卿可有事起奏?皇帝坐下后看了眼,今日周礼竟然消了假也来了,那一头白发虽然有着官帽的遮挡,却依然十分的显眼。

臣有本奏,月前太子殿下前往甘泉县赈灾,中途因匆忙赶回京里参加清明祭祖,并未能将赈灾的任务完成。

请陛下下旨,让太子殿下将甘泉县的赈灾差事做完。

说话的人一身红色的官袍,年纪看起来不大,却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皇长子党。

此时说这个,不过是想要将中宫太子再次调离京中罢了。

臣复议。

臣复议。

接二连三的,又站出来了五六个,端木荣用余光一看,全都是大皇子党的所谓清流。

他哼了一声,站了出来,回陛下,甘泉县的赈灾已经将赈灾的粮和银钱都已经发放到位了,又留下了程宁程校尉在,怎么能算赈灾未完?端木荣说完,算是带了太子/党的头,一时间朝堂中显得有些紊乱,而两位当事人却也是在朝堂的。

这会儿正站在众官员的最前面。

大皇子齐旭眼神不善的看着顶着太子名头的弟弟,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传报的声音。

嘉宁公主到!嘉宁手上拿着那块让他恨的牙痒痒的金牌,就这般的径直走了进来,身上郑重的穿了自己的正红色的朝服。

大皇子齐旭阴柔的眼睛眯了眯,她身后还有两个太监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是尸体?余光里大皇子齐旭忽然看到自己的舅舅似乎想起什么一样皱着眉头,他心里忽然突了一下,嘉宁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跑朝堂上来了?父皇给你的金牌若是这样胡用,干脆就还给父皇算了。

嘉宁没管基本上已经算是撕破脸的大皇兄,自行行礼,声音里还带着火气,父皇!儿臣今日是来告状的!皇帝几乎瞬间就皱起了眉,嘉宁一向乖巧,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让委屈到用金牌来朝堂上告状?他身体前倾,声音带着关切,嘉宁怎么了?嘉宁本来昨日火气就大,今日来之前又专门酝酿过,她这会儿语气带着委屈,父皇,差一点,地上躺着的就是儿臣了!她说着,伸手揭开了盖着暖冬尸体的白布,让这过了一晚上更显狰狞的尸体就这般大大咧咧的躺在这金銮殿上,身上的伤口嘉宁拦着没让人处理,今日不光衣衫上的血渍干成一块一块的,因为已经干了,腹部狰狞的刀口也看起来十分的明显。

皇帝担心的上上下下看了看嘉宁,确定了她应该没事,也算是稍稍的放下了点心,怎么回事?太子齐衍离的比较近,他不光看到了血色的伤口,还看到了伤口上不同寻常的颜色和暖冬奇怪的唇色,他皱了皱眉,你这丫头还中了毒?嘉宁用力的想了想难过的事,还真的被她挤出了一个泪眼汪汪,昨日嘉宁和准驸马去天台寺游玩,期间暖冬这个丫头见山上有些寒冷,就去帮儿臣拿披风。

没想到半路却遇到了周礼周大人。

被点名的周礼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冲撞了臣的贱婢,公主这般护着,似乎不是有些有失偏颇?不过是一个下人,周礼还不觉得能够将自己怎么样,而昨日之事他本来就做过了清场,这丫头死了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还小题大做的用金牌令箭直接跑到了朝堂上来,这个公主真的是蠢得不可救药。

然而这个念头没多久,就变成了不可置信。

他听到嘉宁委屈的哭诉,周礼周大人竟然想要让暖冬给儿臣的饭食里下药,见暖冬将他给的药包丢湖里,还用淬了毒的匕首连着捅了暖冬数十刀!父皇,您不知道,拿药掉进湖里之后,周边的鱼儿刹时就被毒死了!她的哭诉话音刚落,整个朝堂上瞬间就静了下来,几乎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向了周礼。

这个控诉要是真的,就算往小了说都是大的不得了的谋害公主,更别说往大了说那更是蔑视皇权欺君罔上了!皇帝坐在高高在上的皇位上,虽然离的较远,但是暖冬那样子又怎么会看不清?更别说周礼大概是处于被说中心思的心虚,竟然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气的皇帝齐景源伸手直接拿起了旁边放着的朱砂砚台,直接就砸上了周礼的头,一时间红的红的分不清,到底是被朱砂砚台砸破了脑袋的血色,还是砚台上批改奏折留下来的朱砂。

砚台砸的力道极大,砸到了周礼的额头之后再砸到地上也依然碎成了两半。

刚刚开始有些骚动的朝堂安静极了,哪怕是周阁老留下来的学生们,也都没胆子抚虎须。

平日里温和甚至可以说得上脾气极好的仁君,竟然也有暴怒的时候,一时间也让有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臣子们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君臣之别是那么明显。

君王一怒,可是会流血千里的。

周礼被砸的脑袋一懵,条件反射就跪了下来,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该扫清了尾巴,嘉宁这个死丫头又怎么会知道的?他连连叩头,额头前方碎着一块朱砂砚台的碎片,磕头的时候磕到了钻心的疼,却没有胆子去将碎片移开,没一会儿就满脸的血渍。

陛下,就算是死也求您让臣死个明白啊,不过是公主的一面之词,您就要让臣死了吗!他的话让本来就站在大皇子船上的臣子如梦初醒,纷纷冒险应和。

是啊!这完全没有经过调查没有实证的东西,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治了周大人的罪呢?说话的是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他额头上已经流出了豆大的汗珠,不是没有觉得这次事情不对,可是已经上了贼船,又怎么能够独善其身?与他又同样想法的官员不少,这可是他们站队的大皇子的亲舅舅,今日若是不管,安知之后大皇子不会记住?请陛下先行调查!!请陛下先行调查!!请陛下先行调查!!整个朝堂上跪下的人一时间竟有半数之多,一时间让看着的太子齐衍皱紧了眉头。

如今还在上朝,他还只是太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哪怕他再多的话,也只能等到下朝之后再说。

他看了看委屈的让他心疼的胞妹,又看了看气的发抖的父皇,最后的视线却留在了大皇兄齐旭身上。

齐衍皱了皱眉,心底有些忧虑,他这个皇兄也有些过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了吧?周妃当着他的面被赐酒没见他有半点痛心,如今自己的舅舅当着他的面伤成这样,几乎可以说在生死存亡的边缘了,他却依然没有任何波动,不由让人感到心寒。

这真的是年幼时候虽然和他理念不是很合,却依然兄友弟恭的兄弟吗?太子齐衍莫名的感觉背后泛起了一阵的寒意,似有种看到了冷血动物的样子。

皇帝齐景源见朝堂上乱象纷纷,一手摔了一个还盛有茶水的茶盏,就摔在殿上,等安静了才开口,都吵?№§∮完了?没人敢在这个当头再出声,就连叩头的周礼也保持着叩拜的姿势没敢动。

皇帝缓缓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理寺卿何在?一身紫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在寂静的朝堂上上前了一步,行礼朗声到:臣大理寺卿查展,叩见陛下。

皇帝摆手让他起来,这是一个孤臣,这次并没有参与站位,查爱卿,给朕去查,今日什么时候查出来,什么时候下朝。

查展眼神一凛,何时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明摆着是要把在座的全都扣下来,免得有人将消息走漏了。

他行了一礼,臣遵旨,不止可否让臣将周礼周大人带走?还有暖冬姑娘的尸身。

大理寺自古就是一个直属皇帝的司法机构,掌刑狱案件审理,这件事交给大理寺,也是应了周礼正三品侍郎的品阶。

大理寺办案向来是有理有据无所畏惧的。

皇帝摆了摆手,便有侍卫上前押了周礼跟着查展下去了,到了暖冬这边,还小心的先给嘉宁行了礼,见她没有不允许的意思,才小心的抬了人下去。

明明一个是朝廷命官,另一个只是婢女,这会儿得到的待遇却完全不一样,不由让一些官职不是很大,却选择站位到了大皇子这条船上的官员有些心有戚戚。

不是说皇长子完全没有希望,不然哪怕从龙之功的诱惑力再大,也比不上家族和性命。

之所以说是赌,有三成把握的赌局和看不到赢得希望的赌局来说,又怎么会有可比性?皇帝齐景源本来前天才刚又中了毒,这会儿气的气血上涌,想喝口茶水又想起刚才气急将茶盏摔了,他伸手招了招,嘉宁来给父皇按按,父皇头疼。

德顺贴心的给陛下重新上了杯正好能喝的茶水,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说公主在朝堂上给陛下按按头是不是于礼不和了,他们担忧的看着自己的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除非是自己站位的皇子上了宝座,否则陛下一旦倒下,后果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嘉宁看了看太子哥哥,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大方的就上去了。

一边用微凉的手指轻柔按压着太阳穴,一边柔声的问,父皇,用不用叫李青松李大夫来看看?皇帝缓了缓,还是摆了摆手,这段时间简直已经变成了药罐子,药补食补还一堆。

明明应该是身体虚弱的,却偏偏被补的面色红润,今日要不是气到了,也不至于会这样。

嘉宁心里本来还有些忐忑,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竟然气到了自己的父皇。

这会儿看父皇脸色还不错,也算是慢慢的放下了心。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想法,皇帝齐景源伸手拍了拍她还在给自己按揉太阳穴的小手,莫慌,若是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护不住,朕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本来朝堂上就已经十分安静了,两人的对话又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这下倒是真的跪倒了一片。

有从上一个朝堂下来的老臣,心里忽的一颤。

他们经历过上一辈的夺嫡,知道那种无人为君的惶恐感,是什么让他们再次膨胀了欲望?这一等等的时间就从卯时等到了申时,中间甚至还让御膳房备了午膳送上来,却有一半的人都食不知味。

大理寺卿查展在殿外求见!大理寺卿查展在殿外求见!从外到里的通报让感觉自己在坐牢的重大臣总算是呼了口气,一个人就罢了,这么多人一起,愣是形成了一个声音不小的合奏,倒是羞的几个面皮薄的面上红了红。

宣!皇帝靠在椅背上,让眯着眼等一个让那群人闭嘴的结果。

大理寺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行了礼之后,便将卷宗献了上来,回陛下,昨日周礼周侍郎确实去了天台寺,衣着和公主的大宫女临秋所说一模一样。

臣多方巡查,找到了宫女暖冬伤口上的毒,而三天前,周大人正巧也得了这名叫断肠的药。

查展说着双手伸出,递上了一柄白布包着的匕首,这是臣在天台寺附近找到的凶器,这把匕首已经查明为周礼周大人所有,而匕首上的毒素也与暖冬姑娘身上的毒素相符。

他这一通话下来,几乎已经和直言凶手就是周礼没有区别了。

皇帝皱了皱眉,既然已经查明白了,妄图伤害皇家公主蔑视皇权,本应诛九族,念在周阁老的份上改诛三族。

大皇子齐旭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却不代表别人没有什么反应。

一个深受周阁老恩惠的臣子直接就跪了下来,口中讨饶,陛下!这也只能证明周侍郎他动手杀了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并不能证明周大人妄图伤害公主蔑视皇权啊!陛下三思!三思过了,谁若再求情,同罪论处。

皇帝说完,果然没有人再敢求情。

他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拍嘉宁的肩,又说,传朕旨意,嘉宁公主秀美端庄,嘉言懿行,淑慎性成,性行温良,尊封其为正一品镇国公主。

一道诛三族的圣旨,一道一品镇国公主封号的圣旨,朝堂上的臣子们看着还站在皇位旁边十五岁及笄的嘉宁公主,心里开始了各自的算计。

之前怎么就没有想过让自家的小子和公主打好关系,尚公主做驸马呢?而家里的小子是太子伴读的心里更是嘀咕了,明明与公主关系也不错,却愣是将驸马之位让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穷小子给占了。

要知道,本朝可没有驸马断仕途之说。

甚至还有心思活泛的,想着左右嘉宁不过是初六订婚,是不是还有可能让自家的儿子上位?那边不在朝堂上的苏于渊被太多人念叨,连续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寻思着给自己多加件衣裳,离订婚越来越近,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45、所谓吃醋 ...退朝之后, 嘉宁正准回自己的福宁宫, 刚出了金銮殿的大门,就听到了身后叫她的声音。

是太子齐衍, 他在朝堂上的时候顾忌着规矩, 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了,下朝后哪里还能就这么的放嘉宁离开?他三步并作两步, 伸手拍了拍嘉宁的肩膀, 嘉宁,等等我。

太子哥哥?嘉宁回过头,没管旁边放慢速度支着耳朵退朝的朝臣,看着自家太子哥哥, 有着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和一种久违的想念。

齐衍看了看周围, 干脆伸手揽住嘉宁的肩膀速度放快带着她走了好一段,眼看着旁边没人了, 才皱着眉,用和嘉宁很像的桃花眼上上下下的将妹妹打量了好几遍, 昨日到底什么情况?作为太子敏锐地直觉告诉他,很多的地方都不对。

嘉宁作为皇家的公主和准驸马出去就算了,毕竟也是带着护卫的, 但是周礼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天台寺的?还能提前就准备好□□和淬了毒的匕首, 能准确的找到嘉宁婢女所在的地方?他想到那一系列的问题,就觉得自己脑袋疼。

父皇能够因为爱女心切直接发作了,他护妹心切的同时, 却也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这莫不是被人给利用了?嘉宁不知道她的太子哥哥心里想的什么,却也并没有要瞒着他l*q的意思,这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她讨好的笑了笑,刚才朝堂上说的都是真的。

太子齐衍眯了眯自己偏长的桃花眼,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什么时候约好的?嘉宁想到了那个装在锦囊里滥竽充数的纸条,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是……清明祭祀的前一天。

说是这个时候也没有问题,因为那个锦囊确实是从清明祭祀前一天给她的,虽然她看的时候是清明祭祖回来后。

听她这么说,齐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还没有见过苏于渊这个人,但是却觉得这个人不是一个正派的人,接连发生的这几件事情后面面都有着他的影子在,这种躲在暗处步步算计的人,怎么能是嘉宁的驸马?齐衍想到这里眼神有些不善,这个不善却并不是针对嘉宁的,他问:清明祭祀上嘉宁也是听了苏于渊的?为兄看着不像是嘉宁自己想的样子。

他的妹妹他了解,而事后父皇还专门的和他说过,给嘉宁的金牌令箭‘如朕亲临’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当时并不确定他能够及时的赶回来,嘉宁提出的。

嘉宁提出的?齐衍眼神有些危险,这明显看起来就是那个苏于渊提出的吧?果然,就看见了自家妹妹点了点头,脸色有些红又有些与有荣焉。

太子哥哥太了解自己了,嘉宁心里嘀咕,诚实的点了点头,是啊,多亏了于渊,于渊很聪明的。

太子齐衍忍住了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他还没有问完,他的妹妹明显是对那个苏于渊是有好感的,他语气有些压抑,努力的不让嘉宁听出不对的地方,这次嘉宁来朝堂上也是苏于渊的注意吧?嘉宁感觉有一点不对劲,但是想了想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点了点头,是啊,哥你看效果多好。

齐衍心中的怒气几乎要忍不住了,他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似乎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嘉宁知道诛三族是什么样的处罚吗?嘉宁被‘诛三族’三个字说的愣了下,一直说是诛三族诛九族什么的,父皇仁慈,上位后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她的听说也是上一任帝王在位时候的事了。

齐衍眼神涌动着怒火,声音压低拉长,这个地方并没有其他的人,也没了些顾忌,嘉宁,三族算起来,就算是不包括下人,两百人打不住。

嘉宁收敛起了笑容,心头一颤,她头一次知道,却并不后悔。

她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太子哥哥,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嘉宁那般恨周家吗?齐衍愣了,他从小无忧无虑的妹妹,竟然和他说到了恨这个字?这般沉重的字眼,她又是怎么学会的呢?他从嘉宁的眼睛里却真的看到了恨意和怒火,一时间自己翻涌的怒气都卡了壳。

嘉宁见太子哥哥愣住了,她伸手抓住了自家哥哥的手,现在想起来也是后怕连连的,哥,周家狼子野心,借着周妃的手,给父皇下慢性毒长达三年之久,哥哥可知道,现在的父皇哪怕是好好的修养,也不过一年的寿命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甚至听起来还有点小,可是却像是一个惊雷一般炸懵了齐衍,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的滑动,有些说不出话来。

嘉宁没有等他说话,她扯了扯自己的唇角,想要笑一笑,可是并没有成功,哥哥可知道,周妃对母后下毒,渗透太医院,母后有喜三个月愣是无人知晓,当我们知晓的时候,根本保不住?齐衍眼睛睁大,他经常在外学习政事,哪里知道这些?他有些颤抖,握了握自家妹妹冰凉的小手,他不在的时候,嘉宁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嘉宁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接着说,哥哥可知道,当嘉宁看到母后夜里暗自神伤,独自泣泪是什么样的想法?齐衍叹了口气,伸手将有些发抖的妹妹抱入了怀里,是哥哥的不对,在嘉宁和父皇母后需要的时候不在。

可是嘉宁,上位者有上位者的手段,太过阴损终究不是正道啊。

嘉宁伸手环抱住自家太子哥哥,鼻子一酸,可是哥哥,嘉宁也想要保护你们。

她想起了上辈子,就是因为你过于正道,自家父皇、母后、太子哥哥一个个的离她而去,怎么能够呢?她重来一次,可不是为了让上辈子的事重演的。

齐衍感觉到肩膀位置的湿润,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好,多的哥哥不问,哥哥就问你,是苏于渊让你这么做的吗?虽然回来的晚,但是科举舞弊这种事情,再加上苏于渊嘉宁的准驸马,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打听?这苏于渊可是和周家有仇的啊,就怕他的傻妹妹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齐衍心头一凛,他必须把这个苏于渊查个底朝天,若真的是有意靠近嘉宁,借由嘉宁的手报仇……这个苏于渊就真的不能留了。

左右准驸马也只是准驸马,他的宝贝妹妹还真的不愁嫁,齐衍伸手摸了摸嘉宁的头,却被躲开了去,好吧,我们的嘉宁已经是大姑娘了,哥哥不摸你的头了。

赶紧回去吧,刚封了镇国公主,赏赐什么的大概也已经到了你的福宁宫了。

嘉宁有些不舍的松开抱着自家哥哥的手,想了想,说:哥哥有空的话就多陪陪母后吧,母后很想你。

齐衍心情这会儿正沉重,听到也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去吧。

不光要去多陪陪母后,还有……父皇。

齐衍漂亮的桃花眼这会儿像是蒙上了一层什么,里面的心绪翻转,看着嘉宁走了才挪动了脚步,那方向,是养心殿。

……嘉宁吩咐让内务府的负责将暖冬厚葬了,没等揽夏提,就让她也去了。

这次来养心殿,春夏秋冬四个丫头里,她只带了一个冬,却和平日里的带完全不一样。

回到福宁宫里,果不其然封赏和各宫娘娘的礼塞满了大殿,殿里全是手上抱着东西的奴才么,这会儿见她回来了也是松了口气,脸上笑出朵花来似的,齐齐请安。

镇国公主千岁金安,奴才奉辰妃娘娘之命给您送礼了。

镇国公主千岁金安,奴才奉淑妃娘娘之命给您送礼了。

镇国公主千岁金安,奴才奉兰妃娘娘之命给您送礼了。

小太监们倒是整齐,嘉宁没管珠光宝气的来自各宫的礼,坐到了自己的位置,端起茶杯喝了口。

折春上前一一接过礼单,东西就放着吧,我们公主收下了。

是!宫人们有序的将东西放,各自行礼告退。

留下宫人当面说的也就是四妃了,哦,现在是三妃。

其他的宫里来人,便是放下东西就直接走了的。

折春带着人将这些封赏和礼都收入库里,心里也是暗暗乍舌。

这次本来陛下的封赏就够多了,皇后娘娘的赏赐也是不少,几乎和陛下就是前后脚,而太子殿下又怎么会少了?加上这次各宫来的东西,都算得上小库的四分之一了,她细心地记录好一件件放好,等收录完毕,关了库房的门上了锁之后,拿着长长的礼单回了自家公主身边。

公主,你不看看这次的礼单吗?折春整理完回来,就见自家公主正拿着一枝有些蔫的桃花,四处的找花瓶想要将花枝养起来,可是找到了之后又觉得怎么样都不满意。

这枝桃花折春认识,正是今日苏于渊苏状元苏翰林给公主簪在耳边的。

这会让过了这么久,显然已经蔫了不少,她眼尖的看到了旁边一个素净的长颈瓷瓶,收起了里面原本放着的花枝双手将花瓶捧在了自家公主面前。

嘉宁觉得这个花瓶确实不错,她眼睛一亮,将手上这支有些蔫的桃花枝放了进去。

怎么?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吗?嘉宁有些不以为然,随口问折春。

折春一时间被这么多的东西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仔细想想,自家公主还真的不缺这些。

她看了看手上的礼单,忽然看到了几个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好东西的。

哟?还真有?说来听听。

嘉宁见折春认认真真的去看,也是笑了,放下手上的那个花瓶之后,伸手捏了捏折春的婴儿肥脸颊。

自从上次之后,就总是觉得祝贺春的脸颊捏起来确实很舒服,手感很好。

折春眨了眨眼,到底也不过十六岁,平日里成熟归成熟,在自家公主面前还是总容易露出些孩子气,这次入库的里面有不少好的药材和布匹,奴婢觉得辰妃娘娘送来的万鸟羽毛织成的布匹,给公主做身新的宫装很是不错呢。

嘉宁挑了挑眉,问她,是只有辰妃娘娘的礼这般的用心,还是淑妃娘娘兰妃娘娘也是这般?折春细细的看了,说,回殿下,只有辰妃娘娘的礼又符合规矩,又用了很大的心思。

她这边说着,旁边的临秋也有些好奇,殿下,为什么都是让人把礼物送过来,而不是亲自过来?嘉宁眼睛转了转,忽然笑了,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我封了正一品镇国公主,比她们的正二品妃位高,来了还得行礼?折春和揽夏没想到自家公主竟然这样解释,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次日。

周家这次的事情,给所有蠢蠢欲动的人狠狠敲了次警钟。

君王一怒流血千里,一个三品大元的三族有多少人?没有人数过,只知道从当天下午开始,整个京里的路上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苏于渊卯时去翰林院点卯的路上,远远的看了看周家的方向,唇角轻轻勾起了一丝弧度,却没有半点温度。

他心里的账本上随手轻轻地划了一比,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该记得该还的心里自然是有一笔账的。

他收敛了唇角勾起的弧度,忽然想到了那个一脸认真的说着‘夫唱妇随’的小公主,这次能够成功的扳掉周家她可得算首功呢,也不知道听到看到这般血腥的东西,她是否还能说出‘夫唱妇随’的话来。

苏于渊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柔和了多少,他想,就算再问一次,小公主也会说‘听于渊的’吧?这样的念头让他的心情一路都很好,然而好心情的他从刚到翰林院开始,就敏感的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他和早到的同僚们点头打招呼,却注意到了对方眼里奇怪的闪烁,他细细的感觉了下,这些视线中并没有多少恶意,更多的羡慕、嫉妒、酸?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同为翰林院编修的李长山来的时候,两人是同榜的交情,之间自然也是关系更亲近一些。

就见李长山李探花一看到他就拍了拍他的肩,恭喜啊苏兄,你这可算是一步登天了啊。

他这调侃让苏于渊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若说周府的事,没人知道他的推手也不会恭喜,更何况‘一步登天’这个恭喜词和调侃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奇怪。

李兄是说?他挑了挑眉,问。

李长山看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惊讶的眼睛都睁大了写,忽然笑了,感情竟然所有人都知道了而唯独漏掉了你昨日朝堂上嘉宁公主被封了正一品的镇国公主?你这准驸马难道当不起一声恭喜?苏于渊这边还不知道自己的墙角已经被不少人惦记上了,他只是有些惊讶,看起来昨日朝堂之上远比他想的精彩,一时间也有些可惜自己六品编修不够品阶进朝堂了。

关于陛下对嘉宁的喜爱他从来没有低估过,然而却不想还是不够,竟然能够直接封了一般嫡公主大婚或者和亲时才可能的封号。

‘一飞冲天’说的是公主这般受宠,作为准驸马,在朝堂上几乎已经算是抱上了最粗的那一条大腿——陛下了。

然而苏于渊却潜意识的就不想利用这个,他将嘉宁放在了自己心中的净土上,又怎么会愿意让她在他的设计中沉沦?然而苏于渊终究还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腆着脸来找他,光是在翰林院里,就有好几个觉得自己家庭条件不错的,过来问他怎么吸引公主的注意力,还说觉得自己比他更合适做驸马。

苏于渊冷着脸冷冷的盯了他们很久,直到看的没有人再来他的面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别说他苏于渊已经是准驸马,就算不是,现在的他也巨对不可能对嘉宁放手。

他的心门不好打开,然而当住进去了,若再是想要出来,那只能说绝无可能。

这一整日都显得很难熬,等终于放了衙,苏于渊没有答应李长山说的出去一起吃饭,而是选择缓步的回了家。

当他看到状元府门口停着的那辆熟悉的马车的时候,他冷了一天的脸色,却忽然柔软。

是嘉宁的马车。

苏于渊脚步不由自主的放快,轻快了不少。

果然刚进了们,就看到了书房窗户上映出的那道倩影。

嘉宁忽然似乎感觉有谁在看自己,她推开窗户的时候,正巧对上了苏于渊的眼睛。

怎么说呢?漫天的红霞之后,应该就是星辰遍布的夜晚了,此时苏于渊那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眸亮的就像是那天边最亮的星。

于渊,你回来了?嘉宁冲他甜甜的笑了,就见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苏于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书房越矩的抱住了她,用力之大甚至像是想要将她揉入骨血。

嘉宁没顾上害羞,她感觉到苏于渊不知道怎么不稳定的情绪,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将规矩先团吧团吧丢去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而苏于渊感觉到嘉宁没有他推开,心里更是柔软,他眼底翻涌着暖意和冷意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委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着怀里耳朵根都红透了的嘉宁,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松开了她。

嘉宁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又打量,有些担心,她哪里见过这样失控的苏于渊?这会儿被松开后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到底还是未婚,这样有些太不守规矩了,于渊怎么了?苏于渊忽然抓住了那一丝委屈,无赖的将它放大再放大,酝酿着情绪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咬了咬下唇唇角向下,利用自己本来就好看的皮相,愣是做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恭喜公主封了正一品的镇国公主啊。

嘉宁脑子里直接就炸开了烟花,她一直以为自己扛不住苏于渊的笑也就算了,怎么这个人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她更加的扛不住了?她说话的时候都有些磕磕巴巴的,怎怎么了?苏于渊忍住了笑意,保持着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还眨了眨自己蒙了一层雾的眼睛,似乎随时就要掉下眼泪来,今日好多人和于渊说,自己家族条件和自身条件都比于渊好,要于渊莫要再肖想公主了,还说正一品的镇国公主不是于渊能配得上的。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这会儿刻意的压低和加了委屈的意味在,几乎让嘉宁感觉一股酥麻从尾椎直接冲上了脑袋。

但是诱惑归诱惑,苏于渊是什么样的人嘉宁自认还是了解的,他会因为这个委屈成这样?嘉宁可不信。

她细细的观察了他的神色,果然在他眼底深处找到了那丝笑意,既然他愿意演自己又怎么能不配合呢?嘉宁忽然玩性上来了,伸手捏上了苏于渊的下巴,细细的打量了之后,用指尖从苏于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诱人的薄唇上轻轻划过,见他有些意料之外的睁大了眼睛,学着纨绔子弟调戏民女的样子,勾起一抹坏笑,于渊自可放心,这般姿色又怎么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本公主自然会放在心上可劲儿的疼爱。

折春本来站在旁边随侍,这会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径自憋笑憋的自己脸红,余光里看到临秋也是这样,心里暗暗地想,要不是现在退出去太过于显眼,容易打扰自家公主和自家准驸马的相处,她怎么会还站在这里?如今只能够尽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显然,什么锅配什么盖,苏于渊眼里盈满了笑意,却还是柔了声音,不知道从哪学的温柔小意竟然还神似异常,公主莫要忘了于渊才是,不然于渊怕是要日日以泪洗面了。

哈哈哈哈哈哈~嘉宁总算是忍不住了,她松开了捏着苏于渊下巴的手,感觉自己笑的肚子疼,于渊你还真的是块宝,最近都学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苏于渊也是眉眼弯弯,哪里还有半点委屈哀怨?他伸手将嘉宁笑的有些歪的发簪扶正,手下温柔极了,能讨嘉宁一乐,便是足以。

嘉宁伸手拉了苏于渊的袖子,两人坐到了凳子上,她有些好奇,今天苏于渊回来的时候确实情绪不太对,发生什么了?难得见到于渊这般模样呢。

苏于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端起刚才临秋上的茶,掩饰性的喝了口,公主现在可是炽手可热呢,就没有人来找公主?嘉宁睁大了眼睛,她似乎闻到了一丝醋味?这醋味的源头是苏于渊诶,这个发现让她难得的有些飘飘然了,感觉自己像是吃了好甜好甜的蜜,甜的整颗心都是软软的。

大概是更玩的开的都做了,这会儿又是情绪上来,边上也没有旁人。

嘉宁先是伸手捏了捏苏于渊的脸颊,感觉到手上的触感十分的真实,才发自内心的笑了,于渊这般在乎我,我很高兴。

但是于渊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在见到了于渊之后,又有何人能入我的眼?嘉宁说着,骄傲的扬起了头,可不是什么人本公主都能看得上的。

苏于渊眨了眨眼,他有一种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的感觉,这明显的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可是偏偏诱人的让他根本不舍得放下。

看起来不相配吗?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握住了的,哪怕是光,也不会让它逃走。

见苏于渊终于笑了,嘉宁也是松了口气,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来,有些难得的小心虚,那个……苏于渊挑了挑眉,故意的问,公主不会刚说出口就不算数了吧?嘉宁连连摇头,怎么会,刚摇完头看着苏于渊带着笑意的眼眸,就知道他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只不过是逗自己而已,就是,昨日朝堂上太子哥哥也在,后来我和哥哥说话的时候,发现他似乎对于渊有些偏见。

苏于渊听到却并没觉得这是偏见,根据他从各个方面了解到的太子齐衍来说,这是一个过于正直的人,和自己这样习惯权谋和手段的显然并不是一路。

若太子坐上九五的位置,大概也会是一个正直的明君仁君,却也只限于次了。

他看了眼嘉宁,若不是嘉宁和太子齐衍天然的是一条船上,而自己又心甘情愿的上了嘉宁的船,怕是他并不会愿意选择这样一个君王来辅佐。

哪怕就是大皇子,也是一个能容得下手段的枭雄。

更何况,还有一个成年的皇子在,三皇子虽然没有母家,运作的好了,未必不能成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里面的那个渔翁。

而一个没有外戚可以依靠的皇帝,而朝堂上的老人又因为夺嫡而两败俱伤,新君能依靠的,可不就是他们这样的官场新秀?苏于渊眼神闪了闪,最终心里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嘉宁的头,莫怕,于渊可是要做嘉宁的驸马的,怎么能连太子殿下那关都过不去?嘉宁闻言笑了,她笑的眉眼弯弯,她就知道自己重生回来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讲苏于渊拉到了自己的这边,那于渊可要加油啊,太子哥哥发现了于渊在嘉宁背后出的几次主意,似乎觉得于渊有借着我的手向周家报仇的嫌疑。

就想太子齐衍了解自家妹妹,嘉宁也一样了解自家哥哥,她怎么会没发现自家哥哥针对苏于渊的点呢?但是正因为了解自家哥哥,所以嘉宁知道,若是自己好话说了太多,在哥哥那里其实是适得其反的。

苏于渊眼神微微一凛,有些哂然有些试探,笑着问,那公主觉得于渊有借着公主的手向周家报仇吗?嘉宁二话没说,想都没想,直接就点了头,有啊。

苏于渊袖中的手稍稍用力的握成了拳,他没想到嘉宁会坚定地说有,然而在发现嘉宁的眼睛里依然是对自己的信赖的时候,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嘉宁笑嘻嘻的伸手指了指上次放着那本册子的方向,现在那个位置显然已经换成了别的书,于渊觉得自己没有吗?苏于渊脸稍微带了些薄红,他轻咳了下,嘉宁不介意于渊的私心?嘉宁收回手指在苏于渊的脸颊上戳了戳,手感是真的很舒服,不介意,既然同一件事可以达到两个目的,又为什么非要拘着于渊?于渊莫要思虑过多才是。

苏于渊心弦像是被一双素手轻轻地拨动了,而这双手的主人正是嘉宁。

他不知道第几次,心里算着时间想着为何还没有大婚。

然而未婚就是未婚,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红霞都要过去了,嘉宁今日不回宫吗?宫里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下匙了吧。

嘉宁见他听进去了,也没有在意他的转移话题,对,于渊也知道,昨日封号下来之后,我那福宁宫真的是门槛都被踏破了。

苏于渊听着眼里闪过了笑意,那今日嘉宁其实算是逃出来的?嘉宁噎了噎,觉得这个逃字用的真的是妙,是啊,和父皇母后说过之后,准备在庄子上住两天。

镇国公主的公主府正在建造,等弄好了才能住。

难得今日嘉宁不用急着回宫,便留下来在苏于渊府上用了饭,回到自己的庄子上的时候天都黑了,却听到下人通报,说有人在偏房等了一天了。

是谁?嘉宁有些奇怪,谁来找她这个时辰来?还知道她庄子的位置。

回殿下,那人没说,看起来是个贵人。

刘叔一直在庄子,还真的不认识多少贵人,只能说那人衣着和气质,看起来是真的不简单。

嘉宁皱了皱眉,会是谁?她脑子里想过了可能来找她的人,却还是没个准,让进来吧。

没一会儿,嘉宁就看到了来人。

来人身上穿着一身皇子制式的浅蓝色便服,身高九尺,看起来却并不魁梧,甚至有些消瘦,他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别的都像辰妃,眼睛却像极了她父皇。

是辰妃所出的三皇子齐和,也是现如今三位成年皇子中的第三位。

未经通报不请自来,嘉宁妹妹莫怪啊。

齐和笑了笑,但是苍白的脸色却让人看上去平白担心。

嘉宁和齐和其实关系并不算亲近,只能说这位三皇兄和辰妃一样,将不争不抢的透明人做到了极致。

哪怕任何人过来,都比三皇子齐和过来让嘉宁觉得更加的合适,这样子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显然并不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三皇兄怎么过来了?也没让下人通报一声,白白的干等的那么久。

她说着,看了眼折春,愣着做什么,给三皇兄看茶。

齐和有些虚弱的勾了勾唇角,脸色有些苍白的过分,却并不是生了病,麻烦嘉宁妹妹屏退左右,为兄有话要说。

嘉宁看了看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人都下去了,三皇兄有事直说便是。

齐和苦笑了声,今日是皇兄唐突了,可是这事实在是憋在心里难受。

你三皇兄我没有交好的兄弟,其他人在宫里人多口杂也不方便,今日正巧嘉宁妹妹出了宫,便厚颜过来了。

他说着,伸手捧住了热乎乎的茶盏,三皇兄到底也是成年了,并不方便时常进后宫看母妃,今日之前一直是两个月去一次母妃的宫里。

他说着眼神暗了暗,他喝了口茶水,今日三皇兄带了些你三皇嫂准备的东西,一些小玩意,也就是心意了。

想着长时间没见,便没有让人通报。

嘉宁听着不大对,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喊停,却发现三皇兄齐和的表情难过的像是要哭出来,到底还是继续听了下去。

齐和勾起唇角,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都觉得苦涩的难受,然而乘兴而去,……却发现母妃正在寝宫里,且不止她一人。

嘉宁眼睛猛地睁大,手上拿着的茶盏几乎要拿不稳,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事关辰妃娘娘的清誉!齐和抬眼看了看她,这个清秀是看和谁比的,虽然和苏于渊比起来确实是清秀的,十分的话也是有七分半的好看的,若只是如此,为兄自己去找母妃谈话便是了,该是如何便是如何,母妃做错了自然也该认罚。

他说着伸出手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却显得有些无力的手,然而嘉宁妹妹知道母妃床榻上的那个人是谁吗?嘉宁没说话,这时候本来就不应该是她说话的时候,他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倾诉的渠道。

果然,齐和没有等她回复,自嘲的笑了笑便接着说,嘉宁妹妹自然是想不到的,若不是亲眼看见,为兄也想不到。

那床榻上的人,竟然是大皇兄齐旭,竟然是他!嘉宁手上的茶盏晃了晃,差点摔了下去,若不是顾忌着茶盏摔了定然会有人进来,这茶杯已经是摔了的。

她放下茶盏,随手擦了擦沾了茶水的手,声音有些颤,是大皇兄欺负了辰妃娘娘?齐和看了看她,半晌,摇了摇头,若是母妃被欺负了,我哪怕势单力薄拼死也要救她的,可是……若母妃自己的意愿,我便是拼了命去,也半点用都没有。

嘉宁看着三皇兄齐和,感觉自己从来都没认识过他一样,她一直只是轻微的有所印象,然而今日却觉得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兄,是个真汉子。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不显得多余,最终也只能说: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上了锁,皇兄可要在嘉宁的庄子歇息一夜?齐和挑了挑眉,像是想把自己这个唯一成年的妹妹看清楚,他勾了勾唇角,多谢嘉宁妹妹愿意听皇兄唠叨,还愿意收留皇兄这只丧家之犬。

他站起身,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皇兄去的时候没被发现,听到母后和齐旭床榻之上言:‘助大梁攻打联合诸小国,再借大梁的手助他登位。

’今日太子殿下人在宫里人多口杂,嘉宁若是哪天和太子殿下私下相处,不妨将这话告诉他。

说完,就出了门,并没有在嘉宁的庄子留宿。

天已经黑完了,星星点点,隐约的光照在那九尺高的男人背上,平白让人觉得有些冷。

嘉宁将手上捏成了一团的手帕丢下,呼吸有些急促,多么熟悉的国名?梁。

是得熟悉,上辈子她可不就是被那个好皇兄下旨和亲大梁吗?她开始还疑惑过,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国,齐旭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这辈子看来计划不顺之后,做改变的不止他们。

嘉宁忽然想起来,上次去孙艺茹孙姐姐那的时候孙姐姐说过,将军夫人那段时间老是被宣进宫去。

说什么来着?似乎是有品阶的命妇都去了,还说梁国那个小国扩大了版图?她记忆里那张以为早就忘了个干净的老国王的脸,又自己翻了出来。

嘉宁厌恶的皱了皱皱眉,哪怕有名无实,她也是真的厌恶极了那个老国王,要不是不知名的原因那个老国王没有试图碰过她,她怕是根本抗不过七年。

哪里还能等到那场灭了梁国的战争和那场解脱的大火?……揽夏并没有跟着自家公主出宫,她跟着内务府的人送暖冬最后一程,回到宫里的时候就听到了公主出宫的消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宫。

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带着一些可笑的执念,揽夏并没有直接去养心殿太监们住的地方找人,而是去了那次看到暖冬和巴言私下见面的湖边。

这是御花园的一个边角,加上天然的屏障和深的有些危险的湖面,平日里就连御花园洒扫的太监宫女也几乎不去的。

她本来是觉得自己来的可笑,却不想真的在这里看到了巴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和上次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角度,一样的面无表情,若不是上次清楚地看到他走了,揽夏或许还会可笑的觉得他可能一动都没动过。

暖冬死了,你害的。

揽夏的声音冰冷,直直的刺向了巴言。

久久的,久到揽夏以为巴言不会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他说:我知道。

46、三人行 ...昨日刚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 嘉宁确实被震了下, 然而过了一晚上,到底心里静了下来。

不说她和三皇兄齐和的关系并不熟悉, 不知道他为何会来找她, 若真的是因为他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出宫了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嘉宁看了眼窗外的天,现在什么时辰了?回殿下, 才刚卯时。

临秋掌着灯, 今日她轮班。

嘉宁眨了眨眼,卯时可是点卯的时间,她忽然想到了昨日的苏于渊,笑了出来, 更衣, 去苏于渊那。

是。

临秋行了一礼, 带着人便进了里间。

今日嘉宁穿的是一身杏黄色的齐胸襦裙,推开窗户的时候正巧窗外吹来了一阵春风, 不由得感慨起现在的天气确实已经暖和起来了。

路上行人的衣衫衣裙也步入了春装,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她的这个庄子离苏于渊那并不太远, 马车哒哒的走了大概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能看到状元府的大门。

嘉宁掀起帘子的时候,正巧看到苏于渊一身翰林院的官袍从府里出来, 看到她的时候还有惊讶和惊喜。

嘉宁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苏于渊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今日又不是他休沐的日子,他这还正准备要去翰林院点卯呢。

嘉宁笑了,向苏于渊伸出手, 声音带着点点的笑意和调侃,昨日于渊说翰林院里有些不长眼的,想要替代于渊的驸马位置。

今日恰好在宫外,干脆本公主亲自送准驸马去点卯啊。

苏于渊听出了她调戏的意味,却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伸手握住了嘉宁的手。

他并没有真的将自己身体的重量交到她手上,自己巧劲就上去了,然而他却并没有放开嘉宁的手。

她这次册封了正一品的镇国公主,显然一般的东西也不会真的约束了她。

而自己又是她的准驸马,又为什么不抓紧机会培养感情呢?苏于渊笑了。

谢谢公主了?苏于渊笑眯眯的,完全不见刚才自己出门时的面无表情。

嘉宁伸手戳了戳苏于渊的脸颊,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她收回了戳他脸颊的手,于渊你用早膳了吗?这里有些新做的糕点,要吃吗?苏于渊看到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另一只手还被他握着,忍着笑并不提醒,谢谢公主好意,已经在家里吃了些。

嘉宁点了点头,自己拿起一块金丝红枣糕,然而自己都还没吃呢,就忽然看到了一个脑袋探过来叼了去。

她睁大眼睛 ,伸手想要拍一拍自己有些吓到的小心脏,总算发现了那只还被苏于渊握在手里的手,不由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于渊你不是吃了吗?金丝红枣糕并不大,苏于渊一口就叼进了嘴里,吃的腮帮子鼓鼓的,说话有些含糊还可以再吃一点的。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嘉宁发现了却并没有挣开的手,心情更加的愉悦,甚至还端起了嘉宁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满意的收获了一个从脸颊红到耳朵尖的嘉宁公主。

嘉宁大概是属于那种一逗就脸红,但是逗过头了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反过来能逗人的那种,她漂亮的桃花眼闪过漂亮的流光,虽然于渊的谢流于表面,但是谁让于渊你是本公主的人呢?本公主自然要好生的护着。

苏于渊被她那句‘本公主的人’弄得耳朵根发烫,然而心里却有些甜滋滋的。

马车嗒嗒嗒的走,嘉宁捏了捏苏于渊的手,问,如果一个平日里和你关系一般的人,忽然上门和你说一个特别大的消息,可信度有多少?这指的就是昨日的齐和了,别说齐和是她三皇兄,其实甚至还没有和大皇兄齐旭来的关系良好。

可以说,长这么大除了重大的宫宴和家宴之外,她几乎都没有怎么见过这个三皇兄说过话。

这让她真的很难直接去相信他。

苏于渊挑了挑眉,神色稍正,嘉宁昨日回去的时候,那般晚了都还有客上门?嘉宁点了点头,说是客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涉及的有点广,今日放衙后于渊去我庄子上一趟吧。

苏于渊眨了眨眼,狭长的丹凤眼眼角上挑有些惑人,好。

路程本来就不远,这会儿又是马车在走,没一会儿就到了翰林院的门口。

这个时间基本上都是官员,或步行、或坐轿子,门口忽然停了一辆宫里制式的女子用的马车确实吸引了不少的人的视线。

其中就包括了尚才良,他和苏于渊是同榜,并未能占到前三甲,却也是一榜进士。

不得不说,确实和他昨天和苏于渊说的一样,自己家族的条件确实不错,也确实是嫉妒的想要取代苏于渊的准驸马位置。

他来的时候坐的软轿,下轿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两宫里的马车。

尚才良家族的条件虽然还算不错,却也并没有到能面见宫里贵人的程度,但是他想要做嘉宁公主的驸马,对公主的行头还是专门去了解过的,这会儿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他整理了下身上穿的六品翰林院编修的官府,摆出了自觉风度翩翩的姿态,想要给镇国公主一个好的印象,然而却在马车帘子掀开后瞬间收敛了笑容,整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苏于渊怎么会在镇国公主的马车里?!这会儿有这个想法的人显然并不止尚才良一个,苏于渊随意的看了眼,忽然的换了一张从来没有在翰林院里用过的面孔,他柔和了自己的气质,笑的好看的几乎看愣了旁边的同僚,嘉宁为了来送于渊过来专门起的这般早,回去记得多睡一会儿,莫要累着了。

嘉宁其实也没抗住苏于渊的笑,她耳根红了红,却知道他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十分配合,听于渊的,于渊记得放衙后来找我,我等你。

她说的是放衙后有事相商,在其他人耳朵里却不那般想。

虽然苏于渊于琼林宴上就成了嘉宁公主的准驸马,可是一个虽然受宠但是在下一任皇帝不明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匆忙的和她绑在一起到底带来的是前途一片光明,还是直接就废了自己的仕途。

明眼人都看出了大皇子齐旭和太子齐衍之间的争夺,观望的也是在大多数。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嘉宁公主不再只是一个徒有宠爱的公主,她是唯一一个出嫁前就被册封了正一品镇国公主的。

而本朝上一个被册封镇国公主的,却是在确定联姻后出嫁时候册封的,那次联姻,为大齐带来了三分之一的版图。

不管下一任的帝王是谁,作为已经加封位比亲王的镇国公主,嘉宁已经算是一个铁定稳妥的极佳助力了,这又怎么会不引起别人的羡慕嫉妒?本来还算是相配的公主和状元郎,转头就变成了贫穷小子一步升天,这让人怎么接受?臣尚才良参见镇国公主,镇国公主千岁金安。

尚才良到底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的,这可是能够让家里鸡犬升天的好事,怎么能够因为迟了半步而放弃呢?他这个大礼行了下来,旁边没有认出来的也跟着就行了礼,臣等参见镇国公主,镇国公主千岁金安。

嘉宁端好了公主的架子,非常淡定的等他们行完礼,起吧,本宫今日不过是来送于渊来点卯的,莫要因为本宫耽搁了。

是。

虽说是起身了,但是却并没有几个人这会儿进翰林院,一个个的将脚步放的极慢。

那于渊也进去了?放衙后于渊去寻嘉宁。

苏于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上已经变回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然而眼睛里却盛满了都不容忽视的笑意。

好。

嘉宁说着忽然看到了苏于渊头上,那根她送的黑曜石簪子有点歪,伸手将其扶正了些。

他自然的侧了侧身,确保该看见的都能看见自己握着嘉宁的手,才慢慢的松开,伸手摸了摸嘉宁的头,跳下马车,悠悠的往翰林院里走。

刚才苏于渊故意就在车上一起受了他们的礼,想到他们心里的憋屈和嫉妒,心情又好了不少。

只可惜既然放弃了一步登天,慢慢来的话开始的时候官职小银钱少也是正常的,他眼底神色暗了暗,不是不能走更快捷的路,但是若是走快捷的路途会失了他的小公主,他却是不愿意的。

现在又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吃软饭又如何?苏于渊勾了勾唇角,他这个软饭就要吃的让其他人都眼红,谁让他只是一个出身贫寒只有皮相的小小六品呢?苏兄,今日公主怎么和你一道来了?来的比较早的李长山并没有看到外边的情况,只是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这会儿也有些好奇。

好奇的显然并不止他一个人,苏于渊余光里看了,就发现了好几个支着耳朵偶然在旁边的,昨日嘉宁听说有人想要对于渊准驸马的位置取而代之,今日专程一大早就去了陛下赐下的状元府。

公主好意,于渊可不好拒绝。

李长山翻了个白眼,作为探花郎,他的皮相也是真的好看。

这段时间也足够他大概的了解这位苏状元了,这哪里是不好拒绝公主的好意,这明摆的就是想借着这次好好的让心里骚动的人,能够认清楚没有一点撬他墙角的可能性吧。

而旁边的尚才良听到了,袖子里的双手钻进了拳头,圆润的指甲都嵌入了肉里。

之前没见到的时候还能说只是有地位和镇国公主的身份,然而当见到之后,却发现公主的长相也是极为好看的。

这让他怎么能甘心?尚才良恶狠狠的瞪了苏于渊一眼,却不想对方也忽然的回头,那比寒潭还要冰冷、比刀剑还要锐利的眼睛直直的刺向了他,让他整个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好半晌发现对方早就移开了视线,而自己却浑身被冷汗所浸透了,在四月不算寒冷的天气冻的瑟瑟发抖。

这边的交锋暂且不说,已然四月初五,四月初六可就是两人订婚的日子。

这板上钉钉的准驸马苏于渊,觉得自己?№§∮对于嘉宁还是很信任的。

另一边嘉宁回了自己的庄子,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苏于渊刚才说的天色还早让多睡一会儿,竟然真的打了一个哈欠,感觉有些困顿。

她想到昨日三皇兄齐和所说,到底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比较合适,她对折春招了招手,折春,你回宫去趟太子哥哥那,和他说让他忙完了申时过来我这一趟。

折春刚才显然刚才听到了马车里自家公主和准驸马的对话,知道这个申时其实就是苏于渊放衙的时间,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嘉宁又打了个哈欠,干脆便去小息片刻,等她醒来的时候,不光折春回来了,还带着昨日没能一同出宫的揽夏。

她看了看揽夏额头上的伤口,结的痂都已经开始了脱落。

就是伤口有些狰狞,当时地上又不干净进了些砂石未能及时清理干净,怕是要留疤了。

揽夏感觉到了自家公主的视线,心里酸涩的难受,她忽而跪了下去,公主,奴婢有事禀报。

嘉宁刚睡醒,还有些微微的困倦,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有哪里看不出来她想说什么?她坐到了桌边,伸手端起花茶喝了一口,你说吧。

揽夏咬了咬下唇,眼神复杂极了,关于清明祭祀那次,奴婢隐瞒了些东西,求公主责罚。

嘉宁摆了摆手,你说吧,罚不罚你我自然会看。

揽夏上眼帘颤了颤,暖冬她有一个在一起对食三年的小太监,名叫巴言。

嘉宁眼睛微微睁大,整整三年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不对,暖冬那丫头确实应该是有心上人的,好多分给四人的料子,折春、揽夏、临秋都给自己做了东西,却很少看到暖冬也做,现在看来,八成就是做了送人了。

揽夏接着说,那次奴婢跟着公主去养心殿,在德顺公公……她没说完,就被嘉宁打断了,她声音有些拔高,她简直受到了惊吓,德顺是暖冬的对食??!揽夏没想到自家公主会误会,顾不上自己还跪着,连连摆手,不是!是德顺公公的徒弟巴言。

哦,对对。

你刚才说了暖冬的对食叫巴言,继续说。

嘉宁伸手拍了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这个误会真的是吓到她了。

一边的折春显然也是听岔了,伸手拿过茶壶给自家公主又续上了一杯花茶,还是用的苏于渊在天台寺给带的那些,这两日公主一直很喜欢这个。

揽夏刚才的忐忑都被自家公主给打了岔,一时间哭笑不得的情绪占了上风,竟然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找不回刚才的情绪,是。

这巴言不是陛下的人,他是周妃的人。

这一句话说完,整个屋子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嘉宁平日里活泼单纯的眼睛里盛满了凝重和怒火,但是当看到揽夏额头上的伤口的时候,又想到刚才自己听岔了部分,愣是忍住了没有当场发火,只是说,继续。

揽夏深吸了口气,奴婢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周妃的人,那日暖冬身上被洒上了酒水,奴婢陪着她去换衣裳,去之前才暖冬的荷包里只有一些碎银子,因为奴婢和暖冬住一屋,所以知道。

但是当她出来的时候,面色有些红,荷包也看起来沉了些。

所以那时候其实那块药玉就已经到了暖冬的荷包里?嘉宁声音有些颤,但是暖冬已经死了,又不想对揽夏发火,到底还是保持着理智。

是。

揽夏哪里见过自家公主这般?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是话已经开了口,就不能够再收回去,若是一次说不完更加的要命,奴婢当时只想找出一个能够救下暖冬,不牵连公主且能够帮到公主的法子,便随意攀咬了周妃娘娘,却不想竟然意外的咬出了母后的真凶。

嘉宁听到这笑了,听起来有些嘲讽,揽夏你也是厉害,随意的攀咬都能咬到点子上。

揽夏抖了抖,她以为公主是怀疑自己,毕竟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换个人来说,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合,她没有辩解,继续说,昨日奴婢送暖冬回来之后,去找了巴言。

嘉宁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桌上,吓的整个屋子里都静了,揽夏闭了闭眼,已经做好了豁出命去的觉悟。

然而和大家想的不一样的地方是,嘉宁竟然并没有发作揽夏,她说的话让揽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猪脑子吗?!明知道那个巴言有问题,为什么还独自去找他?这么快就想要也遇害然后去陪暖冬?!揽夏脑子嗡的一声,没忍住就红了眼眶,她何德何能能被自家公主这般放在心上?她何德何能?!然后呢?嘉宁皱眉,接着问。

她一直以为揽夏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碰到这种问题她竟然蠢得可怕,也算是全头全尾的回来了。

回公主,奴婢觉得……巴言似乎是喜欢暖冬的。

揽夏表情有些纠结,带着脸上刚才滑落的泪痕,看起来有些奇怪。

她见自家公主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吞吞吐吐的说,奴婢见到他的地方,是奴婢无意中跟着暖冬看到的两人常见的老地方。

揽夏想到昨日自己一时冲动说的那句‘暖冬死了,你害的。

’的时候,巴言的表情看起来不对,而且他的那句‘我知道。

’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上次他自己和暖冬说的从没爱过。

你想说什么?嘉宁听的有些纠结,这要是真的爱,这样的爱可真的有些可怕了,能够亲手推着自己爱的人去死吗?揽夏跪着行了一礼,奴婢自荐,斗胆想要去策反巴言。

奴婢觉得巴言那里或许会有大皇子的秘密,想要将功折罪。

嘉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一直觉得揽夏不像是一个宫女,真的说起来,其实深宫宫妃或者和细作其实更加适合她这个奇怪的性格。

上辈子的自作主张去了那个大王子的府上,这辈子又来。

本公主看起来差那一点消息?嘉宁有些无奈,她在揽夏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啊,简直想要找个锤头将她的脑袋锤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揽夏这会让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确实有跟不上自家公主的想法,她忐忑的看了看自家公主,敏锐的觉得她没有因为这个生自己的气。

嘉宁看着她,语气认真,将那个巴言往慎刑司一送,就算他有再多的秘密一样能够一个个的说出来,又怎么用赔上本公主的一个大宫女?她想了想,又说:这么重要的事揽夏你竟然现在才说,让那个巴言在父皇身边埋了那么久,就罚你抄上二十遍佛经静静心,一个月之后本公主可是要查看的。

揽夏眼眶红红的,哪里不知道这是自家公主护着自己?她没再说什么,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上次清明祭祀那样一闹,虽然成功的救了暖冬又弄死了周妃,却彻底的毁了自己的名声和清白,这些日子里宫里有色的眼睛看她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然而自家公主想要保她,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又怎么能够那般脆弱?便是她名声尽毁,只要自家公主还要她,她揽夏就能坚定的挺起腰板来,因为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自家公主的脸面。

想到这,揽夏挺直了腰板,行了一礼,见自家公主允了,便退了出去。

那二十遍佛经自家公主没说具体抄什么,然而揽夏却并不打算找一本短的来应付,而是打算找一本长度算得上是惩罚的佛经来。

……时间过得其实挺快,申时还差一会儿,太子齐衍就已经到了。

他那边虽然忙,但是却并不是完全没办法抽出时间来的,自家妹妹有事,再怎么忙也能来。

他一身太子的杏黄色便服,和今日嘉宁身上杏黄色的襦裙放在一起,倒是更加的显示了两个人的相像。

一母同胞的兄妹俩,平日里就有六七分的相像,今日由于衣服,看起来更是达到了□□分的相似了。

齐衍进来之后先看了看自家的妹妹,确定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情绪看起来也没有受委屈,才算是放下了一点心,有心思能够和她说笑了,嘉宁今日叫哥哥来,可是昨日才见今日又想念为兄了?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啊,哥哥今日来的倒是早,还是得等等。

齐衍有些奇怪,他向四周看了看,怎么,难道除了为兄还有其他的人要来?这也不像是嘉宁要摆宴的样子啊?嘉宁亲自给自家太子哥哥添了杯茶,时辰快到了,等等于渊放衙后过来就说。

齐衍皱了皱眉,带着些没有掩饰的嫌弃,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还得让孤一个太子去等他?嘉宁笑了,明明让折春和哥哥说的是申时,哥哥自己提前了半盏茶的功夫来了,等等就等等呗。

齐衍整张俊脸都有皱成了一团,那个臭小子拐走了本殿下最亲的妹妹,竟然还要等他,本殿下不乐意。

嘉宁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了捏自家哥哥的鼻尖,看着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原本扁些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倒是更像她的桃花眼了。

她这段时间和苏于渊胡闹玩惯了,伸手的时候还真的没注意自己越矩了,捏上去的时候发现了却也懒得计较,反正是自己的亲哥哥总不至于会说她。

总不会是因为明日要订婚,专门把哥哥叫出来看看你的准驸马吧?齐衍轻轻拍掉了嘉宁的手,有些不自在,其实他已经发现似乎真的有事情了,然而这会儿却并不介意和自家妹妹聊一会儿,本来让他等那个臭小子就已经不乐意了,抽时间陪妹妹是另一回事。

哥!嘉宁脸红了红,太子哥哥怎么和昨天不一样啊。

齐衍故意装作叹了口气,他喝了一口茶盏里的茶,惊讶的发现并不是妹妹平日里最喜欢的庐山云雾,反而带着一种牡丹的香气,别有一番味道,嘉宁你这是喜欢牡丹到把牡丹做成花茶了?还不错啊,还有吗?给哥哥也带一点呗。

嘉宁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恶趣味,好啊,等会儿于渊来了问问他他那里还有没有,这茶是他送的。

齐衍差点被她这句话噎到,悻悻地放下了茶盏,又别扭的觉得既然送给了嘉宁那就是嘉宁的东西,他喝点怎么了?又端起来两口喝完,再续一杯。

嘉宁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自家哥哥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没什么说的亲自给他续了一杯。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苏于渊就来了。

他来之前都没有回去,直接就穿着一身翰林院编修的官府过来了,嘉宁既然能说特别大的消息,那么定然是不小了。

今日惦记了一天,放衙后脚步快了不少,让知道他是去找自家公主的一些人又咬碎了一口牙。

苏于渊进来的时候临秋等在门口,便直接带着就进去了,平日里和嘉宁没规矩惯了,也没想太多。

却没想到今日不光是自己过来,里面竟然还坐着一尊大佛。

他几乎瞬间就调整了表情,把刚才不太正经的笑容收敛了,看起来不能再正经了,然而刚才的笑却已经被太子齐衍看到了。

齐衍猛地皱起了眉,刚才和嘉宁说笑的时候没觉得,也就是有人抢了自己妹妹,可是妹妹作为正一品的镇国公主,婚姻本来就很自由,到了年纪不嫁人也不现实。

到底苏于渊也是一个状元出身,自身才学应该还是不不差的。

然而当他看到苏于渊本人的时候,整个人却觉得这个人实在的不正经,甚至能说的上是一个‘邪’字。

这让他怎么能够放心将妹妹交给他?齐衍没有漏看苏于渊笑的勾人的样子,和自家妹妹那明显扛不住红了l*q脸的样子,这亏得是公主。

要是换个性别将这个苏状元放在后宫里,怕不是整个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齐衍和苏于渊两个人之前的气氛一时间过于凝重,嘉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伸手招了招,于渊过来坐。

苏于渊正经的给齐衍和嘉宁行了一礼,臣苏于渊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万福,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金安。

嘉宁眨了眨眼,他俩之间其实基本上没有讲究这些的,一时间苏于渊行礼她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余光看到见苏于渊规矩的行礼,黑乎乎的脸色缓了些的太子哥哥,心里也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便悄悄的没有吭声。

齐衍故意晾了苏于渊半盏茶的功夫,喝着苏于渊送的牡丹茶,看着他规矩的跪拜行礼。

到底也是自家妹妹的准驸马,这期间看着他没有向嘉宁求助,也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十分的恭顺。

心里却越发的觉得这个人‘邪’,这般的能屈能伸,实在不像是一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这个城府……自家这个天真烂漫的妹妹真的能够吃得住吗?齐衍有些担心,但还是叫了起,这般晾着显然什么用都没有,免礼。

嘉宁见他总算是叫起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被自家哥哥瞪了一眼之后讨好的冲他笑了笑,你们都下去吧,没有传唤不得进来。

是。

折春和临秋两个带头行了礼,便退了出去,各自守在离门有些距离的地方。

齐衍皱了皱眉,还需要屏退?到底什么事啊?嘉宁看了看他,也皱了皱眉,昨日嘉宁刚到庄子上,就听下人说贵客来等了大半天了,哥哥肯定猜不出来是谁。

齐衍挑了挑眉,不以为然的随便一猜,总不会是齐旭吧?苏于渊眼底波澜流转,然而这会儿到底太子殿下也在,既然决定跟着嘉宁一起站在太子这边,这就是他之后要辅佐的君王,他心里哪怕有些猜测,到底没有抢了齐衍话头的念头。

嘉宁轻轻抿了口茶,不是大皇兄,是三皇兄齐和。

齐和?那小子来你这做什么?齐衍总算是认真了些,齐和这个弟弟他是知道的,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也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典型。

若是真的有什么,也是应该去东宫找他啊,怎么跑嘉宁这里了?嘉宁表情有些微妙,三皇兄说他看到……她吞吞吐吐的,但是到底还是得说,眼睛一闭就说出来了,三皇兄说他看到辰妃娘娘在寝殿和大皇兄偷情。

噗!!!齐衍没忍住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呛得咳嗽了好一会儿,接过嘉宁的帕子擦了擦,这种丑闻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该来和你说吧?苏于渊同样有些愕然,面部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件事的真实程度。

既然能说出来,一种可能是这个三皇子本身就是一个认死理的呆子,另一种可能却是有更深更重的消息埋在里面,让他不得不说出来。

当然,也不能去掉这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说这些不过是布局而已的可能性。

齐衍在面对自家妹妹的时候经常都处于放松状态,他现在却终于的正视起来了,拿出了些储君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嘉宁眨了眨眼,见两人都看着她,说,三皇兄说,他听到两人在床榻上的对话:‘助大梁攻打联合诸小国,再借大梁的手助他登位。

’一句话下来,整个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齐衍沉默了,他脑子里迅速的思考最近的朝堂形势和梁国的国情。

然后发现这件事竟然很可能会是真的,梁这个小国已经不能算是小国了,这段时间梁国的大王子领头,踏平了周边三个小国,扩大了自己国家的版图。

孤还疑惑过,这个大王子孤是见过的,并没有那种开疆扩土的能力。

他这句话说出来,几乎已经明摆着说那个消息确实有可能是真的了。

苏于渊眼神暗了暗,没有接着保持沉默,他既然要辅佐太子做君王,怎么也不能泯然众人,适当的露才才是正道,臣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齐衍听到他出声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挑了挑眉,说吧。

臣觉得,梁国这般异常的现象确实背后十有八九是有人推手,他说着拱了拱手,然而这并不能代表梁国背后的推手就一定是大皇子,有没有可能会是三皇子?嘉宁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还是配合的说,三皇兄母妃的家里是没有依靠的,当年本来就是一个小官,还出了意外,不然辰妃娘娘和三皇兄也不至于会一直安静到现在。

苏于渊见太子齐衍正在思索,没有不让他说的意思,便接着说,恕于渊直言,若真的辰妃娘娘母族无所依靠,又没有陛下的宠爱,这么多年辰妃娘娘和三皇子的安全和生活还能这般顺畅,确实还是疑点不小的。

齐衍皱眉深思,这个苏于渊说的没错,他一直没有想过这个方面,只觉得宫里没有奴才感欺负主子。

然而现在想来,宫里哪里是那般平和的地方?捧高踩低才是常态啊。

他细细的思量了,说:齐和的品行还是可以的,他并不像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

苏于渊抬眼看向太子齐衍,既然太子殿下说信三皇子的品行,那辰妃娘娘呢?齐衍有些哑口无言,这个他还真的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辰妃他见的本来就不多。

若说他信了齐和的说法,那边是辰妃真的祸乱了宫闱,与齐旭在一起了。

苏翰林的意思是?齐衍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竟然被苏于渊带着走了,认真的开始听他的说法。

苏于渊眼底深处闪过了些许流光,语气十分的诚恳,作为一个母亲,最重要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臣觉得辰妃娘娘的做法,很可能是想要为三皇子做些什么。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了,他说的很有道理,齐衍想了想,孤回去后仔细的查查,今日便不在这里多留了。

苏翰林既然来了,便多待上一会儿吧。

他这话说完,苏于渊一直很平静的眼睛亮了亮,这是有些松口了?齐衍走前又看了苏于渊一眼,你这个驸马孤先认下了,若是之后有什么对不起嘉宁的地方,莫怪孤手下不留情面。

苏于渊心甘情愿的行了一个大礼,将太子齐衍送了出去,人都走了半晌都没起来。

嘉宁有些奇怪,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于渊?起来啦。

苏于渊刚才抵着的头抬起来,哪里还看得到什么正经,笑的勾人极了,让眉眼微挑,慢悠悠的从地上起来了,太子殿下这关算是过了?嘉宁听到这话,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暂时是过了,但看以后。

苏于渊笑了,眼波流转愣是像个妖精,公主以后便不喜欢于渊了吗?于渊可是会伤心的呢。

嘉宁脸爆红,伸出两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用力的往外拉,直直的把他的脸颊捏的红了,怎么会呢,嘉宁最喜欢苏于渊了。

47、订婚宴 ...四月初六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春风拂面, 平白的人羞红了脸。

嘉宁的脸有些红,一整晚翻来覆去的都没有睡好。

昨日苏于渊的话总是围绕着她在梦里反反复复, 加上今日四月初六, 正是两人订婚的日子。

订婚虽然不比大婚繁琐,但是依然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由于躲避宫里各方母家有适龄子侄的妃嫔, 又或者没有子嗣想要和她打好关系的妃嫔。

儿子在没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帝王的情况下, 也就是一个王爷,然而现在所有的皇嗣中,封了的也只有嘉宁一个,虽然能够理解, 但是嘉宁依然为那被踏破的门槛头疼。

她今日一早的便回了宫, 这会儿正在自己的福宁宫里, 而福宁宫现在不止是她自己,还有她的母后端木皇后。

端木皇后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眼底微微有些复杂,她的小姑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啊, 嘉宁要订婚就这般开心?嘉宁眨了眨眼,今日的妆容很精致,漂亮的桃花眼更加的诱人。

她听到这话竟也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 那也不能臭着张脸吧?女儿大了总是要嫁的,她也不是那种要把女儿留成老姑娘的。

现在的人选看来,苏于渊确实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 可是她想到陛下和衍儿说的……又总觉得有种似乎谁都比苏于渊强的样子。

端木皇后看着一身玄色赤色相间的镇国公主服饰,难得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最终也只是心里叹了口气,左右不过是订婚而不是赐婚或者大婚,不管如何,镇国公主这个身份就已经给了嘉宁最大的自由了。

嘉宁觉得苏于渊这个人做驸马如何?她坐在旁边看着嘉宁贴了花钿,给气质上平添了些妩媚和诱人,长大了不少。

嘉宁面前的铜镜映出了身后正在给她发鬓上簪添发饰的折春,她有些疑惑母后为什么会问这么个问题,却还是认真的思考了才说,苏于渊很好。

端木皇后听到她的回答,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笑了笑又问:嘉宁很喜欢?嘉宁眼睛微微张大,脸颊红了红,比刚才上妆时候的胭脂的红还要红一些,似乎想到了什么,是啊,嘉宁很喜欢。

她算是听出来了,通过铜镜看向母后,母后这般的问,莫不是对于渊有意见?端木皇后完全看不出来半点不对,她笑着调侃她,你这个丫头,这还没嫁人呢就想着胳膊肘向外拐了?意见当然是没有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却是想要给自家女儿一个最好的归宿。

她其实私下里问过陛下,为什么不直接赐婚,择日大婚,而是要弄一个订婚出来?当时陛下的表情有些微妙,说的什么?他说,‘苏于渊这个人或许是个人才,却并不是一个走正道的人才,城府过于深沉。

’她听了,问,‘那为什么还要让他和嘉宁订婚呢?’他当时的眼神有些奇怪,半晌之后才说,‘若是挖空心思百般算计,只是为了嘉宁的真心,而他对嘉宁也是一腔真心的话,未必不可。

’端木皇后忽然注意到了嘉宁的眼神,她看起来很喜欢苏于渊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想再多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她低低的笑了,用帕子掩唇,眼角的忧愁总算是消散了些。

嘉宁不知道自家母后心里到底想了什么,她坐着的时间太长,伸手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的脖颈,然后就从铜镜里看到揽夏伸手帮她开始按揉。

她从铜镜里看到了揽夏的额头,那狰狞的伤口还是留下了疤痕,而已经愈合的额头上留下的却是一朵漂亮的芍药花。

揽夏觉得自己毁了面容,不愿意丢了她的脸面,便固执的选择了纹身。

不过嘉宁看着额头上纹着那朵半开的芍药的揽夏,却觉得她活的盛开了,比之前好的多。

还没好吗?端木皇后手撑着头,她已经坐在这里两个时辰了,今日的订婚放在了御花园,除了后宫的那些个妃嫔,你的皇兄皇弟皇妹们,正三品及以上的朝臣和命妇。

嘉宁听着,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忽然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苏于渊,自己今日都这般的好看,那苏于渊是不是更加的好看呢?她眼神像是含着春水,波澜微动,母后急什么?左右还不到时辰呢。

端木皇后挑了挑眉,语气有些调侃,也对,嘉宁今日可是要美美的,母后老了,竟然忘了这个。

折春总算是整理完了自家公主的发饰,扶着她起来开始整理配饰。

今日镇国公主的服饰有些过于强势,她本来有些担心自家公主会不会被衣裳压下去,却不想自家公主竟然能够撑得起来这气势,还愣是把这衣裳穿的像是喜服一般。

她不由心里对自家公主有些膜拜,更加仔细的挑选好了,从精致的耳垂开始,一一的点缀好了,既符合了自家公主气质,又符合了自家公主的身份,到腰饰的时候,折春却有些犹豫了,到底是用红宝石还是黑曜石?揽夏见她犹豫,心里也是好笑,伸手径直的取了那条黑曜石的腰饰。

这哪里还用选?端看上次自家公主的百般送给苏于渊苏状元的那根黑曜石簪子,便知道黑曜石对自家公主来说几乎完全可以想到苏状元那去。

果然,她就见自家公主看到这腰饰的时候眼底闪过了满意。

总算是好了?来母后这让母后看看。

端木皇后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自己也从位置上下来了,拉着嘉宁看了又看,叹息到,不愧是陛下和本宫的公主,看嘉宁这好看的样子。

嘉宁有些哭笑不得,今日的衣衫和头饰倒是没有上次那般沉重,母后你这是夸儿臣呢还是变着法的夸您自己呢?母女俩并没有待多久,便相携坐着软轿去了御花园。

这订婚宴定在了御花园里,四月是花季,早春的御花园依然已经百花争艳,风中都带着清甜的花香味。

宴席的位置是御花园的中心,哪怕是从小来惯了,嘉宁甚至知道这里有些什么奇花异草。

然而大概是今日的心绪作祟,嘉宁竟然觉得边上和平日没什么区别的花草和假山、湖泊有着和平日不一样的好看。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万福,参见镇国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万福,参见镇国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虽然时辰还差一点,但是明显该到的已经都到了,嘉宁眼尖的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抿唇笑了笑。

诸位请起,今日来嘉宁的订婚宴,便莫要拘束了。

端木皇后扬声说,然后便坐在了凤位上。

行礼的人都起了,嘉宁却并没有急着入席。

她看到了那边过来的苏于渊,一身红色的衣衫,和自己今日的衣衫看起来莫名的相配,上次看到苏于渊身着一身红的时候还是他中了状元那次。

嘉宁抬眼的一瞬间撞进了苏于渊眼眸的深处,一时间感觉有些沉溺进去的错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欢喜,和浓烈的喜欢。

他这一身红,红的像火,温度却牢牢地锁住了她,她脸稍稍红了,眼睛却亮的惊人。

咳!皇帝齐景源眼睛看看自家闺女,又看看苏于渊那个臭小子,自己那么大的一个人往这里一站,竟然还没有被自家女儿发现?完全不管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身子被旁边的假山遮住了,不光是嘉宁,就连其他的人也没有看到他。

而苏于渊显然刚才和陛下一起是从边上过来的。

嘉宁被这声熟悉的咳嗽声给打断了思绪,感觉自己脸都要烧起来了,一时间不好意思再去看苏于渊。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抱住了自家父皇的胳膊,父皇您怎么咳嗽了?可要让李青松李太医来看看?她哪里不知道自家父皇只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力?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过于顺遂,嘉宁竟然也调皮的调侃起了自己的父皇。

皇帝齐景源看着自家闺女,有些无奈又有些乐在其中的宠溺,你可饶了父皇吧,前段时间那些苦药可才停,来,今日的主角可是苏于渊,不是朕。

他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是怎么样想要吸引闺女注意力了,将身边的苏于渊卖了之后,便脚步轻快地往自家皇后旁边的位置去,路上还记得叫起行礼的。

嘉宁有些不自在,她发现苏于渊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由的小声问,于渊你看什么?有哪里不对吗?苏于渊柔和了眉眼,怎么会?只是今日的嘉宁太过于好看,于渊一时间有些看呆了罢了。

今日和嘉宁不同的是,苏于渊这身红色的衣裳真的要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还是什么,看着有些像是嫁衣了。

反倒是嘉宁今日的衣着,看起来都倒是由于玄色的深沉,哪怕有着赤色的衣领袖口部分,却也依然气势十足。

苏于渊并不在乎这些,他心里想的却是刚才和陛下在旁边的假山后说的话,今日虽然是订婚,但是到底不是大婚,所以时辰定的是申时三刻。

也就是正常的放衙时间之后一些,比起时辰的安排,显然来的人已经显示出了足够的重视。

他眼神暗了暗,刚才陛下说订婚之后就给他探亲假,还说要有密旨给他。

可是什么情况下只是订婚就将他远派呢?别说什么才能什么方便,这朝堂之上不可能完全没有可用的人。

将他支出去一个月,这一个月之后,他这个准驸马变成过去才是他们希望的吧?苏于渊心底翻涌着深沉的思绪,面上却依然没有露出半点痕迹来。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嘉宁,他几乎一有空、一有时间便去观察嘉宁,他需要确定自己坚持的这个对象,她有没有别的想法。

若是她心里是他,没有别的什么念头,前面便是千难万难,他也愿意为了她去闯上一闯。

而如若是嘉宁也和陛下还有太子殿下一般想法……他心底的黑暗涌动了下,强自按了下去。

不,嘉宁不是的。

就像是自己心悦她一般,嘉宁也是心悦自己的,苏于渊这般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有些过于敏感,但是当他拥有了什么的时候,总是不想要松开那双自己已经拥有了的手。

看着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并没有,嘉宁听到他的话之后,便笑了。

吉时到!边上的太监看着时辰,在吉时到了的时候扬声道,边上的丝竹乐声也是同时便响了起来。

皇帝齐景源端起了酒樽,笑着敬了一杯,今日是朕和皇后的镇国公主嘉宁的订婚宴,嘉宁,你也长大了,父皇祝你顺遂安康。

他说完边上的妃嫔与臣子命妇便饮了一杯,跟着道,祝镇国公主顺遂安康!接着便是端木皇后,她端了一杯酒樽,本宫一时间还有些恍惚,总觉得本宫的嘉宁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这会儿便长大的可以婚配了。

苏爱卿,本宫的嘉宁便交给你了,若是有半点负了她,可莫要怪本宫无情。

苏于渊接过边上宫人准备的酒樽,一口喝下,于渊自当谨记。

这明眼人都看了出来,好几个还有小心思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这苏于渊苏状元似乎并不是十分的简在帝心啊?是不是,自己家里的臭小子,其实还有机会?嘉宁微微蹙眉,到底顾忌着是自己的订婚宴,并没有直接询问。

她从旁边的宫人手上接过了一樽酒,今日嘉宁和于渊也要敬父皇母后一杯,这个驸马,儿臣很满意。

这话说完,整个御花园都有些寂静,就连奏乐的丝竹琴声那边,都有一瞬间的放小了声响,多亏没有主子发作,急忙的恢复了刚才的稳定。

苏于渊唇角没忍住勾起了些弧度,他在嘉宁说的时候便也取了一樽酒,借着敬酒的动作遮掩住了。

愿得一人心,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心底有些玩味儿,然而刚才翻涌的思绪和负面的心绪,却似乎是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抚顺,轻柔、微凉,舒适极了。

嘉宁眼睛里带着坚定,她说过苏于渊是她的人,那么她自然会护他到底。

她知道父皇母后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写苏于渊其他的面,知道他并不是那般的君子,可是她一样知道,这般邪气的苏于渊,却是有着自己的傲骨和坚定的。

多么不易,她在他心里。

这让她又怎么能够让他独自的去经历?在自己明明可以撑起来的情况下?不,不可能的。

皇帝齐景源从来没见过自家女儿这样坚定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他不说话,便就没有人说话了,久久,他心里他了口气,看了眼虽然隐藏的很好,却依然能看出他心情很好的苏于渊。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苏于渊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犯不着为了一个他伤了自己和嘉宁的父女情。

皇帝笑了笑,一口饮了这杯酒,算是接了两人的敬酒。

周围这会儿才算是又恢复了呼吸声一般,觥筹交错的声音也出来了。

帝后表了态度,接下来自然应该是作为储君的齐衍,然而让气氛一窒的,却是大皇子齐旭。

他伸手拿着一樽酒,用手悠悠的将酒液微晃,声音拉长,直接插在了太子齐衍说话前,大皇兄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里,便祝愿嘉宁妹妹不是一腔痴心错付,变成痴男怨女才好。

嘉宁几乎瞬间便皱起了眉,这大喜的日子里说这样的祝福,简直就是没安好心,将恶意放在了明面上。

没等她发作,便看到自家太子哥哥手上拿着的酒樽直接砸到了大皇子齐旭头上,三角的青铜酒樽登时就砸出了鲜血,混着酒液看起来有些莫名的严重。

放肆!孤都没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既然皇兄不尊君臣之道,这般大喜的日子便不劳烦皇兄了。

太子齐衍冷哼了一声,用帕子将完全没沾到东西的手细细的擦了一遍,来人,送大皇子回他的宫里。

嘉宁眼睛睁大,她只有上次清明祭祀上见过这样的太子哥哥,那一刀下去的气势让她记到了现在。

然而今日竟然能够这般?她忽然有些担心,上次是父皇昏迷,太子哥哥作为储君,这般挖完全没有半点不妥。

可是这次父皇好好的,他这个储君便也有了越矩之嫌,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自家父皇,却发现他眼里更多的却是满意与骄傲,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发现旁边的苏于渊竟然借着袖子宽大,手藏在袖子后面和她调皮的写字。

见嘉宁看过来了,苏于渊手指动的更快,组合起来显然是一句话:‘我心悦你。

’嘉宁耳根子红了红,没好气的想要翻个白眼,却又受用极了。

今日的订婚宴才开始,两人并排站在中央,也亏得苏于渊的脸皮厚成这样,她心里呸了一口。

然而苏于渊余光里却发现嘉宁的手也在袖子后开始画字,字不多,组起来也就三个字:‘我知道。

’他一瞬间有些想要扁扁嘴,怎么还带这样的,什么叫知道?但是心里却乐滋滋的。

两个人的小动作没有人发现,又或者发现了的人也当做了没发现。

皇帝齐景源心里很是欣慰,自从上次李青松李太医说过他的寿命不多了之后,心里最操心的便是储君的青涩,若是再给他几年,他定然能够让衍儿磨练的更加成熟,然而老天不给时间就真的没办法。

然而今日,他却发现自己一直以为十分青涩的储君,竟然已经悄悄的成长的这般的惊人。

后继有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哪怕自己下去见了历代的帝王,也不怕无颜面对了。

皇帝摆了摆手,今日嘉宁的大好日子,既然旭儿身体不适就先回去吧,叫上太医好好看看。

他这话一说,立马就有侍卫将大皇子齐旭请了起来,齐旭眼神阴暗,自以为风度十足的笑了,日子还就,为兄慢慢等。

这个苏于渊可不是一只羊,将一条毒蛇引进自己的窝里与蛇共舞,嘉宁你自求多福吧。

苏于渊眼神有些危险,他心里暗暗的给大皇子齐旭狠狠的记了一笔,今日可是他的大好日子。

哪怕他真的是一条毒蛇,也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由大皇子齐旭来说。

哪怕都知道大皇子说的是胡话,大家却也都自以为隐蔽的开始打量这个幸运的宠儿,一些用心去深挖的,在周妃死后那没有再捂的那般严实,自然也是有人知道是嘉宁帮的忙。

而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跳开了事件本身。

单看结果,俨然说是寒门状元复仇记也不为过。

一时间,几个身居高位的官员看苏于渊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最要命的是,其中竟然包括了皇后娘娘的母家端木家,简直让本来难度就够高的情况下又提升了好多。

嘉宁心里叹了口气,带着有些祈求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和母后、还有自己的太子哥哥,直把刚才还冷着脸的太子齐衍看的没法。

齐衍扯了扯唇角,笑着端起了一杯新的酒樽,今日可是嘉宁妹妹的好日子,孤祝福嘉宁你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他这般一说,便将刚才的气氛都打破了。

宫里目前的三巨头,现在的帝王和下一任帝王都表了态,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一时间也都端着酒樽跟着敬了一杯。

嘉宁甜甜的笑了笑,谢谢太子哥哥,嘉宁定然会事事顺心的,有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你们在,嘉宁怎么会有不顺心的地方呢?她说完,大大方方的拉上苏于渊的手,被手心里有些过于滚烫的体温烫到了心里,却并没有松开。

拉着他就这么上前入座到了两人的席位上。

三皇子齐和笑了笑,嘉宁妹妹有些心急啊,这祝福都没听完,就带着自己的准驸马坐下了。

他有些病态白的肤色看起来很是漂亮,眼睛里却带着的是温和的祝福,虽然父皇母后和太子殿下已经祝福过了,但是好话不嫌多,为兄这里祝愿嘉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长长久久。

嘉宁没想到平日里都当透明人的三皇兄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显然三皇兄齐和的母妃辰妃娘娘也没有料到。

她笑了笑,端起酒樽一饮而尽,谢谢三皇兄的祝福啦,虽然是好日子,但是三皇兄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少饮酒为妙。

三皇子齐和笑了,他没有看自己的母妃,不再出声。

紧跟着的是一个个的献礼,从帝后到储君,从三皇子到还未成年的小皇子和小皇女,再之后才是后宫的嫔妃、官员和命妇。

除了几个身份高的之外,其他人的礼物都只是念了礼单,说了吉祥话,并没有直接的呈上来。

毕竟东西多,若是一个个的送,怕是嘉宁周围都没能够坐着的地方了。

等献礼过了,端木皇后看了看自家陛下,伸手击掌,今日宫廷乐府也精心准备了歌舞,今日便邀请诸位共同观赏了。

刚才的伴乐换成了急切的琵琶声,真真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一身柔软轻飘的舞衣,柔软的身段,标准的动作,漂亮的脸蛋。

这次的舞蹈因为是公主的订婚,并没有像以往那般主要跳给帝王,衣服也裹得比较严实,看起来就十分的正经。

然而正经归正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依然是能够牵动大家的视线。

嘉宁看着那漂亮的领舞,竟然第一时间侧头看了眼苏于渊。

然而却正好看到了他正在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似乎过于沉重,嘉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发现自己看过来的时候,苏于渊的眼睛春水一般,波光潋滟漂亮的让她心悸。

好好的舞蹈两个人愣是没有一个人将心思放上去,全部的心思都给了对方。

而刚才嘉宁拉着苏于渊过来,现在两人的手却也是借着桌子的便利在桌下交握着。

两颗心离的似乎在这一瞬间特别的近,苏于渊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时间,却十分的享受这样的感觉。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让他选择了对他而言遍布荆棘的道路,可是又有什么不好呢?他勾起了唇角。

齐衍几乎要将手上的酒樽捏的变形,要不是这是青铜的,或许真的就变形了。

他心里的火简直旺盛的很,这个苏于渊实在是放肆,当他看不出来两人桌下的手是握着的吗?真真是还没做驸马呢,就已经变着法的想要占嘉宁的便宜。

这个苏于渊到底给嘉宁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嘉宁这般的护着他为他说话。

当然,这要是让嘉宁自己来说,其实她觉得是她在占苏于渊的便宜才对呢,毕竟苏于渊长的那么好看。

刚进行了一半,就看到今日的主角之一苏于渊苏翰林上前,悠悠的冲着帝后下跪行礼,苏于渊斗胆,想要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他这话说的不要脸极了,刚才心里还想着让自家小子取而代之的几家人,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了火来,怎么能够这般的不要脸?既然只是让订婚,显然并没有大婚时候非你苏于渊不可,但是在订婚宴上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可是有强行要赐婚的嫌疑。

当然,这不是嫌疑,而是事实。

苏于渊怎么可能就这般的顺了他们的意?他认真的看像帝后,让他心里愉悦的却是见他出来求赐婚,嘉宁也跟着出来了。

嘉宁和他并排跪下,眼神里有着认真,求父皇赐婚。

皇帝齐景源苦笑了下,罢了罢了,他的苦心看起来反而像是棒打鸳鸯啊,他笑着摇了摇头,梓潼你看,女大了是真的不经留啊,行吧,朕便给了你们这道赐婚的圣旨。

两人眼睛一亮,扬起了漂亮的笑容,声音重合起来了,谢父皇!这下让齐衍的火更上来了,这个苏于渊不光是邪,不光是心气不正,还脸皮厚的要命!可是一想到昨日回来后查到的东西,又有一种天然的惜材,这般才能不为他所用实在是浪费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气的用手上酒樽尖尖的三角将面前的糕点一一碾碎,哼,现在算本殿下让着你,若是有一天被本殿下发现了你有一点欺负嘉宁,定然要你好看!官员之间的眼神交流有些微妙,这个苏翰林有些不得了啊,已经锋芒毕露,现在看着似乎不是很简在帝心,但是有嘉宁公主在,这简在帝心还不是早晚的事?各自心里揣着事,好看的舞蹈和奏曲都没有人去看了,都以为这个订婚宴就要这样过去了的时候,事实却告诉他们这并不可能。

这个订婚宴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这样结束,因为辰妃娘娘忽然和害喜了一样开始干呕,吃什么都难受。

皇帝齐景源皱了皱眉,到底念着平日里辰妃的安生,叫太医来看看。

太医院的人来的很快,本来这样的宴席就有随侍的太医,上次清明祭祀之后皇帝整顿了太医院,现在也总算是能够放心的用了。

来的人是一个健存的老太医,也姓李,他行了礼之后用帕子盖在辰妃娘娘的手腕上,才开始了把脉。

没一会儿眉眼正松开想要汇报,却发现辰妃娘娘借着帕子掩住嘴,和他小声的说了什么。

是‘说已经两个月了。

’李老太医皱了皱眉,看着辰妃娘娘递过来的银票,没敢接。

若是以往便罢了,现在太医院刚被铁血整顿过,现在都还闻得到那清洗不掉的血腥味,他家里还有家人,又怎么敢冒着生命危险做这个?他没有管辰妃递过来的印子,径自行了礼,回陛下,回皇后娘娘,回主子们,辰妃娘娘已经有了半个月的喜脉。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然而他的贺喜说完,余光就看到了辰妃娘娘脸色骤然煞白,然后身体晃了晃就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贴身大宫女的身上。

皇帝齐景源眼神微顿了下,李老太医,你确定是半个月?李老太医感觉到了不对,却并没有想太多,回陛下,虽然时间还不足月,但是胎儿十分的健康。

皇帝齐景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眼嘉宁,顾忌着这是自己女儿的好日子,并没有发作,送辰妃回去。

而太子齐衍却和嘉宁还有苏于渊对视了下,心里只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由得咯噔了下。

齐衍看了眼齐和,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已经没有人有心思了,嘉宁有些坐如针毡,却被苏于渊轻轻地拍了拍手,她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他镇定的眼神。

而手心里也是他缓缓写的字:‘莫乱。

’对,今日这是她的订婚宴,她可是主角。

若是她都乱了,定然会让其他人看出不对的地方,嘉宁想到这,深吸一口气,镇定了心绪之后勾起了笑容接着看台上的表演。

这会儿台上的是水袖舞,看起来将女性的柔是进行到了极点,嘉宁状似在认真的看,随着她们的一甩头一甩袖,还微微的点着头。

然而苏于渊却感觉到了自己手里握着的那只纤细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而手心里显然有着一层薄汗。

他淡定的将订婚宴上所有人的神色观察,记入脑海,一一的根据自己了解到的和推测到的情况、条件来对比。

他眼尖的发现,之前几次都见到的跟在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不见了,那个小太监似乎是德顺公公的徒弟?叫什么来着?巴言好像。

那个巴言平时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个小太监顶上了,显然并不是简单的轮班而已。

苏于渊眼底流光微转,忽然又看到揽夏,一整个订婚宴,她已经三次无意识的看向那个方向了。

苏于渊心里有了些猜测,不动声色的用手指轻轻地在嘉宁的手心里划了划。

这种对他来说利大于弊的,有时间关心那些,还不如专心的逗一逗他紧张过度的小公主。

嘉宁正紧张的装自然,却感觉到了手心的痒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今日可以画了的花钿漂亮的勾勒出了她饱满的额头,让苏于渊有一种想要用手去摸一摸的冲动,但是到底顾忌着陛下和娘娘、太子殿下在,遗憾的收敛了。

嘉宁没什么力道的瞪了他一眼,脸颊红了红,苏于渊怎么最近越发的没脸没皮?让她简直有些不敢认,要知道上辈子的苏公公简直冷到可以说是夏天都没有一点温度啊,不然她又怎么会苏公公稍微笑一笑便扛不住呢?换了现在的苏于渊,别说微微笑一笑,便是再勾人……她也是见过了。

好吧,上辈子苏公公只是苏公公,而这辈子,苏于渊却是她的准驸马。

嘉宁想到了刚才这人跪下求父皇赐婚的时候,心里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还是怕父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自己竟然也跟着一起?简直羞都羞死了!想到这,嘉宁又瞪了苏于渊一眼,却看到他眼睛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罢了,自己选的驸马,总是自己的人。

48、真假 ...安华宫和其他宫殿的热闹显然不一样, 它位于太子东宫的右边, 是大皇子齐旭的宫殿。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宫里也亮起了灯, 安华宫的宫人很少在边上走, 显得有些空旷。

白日在嘉宁的订婚宴上,大皇子齐旭自己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应该说从清明祭祀之前, 出现了计划之外的东西的时候, 自己就有些自乱了阵脚。

他右手捏了捏自己左手的虎口,看着捏出来的红印子笑了,罢了,不过是再讲前面做过的东西再做一遍, 装也装不了太久了。

他边上没有伺候的宫人, 只有一个似乎像是贴身小太监的人, 双手正在他脸上弄什么。

大皇子齐旭看了眼面前的铜镜,脸微微抬起来, 方便贴身太监的动作。

今日那么一闹,基本上就形同与软禁了, 完全不用担心有人突然进来,或者有人来叫他,反而舒服多了。

齐旭表情惬意舒适, 完全看不出来近日的阴翳。

贴身太监的动作很轻柔, 这会儿已经将他脸上清理好了一小半,而那一小半露出来的眉眼,竟然和剩下的阴柔的部分完全不同, 看起来线条冷硬了不少。

主子,慎刑司那边小的亲自去了,巴言那小子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小太监的声音听起来很恭敬,是打心眼里出来的恭敬。

齐旭眼睛微眯,勾起唇角,想起来些有意思的事,他当然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他怎么会说呢?巴言倒真的是个人才,可惜这个人才暴露了。

况且不能再为他所用的人,又怎么再花心思去保?小太监自讨了没趣,换了个话题,这辰妃娘娘那边,可需要奴才们打点一下?他们主子哪哪都好,就是已经二十有三了却还是没个孩子,这个孩子实在是来的是时候。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哪里是没孩子,分明是他们家主子根本就不想要有孩子。

这没有孩子,对他们的大业来说,真的是弊端多多了。

齐旭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若是辰妃够聪明,这个孩子就只会是父皇的。

是,日前梁国的使臣去而复返…………大皇子那边的事没人知道,这边总算是等到了订婚宴的结束。

嘉宁总算是松开了订婚宴席结束之后,嘉宁看了看往辰妃娘娘宫殿方向去的父皇和母后,又和自家太子哥哥对视了一眼。

没等他们说什么,便已经有人好奇的看看陛下,又看看辰妃娘娘宫殿方向了。

父皇,小五是要有新弟弟了吗?五皇子还小,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好奇极了。

嘉宁看到小五,却莫名的想起了上次,也是他撞到了自己,才将酒水洒在暖冬身上的。

她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到底想的什么,然而小五到底还小也是真的。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了父皇,虽然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嘉宁却发现自家父皇的袖口有些奇怪的皱痕,显然不是看起来那般的自然。

皇帝齐景源看了看自己的五皇子,又看到了旁边同样好奇的宫人,他拉着端木皇后站起来,诸位爱卿便先回吧,朕去看看辰妃。

他这般说了,自然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一个个十分规矩的带着自己的夫人便退了出去。

嘉宁看了看苏于渊,那于渊便也先回?苏于渊袖子里的手握了握,似乎还留着刚才握着嘉宁手的感觉,自然不会说什么,既然辰妃娘娘有孕,自然是好事,嘉宁去看的时候记得留意辰妃娘娘的身体。

他这话说的旁人可能还不觉得,毕竟有了龙嗣自然是好事,然而嘉宁和齐衍却是知道是什么情况的,这听起来就很奇怪了。

嘉宁和苏于渊打交道的多了,虽然听不太懂,却也知道他大概是意有所指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最后去辰妃宫里的时候,除了帝后、嘉宁和齐衍之外,还有其他的嫔位及以上的宫妃。

宫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新的皇嗣出现了,现在宫里最小的可也都三岁了。

嘉宁走的时候一路就很是担心自己的父皇,但是这个档口显然已经不是担心能够解决问题的。

皇帝齐景源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到了辰妃的晨曦宫的,并没有停顿太久便下了龙撵。

星辰宫守着的除了老李太医之外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太医,显然正是之前苏于渊和嘉宁弄进宫的李青松李太医。

刚才皇帝在宴席上,就让德顺去传了口信,叫李青松一起跟着去看看辰妃。

怎么样?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过去?皇帝抬了抬眼,问。

回陛下,辰妃娘娘心虑过重,这会儿又是双身子,所以才昏了过去。

说话的是老李太医,他从刚才辰妃娘娘要给他塞银子让他改口开始,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心里祈祷万一有什么可千万别牵连到他啊。

皇帝没说话,也没叫起,他看了看李青松,示意他也说说。

李青松行了一礼,神色恭敬认真,回陛下,确实如此。

他说着,看了看陛下接着说,辰妃娘娘的身体,似乎常年饮用避孕的汤药。

这话一说,跟来的妃嫔们猛地倒吸了口气,怎么会?这宫里谁不愿意能有个一子半女的傍身?就算是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的皇子,也不应该饮用避孕的汤药啊,为陛下开枝散叶可是她们的本分。

皇帝眼神微动,还没说什么,就看到里间躺着的辰妃醒了,爱妃醒了?明显不对的语气,让辰妃心头一动。

她知道为什么皇帝是这个态度,自然是因为两人之间半个月之前并没有进行过鱼水之欢,就算是翻了她的绿头牌也只是聊天,两人最后一次的巫山云雨显然是在两个月前。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让老李太医改口说孩子已经两个月了,然而……幸好她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她像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大皇子齐旭的人,却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齐和,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辰妃眼神微转,做出一副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整个人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挣扎的爬下了床,伸手抓住了刚过来的皇帝的衣袖,陛下!臣妾怎么会怀孕半个月的?臣妾这半个月吃斋念佛的为陛下祈福,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话信息量有些过足了,一个个的人精又怎么会没看出来这半个月的身子有问题?安嫔眼睛微微张大,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辰妃,平日里那般待人和善,看起来不像是……的人啊。

端木皇后皱着眉,见陛下没说话便开了口,怎么出问题?难道你身上的喜脉还是假的不成?辰妃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看起来又可怜又绝望,直看的三皇子齐和心里一抽,这可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母妃啊。

正当他快要忍不住求父皇的时候,母妃的贴身大宫女慧儿却先出了声。

她直直的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扬声道,陛下三思!莫要误伤了娘娘腹中的皇嗣啊!慧儿行了礼,跪到还是跪着,却挺直了腰板,前朝也不是没有过,前朝的贵妃娘娘也是,承欢在两年前,孕育却在两年后。

而咱们娘娘上次承欢也只是在两个月前,又怎么不可能了?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娘娘这期间并没有离开过晨曦宫!嘉宁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她回头和自家太子哥哥对视了一眼,有些懵。

前朝的贵妃那件事由于过于离奇,她也是听过的。

据说当年孩子生下来还做了滴血认亲,证明了确实是当时的陛下的亲子。

她有些牙疼,辰妃娘娘平时里的为人是真的好,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是真的是都留下了老好人的印象。

若不是三皇兄齐和说的那些,她可是半点都不相信的,但是……大皇兄齐旭和父皇是亲父子,若这孩子是他的,便是真的生了下来,和父皇做滴血认亲也是相融的吧?她和自家太子哥哥站的位置比较相近,一时间扯了扯他的袖子,表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被自家胞妹扯了扯袖子的齐衍也是有些难受,若是为了不混淆血脉,自然是自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可是他心里却有一个年头,辰妃娘娘一直都很本分,万一根本没有那什么,是齐和说错了呢?最终他也只是拍了拍自家胞妹的胳膊,看了看自家父皇。

这事并不是他们小辈可以做得了主的,到底还是得看自家父皇。

皇帝紧皱的眉头听到这个说法松了一点,他也知道前朝这个事,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的爱妃身上,还是显得过于骇人听闻。

慧儿一看有戏,连忙接着说,陛下和娘娘若还是不放心,等孩子生下来了,自然可以做滴血认亲啊!我们娘娘对陛下一片痴心啊,陛下!辰妃一边听,一边垂泪,明明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却又固执的看着自己陛下。

那平日里淡然温和的眸子里,却满满是执拗和一句‘陛下您信不信臣妾。

’。

皇帝最终还是伸手抱了抱辰妃,这么多年的陪伴,让他对自己宫里的这个老人还是有所眷恋的,更何况两人之间可还有一个三皇子齐和,成了年的儿子就在旁边看着。

若是这样还能偷人,皇帝齐景源是真的想不通她到底是图什么了。

既然做主的人已经做了主,端木皇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不好听的。

毕竟这三年这可是唯一一个有身孕的,李向明,辰妃有孕期间的平安脉就交给你了。

李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行了礼,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老了身体不行了,还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说不准,牵扯进去让才经过太医院清洗的他有所心悸。

是,臣领旨。

但是皇后娘娘既然已经说了,便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自然也只有自求多福。

嘉宁还是一身镇国公主的服饰,父皇在晨曦宫陪着辰妃娘娘,她们便先行告退了。

她和太子哥哥吐了吐舌头,那嘉宁先回宫去换身衣裳,等下去太子哥哥那找你?齐衍哪里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想着什么,索性也出了晨曦宫,没有刚才呢那般压抑。

他伸手戳了戳嘉宁的额头,正好戳在了那个花钿中间,戳出一个小红印子,你这丫头,回去换了衣裳好生休息,既然已经赐了婚,就该好好的准备你大婚要用的东西。

嘉宁嘿嘿一笑,也不管自家哥哥刚才戳红了没,公主大婚自然是礼部那边准备了,怎么也不会亏待了我不是。

齐衍有些没好气,他想要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往外拉,可是到底顾忌着今日自家妹妹这般精心的打扮,没有动手坏了妆容,起码也要自己看看到底有些什么需要啊,带些什么总要准备的。

等绣房那边做出了大概的样子,你可还得自己将花样的边角收收呢。

嘉宁苦兮兮的,上辈子和亲哪里有这般的麻烦?大皇兄上位之后恨不得让她当天就走,什么东西都用的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且她都没有看到摸到过。

但是这样的辛苦,却也正是这辈子足够的舔,才有这样的‘苦’来吃啊。

她笑了笑,伸手晃了晃自家哥哥的袖子,这会儿看起来又像是一个小姑娘了,好啦,那嘉宁就先回去了。

回吧,你这几天闲了就多往苏于渊那去下,他差不多要休一个月的探亲假。

齐衍想了想,忍着胃疼的说了这么一句。

嘉宁点了点头,便回了自己的福宁宫。

公主您坐,奴婢帮您将头饰卸了。

折春看着自家公主,这次的配饰虽然没有上次那般沉重,时间久了一样坠的头沉的。

嘉宁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坐在了铜镜前,这次之后应该有一段时间不用这般隆重了吧?折春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这要看您和咱们苏驸马大婚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了,大婚那天可是比今日还要隆重的。

嘉宁回头敲了折春额头一下,好啊,还学会调侃本宫了以前那个折春哪里去了?折春诶呀一声,一门心思注意着不能扯到自家公主的头发,公主公主,您小心头发啊!她细心地一个个头饰从自家公主柔顺的乌发上拆下来,放回到首饰盒里去。

又细心的将自家公主身上的配饰取下来,仔细收好。

等换了衣裳,洗了妆容,嘉宁觉得浑身都轻快了一截子,有吃的吗?本公主好饿哦。

揽夏笑了,将手上端着的托盘放下,上面是一碗小厨房煮的银耳燕窝粥,整个宴席上那么多吃食,看着咱们公主没怎么动,就知道回来肯定是要饿了。

嘉宁眨了眨眼,伸手端过小碗,温度正好入口,还是揽夏贴心,本公主没白疼你。

今日是自家公主订婚的好日子,折春也是真心的为她开心,难得也不那么拘束,殿下当然会饿了,在宴席上的时候那叫秀色可餐,回到咱们福宁宫哪里还有驸马可以看?嘉宁差点被她这句话呛到,吓的折春连忙的拍了拍自家公主的背,殿下您慢点吃,若是不够小厨房里还有的。

她哀怨的看了眼折春,发现现在是真的一个个的都大了,忠心归忠心,竟然连自己的玩笑也开。

可是真的要让她们木头似的,什么都不说光做事,自己也不乐意。

算了,嘉宁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们两个婢女计较。

一直负责管着福宁宫大大小小宫人的折春等她吃完,行了一礼。

她说话前看了眼揽夏,顿了顿还是开了口,咱们宫里的人按照内务府的编制,应该是四个大宫女。

她这句话说完,嘉宁愣了下,也看了看揽夏。

揽夏自己知道这件事是早晚的,而暖冬的事也算是圆满的结束,仇也报了,没理由不让别人上位,她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折春看见她的笑容,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接着说,咱们的四个大宫女名额现在缺了一个,内务府已经问了好几次了,问咱们是从二等宫女里提一个上来,还是要内务府新送一个进来。

殿下您看?嘉宁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她挑了挑眉,就直接从二等宫女里提一个吧,你们叫用惯了的可信的二等宫女都进来,本宫看看。

是。

折春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就是七个身穿二等宫女的浅绿色宫装的宫女,行礼之后便站在了旁边,一个个的给嘉宁说:这七个是同一拨进来的,名字取得二十四节气。

嘉宁点了点头,她细细的看了看这七个宫女,脸是有些脸熟,但是她平日里也不记这些,名字报上来本宫听听。

第一个长的很干净,说不上漂亮倒是也说得上端正,一双眼睛十分有神,奴婢霜降,今年十四岁,进福宁宫四年了。

第二个倒是长的挺漂亮,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奴婢谷雨,今年十三岁,进福宁宫三年了。

她的两颗小虎牙让嘉宁不知道忽然觉得很可爱,笑起来也甜甜的,又看了眼剩下的几个,干脆就直接点了她,就她吧,谷雨提上来做大宫女,其他人照旧。

谷雨听到之后有些惊讶,紧跟着就是开心,她甜甜的笑了,小虎牙看起来不大,些公主殿下。

没选上的虽然心里免不了的失落,但是面上却依然规矩,行了礼跟着出去了。

嘉宁伸手招了招,让谷雨过来,细细的看过之后满意的笑了,你回去领了大宫女的东西,搬去揽夏那屋吧,你们俩住。

是。

/是。

揽夏知道嘉宁是怕她一个人瞎想,这会儿倒是也识趣,心里领了她的情。

一边发现自己越欠越多,另一边却越发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不由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有朝一日有能够帮到自家公主的地方,定然不会放过。

奴婢带她搬东西。

揽夏行了礼,便带着刚升级成大宫女什么都新鲜的谷雨带着,退了出去。

嘉宁打了个哈欠,干脆就直接准备睡了。

太子哥哥既然说了苏于渊这几天就要离京,怎么也得抓紧时间啊,一想到一离开就是一个月,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得劲。

自从重回自己十五岁之后,她什么时候和苏于渊分开过那么长时间?心思一转,有没有办法让自己也去?一边想着想要跟着苏于渊一起去看看其他的地方,一边又想着既然已经赐了婚,后面肯定还得有各种大婚相关的东西要自己过目,嫁衣上让绣什么花样好?还有镇国公主府,选了地址之后也已经建了起来,大概的样子应该到八月份就能出来了,但是要入住怕是不知道年底的时间够不够……月明星稀,嘉宁的床幔没有完全的笼住她,随意的散开,在月光下透过轻薄的床幔看过去,她嘴角还带着甜美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而另一边的苏于渊正在书房看着一封信,一身火红的衣服还没有换,神情专注眼睛里时不时的划过或锐利或深思的神色。

忽然他觉得耳朵根有些发烫,猛地就打了个喷嚏,像是有人在念叨自己一样,总不会是嘉宁吧?都这个时辰了,她应该已经就寝了的。

若是梦里还念叨着他,苏于渊忽然柔和了专注的眼神,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还没舍得放下的圣旨。

真好,陛下赐婚基本上妥了,然而又想到了另一道密旨,微微的皱了皱眉。

他想到最近老到自家铺子里晃荡,美名曰他家东西好的那个人,哼,当他看不出来这是惦记上他妹妹了?美的他,还想在他的铺子里偶遇他妹妹。

这段时间得和姝儿说清楚,让她没事不要过去了。

49、教你一招 ...嘉宁算是被这段时间两次的隆重打扮弄得一点也不想太沉重, 几乎看到繁琐的饰品就下意识觉得脑袋一沉, 所以今日专门的穿了一身轻便的,简单的挽了个发髻, 一根样式简单却大方的金簪斜斜地插着, 簪头上散落的珠串流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起来煞是好看。

会不会太简单了?临秋有些发愁, 她一向手巧,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见自家本来临秋还想多添些,到底还是只是将发髻弄得精致了些,她心里有些纳闷儿,依然在注意着左右自家公主本身就长得好看, 就算是她什么都不簪也是好看的。

简单点就行, 那堆东西看着就好沉, 一点也不想往头上放。

嘉宁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进入了春困的状态。

她忽然想到, 上次去找孙姐姐的时候,对方似乎说婚期就定在最近?孙将军府上可有递帖子来?嘉宁问道。

折春在边上看临秋苦恼, 听到她的问话,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份红色的请帖,双手递上, 孙将军府上的请帖今儿个一早就递上来了, 在奴婢这。

嘉宁看着铜镜里还在弄她头发的临秋,保持着头不动伸手接过了帖子,打开一看洋洋洒洒的一片。

大致意思就是孙艺茹孙姐姐和李长山李探花的婚期定在了明天, 希望她能够去。

上次还说婚期在最近,这挑的还真的是近诶。

嘉宁眨了眨眼放下帖子,又打了个哈欠。

折春有些奇怪,明明昨个儿早早就睡了,怎么自家公主和一整晚没睡似的?这次收拾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大概是接连几日都放晴,今儿个嘉宁出门的时候伴随的就是春雨。

细细密密的小雨落下来,落在头顶的纸伞上,油纸伞上画着漂亮的富贵牡丹图。

早就得了令的马车就在福宁宫门口,方便嘉宁一出来就能上车。

太子哥哥说多去找苏于渊,嘉宁执行的很好,春困也就是靠在折春身上稍微眯一会儿,完全没有睡饱了再出门的意思。

今日虽然早,也不是苏于渊平时休沐的日子,但是订婚宴开始前陛下就批了他探亲假的折子,是以这会儿并没有在翰林院里,而是在状元府。

于渊你们有定下准确的时间回乡吗?嘉宁咬了咬唇,眼睛看天看地就是没看苏于渊,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苏于渊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然后脸蛋唰的就红了,苏于渊竟然正坐在盯着她!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忍不住看他呢。

苏于渊低低的笑了,伸手摸了摸嘉宁的头发,嘉宁和孙小姐的关系不错,明日李兄和孙小姐的婚礼应当也去吧?正巧于渊和李兄同榜同僚,关系也算不错,也受了邀请。

他本来手下就足够的轻,但还是有些带乱了几根发丝。

苏于渊抬手轻轻的将那几根发丝捋顺,笑道,回乡的时间在后天一早。

嘉宁皱了皱眉,她抬眼的时候注意到,两人说话的时候,苏母和苏姝儿贴心的给两人留了个人的空间。

边儿上没有其他人,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了,于渊……你是不是和宗族有什么矛盾?现在的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倾一宗一族之力培养上来的。

在乡里很多都只是童生,出一个秀才就已经很难得了,可是苏于渊不是。

在初遇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是一个举人了,却没有一点宗族的影子在,甚至还得自己去抄书赚钱养家。

关于这个她还专门问过母后,才发现真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苏于渊眼神微动,他没想到小公主会问他这个,但是显然她出发点还是担心他。

他柔了柔声音,是有些不愉快,此次回去也正好一并解决了。

嘉宁看着他认真的的神色,被他的柔和的声音勾的心里一酥,耳朵根有些红,于渊心里有数就好,天高路远,本公主也离的远了,莫要被欺负了。

她这话说的可就偏心极了,苏于渊什么时候也是其他人能欺负的了?他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苏于渊对这个也很是受用,自然是应了的。

他本想逗一逗嘉宁,比如什么‘公主不在,没人护着于渊了呢’、比如什么‘路途遥远,一月之后再回来公主肯定就不记得于渊了’、‘还没离开,于渊就已经很想念公主了’……等等,然而最后这些念头苏于渊都没有付诸行动。

他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拉了嘉宁的手坐在了书房,今日没有听闻到辰妃娘娘的处置,昨日辰妃之事平安度过了?说到这个,嘉宁纠结的捏了捏帕子,点头道:是啊,辰妃的婢女说什么她们家娘娘不过是和前朝贵妃一般,承欢之后一个半月才有的孕。

父皇见辰妃真的这期间除了上次的清明之外,没有出过宫门,看样子是信了。

苏于渊眼神有些古怪,这个孩子不能留,那么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大皇子齐旭的。

嘉宁皱了皱眉,我和太子哥哥也觉得很可能是大皇兄的,但是到底是父皇做的决定,为人子女我们不方便管,就算是管,也没有证据啊。

这说的到没错,为什么?因为大皇兄和父皇是父子,两人的血是相融的。

而辰妃肚子里的孩子的若是大皇兄的,滴血认亲就真的不行。

苏于渊哪里不知道嘉宁的顾虑?他叹了口气,这个小公主哪怕和自己这段时间学了些,却还是过于天真善良了,嘉宁就没想过,若是出生后找不出合适的方法来证明血脉,最好的方法,就是干脆不让这个孩子出生吗?嘉宁顿了顿,这个她还真的没想过,那若真的是父皇的血脉呢?可能小也并不是没有啊?苏于渊看了看她,拍了拍她将手帕捏的一团乱的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嘉宁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既然确定了不让这个孩子出生,谁动手呢?苏于渊没想着让嘉宁出手,他的小公主能做到在有些时候硬下心来就已经够了,其他的他也不愿意脏了她的手。

于是满肚子坏水儿的苏于渊驸马,这会儿眼珠子都没有怎么转,就已经想到了法子。

他本想直接说,但是又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在,干脆的伸手拿了根狼毫笔沾着砚台里刚磨好没一会儿的墨,笔走游龙的写了起来。

嘉宁探头去看不方便,干脆站了起来,站到他身后去看,还顺带接过了墨条磨墨。

开始的时候她还猜是不是想要做成锦囊之类的,然而看着表情却有些奇怪了。

等下笔如有神助的苏于渊收了笔锋,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她,对她丰富的小表情也是觉得好玩,又见她一手墨条磨墨一手轻扶着上次她送自己的那方砚台,忍不住的还是想逗。

嘉宁这算是红袖添香?苏于渊狭长的眼睛这会儿眯着,手肘撑在桌上,手支着头。

他懒懒散散的却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勾人的感觉,看的嘉宁心里住着的那只小兔子又开始了瞎蹦跶,这回不光蹦跶,还时不时的用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去挠,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两人私下里打交道一向是输人不输阵,嘉宁哪里还是开始一逗就脸红的小姑娘?小姑娘和蛇呆的时间久了,显然你也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这脸皮就厚了不少。

她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的一转,眼波流转,做出可惜的表情,若是和于渊换一换,于渊这般好看的才叫红袖添香呢,嘉宁自知自己的皮相可及不上于渊。

苏于渊被逗笑了,伸手将写好的纸拿起来轻轻吹了吹还没干的墨迹,这段时间于渊不在,嘉宁可要照顾好自己。

若是有什么事……他本来想说有什么事就去找她父皇,却发现这个陛下过于仁慈大爱,而一般的什么显然动不了已经贵为镇国公主的嘉宁,而不一般的又九成九是阴谋诡计。

关于这个,不是苏于渊自己瞎说,陛下和太子殿下太过正直,哪怕太子殿下稍微好一点,显然也是半斤八两。

不由感慨,明明都是一个父亲,怎么大皇子就长的那般奇怪?歪的十分有特色了。

嘉宁听他话说了一半,又顿住不继续说了,等了等还是没等到,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于渊?苏于渊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在自己眼前瞎晃的小手,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却也并没有松开了,若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先去问陛下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而若是觉得问了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说着,认真的看着她,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直接用自己的身份和陛下的身份去压。

若是镇国公主的身份还不够,陛下给你的那‘如朕亲临’的令牌可千万别放着让堆灰了。

嘉宁若有所思,她听出了苏于渊话里话外的担心,不由得心里也有些甜滋滋的,将他的话记住了。

像于渊所说,那刚才纸上的?苏于渊叹了口气,将墨迹已经干了的纸折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和上次锦囊做的很像的小袋子里,然后将它放在了嘉宁的手上。

纸上写的什么刚才嘉宁磨墨的时候看了一些,并没有看完。

等她回宫里的时候细细查看,心里才算是又将苏于渊的脸颊捏来捏去。

这人肚子里都是什么坏水啊?亏他想的出来!……昨日下了一整天的小雨,到了下午才算是放了晴,嘉宁带过去的那把油纸伞因为不下雨了,也忘记了拿。

次日倒是阳光正好,昨日路面、枝头、花叶上沾的雨水晒的差不多,空气倒是平白的清新了一截子。

自家闺中密友大婚,嘉宁又怎么会缺席?不光见到了将军府里代嫁的新娘子,还看到了好几个脸熟的面孔,其中嘉宁另一个闺中密友高玥也在,笑着和她点了点头。

她来的时候时辰不早不晚,见包括新娘子都要站起来给她行礼,嘉宁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今日是孙姐姐的好日子,自然应该紧着孙姐姐才是。

孙艺茹和嘉宁相熟,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真心的,想起上次送的那一箱十分适合自己的首饰,便惦记上了嘉宁今日会送什么。

她素来和嘉宁说话没太大的顾忌,这会儿也是手里捧着一个象征平安的苹果,扬唇笑道,公主你可算来啦,就盼着呢,总算是盼到了。

嘉宁哪里不了解孙艺茹,不由得笑了,放心,今日可是孙姐姐出嫁,怎么也不能少了你的。

今日是揽夏和新提上来的大宫女谷雨服侍,她笑了笑,是啊,咱们公主可是给孙小姐添了整整两抬嫁妆呢,精挑细选,保证孙小姐满意。

孙艺茹是笑了,嘉宁看着她那样子,也跟着笑了,她回头对揽夏说,揽夏你可说的不对,怎么能说是孙小姐呢?这今日大婚后,可就变成李夫人啦。

她这调侃的,孙艺茹哪怕是直性子,也不由得红了脸,衬着本来就精致的妆容更加的好看,将自己的英气和柔美体现得淋漓尽致。

高玥也跟着笑了,她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旁边坐着的好几个之前和孙艺茹其实并不相熟,盖因为今日已经变成镇国公主的嘉宁必然会来,这是想要找机会打好关系呢。

孙艺茹见高玥但笑不语,也有些羞,伸手指着高玥对嘉宁说,公主诶,您就没发现自己冷落咱们高玥很久了?也亏得玥儿脾气好,换我早就闹你了。

嘉宁眨了眨眼,和苏于渊学着摆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玥儿才不会像孙姐姐那样呢,对吧玥儿?高玥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段时间确实见嘉宁见的少了,但是她可没有想那么多啊,只是觉得最近嘉宁应该是很忙了,忙忘记了而已。

她先是甜甜的冲着孙艺茹笑了笑,又转头和嘉宁说,公主这段时间忙而已,玥儿才没有那么想。

嘉宁伸手摸了摸鼻子,自己其实真的将高玥忘了,然而被忘记的人还这般体贴地给自己找了借口,又怎么能不下这个台阶呢?她笑着说,是啊,最近事确实忙,明日玥儿可有时间?高玥首先感觉到的是旁边几个嫡小姐的视线,虽然藏得很好,但是对视线天然敏感的她还是感觉到了,那种观察和微妙的嫉妒,好啊。

公主相邀,又怎么会没有时间呢?便是真的没时间,也得推了别的安排不是?这话说的有些酸,是一个长的算是漂亮的女子,她是真的白,让人觉得白的有些不真实。

嘉宁皱了皱眉,今日可是孙姐姐的大日子,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愉快。

她忽然想起来苏于渊昨日交给她的法子,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便想要试一试。

你是谁?本公主和人说话可有你说话的份?嘉宁声音故意冷了冷,效果却真的不错。

那本来脸就很白的女子脸色更加白了白,她站起来行了礼,腿有些软,一个福身礼却不小心跪了下去,小女尚彩儿,参见镇国公主。

嘉宁本来皱着的眉毛皱的更加的紧,看到了旁边提心吊胆的人们,除了这些官员的嫡小姐,就连正在给孙艺茹整理嫁衣的喜娘都紧张的注意着自己。

这样不对,喧宾夺主了,今日应该是孙姐姐的好日子才是。

她舒缓了眉头,给孙艺茹孙姐姐使了个眼色,两人关系很好,显然眼神的交换也很顺畅。

孙艺茹一下子就了解了嘉宁的想法,她挑了挑眉,扬声道,今日虽然是艺茹的大日子,尚小姐却也太客气了,这么大的礼哪里受得住?还不把你家小姐扶起来?她后面的话是对着这个尚小姐的婢女说的,那丫头已经吓的有些懵,倒还是听的懂人话的。

这个尚彩儿的哥哥就是之前翰林院里,想要取而代之自己当嘉宁驸马的尚才良。

家里的父亲正好是一个从三品,刚够能够上朝。

本来时辰就已经快到了,外头没一会儿就响起了迎亲的乐声,嘉宁觉得好玩,帮着喜娘给孙艺茹盖上了盖头。

这盖头上绣的是鸳鸯戏水,这绣工看起来是真的好,然而嘉宁却好笑的发现了收针时候的区别。

看起来孙姐姐这段时间的针法并没有实质性的进步啊,但是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认真的做了,不由的想到了上次在孙姐姐院子里看到她和李长山李探花相处的时候,忽的就笑了。

?№§∮这边收拾好了,自然得去拜别高堂,大家相携着从孙艺茹的闺房一路的走到了将军府的大堂。

嘉宁发现,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孙将军今日特意的换了一身特别精神喜气的衣裳,甚至连平日里疏于打理的须发,也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而平日里喜欢朴素自然的孙夫人,今日也穿的十分雍容大气,妆容也是精致了再精致。

她一开始便摆了摆手,示意今日不需要那些虚礼,两人也算是看着嘉宁长大的,心里也是当她是自家的小辈,点了点头受了她的情。

嘉宁心里嘀咕,若是让高堂上坐着的两位带着所有人先行完礼再继续,怎么看怎么缺点味道了。

她孙姐姐的婚礼,来了可不是砸场子的。

爹、娘,艺茹就此拜别,日后嫁了人,艺茹可还是咱们孙家的女儿,可别把艺茹忘了。

孙艺茹行了大礼,眼角不由自主的便涌上了泪花,旁边的丫头急忙用帕子帮忙沾了。

今日的妆容画了好久,若是晕花了,不说补妆的麻烦,也不是很吉利。

孙将军眼眶也红了红,咳了声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听起来不对,嫁了人就是人家家的媳妇儿了,孝顺公婆,和长山好好过。

孙夫人深吸了口气,将涌上来的泪意压下去,笑着说,你爹说的对,怎么也不会忘了你的。

这边说着,那边的吉时也到了,喜娘扶起了她,行了礼便往花轿的方向走。

孙姐姐,本公主亲自送你上花轿,祝你幸福圆满啊。

嘉宁眼睛里闪过了什么,这辈子孙姐姐的幸福,和上辈子孙姐姐的不幸福的画面交相替换,最终定在了刚才盖上盖头的时候,看到的孙艺茹幸福娇羞的表情。

这是这段时间之后嘉宁又一次想起上辈子的事了,却有一种难得的心口的阴霾被切实的抚开的感觉。

她成功的帮助孙姐姐改了自己的命运,哪怕孙姐姐并不知晓,也并不妨碍她自己心里乐。

孙艺茹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清,然而听到嘉宁的祝福,捏了捏手上抱着的红苹果,跟着搀扶自己的喜娘一步步的出了将军府,上了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十里红妆,嘉宁给添的两抬嫁妆也在里面。

她并没有跟着新娘走,镇国公主的身份在那里,哪怕新娘的十里红妆绕城走上一圈,大家看到的也很难是孙姐姐。

等新娘走了有一段了,嘉宁才上了自己的轿子,跟上了后面看热闹的人。

今日专门选的这顶小轿,跟在后面也不是很打眼,轿子上虽然有着宫里的标志,却用的是流光的暗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一边看着,心里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自己。

昨日父皇赐了婚,钦天监便已经开始算良辰吉日,礼部那边也开始了她和苏于渊婚礼的布制,繁杂又多样的流程和一样样的东西,品级不一样,正一品镇国公主的制式和一般的公主用的东西也不一样。

单是刚送上来的那些待选的单子,就已经让她感觉脑袋疼了。

但是今日看着孙姐姐的婚礼,她忽然觉得麻烦一辈子也就一次,一起麻烦的那个是苏于渊的话,她觉得那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麻烦。

至少她甘之以殆。

一路胡思乱想,又看着路边百姓凑热闹捡喜钱,很快便到了李府。

李府上下布制的喜庆极了,嘉宁却一眼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不是苏于渊又是谁?50、要人 ...嘉宁进李府也就送了个祝福观了三拜之礼, 并没有多留。

回到宫里了却在宫里转来转去的, 纠结和思考。

苏于渊说的对,辰妃娘娘肚子里那个孩子不能留, 可是真的要按照他说的那样吗?嘉宁一路走的时候没太看路, 反正宫里也没什么她不能去的地方,瞎走就瞎走呗。

苏于渊的意思是, 若是自己不想动手, 告诉母后便是,母后自然会解决这件事,说身在其位这件事确实是归她管的。

可是嘉宁想着,若是非要动手, 她又怎么愿意去脏了自己母后的手?所以这会儿才会在纠结。

她低着头没注意, 走的时候脚下有没有定路, 一个没注意便撞上了一堵肉墙,诶呀, 谁啊!孤,你兄长!太子齐衍一时间被自家妹妹弄得是有些哭笑不得, 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手揉了揉她有些撞红了的额头。

刚才听人说你在这和个游魂儿似的飘来飘去,过来一瞧还真是。

嘉宁你这是怎么了?齐衍刚刚都还在忙,听到消息急忙出来的时候袖口都还沾了墨迹。

他说着靠到了身后的假山上, 感情他这妹妹虽然没看路, 转来转去又转到了御花园。

嘉宁四下看了看没别人,她折春和临秋屏退了,才和把随性的贴身太监屏退的齐衍说, 还不是辰妃娘娘那事,我想着怎么也不对。

御花园这地形,只从一边去看,不去细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到有没有什么人。

刚刚齐衍又是背靠着假山看的,而那一片假山后面,今日还真的就凑巧有人。

安昭仪刚捡起断线的纸鸢准备走,却不想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嘉宁公主的声音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立刻从非礼勿听变成了被话里的内容吸引。

辰妃娘娘那事儿?还能有什么?辰妃娘娘最近的事也就是有孕了吧?她想到这有些黯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自己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奈何肚子不争气就是没有怀上个一男半女。

这一黯然,就错过了离开的机会。

这边嘉宁和齐衍不知道有人凑巧偷听了,毕竟这里平日里还真的没什么人来,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这件事咱们不好管啊,问题是父皇信了这个孩子是他的。

安昭仪伸手捂住了自己嘴巴,什么叫问题是陛下信了这个孩子是他的?难道那个让她羡慕到梦里都老梦到的孩子竟然??!嘉宁啧了一声,既然辰妃与人私通,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父皇?安昭仪几乎要没忍住出声了,她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心,让声音堵了下去。

一时间气的浑身发抖,辰妃娘娘她怎么能?怎么能?那可是陛下啊,是她们的夫!不行!她得告诉陛下去!然而这边齐衍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嘉宁还有些红的额头,一句话有让安昭仪顿住了脚步:父皇的身体不好,你就不怕直接告诉他的话将人气出个好歹?那总不能就这么不管吧?我可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弟弟妹妹。

嘉宁一时间也被难住了,事情回到了开头。

安昭仪也跟着点了点头,总不能让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转头变成皇子了吧?这又将陛下的面子放在哪里了?简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她以前还觉得辰妃人不错!若是能够回去那个时间,她简直想一把掐死那样想的自己。

而现在,她只想要知道嘉宁公主和太子殿下到底准备怎么办。

她小心的没有发出声音,整个人又稍稍的靠进了写假山的墙体,支起了自己的耳朵。

齐衍叹了口气,孤也不想要,若是辰妃能自己小产了,咱们也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临了了,他还和嘉宁说让她不用太担心,左右不过才半个月喜脉,他们有充足的时间。

其实他不是不能出手,但是不能让嘉宁手上沾了不干净。

这么说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在和嘉宁说让她不要管了,然而就这几天的时间嘉宁纠结的那样子,显然并没听懂。

难道真的要正儿八经的和她说吗?齐衍觉得这样挺不好的。

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妹妹爱管就管吧。

这边他们俩是走了,假山背后的安昭仪却还在。

她眼睛里的光彩明明灭灭,最后化为了坚定,既然太子和公主管不了,她定然得要做些什么的。

娘娘,总算找到您了,下次喊奴婢去捡纸鸢便是了。

来的是安昭仪的大宫女降雪,大概是找了好一段时间了,脸上都已经有了薄汗,眼神却紧张的将她家娘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眼神忽然一凝。

娘娘,您的手什么了?用不用叫太医啊?她小心的看了看自家娘娘的右手,手心里好深一个压印,红红的,凹凸不平。

安昭仪被她打断了,也愣了下,才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疼疼的,看了之后心里松了口气,没事,没破皮。

娘娘您这是想吃肉了吗?等会儿晚膳奴婢让御膳房的人多做点肉膳来,就算实在是想咬,咬奴婢的手就是了。

降雪絮絮叨叨的,扶着她们家昭仪娘娘往回走。

安昭仪一边听着降雪絮絮叨叨,一边心里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见得到辰妃。

每日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的时候之前倒是见得到,但是现在辰妃怀了孕,却并不一定能见到。

等等,似乎没有听说辰妃有不需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旨意?她忽然的就笑了。

……嘉宁这边回去思绪实在是乱,用了晚膳没一会儿就叫了沐浴。

她没有去温泉池子,只是让抬了浴桶进寝宫,屏退了身边的折春几个之后才自己去了衣衫迈了进去。

l*q这浴桶比一般的大些,便是两三个人一起,其实也能够用的。

水面上撒着一层花瓣,看起来让人看不太清水面以下的东西,她进了水,缓缓地坐下。

或许是因为水温适宜,脑子里想的那些乱糟糟的东西也并没有再一团麻。

嘉宁有一个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毛病,每次有什么想要思考的东西了,头脑又静不下来的时候,便喜欢将自己全埋进水里去。

她深吸一口气便沉入了水中,温热的热水包裹住她,手上还沾了两片水面上带进来的花瓣。

反正水净着,便干脆的睁开了眼睛,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盯着手上的两片花瓣出神。

直等到了这口气用完,才缓缓地从水下回到了水面上,开始悠悠的去清洗。

既然怎么着急都没有用,那干脆就不着急了。

若是五天内太子哥哥那边没有行动,她就去和母后商量,是该去找李青松李太医问问看父皇现在的情况了。

是的,嘉宁自己紧张归紧张,纠结归纠结,她其实是发现了太子哥哥不想让她参与的意思的,也愿意给他一些时间。

最近太子哥哥怎么那么忙?她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怎么个情况。

今日时间已经晚了,而明日还要一早去送苏于渊呢,嘉宁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最近真的是春困啊,这几日明明睡的很好。

到了第二日,嘉宁专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路出宫去送苏于渊。

等见到了人,她眼前闪过了一种惊艳的感觉,苏于渊今日穿的是一身黑底暗纹的衣衫,因为要方便行动,所以偏向于武生的感觉,袖口和裤腿都是扎紧了的,这是哪家的侠士?本公主怎么没有见过?苏于渊笑了,他们也已经将准备好的东西放进了马车,配合的拱手行了一个武生礼,儿看起来倒是真的像是一回事儿,江湖儿郎四海为家,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姑娘可要和某一起去看看这大好江湖?两人倒是这么玩惯了,但是苏姝儿却是头一回见,她抱着怀里的小包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你也太逗了吧,还某呢!不会学的是容飞翼吧?苏于渊难得有些尴尬,耳朵根红了红,这还是第一次被他妹妹给抓包了,然而听到后面却又拉下了脸色,那个容飞翼你离他远一点,一点正事都没有,成天就知道盯着你,一点都不安好心。

苏姝儿点了点头,调皮的和嘉宁眨了眨眼,笑的很可爱,还没恭喜嫂子你封了镇国公主呢,恭喜吖~她说完就抱着怀里的小包袱往马车方向跑,一路快的就像是担心她哥要说什么似的。

嘉宁被她一句嫂子叫的有些脸红,瞪了瞪苏于渊,却发现他笑的正开心呢,显然那句嫂子他听起来很受用。

不反驳吧,气不过,反驳吧,又舍不得。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她看到苏于渊马车那边掀开帘子往过看的苏母,脸红红的往自己的马车走,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让伯母她们等急了。

苏于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翻身上马,走在了两辆马车旁边。

他先是策马去了苏母她们的车窗前,该准备的都在准备了,状元府那边也留下了仆从看守,这次回去就带了一个被苏母取名金丝的婢女,方便照顾。

嘉宁几乎是连着囫囵吞枣的喝了两杯茶,才压下去面上的红晕,想开点,苏姝儿那句嫂子也不过是喊早了些对不对?父皇赐了婚,又怎么了?她这边刚续上第三杯茶,抱在手里没准备喝了,却看到苏于渊的手忽然从车窗进来,很自然的就拿走了她手上的茶杯。

诶!我喝过的杯子,你要喝重新拿一个呀!嘉宁见他直往嘴边送,急忙取了一个没人用过的倒了茶要和他换。

苏于渊眼角微挑,也不说什么,就是透着一股我要搞坏事的感觉。

他伸手接过了嘉宁递过来的杯子,当着她的面将她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然后故意策马往前走了两步,让嘉宁从窗口的小地方看不清他的动作,连着换了好几次才又和窗口平齐。

猜猜看哪一杯是嘉宁你喝过的,哪一杯是我喝过的?两个茶杯是一套,里面的茶水又差不多,他眼波流转,想要在走之前再逗逗她,嘉宁一时间被他的不要脸弄得有些懵逼,不知道该怎么说,竟然还能这么欺负她?而当嘉宁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却莫名的觉得心里的那只兔子又跳了跳。

她也分不出来,苏于渊显然也不会让她拿着细细的看,干脆就伸手随便指了一杯,就这个吧。

苏于渊挑了挑眉,好说话的将杯子递了过去,然后一边悠悠的拉长调子说着,一边策马往前走,公主可要好好查看,若是杯口上没有沾到公主红色的口脂,怕就是于渊喝的那杯了。

他说完,就策马往前奏,完全不给嘉宁反应的时间。

而他不说还好,一说嘉宁还真的不由自主的开始查看了,然而细细的又是观察,又是细细的寻找,愣是没找到他说的口脂印子。

难道真的是选错了杯子?而苏于渊顺走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边喝边策马走着,他笑着细细讲手上的杯子看了一圈,然后对着那浅浅的口脂印子饮了一口,今日的茶水是真的很甜呢。

嘉宁哪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苏于渊就是想要逗她?她看着旁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揽夏和谷雨,一时间有些气呼呼的。

而这气呼呼的了就有些口渴,然而等端着茶杯喝见底了,她才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这一路上苏于渊没忍住的又来逗了她两三次,逗的嘉宁安安生生的躲在马车里,后来怎么搭话都不理了,才暗觉自己逗过头了摸了摸鼻子策马乖乖的走在旁边。

这到了城门口,门口的士兵一一检查之后放行,查到嘉宁这的时候,行礼还惊动了他们的小队长。

嘉宁将苏于渊送出城门,送到了十里亭。

平日里她总觉得苏于渊应该是得罪的人很多,交好的似乎只有一个同榜探花。

然而今日看到这些来送行的,嘉宁才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般不知变通。

确实,若是苏于渊还不知变通,哪里还有谁敢说自己知道变通呢?或是同窗,或是同僚,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交情的朋友,这次来十里亭送行的她大概的数了数,发现差不多能有二十多个,着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等回到城里,嘉宁面前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车。

马车本来用的薄纱帘子就挡不住里面,但是马车车身上印着的可是公主的纹路,平日里哪里有人敢拦车?今日偏偏还就是有了,来的人叫梁承志,一身皮草,看起来倒是很精神,却一看就不是大齐子民应有的样子,反而像个番邦人。

这人嘉宁认识,看清之后眼皮微微跳了跳,这人确实不是大齐的人,是梁国的大王子。

而在上辈子,揽夏便是进了这人的府上,她隐蔽的看了眼揽夏,又收回了视线。

放肆!镇国公主的车也敢揽!赶车的也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会让一马鞭啪的一声就甩在了这人面前的地面上。

梁承志闻言更加觉得有意思了,这位就是开始的时候那个大皇子说能够弄给他们和亲玩玩的公主?然而这段时间里面,再提的时候那个大皇子就像没说过这话一样。

稍微一打听,梁承志就收到了这小公主被封了镇国公主的消息,又怎么不好奇?然而今日他却并不是为了这个公主拦的车,他现在并不适合和齐国撕破脸,那么这个品级和圣宠都很高的小公主,显然招惹就并不理智了。

他顺从的往后退了一步,误会误会,小王来自大梁,刚过来不懂规矩,镇国公主勿怪。

他说着,自觉很帅气的扬了扬头,拱了拱手小王乃梁国现任国王的长子,见过镇国公主,公主千岁。

嘉宁挑了挑眉,开了口,既然知道是误会,大王子又为何还不让路?梁承志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有些觉得这个公主实在是没意思,竟然都不会欣赏他的帅气,他撇了撇嘴,公主见谅,实在是刚才惊鸿一瞥,被公主身边的婢子惊艳到了。

不知道公主能否割爱?他的话一说,嘉宁第一反应就是揽夏,然四个婢子却不知道,以为牵扯到了自己,不由得紧张的看着自家公主,生怕自己被人要了去。

揽夏有些不妙的感觉,这人她没见过,可是似乎视线总是往她这里看?见嘉宁没说话,梁承志眉头皱了下,就是公主您右手边前面坐着的那位,额头有着一朵花的那个。

马车里一时间有些安静,嘉宁冷哼了一声,大王子还是莫要开玩笑了,本公主的人从来不割爱,速速让开吧,免得马蹄无情伤着了大王子。

她话音刚落,赶车的车夫就一鞭子抽上了马屁股后面的木栏,三匹马拉着的马车顿时动了起来,梁承志急忙往边上退也吃了一嘴的土。

等看着马车走了,他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擦了擦嘴上的灰尘。

这个婢子就是消息里让大皇子齐旭吃了很大亏的那个吧?看起来确实机灵,他要个人,别人不一定给,这个婢女大皇子定然会帮他的。

想着,他的眼神不由得就暗了暗,若是之前的计划成功了,嘉宁公主和亲他们大梁,这个丫头肯定是得陪嫁的吧?哪有现在这束手束脚的样子?而嘉宁这边马车一路速度快了不少,这会儿看起来像是憋着一口气一样。

临秋上次暖冬的事上就总觉得自己欠点什么,而揽夏又是暖冬的亲姐姐,这段时间简直让本来就话少心思细腻的她整个人都有些思虑过多。

总是会想若是自己当初能够大胆的从树上跳下去,暖冬是不是就可能不会死?甚至有时候梦里都还能梦到那天。

一路等马车回了福宁宫,嘉宁刚坐下思考这个梁国的大王子怎么会来大齐的,一边又思考着揽夏的问题。

临秋憋了一路,见这会儿回来了,直接就跪下了,公主,求您千万莫要将揽夏给出去,她是公主的人。

她说之前只觉得自己憋了太久,然而说了之后忽然觉得不对,自家公主什么时候说过有想要将揽夏给出去了?反而是直接回绝了那什么大王子,直接让马车回了宫。

临秋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眼神闪躲,感觉羞耻的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能够这般呢?亏得她还觉得自己心细手巧,这简直乌龙到家了。

嘉宁听到的时候,还感觉到惊讶,然而紧跟着就看到了她精彩的变脸,简直是漂亮好玩的让她想笑。

原来临秋也有这么多表情?简直能去川蜀学变脸了都。

揽夏听到临秋的求情,心里还吓了一跳,心说这样的说法将公主放到哪里了?然而紧跟着就发现临秋自己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万幸公主没有放在心上。

她笑着福了一礼,平日里看不出来,原来临秋心里这般紧张我的?公主才不会将我送出去呢。

说着见嘉宁没有反对,干脆的就伸手搀起了临秋,殿下,那个人真的是什么大王子?嘉宁点了点头,伸手拿了块糕点,他确实是梁国的大王子,叫梁承志。

前段时间听说梁国来使,没想到竟然是他亲自过来了。

她想着,忽然抬头说,若是那个大王子还要纠缠,你莫要理他就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善罢甘休的样子。

揽夏行了一礼,应是。

这才刚将苏于渊送走,嘉宁就总觉得欠了点什么,一时间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决定今天去养心殿找李青松李太医问问看父皇的身体情况,再决定到底能不能将那个事告诉父皇吧。

这会儿前面下朝了吗?嘉宁想出门了才想起来,这几日似乎上朝时间一直很长?揽夏行了礼,退了出去打听。

没一会儿她就打听清楚回来了,回殿下,下朝是下朝了,但是今日似乎要宴请各方使臣。

嘉宁挑了挑眉,各方使臣?不止梁国啊这是。

她忽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一时间有种想要找苏于渊的欲/望,然而苏于渊今日刚离开,再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一个月后了。

51、没完没了 ...嘉宁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过现在这样各方来使来齐这段, 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想来只要有所变化应当就是好的。

所以太子哥哥最近忙的就是这个?想到昨日下午匆匆忙忙出来, 弄的袖口都沾上了墨迹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父皇最近似乎没有那般的忙,这是……要锻炼太子哥哥?揽夏见自家公主忽然问下朝, 二和下朝相关的, 可不就是只有陛下和太子?她见自家公主下意识看的那个方向,大致一想, 这不就是苏驸马去的方向嘛, 心里一时间又好笑又心疼。

好笑自家公主也有这样的时候,心疼自家公主也有这样的时候。

殿下是想找陛下还是太子殿下?奴婢着人去注意着,前朝的事情忙完便能第一时间的回报殿下?揽夏问。

嘉宁思绪忽然被打断,挥了挥手表示, 不是找父皇和皇兄, 是找李青松李大夫。

可是李太医不应该在太医院?太医又不上朝啊?揽夏眨了眨眼, 有些没弄明白找李太医和前朝下没下朝有什么关系。

啊?嘉宁刚想说李青松李太医就住在养心殿的偏殿,忽然想起来太医院的人清洗过后, 李青松也跟着去了,安全没问题的话一个太医老住在养心殿的偏殿不是事儿。

对哦, 揽夏你去一趟太医院,叫李青松李太医来一趟。

嘉宁说。

是。

揽夏行了礼,便出了门往太医院而去。

太医院的位置不远不近, 一样要穿过御花园, 离养心殿的位置最近。

揽夏上次在清明祭祖的时候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之后,走出去的时候宫里的宫人们总是明里暗里的,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她, 甚至有的还故意在她走过的时候用她听得到的声音说着小话。

什么‘不知羞耻,我要是她早就一头撞死了’‘就是就是,牵连主子’‘脸都毁了,身子也糟蹋了,真不知道嘉宁公主念她什么’‘凭什么背叛主子的奴婢还能这般逍遥’等等。

所以再次听到这些话,揽夏也不过是习以为常了。

却不想今日却有人不觉得,他身上穿着动物皮制成的衣裳,一脚便将一个说她的小宫女给踹倒在地,背后说人坏话,你是哪宫的?揽夏愣了下,认出了人,这不是拦她们马车的那个梁国的大王子又是谁?一边纳闷怎么会碰上他,却又十分得体的行了礼,参见大王子殿下,不知大王子为何会到这里?此处已经算是后宫的地界,大王子请自行离开。

梁承志挑了挑眉,小王就是随便走走,原来这里就已经算是后宫的地界儿了?小王不过是听到了写不合耳朵的东西过来看看,这就走了。

他说着这就走了,但是却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一双眼睛明亮且有神,欣赏的看着揽夏。

当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的一见钟情,或许这个揽夏长的确实挺合他的胃口,然而更深的却是听到清明祭祀那会儿的消息勾起的乐趣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想起来梁承志心里就想笑,这个大皇子说的十拿九稳的计划,结果被一个宫女给破解了不说,还赔上了他自己的母妃。

这样说起来,这个揽夏还真的是个人物了。

揽夏说完抬腿就要走,管他是不是什么大王子,自己行过了礼,身上还有差事在。

然而她发现自己往前走,这个大王子就往前走,一步一随的,她停了人家也停了。

不知大王子有何贵干?婢子身上还有差事在。

这个人她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就冲着他想向自家公主讨了自己,揽夏就很难对他有什么好感。

刚才那个宫人嘴里说的是你吧?怎么,你们大齐对帮助自己的人连个谢字都没有?梁承志完全没有被她拒人千里的样子给影响到,还悠悠的跟着人走。

揽夏顿住了,不是在意他说的什么所谓的帮助,而是再往前走的话没多远就是太医院了,她家公主找李青松李太医不知道什么事,但是显然什么都不说不让别人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梁国的大王子,他若是知道了,到底会怎么样?这边气氛僵住了,上天却似乎专门来帮她的,从前朝那边远远的快步走来了一个小太监,直直的就往梁承志的身边走,大王子,前边梁国的使团正在找您呢,您还是快过去吧。

揽夏心里松了口气,心里知道他不会再在这里纠缠了,然而却没有想到会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不由得僵住了。

揽夏对吧?下次再见了。

梁承志挑了挑眉,想要伸手去撩一下揽夏碎发,到底还是没有失礼,抬步跟着内监走了。

揽夏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等确定人看不到自己了,才往太医院的方向走,至于那地上躺着的某个宫的婢女?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平日里当做没听见是不想给自家公主惹麻烦,这会儿既然已经有人出了头,她又不是傻的,上赶着让人踩脸子的事能做才怪了。

等到揽夏带着李青松李太医回到福宁宫的时候,嘉宁刚画了一副简单的水墨图,画的是今日的十里亭送别。

着墨没有特别的精细,不过是闲来无事的随手一画。

这会儿见人来了提了字便收了笔。

臣李青松参见镇国公主,镇国公主千岁金安。

李青松来宫里有一段时间了,对行礼之类的也是比最初的时候顺畅的多了。

嘉宁走上前亲自将人虚扶了起来,李太医客气了,您本身就是为了父皇和母后才入的宫,嘉宁和父皇母后都是记得您的情谊的。

李青松顺着嘉宁公主的动作起了身,不知公主叫臣是?嘉宁笑了笑,说,给李太医赐座,等他坐下了,才说,本宫这次叫李太医过来,就是想要问问父皇和母后最近的身体情况。

李青松见她的眼神认真且带着关切,加上他知道嘉宁公主是可信的,甚至自己进宫来都和嘉宁公主脱不了关系,那么自然也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了,不过是女儿关心父母罢了。

回公主,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虽然有些亏损,之后细细补足便是。

他说完了皇后娘娘,又开始说陛下的身体,陛下的现在已经过了拔毒阶段,只是亏损太多,虽然这段时间又有些虚不受补,却真的是补回来了些。

说到虚不受补,嘉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事儿还有她一分子呢,甚至可以说她占了大多数。

毕竟自己出去买了那么多的补品回来,一股脑的全送去养心殿了,哪怕上次和父皇说过了不需要全都吃,后来又去还是发现父皇没舍得不吃。

弄得她后来都没好意思再送补品了,这会儿听到李青松说那些补品其实还是有用的,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嘉宁见李青松说完之后没有再细说的意思,便开口问了,父皇现在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能不能受刺激或者不能吃辛辣刺激之类的?李青松听着下意识感觉这个问法有点奇怪,但是想了想确实没什么问题,关系到自己的专业,他很认真的和嘉宁说,饮食方面忌偏寒的食物,和一些过于辛辣刺激的,就算是酒也是少喝为妙。

说着,想到了嘉宁刚从说的受刺激,又说,陛下现在最好还是能够心平气和,一般的小激动没事。

嘉宁听的有些纠结,一般的小激动……那事儿又怎么能算一般的小激动呢?这代表着是不是不能够将那事儿直接告诉父皇?她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对着李青松李太医笑了笑,不知李太医可有帮太子哥哥诊过脉?这个还真的有,哪怕现在太医院肃清之后都是能用的人,由于之前的那事儿皇帝陛下还是十分信任李青松的,关于陛下自己的身体、端木皇后的身体、太子齐衍的身体、镇国公主嘉宁的身体那都是交给李青松看的,这信任让太医院的那群太医可是羡慕嫉妒又没有办法的。

若只是说医术,太医院不见得没有和李青松并肩的,甚至还有一两个能超过他的。

可是奈何这李青松是在陛下摸不清浑水的时候一路用过来的,这荣宠真的就是让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了。

李青松点了点头,回公主,太子殿下的平安脉也是臣负责的,太子殿下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调理调理便是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做。

嘉宁点了点头,亲自将李青松李太医送出了福宁宫,正巧碰上了茗溪姑姑。

茗溪一身规矩却得体的宫衣,等李太医走远了才行了礼,奴婢参见公主。

嘉宁有些奇怪,往后看了看又只看见了茗溪姑姑一个人,是母后那边有什么事吗?茗溪作为端木皇后身边的左膀右臂,一言一行的礼仪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但是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心里还是软和的不行,是有人告到了娘娘那,娘娘执掌中宫,这不就让奴婢带着揽夏去一趟,问个明白。

嘉宁还每弄明白,但是茗溪姑姑都来了,显然是确有其事,揽夏怎么了被人告到母后那了?她一侧头看向揽夏,等着她的说法。

揽夏上前行了一礼,淡定自若,完全没有犯了事儿的感觉,回公主,刚才奴婢去太医院的路上碰到了有人说奴婢‘言行不检点,毁了身子和脸还要拖累主子,’她还没说完,就被嘉宁打断了,嘉宁皱着眉,哪宫的?本宫也要告她去!揽夏心里一暖,平日里不说不代表事情欺负到了头上还不说,自家公主的爱护真的很暖心,连忙接着说完,奴婢没事,是梁国的大王子路见不平拔脚相助。

嘉宁被她那个拔脚相助给逗到了,走走走,咱们一起去,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欺负本宫福宁宫的人。

等到了凤仪宫,嘉宁一眼就看到了人,不是五皇弟的生母林嫔又是谁?看到了她,嘉宁忽然想到坑到过他们的五皇弟。

他在清明祭祀上忽然过来抱着她,导致她将酒水洒在了暖冬身上,而暖冬去换衣裳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那个叫巴言的太监,将那块要命的药玉带了过来;还有她和苏于渊的订婚宴上,也是小五‘童言无忌’的问父皇是不是他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

正是他的这句话才让本来只准备自己和端木皇后一起过去的父皇,带着那么多人一起去了辰妃娘娘的晨曦宫。

小五才多大,却接二连三的做了出头鸟,身后说是没有人教他她还真的不信。

五皇弟的这个生母,林嫔长的其实算是一般好看,反正没有好看到让喜欢看美人的嘉宁记住。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这个林嫔运气特别的好,在刚入宫被例行翻牌子的时候一次就中,有了小五,还靠着生了小五才到了嫔的位置。

给镇国公主请安,镇国公主千岁金安。

林嫔虽然是陛下的女人,但是品阶却和嘉宁差得远,是以见到她了还得行全礼。

嘉宁看了一圈,周围都是站着的,唯一一个躺着的就很明显了,那个宫女的胸口上有一个成年男子的脚印,鞋底上沾着的灰和草屑都在,而那个宫女就躺在那,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嘉宁问。

林嫔行完礼起来,先是擦了擦眼泪,然后才说,这丫头是嫔妾宫里头的大宫女,今日臣妾感觉身子不爽利让她去太医院取药,但是很久都没见人回来。

差人去找了之后才知道,她竟然在宫里遭此毒手。

这话说得,真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嘉宁收敛起笑容,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回公主,嫔妾这婢子规规矩矩的,今日遭此毒手也是因为撞破了揽夏和梁国大王子的奸情,才被那大王子下了狠手的,胸前的肋骨断了足足两根啊。

揽夏听着只觉得自己一点都气不起来,这般搬弄是非指着白的硬说是黑的,自己不是也用的十分顺畅吗?她和看过来的自家公主好脾气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不气嘉宁却是气的,她上前抱住自家母后的胳膊,晃啊晃的,母后~嘉宁来看您处理事儿。

端木皇后哪里不知道她这是给揽夏撑场子?笑着拉她坐下,说:刚才林嫔的人已经说完了,一面之词向来不可信,揽夏你也说。

揽夏行了一礼,回娘娘,揽夏今日确实是碰到了梁国的大王子,却并不是林嫔娘娘说的什么奸情,而是大王子前朝那边迷了路,正巧碰到了。

那梁国的大王子又为何要一脚将林嫔的宫女踢成这样?端木皇后问。

l*q揽夏对答如流,因为梁国的大王子迷了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才过来的,林嫔的这个宫女当时嘴里正在说奴婢的坏话,句句含毒,刺人心脾。

大王子听不惯,便一脚踢了上去。

林嫔的那个宫女并没有叫太医,大概是为了保住当时的惨样,方便来皇后这里告状。

那丫头现在都还都一会儿疼晕过去,一会儿疼的想晕过去都晕不过去呢,哪里有精力辩驳原本就是事实的东西?端木皇后听完,抬眼看了过去,林嫔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林嫔从嘉宁跟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状肯定是告不赢了,自己的宫女自己知道,而且这个宫女刚从二等宫女提上来,对她来说还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羁绊,过来也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想到那人承诺事成之后的允给她的,林嫔又一时间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她眼睛一转,若说那个梁国的大王子和揽夏没有什么奸情,那梁国的大王子又怎么会知道揽夏的名字?甚至还说下次再见?她这话不说还好,她一说揽夏倒是感觉到不对了,这会儿那个宫女都一点半点的话都说不出来,而当时又只有这个宫女一人在那,林嫔又是怎么知道后来的事的?这怕不是一开始就有问题!揽夏想到这,直接就向着皇后娘娘跪下了娘娘,奴婢残破之身被公主保下,又怎么可能再做给公主抹黑的事?娘娘明鉴啊。

她这话,自然是点出了上次那件事里自己扳倒了周妃,而上次的那些说辞都是胡编,她又怎么会明知故犯?林嫔忍不住说,之前就有过一次,谁知道你是不是大皇子勾搭不上了,转头想要勾搭上来使大齐的梁国大王子?娘娘,这等婢子又怎么能放在公主身边?够了!端木皇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人放在嘉宁身边还轮不到林嫔说,既然你们两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本宫之后自会和梁国的大皇子确认,都下去吧。

林嫔被她的那一眼吓到了,心里暗暗地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是不够冷静,便怪怪的退下了。

端木皇后又说,叫太医去趟林嫔那,别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人就死了。

是。

嘉宁讨好的对着自家母后笑了笑,上前给她揉了揉太阳穴,母后一天好忙啊,莫要累着自己了。

端木皇后一边被她轻柔的指尖揉的昏昏欲睡,一边又担心,没一会儿就不让她揉了,伸手拉着她上下看了看,怎么今日让揽夏去太医院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嘉宁乖巧的让她看,摇了摇头,就是问问李青松李太医父皇和母后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端木皇后心里受用,母后好着呢,还想看着嘉宁你大婚生子呢。

你父皇那边最近也好很多,平日里调养着不说,夜里也没再做劳什子雨露均沾了,李太医说一滴精十滴血。

他啊,为了能够看到你大婚,以前怎么劝都不听,现在倒是自己着急呢。

嘉宁听着,忽然想到了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似乎五禽戏也是能够强身健体的?看来不光是调理,还得找些别的东西才是啊。

……而此时的另一边,苏于渊并没有跟着母亲和妹妹走。

苏母和苏姝儿跟着陛下给的几个护卫慢慢的走,他前头和两个禁卫军一起策马疾行。

从早上到天黑,三人加起来都没有休息够一个时辰,中间要不是马需要喂草,人都是在马背上直接吃干粮的。

原本在订完婚的第二日一早就要出发,他为了李兄的婚礼多留了一天,这会儿留给他们的时间就更加的短了。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三人却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荒郊野岭的,多亏了两个出身禁卫军的大哥身手不凡,还猎下两只野兔子和一只野鸡,三人才算是能够嘴里有点味道了。

这两个禁卫军并不是老跟着嘉宁公主的徐高和余广,却和那两个关系很不错。

皮肤黝黑个子高高瘦瘦的这个,叫袁佳,另一个白白的脸有些虚胖的那个,叫做龚千。

由于两个身手好的,一个负责了打猎一个负责了柴火和生火,苏于渊就接过了烧烤的活儿。

烤着烤着撒点盐巴什么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了第一次和嘉宁一起去桃林的时候。

那会儿也是烤兔子,因为她在,他还细心地将桃花花瓣洗干净塞进了兔子里。

又是刷蜂蜜又是撒佐料,生怕烤出来的的不好吃,小公主不喜欢。

然而现在依然是烤兔子,却草草的清洗收拾了,随便的撒些盐巴熟了便是。

他从小就不好口腹之欲,但是嘉宁喜欢,他也乐的两人一起。

天已经黑完了,这会儿已经能看到稀稀拉拉的星星,还有一弯明月。

苏于渊看了看明月,想到了怀里的那份密旨,这次的路不是很好走,但是总要有人去的,不知道小公主现在就寝了没有?有没有想他?有没有对着他写的那个绕来绕去的锦囊妙计纠结?三人准备休息两个时辰,让马匹休息好了再继续上路。

苏于渊觉得,如果说原本的京城像是一个虽然不是很清澈但是面儿上足够能够平静的湖。

那么现在的京城,就像是一个水多鱼多,看起来汹涌的海。

他想,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波澜终归也只是波澜而已。

52、话说两头 ...接连几天, 嘉宁还真的弄了五禽戏, 自己和太医院的女官学了不说,还每日专门早起了, 在早朝之前带着自家父皇一起做一遍五禽戏。

她这一盯上自家父皇, 还真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父皇身体好了很多,可是牙口似乎反而不是很好了, 去找父皇一起用膳的时候发现, 平日里他最喜欢吃的菜也是很少动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想吃又不敢吃的感觉。

是今日的膳食做的不合口味吗?嘉宁见自家父皇动了动筷子之后就不动了,有些疑惑的尝了尝,还是以前的味道啊, 做的更好吃了呢。

她这一说, 皇帝又有些想吃, 可是动了动筷子吃了一点,又没有继续了。

他见自己太明显了, 轻咳一声将自己的视线从膳食上移开,今日前朝忙完之后有些腹饥, 已经让小厨房做过一次了,嘉宁你吃吧父皇不饿。

然而刚说完,嘉宁就听到自家父皇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这哪里是不饿?分明是因为某种原因没办法吃啊。

她有担心的看向自家父皇, 父皇您是哪里不舒服吗?皇帝齐景源不好意思说,但是旁边站着的大太监德顺却是说了,毕竟自家陛下他们做奴才的劝不动, 嘉宁公主可不一样。

他笑的脸上似乎能够笑出一朵花儿似的,殿下您不知道啊,这段时间老奴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一听皇帝就知道德顺要掀他的底,连忙瞪了过去,然而这个头儿起来了,又哪里有那么好收回来的?嘉宁一听就知道问题的源头出来了,直接看向德顺公公:德顺公公,你说。

德顺先是被陛下瞪的缩了缩脖子,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好机会,便顺着嘉宁公主的话说了下去,前段时间陛下因为身体问题李太医给开了不少的药,偏偏一样比一样苦。

嘉宁眨了眨眼,想起了那回事,前段时间开方子拔毒不说,还好几次刺破了手指逼毒血。

不过这个和父皇不好好用膳有什么关系?德顺这个人精,哪里看不出嘉宁小公主的想法,而且他这一开头,自然是要说完的,公主您是不知道,咱们陛下最喝不得的就是那个苦药啊,那段时间的药喝完就吃蜜饯,那段时间咱们陛下吃的蜜饯一天得至少三盘。

皇帝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却不乐意了,那药那么苦,吃点蜜饯怎么了?德顺哈了哈腰,这药苦陪着蜜饯吃也就罢了,毕竟李太医说过并不影响药性。

问题是咱们陛下之后哪怕不喝药,每日也要吃不少的蜜饯和各种的甜点糖果,实在是于牙齿无益啊。

嘉宁哦的一声拉得老长,总算是明白了自家父皇为什么明明想吃,但是就是不吃了,可叫太医来过?德顺见自家陛下不吭声,便笑着自己接了,回殿下,李太医来过的,说这段时间需要忌甜食,还开了要敷在口里的药,这药又苦,又不让吃甜的,陛下不用啊。

这该说的说完了,又讨好的笑了笑,咱们陛下最听公主您的了,公主您要不帮忙劝劝?嘉宁一转头就看向了自家父皇,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不说话,直把她父皇看的都觉得浑身不对劲了,也还是看着他。

皇帝齐景源心里嘀咕了了一句要完,然而对比那苦的要命的口内敷的药,他显然更加受不住自家宝贝女儿这样看着他,快吃,再不吃要凉了。

见嘉宁还是不吃饭的看着他,还是败下了阵来,你吃完,父皇就去敷药好不好?嘉宁见他答应了,瞬间笑的甜甜的,大大的桃花眼眨啊眨的,直接就抚平了她父皇心里的那点纠结,嘉宁吃完了看着您敷药~她三两下吃完,随便喝了点什么,就让人把膳食撤了。

她坐在旁边看着德顺端来的浓郁的膏状的药,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子苦味,瞬间理解了为何自家父皇不愿意用,这味道换她她也不愿意往嘴里用啊。

再之后的情形嘉宁强行的忘记了,选择给自家父皇留了些面子。

最近父皇确实不算是忙,毕竟很多的东西都交给了太子哥哥,说是要锻炼储君的能力,每日除了上朝和必要出面的之外,竟然真的就闲下来了。

当然,与之相对的是这段时间太子哥哥忙的几乎找不到人。

嘉宁心里依然惦记着的,就是辰妃的肚子了,这要是再不管,可就已经快满一个月了。

她这边愁,有个人和她一样很愁,这个人就是上次无意中听到了嘉宁公主和太子齐衍说话的安昭仪。

进宫时间并不能代表绝对的东西,更何况安昭仪无子无女,这昭仪的位置显然就是靠着自己家里了,这安昭仪的家里父亲正巧就是周礼之后的吏部侍郎,官居正三品。

她找兄长说过这件事,可是兄长表示这件事牵扯到了陛下的皇嗣,一个不慎便会整个家族遭难。

说让她在宫里面的时候,哪怕不能蒙荫家里,也莫要连累家里,小妹今年还得出嫁呢。

安昭仪心里抑郁极了,想要再去找父亲,却又觉得兄长说的对,自己进宫后一无宠爱二无子嗣,别说帮着家里了,很多时候都还需要靠着家里帮她。

这让她又怎么和家里开口?这人啊,心里的事儿就不能放,越放心里越难放下。

又一次的在梦里梦到了辰妃拉着出生了的小皇子,而陛下对这个最小的儿子疼爱有加,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够忍了。

她想了又想,觉得自己首先,需要一个能够见的到辰妃或者能接触到辰妃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怎么来?安昭仪忽然想到了嘉宁公主。

这不,听说嘉宁在养心殿,这会儿便早早的等在了养心殿回福宁宫的路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晚膳的时间都误了,安昭仪在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还是等到了?№§∮嘉宁公主。

夕阳映照在嘉宁公主的身上,愣是将她原本大概是浅色的衣裙映照出了艳丽的颜色,让安昭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上前。

嘉宁今日本来就没有坐轿撵,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慢慢的步行,自然也是看到了站在那里等人的安昭仪。

安昭仪她有印象,因为安昭仪长的确实好看,而嘉宁从小就喜欢皮相长的好看的。

再一个,上次清明祭祀那会儿也是安昭仪带头配合的。

既然记得,而且印象也不错,嘉宁自然也不会拿出见到林嫔那样的态度来。

安昭仪本来就是在等她,这会儿上前行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腿似乎站的有些麻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看起来足够的自然,屈膝行礼,臣妾给镇国公主请安,镇国公主千岁金安。

嘉宁自然也看出了她的腿有些麻,直接就叫了起,不知昭仪娘娘这个时辰怎么在这里?是看夕阳吗?安昭仪咬了咬下唇,既然来之前已经想过了,这会儿自然也就不会再退缩。

她莲步轻移上前两步,在嘉宁耳边轻声说了句话,便安生的退了回来。

嘉宁听到之后眼睛微微睁大,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本宫刚得了些御膳房新做的糕点,不如一起去尝尝?安昭仪呼吸微微加速,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才跟上了嘉宁。

她想过这次来的话嘉宁公主会不会答应,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答应的那般的爽快,若是嘉宁公主可以出手帮忙,那么她就算做那个出头鸟又如何?她想,有嘉宁公主在,不管如何定然不会牵连到她的家人的。

一行人到了福宁宫,嘉宁还真的让人上了三四盘御膳房新做的糕点,拉着安昭仪坐了下来,屏退了下人。

安昭仪还没有用完膳吧?嘉宁将一盘糕点推了过去,看着她吃了两个的糕点,又亲自给添了杯茶。

安昭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腹中确实空空如也,吃了两块才开口,上次臣妾闲着无聊,画了个纸鸢。

然而试飞的时候断了线,正巧落在了御花园里。

嘉宁看着她,眼睛里有着些笑意,那安昭仪此次来是想?安昭仪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直直的跪下,臣妾不能忍受宫中血统不纯,却苦于人微言轻无法,若是公主愿意,给臣妾一个能接触到辰妃娘娘的方法,臣妾便是豁出命去,定然也不能够让这般野种留在宫中。

嘉宁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忽然觉得,这个宫里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的不堪,明明还是有人忠心有人忠贞有人能为父皇豁出命去。

她又一次想念苏于渊了,若是他在,是不是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是的,嘉宁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苏于渊走之前给她出的主意似乎看起来完全没什么问题,但是其实绕来绕去根本就哪哪都是问题,除了辰妃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要之外,其他的都是哄她的。

安昭仪见嘉宁没说话,一时间有些急,公主,只要您给臣妾一个能接触到辰妃娘娘的机会就好,臣妾不会牵连您的。

她说完,又想到了自家的父兄,有些难为情的说,若是事成,能否请公主护下臣妾的家人?臣妾的幼妹今年才到出嫁的年龄。

嘉宁反应过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安昭仪不必豁出命去,尽量去找能够两全的法子。

若是为了一个辰妃,将忠心的安昭仪豁了出去,又何谈值得?她想了想,忽然还真的想到了一个办法,四妃是定额,上次周妃走了之后,便一直有一个悬空的位置在。

安昭仪先回去吧,本宫和母后举荐下昭仪娘娘,若是定了四妃里的名额,自然是能够见的到的。

安昭仪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豁出命去的准备,却不想来了之后反而一个大大的馅饼就这么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这从三品的昭仪,竟然有机会能够变成正二品?向来听说嘉宁公主心善,还想着宫里哪里有真正心善的人呢?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她心里暗暗的记着,既然嘉宁公主觉得用一个她来换一个辰妃不划算,那么自己自然得寻一个万全的法子。

宫里的姐妹们也不能再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只求自保了。

之前是没有一个能够护着她们的人,而现在,若是嘉宁公主真的办成了,那她自己就能成为护着她们这些小姐妹们羽翼。

一时间哪里还管什么辈分不辈分?激动地连着叩了三个头,才从地上起来。

嘉宁目送着安昭仪离开,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是啊,从来后宫争斗中折损的子嗣还真的不罕见,而辰妃肚子里的这个,显然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举荐安昭仪顶上这缺的这个妃位显然并不难,端木皇后对自家女儿的宠爱那真的是一等一的,而这个安昭仪虽然并没有子嗣,也没有什么圣宠,但是她的人品却是可以的。

所以她很淡定的就划掉了原本准备推上去的林嫔,根据这次莫名的告状来看,这个林嫔也是一个没脑子的,甚至也不见得干净。

若不是四皇子夭折了,也不至于将五皇子的生母提名,手伸得太长的时候,显然就得将手打回去,不是吗?她这个做母后的还在呢,竟然就有胆子想要欺负她的女儿,便是育有五皇子又如何?当封妃的旨意到了安昭仪的宫里的时候,安昭仪都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竟然真的就这么变成了四妃之一?这让原本她相邀时候有些犹豫的宫里的姐妹们,也吃了一个定心丸,纷纷的选择跟着她走了。

封了妃位,自然算是一个绝好的名头,邀请各宫的姐妹来新搬的双雪宫来品茶庆贺一下,这其他的三妃自然也在邀请的名单上。

……连续三天的疾行,苏于渊他们总算是到了甘泉县,也就是密旨所在石头镇所在的县。

由于这次陛下的密旨里明确的说了,这次三人是去支援,而三人之中苏于渊是做主的那个。

刚到了甘泉县,苏于渊并没有着急去和程宁他们会合,上次太子殿下来甘泉县明面上是赈灾,私下却是查当地的帐。

根据来之前太子殿下和他说的内容,这地方的帐问题十分的严重,甚至在深查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折进去。

之所以能够放心的脱身回去,是留了程宁程校尉在。

他这次过来,可以说算的上钦差,但是明面上却还是回乡省亲的。

这是他们到甘泉县的第三天,装扮成一个家境还不错的书生和他的两个护卫,选了外来客最多最繁华的悦来客栈,白日里有说书人,夜里也有着热热闹闹的有些女支子来客栈里弹琴唱曲儿,若是有人有什么额外的服务,点了直接回屋便是。

苏于渊刚点这里的时候两个禁卫军的反应有点奇怪,黑黑高高的袁佳用一种盯贼一样的眼神盯了他很久,像是在说若是被我抓到你对不起我们公主,你小子就玩完了。

而脸有些虚胖白白的龚千虽然没有那般的露骨,却依然的让人有种看到就背后一凉的感觉。

第一天三人在客栈停了说书的说‘年年灾祸年年赈灾,年年还是灾’‘攒一辈子的棺材本,若是被告了官,就得回归啥都没有的状态’‘正经人家过的日子甚至还不如卖身入女昌籍’‘削尖脑袋为奴为婢,赵钱孙李周,五家赛做土皇帝’等等。

两人开始的时候还对这个决定有所不岔,怕这刚赐婚的准驸马想要偷腥,等跟着听到了消息,一边收起了自己的不岔,一边却也注意着不能给他有这样的机会。

而三人并没有只待在悦来客栈,苏于渊还装风寒去了趟当地口碑不错的几个药铺,从大夫和药童们口里不留痕迹套了一波。

接着就是附近的小贩,还有一些比较偏远的角落的乞丐,甚至连小小年纪在外三五成群玩耍的四五岁小孩都没有放过。

一些小恩惠加上他实在是会说话,愣是塑造出了一种面冷心软富家书生的感觉。

小孩们最好哄,苏于渊给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表示自己找不到路了,就有小孩拉着他往自家的院子里走,苏哥哥你别急,我奶奶在这生活了一辈子,肯定哪里的路都知道,会找得到路的。

从这条看上去极为繁华的街道上走过去,苏于渊拉着小孩的手跟着走,半点不嫌弃小孩手上刚才抓了别的东西有点脏,而袁佳和龚千自然也是跟着的。

没走多远,不过是从繁华的大街上拐了个弯,整个繁华就像是海市蜃楼似的,路边萧条极了。

袁佳走的时候没注意踩到了个硬硬的东西,一低头发现是一个半圆形的圆片,脏兮兮的但是看起来却有些熟悉。

他蹲下来将其捡起来,这一离近,立马皱起了眉头,这是人的一小块头盖骨。

他看了眼回过头来的同伴,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将这个头盖骨放下了。

这个小孩明显已经走惯了这条街,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到不对的地方,他们自然也不能感觉到不对。

所以袁佳三两步的,就跟上了原本就放慢脚步等他的同伴。

这个院子看起来挺大的,萧条归萧条,却看起来十分的整洁,看的出来住的人十分的用心。

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刚一进屋,就拿着自己没舍得吃的冰糖葫芦往里跑,奶奶,奶奶!狗子回来啦,您吃不吃糖葫芦?狗蛋他们尝了都说特别的好吃。

苏于渊顿了顿,难怪其他的小孩都吃了,只有这个小孩子哪怕一直咽着口水。

眼睛都不舍得移开视线,却一直都没有下嘴,原来是想要留给自己的奶奶吗?奶奶不喜欢吃甜的,狗子吃。

再等下饭就好了,今天有一个鸡蛋呢,狗子吃了就能长高了。

这是一个有些年迈的女声,声音里完全能听出她对这个叫狗子的小男孩有多疼爱。

奶奶,咱们一起吃,狗蛋他们说是酸酸甜甜的,狗子显然看出了奶奶说的谎话,坚持分食,奶奶,这个糖葫芦是外头的苏哥哥买的,他们迷路了,奶奶能给他们指路吗?他奶奶眼睛里划过了一丝警惕,但是看着孙子吃糖葫芦时候开心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狗子的脑袋,奶奶和他们说,狗子你先吃。

苏于渊看到的老妇人穿的一身打了六七遍补丁的短褐,鞋的底子已经破了口,却十分的干净。

老人头发黑白相间,一双眼睛却并不浑浊。

他扮演着自己外地来的家底不错的书生人设,拱手行了一个书生的礼,学生苏虞,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便带着随从一路游玩至此。

听说此地有着一个极为灵验的文曲星庙,想去拜见,却不想迷了路,还请老夫人指点。

这个文曲星庙确实存在,也是他这几天根据套话的时候得来的信息筛选的。

这个文曲星庙的位置实在是秒,若是按照一般的走法,必然会经过这里人闭口不谈的所谓‘赵钱孙李周’五家的位置,是的这五家的位置竟然是相邻的。

而若是要避开他们,那么久必须绕路,绕的路远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样一来,若是疑惑的去打听为什么,一点也不会被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他说的认真又真诚,看起来让人完全找不到不对的地方,只觉得这个后生是真的迷了路,让原本还有些警惕的老妇人也松了口气。

这附近确实是有一个比较灵验的文曲星庙,从前面你们过来的那条大路走,一直走到花灯街,然后再从花灯街后面的小路绕过去,等绕过了半个山,也就到了。

老妇人说。

苏于渊心里笑了,这条路果然是绕路的,他面上不显,带着疑问的问,大路不能走吗?为何要绕那般的远?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什么禁忌的地方,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53、还是知道了 ...嘉宁只知道今日这个品茶的邀请有问题, 十有八九会出事。

毕竟一开始就是针对着辰妃肚子里那个孩子去的。

她们的茶会她自然是没有去的, 她在自己的福宁宫里等消息。

具体的她也没问,只是大概知道今天会有动作。

消息来得时候不早不晚, 闹的挺大, 太医都去了四五个。

但是却并不是梅妃也就是之前的安昭仪那,而是去了辰妃的晨曦宫。

嘉宁听到通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回头问旁边站着的谷雨, 刚才说的是哪个宫?今日是谷雨和临秋在,谷雨以为自家公主没听清,重复了一遍说,是辰妃娘娘的晨曦宫, 说是回去的路上抬轿撵的太监滑了脚, 把辰妃娘娘摔了。

嘉宁眨了眨眼, 先不管其他的,直接问重点, 辰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谷雨不知道自家公主盼着的是孩子没了,松了老大一口气的说, 虽然摔了,但是还好旁边的小太监给当人肉垫子了,辰妃娘娘除了受了点惊吓之外并无大碍。

公主要去看看辰妃娘娘吗?听说大半个宫里都去了。

谷雨问。

谷雨年纪还小, 平日里又爱笑, 漂亮的脸蛋加上可爱的小虎牙,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临秋也不例外的将她当成小妹妹来看待,哪怕自己也不过是大了谷雨两岁。

嘉宁伸手打了个哈欠, 却半点困意用也没有了,走,咱们也去看看辰妃娘娘去。

她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人为,是不是梅妃做的。

根据嘉宁的感觉来说,她觉得这不像是她见到的那个女子的手笔,若是真的下了手,应该也是她自己的宫里。

那么问题来了,若是梅妃没有成功出手,又是谁出手的?一路上没能思考个结果,轿撵刚到晨曦宫门口,嘉宁就挑了挑眉。

刚才说大半个宫里的都去了,她还以为是谷雨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真的不是夸张。

晨曦宫的宫外停着的不少的轿撵,嘉宁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家母后。

端木皇后这会儿正在审问那四个负责抬轿撵的太监,见嘉宁来了,严肃的脸也放松了些,嘉宁你怎么也来了?来,到母后这边来。

嘉宁点了点头,乖巧的就走了过去,来的时候听说有人摔了辰妃娘娘?端木皇后拉着嘉宁坐下,身后的茗溪行了一礼,说:今日辰妃娘娘去赴梅妃娘娘的宴,回来的路上就有人滑了脚,这会儿咱们娘娘正在审问。

嘉宁没有问审问的进展,而是侧头去看了看后面躺在床榻上的辰妃,发现她脸色看起来确实还算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竟然看见辰妃看向她自己的肚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杀意?她忽然有一个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可怕想法,动手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辰妃自己?!这个孩子对辰妃来说,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皇嗣啊。

有了这么个想法,嘉宁忽然想,若是今日轿撵出问题是辰妃自己弄得,那么那个自己给辰妃当人肉垫的小太监,似乎问题就大了。

会不会有可能是大皇兄齐旭的人?这个孩子是他的他保人也正常,可是对一个想要争夺皇位的皇子来说,这个孩子算是污点吧?会不会是父皇的人?父皇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若是他插了人进去护着辰妃也正常,可是嘉宁这段时间看着父皇对这个孩子还是有些芥蒂在,平日里也没有见去辰妃宫里多看看她呀?总不会是母后的人吧?嘉宁眨了眨眼,母后虽然一直在做一个母仪天下的贤妻良母,但是一直来说也并没有这般草木皆兵过。

说句不好的话,若是母后这般谨慎,也不至于之前能被人暗算了去吧?再之后又觉得三皇兄齐和也有嫌疑,辰妃可是他的生母,若是他心软了,想要向着自己的母妃,似乎也没有与问题?但是若是要藏,开始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去说出来了吧?嘉宁脑袋里感觉像是一团乱麻,看谁都像又看谁都不像,不由觉得自己真的是对这个不擅长。

而擅长动脑子的那个,现在又不在身边,整整六天过去了,也不知道苏于渊有没有想她。

有没有……像她想他那般想她。

将嘉宁的思绪拉回来的,是面前的审讯。

这里的审讯和慎刑司的自然是不一样的,然而主子问话而不说自然也就是送去慎刑司了。

皇后娘娘,奴才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娘娘明鉴啊!说话的这个小太监害怕的浑身发抖,慎刑司是什么地方?没有一个奴才不怕慎刑司的,那不光有进无出,还得遭遍了罪。

皇后娘娘,奴才发现我们娘娘摔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扑上去做人肉垫子了啊!奴才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娘娘明鉴啊!说话的是那个给辰妃当了肉垫子的小太监,这会儿看到的出来身上还有摔的伤,表情真挚。

皇后娘娘,奴才们平日里一直都抬着轿撵,生怕摔了贵人们,今日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日里洒扫的十分干净的路面竟然留了积水,娘娘明鉴啊!这个人嘉宁觉得这话说的往洒扫的身上带一样,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就看着觉得他贼眉鼠眼的。

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一直走的十分的谨慎,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脚滑,这去的时候都还没有见那里有积水啊!娘娘饶命啊!说饶命的这个太监是脚滑的那个,深知自己的一条贱命完全没办法和身怀龙嗣的辰妃娘娘相比,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自己悬乎乎的小命。

端木皇后被他们嚷的头疼,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有着一双微凉的小手按揉着,往后一看,不是嘉宁又是谁?她勾了勾唇角,握了握嘉宁的手,这四个人送去慎刑司,本宫要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辰妃咬了咬唇,忽然开了口,娘娘,那个护住了臣妾和奴婢的太监能不能留下?若是没有他,臣妾和腹中的孩子可能都有危险了。

她这一开口周围或坐着或站着的人都看了过来,面上说是记恩,可是又何尝不是奴才的本分?在调查找凶手的时候开口要保住一个人,真的不是想要推他进火坑?旁边的淑妃和兰妃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开口劝她。

辰妃妹妹糊涂啊,这回来的路上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积水呢?定然是有人要害你们母子。

淑妃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在担心一样。

是啊,淑妃姐姐说的对,辰妃妹妹。

莫说那奴才给你当肉垫子是他的福气,更是他的本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要为自己和肚子里到底孩子考虑啊。

兰妃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舒适极了。

辰妃这边看着大家的眼神,尤其是端木皇后看过来的眼神里带了怀疑,心念急转,眼泪就掉了下来,姐姐们说的是,今日真的是吓到妹妹了,竟然差点就犯了糊涂。

听到她这么说,那个腰上还有伤的太监眼神一暗,还好头低着看不到,心里知道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主子不可能为了保一个他而暴露自己在慎刑司的钉子,那么……便是他为主子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嘉宁一直关注着那个人肉垫子的小太监,不由得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真的是真的,她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干脆就直接和自家母后说,母后,儿臣觉得这个给辰妃娘娘做了人肉垫子的小太监,似乎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原本的视线都是在辰妃和那个脚滑了的太监之间打转,嘉宁这么一说,再联想到刚才辰妃那想要保住人的说法,不由得看他们的眼神就不太对了。

端木皇后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什么,伸手拍了拍嘉宁的手,来人,带去慎刑司。

是。

两两的侍卫带着人就直接下去了。

梅妃看着辰妃,忽然开口,辰妃姐姐莫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会去保那个小太监?这梅妃娘娘正是嘉宁举荐的安昭仪,今日的茶会开始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辰妃娘娘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警惕心,什么茶都喝什么糕点都用,然而她听了劝还真的没有在这方面去动手脚。

本想着一次不行定然有下次,然而却有一种对方故意碰瓷过来的感觉,这也是梅妃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中占了很大一部分的。

没想到她们没有动手,这辰妃回宫的路上还是出了岔子,不由得就问出了这句话。

她问的话不是没有人想到,然而到底辰妃的身份在那,肚子里还揣着皇嗣,这个关头完全没有人想要去招惹她。

本来前三个月的胎就不稳,辰妃这可只有不到一个月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沾到了自己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端木皇后咳了咳,既然辰妃妹妹受到了惊吓,那么久好好的在晨曦宫修养,太医多看着点就是。

走吧,咱们便不打扰了。

是。

皇后娘娘都发了话,宫里的莺莺燕燕们自然是行了礼,等着皇后和嘉宁公主领头往外走,都举步跟上了。

梅妃妹妹既然到了妃位,自然是该和其他的妹妹们多走动走动,莫要再像之前一般窝在自己宫里头不动啊。

兰妃和旁边的梅妃说。

走的时候自然也是按照品级走的,三妃跟在了皇后身后,自然是一侧头就能够看到人。

梅妃听着她话里没有恶意,甚至还带着宫里难得的善意,也是愿意在宫里多一个朋友的,妹妹省的,到时候姐姐可莫要嫌我烦啊。

她们后面的在聊,前面的端木皇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路拉着嘉宁回了凤仪宫。

等到了凤仪宫,就剩下了母女俩。

知女莫若母,端木皇后又哪里不了解自家闺女?平日里的时候,自家闺女也就是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而这段时间原本半点不沾这些弯弯道道的嘉宁,竟然有时候还主动的往上凑,这显然就有哪里出问题了。

但是对一个母亲来说,第一反应自然是觉得是有人带坏了自己单纯的女儿,这个人选是谁还用说吗?是不是苏于渊教你什么了?端木皇后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嘉宁。

嘉宁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像是没听清自家母后说了什么,然而等看到自家母后严肃的表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母后您想什么呢!你举荐的那个梅妃,今日看起来可不是很安分,是不是她要害皇嗣?端木皇后十分的认真,嘉宁,你是镇国公主,这种东西你怎么能够参与呢?而且那可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你就真的下得去手?嘉宁听到这里整个人瞬间就被点气了火,而现在这里只有她和母后在,就根本没有为难自己,让自己忍耐,那才不是儿臣的弟弟妹妹!端木皇后听到她这句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以为她是觉得那样受孕太过于无稽之谈,前朝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且太医院也说过了是有这样的可能的。

既然你父皇已经信了,那么你就不应该再揪着这点不放。

嘉宁瞬间红了眼圈,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母后,辰妃娘娘她与人私通啊,那孩子真的不是父皇的!端木皇后本来还想着要将走歪了的女儿带回来,却没想到这么一个惊天巨雷砸了下来,将她一下子砸懵了。

她努力的镇定,然后拉住嘉宁的手,声音有些飘忽,谁和你说的?这话能乱说吗?!嘉宁看着母后的样子有些心疼,可是这件事埋在她的心里实在是太久了,她完全不想要再继续瞒着。

索性已经开了口,便一次性说干净。

她说了三皇兄齐和找她的事,她说了和太子哥哥说的事,他说了自己和太子哥哥御花园里商量的时候,被安昭仪也就是现在的梅妃听到的事……嘉宁说的有理有据,让端木皇后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应答,一边努力的去消化自己听到的东西,一边努力的去无视自己心里的滔天巨浪。

茗溪!端木皇后缓了缓,喊了茗溪进来。

茗溪姑姑本来就在门口守着,进来行了礼,站在了旁边。

去吧衍儿叫来,若是和儿在,就将和儿也叫来。

端木皇后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的说。

是。

茗溪自然是没有听到母女俩的对话的,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婢子,自然懂得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

嘉宁没想到自家母后竟然要把三皇兄也叫来,心里觉得有些不是很靠谱,本来这件事就够捅刀子了,还要二次刨开吗?已经冷静下来的端木皇后瞪了她一眼,这会儿知道不好了?这种事明明你们几个小的都知道了,却没有一个告诉本宫,等事情解决了再和你们算账!凤仪宫离齐衍和齐和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这段等待的时间让嘉宁感觉难熬极了,平日里她哪里受到自家母后这样的对待?不由的腆着脸笑着又是给捏肩又是给捶背的,母后~这不是怕母后听了气的慌吗,儿臣和太子哥哥是觉得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的。

端木皇后的气被她的小意讨好顺下来不少,听到这又忍不住的伸手敲了敲嘉宁的小脑袋瓜,后宫的事是你母后我的职责所在,你们两个又怎么解决?靠梅妃?说着,她沉默了下,没告诉你们父皇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你们父皇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再动气了。

既然说辰妃偷人,那么对象有没有人选?端木皇后这句话问的,就感觉嘉宁捏肩的手都慢了下来,她的眉头跳了跳,还有什么没说的?嘉宁见瞒不住了,吞吞吐吐的吐出了一个名字,齐……齐旭。

关旭儿什么事?本宫问的是……端木皇后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说到一半忽然手一抖将手上拿着的一串菩提珠子摔到了地上,啪的一下就摔断了,一颗颗的菩提珠子满地的散落。

嘉宁缩了缩脖子,闭着眼点了点头,对,就是齐旭,那个孩子是齐旭的。

再之后久久的没有再说话,太子齐衍和三皇子齐和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里面死静的空气,和对着他俩使眼色的嘉宁。

进来吧。

端木皇后说,茗溪,你去外面守着。

是。

这之后说了什么外头没人知道,过了大概有两个时辰,茗溪才再次听到传唤。

别的不清楚,而嘉宁收获的是一本佛经,需要在五天内抄上十遍交上来。

天依旧很蓝,风依然是春风,走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起来也还和平时差不多,嘉宁却连一朵漂亮的花都懒得折。

唯一松了口气的是,不需要他们几个去愁那事了。

……大概是看着苏于渊他们明显是外来的,老妇人还是说了原因。

说是这地方原本在她刚嫁人那会儿虽然不算是十分的繁华,但是却也算是不错,但是后来上头来的父母官若是想做实事儿,没多久便各种原因的没了人。

而留下来的,都和当地的大姓脱不开关系。

她老伴和儿子儿媳妇走之前,便是说上面派人来探了,然而帮忙打掩护的时候,却一个都没回来。

她说到这,苏于渊哪里还不知道这个老妇人看出了他们的身份?而看着她真情流露却一点怨气都没有,心里也不由得觉得有些触动。

但是触动归触动,苏于渊出于谨慎并没有告诉老妇人自己的真名,只是将问路的人设做到了底,走之前留了足足二十两银子。

消息似乎打听的差不多了,然而苏于渊却心里依然的在不停地思考。

若是当地的大姓有能够影响到当地的父母官,他是信的,然而若是说当地的大姓搞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愿意顺从的父母官都没了命,这就显然的不正常了。

更何况甘泉县这个地方并不算什么旮旯拐角的特别偏远的地方,若是真的要肃清,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情况。

而路边的白骨,显然之前太子殿下来赈灾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甚至灾银和粮食所在的地方,恐怕也不全是真正需要的百姓。

从边上打听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就在袁佳和龚千以为三个人接下来的行程应该就是那个文曲星庙,甚至做好了正面刚的准备。

却不想去还是去了,竟然走的是老妇人说的绕路的路程。

为什么还要走小路?袁佳有些疑惑。

苏于渊对自己病弱书生的人设十分敬业,轻轻地咳嗽了下,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说,既然问了路自然要跟着路走,不然谁都知道我们是要去干嘛的了。

袁佳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些茫然。

他是个武夫,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咱们去文曲星庙做什么?苏于渊勾了勾唇角,眼神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文曲星庙自然是拜文曲星君了,明年本公子可是要去科举的,拜拜文曲星也算了了心愿。

袁佳听着奇了怪了,这苏状元怎么还在装,这里不就是他们三个人吗?感觉到了不对劲,自然也就又检查了一遍周围,这已检查,就检查出来了。

附近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可是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零零散散的视线关注的足足有十几个人。

袁佳虽然平日里喜欢以力破巧,然而却也不是没脑子的,十分自然的就接着演,公子的身体不好,可要坐下休息会儿?苏于渊借着坐着的时候离的近,咳嗽的时候手又捂着嘴,小声的说了句,我怀疑程宁程校尉他们就在这文曲星庙里。

袁佳和龚千像是什么都没听到,递水的递水,轻轻拍背的拍背。

足足过了大概两个时辰,盯着的人才少了一半,这不像是盯什么危险分子,更像是只要是外地人都盯着的排查。

而这般慢慢的走了大半天,文曲星庙才终于近在咫尺了。

54、借宫 ...不知道该怎么说, 嘉宁已经很久没有被罚过抄书了, 这次母后又是真的生气了,她哪里敢和以前一样让折春揽夏临秋谷雨帮忙写?心想着反正不过十遍, 以前又不是没有抄过。

然而真的开始写了的时候才发现, 要是想要在五天时间写完十遍,那就得一天抄完两遍。

而一遍佛经, 显然不多不少正巧一千字。

她抄的时候第一遍很顺畅, 第二遍手腕子便有些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重归十五岁时候第一次找借口接近苏于渊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说让他抄书,那么厚的一本,七天时间, 甚至中间都还有在忙其他的事。

嘉宁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泛起了一阵又酸又甜的感觉。

那本诗集她原本仅限于看过, 部分的会背, 而苏于渊超过的那本翻来覆去的的看了好多遍,竟然大部分的都背过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将抄佛经用的笔放下,临秋, 帮我揉揉。

四个丫头里,临秋最细心手最巧,这按摩起来也是她最舒服。

没一会儿手腕酸软软的感觉就消散了, 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打算休息一会儿。

有什么消息嘛?嘉宁问。

临秋有些不知道自家公主想要问哪方面的, 顿了顿,便都答了,太子殿下明日要带着各国的来使, 进行一次围猎,陛下说自己的身体不爽利就不参与了。

她说完了还看了看自家公主,陛下的身体哪里是不爽利?这段时间自家公主每日早晨都拉着陛下,练什么五禽戏,身体明明是好了不少。

这显然就是给太子殿下锻炼的机会呢,她想。

说完了前朝又说到了后宫,最近辰妃娘娘和其他的娘娘走动十分的频繁,一点也不像是孕期,倒是听说其他娘娘老逼着她,怕一个不小心辰妃娘娘肚子出什么事。

听到这,嘉宁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辰妃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态度,上次自己看到的那一瞬间杀意显然没错。

然而现在肚子偏偏又顶着皇嗣的名头,有个万一的显然不是能担的过去的。

那么现在是想找机会让别人下手弄掉肚子里的孩子?嘉宁皱了皱眉,她忽然很不喜欢这个辰妃,若是一个人自己敢做不敢当,有什么都只想要自保,为求自保将便整日寻思怎么将别人推进火坑?她忽然觉得哪里用母后再操心?哪里用梅妃再算计?哪里用她和太子哥哥还有三皇兄再发愁?当一个母亲不愿意要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临秋说完,感觉自家公主忽然蔫哒哒的,不由得抬眼和折春对视了下,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眼神。

准驸马苏于渊离京这也第七日了,自家公主莫不是想他了?可是这才第七日,这省亲假可足足的有一个月呢。

嘉宁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轻了,抬眼正巧看到了她担心的眼神,顿了顿收回了手腕,传膳吧,用完膳再抄一遍。

折春有些心疼,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传膳的时候让御膳房那边,多做些自己爱公主喜欢吃的。

同样是午膳,辰妃这边就不是很好受了。

她这几天的小心思是真的,这个孩子也是确实不打算留,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也得为自己已经成年了的儿子齐和考虑考虑。

然而她既不想要肚子里的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想要把自己摘干净,其他人又如何愿意就这么把自己牵扯进去?辰妃蹙了蹙秀眉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

上次若不是被接住了,这个祸害肯定就没有了,现在不光祸害还在她肚子里,还赔上了殿下的一个钉子。

若她看的不错,殿下明明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应该就只是其他人的自作主张了,慧儿,今日是谁传的膳?整张桌子上面的,全都是殿下爱吃的,这让她的手稍微的有些抖,就像是她的心一样。

娘娘,是小林子,他说是领了娘娘您的口令儿,慧儿就是上次说出前朝贵妃孕育事情的那个宫女,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娘娘,是不是小林子?辰妃反应过来冲她笑了笑,是我让他去的,一时间忘了。

等将慧儿安抚好之后,辰妃屏退了所有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恭敬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而这个人,不是大皇子齐旭又是谁?齐旭十分习惯辰妃的恭敬,伸手拍了拍她的肚子,在她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才勾起唇角笑了笑,坐下开始吃饭。

紧跟着食不言寝不语,中间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顿饭吃的辰妃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又不敢不吃。

连自己吃了什么是什么味道的都不知道。

等吃完,齐旭总算是开口了,带着些玩味儿,辰妃娘娘最近很活跃啊,是父皇经常过来这晨曦宫,让娘娘干枯的心灵被滋润了吗?辰妃咬了咬下唇,殿下说笑了,陛下他并没有来晨曦宫。

齐旭眼神有些危险的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辰妃娘娘做的对,还得尽快,莫要夜长梦多的好。

那个自作主张的,本殿下已经处理了,不会说出什么来,娘娘放心。

辰妃心里猛地一跳,知道自己没有赌错,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丝失落。

他是真的不想要也不在乎这个孩子,也是,他连她都不在乎的,何况是肚子里的?齐旭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缓缓地摸上了她的脸颊,从眉眼一直摸到了唇角,凑过去舔了口,辰妃娘娘心中有数,旭儿开心极了,旭儿最喜欢辰妃娘娘这样懂事的。

辰妃睫毛颤了颤,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柔声道,殿下记得臣妾便好,妾身别无他求。

齐旭自然知道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有多低,但是却还是给面子的笑了笑,伸手揽过了辰妃的身体,辰妃娘娘一向这般温柔写意,你的父亲近来十分的舒心,娘娘自然不用担忧。

这说的不是辰妃面儿上的父亲,她面儿上的家是一个六品小官的父亲,还和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

所以这些年里她也是安分守己的,哪怕儿子齐和已经成年,别人也完全没有一点觉得他有争皇位的可能,因为没有一个有力的外家。

辰妃是被安排进去的,她原本的家里只有一个父亲,父亲坚持着他永远不可能达成的梦想,甚至根本不问她的意见就将她推进了这里。

而作为父亲他们效忠的人的儿子,少主……啊不,殿下的要求是她所不能违背的。

所以哪怕自己心里爱着的那个人是她的丈夫,却也还是顺从了。

正是因为身在其中,辰妃才更加的清楚现在的局势。

若是真的让殿下成功登基,那么成年的皇子就绝对不可能留下。

她的齐和才刚成年,那怎么可以!父亲跟着殿下做事,臣妾自然是十分放心的。

辰妃表态,她现在身有身孕,完全不担心殿下会留宿。

果然,齐旭说完就走了,走之前还伸手敲了敲她的肚子,看起来像是玩什么好玩的玩具。

而他走之后过了好一段,整个安静的过分的晨曦宫才像是迎来了晨曦。

慧儿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娘娘正站着,连忙过去扶了扶,娘娘,您吃完了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得当心啊,上次的那回多凶险?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

这慧儿是辰妃进宫后内务府给派的,一直在辰妃身边做大宫女,辰妃对慧儿虽然没有说过自己的事,但是别的却也没的说,也许就真的是意外呢?已经折损四个小太监了。

慧儿嘟了嘟嘴,脸颊气的圆滚滚的,娘娘您就是太心善,这般心思歹毒的又如何能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辰妃心里叹了口气,她如何看不出来慧儿多在乎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另一边的福宁宫里,用完膳没一会儿嘉宁就又开始抄书,抄一会儿就揉一揉手腕子。

看的折春还是忍不住了,心疼的问,真的不能让奴婢们来抄吗?嘉宁摇了摇头,这次还真的不行,她想了想,折春你去帮我把小库里整理下,我记得之前里面有些上好的药材放的位置有些深。

不管是辰妃肚子里的那个没了,还是父皇知道消息后的万一,这好药材都得要备好了然而折春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又进来了,凑过来说,公主,辰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嘉宁忽的抬头,手上正在抄的毛笔一个没注意,就落了一滴墨崽抄了大半的纸页上,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折春以为自家公主是担心皇嗣,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奴婢去小库房的路上,就听到外边有不规矩的跑动的奴才,边跑边喊,说辰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听说是辰妃娘娘去御花园的路上,轿撵又出问题了,这次辰妃娘娘可是摔了个十成十。

折春说。

又是轿撵?那现在是在晨曦宫?嘉宁问。

折春皱眉,在咱们福宁宫!他们说要就近喊太医,福宁宫是离的最近的那个。

嘉宁眉头一跳,过去看看!这一出大殿,就看到了门口到偏殿的路上堆满了人,一路上淅淅沥沥的鲜血看着怪吓人的。

怎么样了?太医到了没?嘉宁皱眉问。

乱成一锅粥的人注意到嘉宁,才想起来自己就近借宫殿竟然忘记和人家说了。

慧儿匆忙行礼,参见镇国公主,我们家娘娘情况不太好,太医还没有到。

未经允许就借用了偏殿,还请看在情况紧急的份儿上赎罪。

嘉宁摆了摆手,太医那边再去催,你先进去看着你们娘娘去。

抬轿撵的那四个给本宫看住了!是!本来就被看住了的人这会儿就干脆直接绑了,等着主子们的发落。

在这个情况下,似乎不管怎么样,时间都过得特别的慢。

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太医才在慧儿翘首以盼的焦急目光中喘着粗气到了。

紧跟着就是各宫的主子们,嘉宁一眼就看到了自家母后,还被她瞪了一眼。

像是在说‘好好抄个书都不安分!’,嘉宁委屈的眨了眨自己漂亮的桃花眼,这又怎么能怪她呢?她真的一整天好认真好乖巧的在抄书啊,和御花园近就这么难么。

皇后娘娘节哀,小皇子没保住。

老李太医作为辰妃娘娘指定的太医,这会儿也是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

端木皇后眼神带着哀痛,看了看昏迷还没醒过来的辰妃,那辰妃妹妹呢?出了这么多血,辰妃妹妹怎么样了?嘉宁眼睛微微张大,看着自己母后似乎真的很哀痛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又敬佩了好多。

母后好厉害啊,感觉自己深深地拖了后腿。

回皇后娘娘,辰妃娘娘摔的有些严重,这般落红之后,恐怕不能再有孩子了。

老李太医说。

端木皇后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完全没有要迁怒太医的意思,着人去给陛下说了吗?回皇后娘娘,还没有。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谁也不愿这会儿往陛下身边凑,万一气出个好歹,谁也担不住这个责任。

这是怎么了?院儿里还那么多血迹?说曹操曹操到,皇帝今日将事儿美名其曰丢给了自家储君,便顺路过来看看嘉宁,却不想一下子看到了近一整个宫里人。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哪怕没想到陛下会过来,见到人行礼的条件反射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屋子整整齐齐的问安声,倒是惊醒了昏睡中的辰妃。

她眼睛睁开之前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腰腹下/身那里感觉痛的要将她撕碎一般,一阵一阵的汹涌而来,疼的还没睁开眼睛眼角就滑落了一滴眼泪。

辰妃睁眼看到了眼前的陛下,哪怕心里再虚,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虚弱的时候总是容易更加的柔弱,陛下,皇儿还在吗?皇儿是不是没了?皇帝被她问到了,想到刚才路上看到的触目惊心的血迹,这会又看到她躺在床上这般惨白无助的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头软了软,伸拍?№§∮了拍辰妃的肩膀,既然是他没福气,爱妃也莫要再伤神了,和儿看着该担心了。

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

哪怕原本就是她自己做的,想到了这段时间自己受到的委屈,还是没忍住将脸埋在心爱的人怀里放纵自己哭了。

辰妃这哭的无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无声。

却又凶狠到浑身颤抖,整个人都在打颤,背影看起来脆弱极了。

嘉宁一时间心情复杂,若是说第一反应,自然是想要将她从自家父皇怀里拽出来。

可是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却也跟着难受了起来,甚至荒谬的觉得,她会不会有可能是爱着父皇的?然而这个念头仅存了一瞬间,就被她丢了开。

不管怎么样,她背叛了自家父皇是事实,哪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又如何?怎么能够因为有可怜之处就随便原谅呢?端木皇后伸手拉住了嘉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收敛一点。

小声的说,给你父皇一点时间。

她说的是你父皇,而不是辰妃,嘉宁听懂了她的意思,回握了她的手没说话。

明明事情达到了原本的预计,嘉宁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她的视线无意识落在辰妃的背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同样是轿撵摔了,这次却没有一个给她垫背的了。

而且,之前哪怕到处碰瓷式交友,也并没有急于一时。

毕竟才刚怀孕还不到一个月,真的还没到急的时候。

嘉宁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不是有什么人逼着辰妃做了决断?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大皇兄齐旭了吧!……苏于渊猜测的位置没有错,程宁他们确实在这个文曲星庙里。

见到人的时候苏于渊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程宁带的人里有一个人直接伤了右眼,现在伤口都还包着纱布。

就你们三人吗?程宁看的时候眼神有些暗,就只有三个人怎么能够?他隐蔽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自然的将三人带到他们住的僧房里,才说:这次的情况很不对,不像是一般的官商同气连枝为祸,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祸。

苏于渊皱眉,程校尉的意思是,此地似是反贼窝?程宁点了点头,道:这里还算是安全,我的人受伤的地方是一个叫石头镇的地方,初步估计,那里才是真的反贼窝了。

苏于渊心底一震,石头镇不就是他要省亲的地方?从小生活在那里的他细细的想,为什么父亲母亲从来和其他的邻居乡里不亲?为什么父亲说他们有机会要走一定得走?为什么父亲说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给他在族谱上上了他和他妹妹的名字。

苏于渊心念急转,那么在父亲去世后他们母子三人,到底是不是被恶意驱逐?若真的那里就是一个贼窝,会不会所谓的驱逐出族群,才是父亲做的什么交换式的保护?那交换的,又是什么?看起来似乎思考了很久,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瞬,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了陛下的密诏,展开双手递了过去。

大概意思是,苏于渊苏翰林为此次钦差去支援程宁,可以用这个密诏去和边上的军队去借兵,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允许先斩后奏。

程宁跪着接了过来,看完之后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就说三个人的支援怎么能够叫支援,感情竟然是允许从边上的军队里借兵!好好好!程宁激动的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起来后拍了拍苏于渊的肩膀,一个没注意这个不是平日里自家习武的兄弟,把人拍了个踉跄。

陛下既然能够派苏翰林你来,自然是有陛下的考量,不知苏翰林可有何见解?程宁高兴起来,看着这个只有六品的文官也顺眼多了,只觉得干劲十足。

苏于渊一个没注意被他拍的一个踉跄,他还没说话,就听到平日笑眯眯的和事老龚千接了话,程校尉不知道,苏翰林可是咱们镇国公主嘉宁的准驸马,陛下已经赐过婚了。

他这句话把程宁听的笑声都断了一下,这么大的事儿交给驸马来做?甚至还是没有大婚的准驸马?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看到了想看到的样子,龚千大喘气似的接了一句,苏翰林还是此次科举的状元郎,文采非凡且计谋惊人。

程宁卡了一半的笑收了回去,这还差不多,龚千你这么长时间没见怎么还玩儿大喘气?和你说啊,回去校场见,可得切磋切磋!苏于渊但笑不语,心里一边根据自己以前的记忆去推敲,一边结合着这几日查到的东西,再对比着今日程宁说到的,一点点刻画出一个逐渐看得出面貌的状态。

程校尉可有什么想法?苏于渊问。

程宁原本想说,借兵干/他丫的,但是从激动中冷静下来后发现这样不可行。

首先不说借多少,借来了兵也得能用的出手。

而现在他们这只浅浅的了解了一点,知道的太少,贸然用兵多了不好交代,少了又怕全都交代进去。

想到从小一起玩的龚千说苏于渊的计谋厉害,程宁错了搓手,热情的拉着苏于渊坐下,给倒了杯茶,苏翰林可有什么好的见解?苏于渊从旁边拿了纸笔,用极为简单的线条将整个甘泉县的地图和线路画在纸上。

点出了石头镇所在的地方,又重新拿了一张纸画了石头镇的地图和路线。

程宁眼睛睁大,乖乖啊,他们武功最好的那个探查石头镇都伤了眼睛,这苏驸马竟然能画出地图来?根据他们探查到的,这地图面上的部分完全一样!55、隔空的思念 ...是夜。

福宁宫的灯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灭了, 从一直亮到快子时。

她把今天份的两遍罚抄抄完了, 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思考。

她发现事情似乎进入了死胡同, 大皇兄齐旭做的事怕告诉父皇把父皇气出个好歹, 但是不告诉父皇的话又拿他没办法。

如果苏于渊在会不会好一些?嘉宁心里的那只小兔子哀怨的抱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漂亮的宝石红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

如果是苏于渊, 他会选择怎么做?苏于渊说过, 打蛇要打七寸,那么大皇兄齐旭的七寸是什么?嘉宁打了个哈欠,到底是太晚了习惯早睡的身子十分的困倦,然而她的头脑却十分的亢奋, 兴致勃勃的去按照她了解的苏于渊的思考方式去思考。

想着想着如果是他, 那么应该会选择先观察大皇兄齐旭, 是什么让他能够这般底气十足?是因为他皇长子的身份?可是他对父皇并不见多尊重。

是因为周家周阁老留下来的班底?可是也没有见他对他自己的母妃周妃有所眷恋?周妃娘娘和周礼周大人可都是当着他的面走的,这让重情义的嘉宁满头雾水, 猜不明白。

l*q可是若这些都不是,又没有父皇的支持, 他哪里来的信心和底气呢?总不至于准备了特别多的兵马要逼宫吧?嘉宁又打了个哈欠,灯一吹就上了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点不知道自己十分的接近了真相, 只能说上辈子有些人能够成功真的是必然, 人家根本不是只准备了一条路,而是准备了多条路来走。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天也亮的越来越早了, 刚到卯时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天空亮起的鱼肚白。

嘉宁整个人都还有些没清醒,迷迷糊糊的伸手让临秋给更衣,直到温热的毛巾洁过面,才算是清醒了。

公主您昨晚子时才休息,这么早就要起,身体可受不受得了?折春心疼的放轻了动作,轻轻的将自家公主眼底下的乌青给遮住。

既然每日做这个五禽戏有用,不过是早起而已,父皇的身体自然是最重要的。

嘉宁伸手捏了捏折春的婴儿肥,手感还是这么好。

因为要去陪着父皇做五禽戏,所以穿的是方便运动的衣衫,一身火红的猎装看起来明艳又动人。

昨日门口到偏殿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嘉宁早上出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看到。

今日跟着嘉宁的是折春和临秋,临秋看着地上的时候,就总想到昨日的情景。

她秀眉轻蹙,和抬轿撵的太监已经叮嘱了好多遍,这会儿又忍不住的叮嘱,抬轿撵的时候一定要稳,看清楚脚下。

甚至在轿撵抬起来了之后还十分注意的,走在离轿撵位置最近的地方,确保若是有个万一自己能够第一时间能够上前用自己的身体给自家公主当人肉垫子,看的嘉宁既贴心又哭笑不得。

辰妃会出事,那纯粹是人家自己要出事,又不是轿撵的问题。

但是这个能说吗?显然不能,所以嘉宁一路就感受了一路的被小心翼翼。

让她头疼的是,一向比较理智的折春竟然也十分赞同临秋的做法,甚至还自己走了另一边,将临秋顾不上的方位也护的好好的。

等到了养心殿,嘉宁却发现父皇并不在养心殿。

在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父皇平日里除了在不翻牌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翻了哪宫的牌子去哪宫。

德顺作为大太监自然是跟着她父皇走的,在这里站着的是德顺除了巴言之外的另一个徒弟,叫福子。

福公公行了礼,参见镇国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奴才一早就等在养心殿门口,就知道咱们公主还会过来。

嘉宁看了看有些面生的新面孔,父皇是在晨曦宫吗?回公主,陛下昨日翻了凤仪宫的牌子,在皇后娘娘那。

福公公十分的恭敬,在陛下这里当差的,谁不知道这位小公主的地位?简直就是一种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殊荣。

嘉宁眨了眨眼,既然父皇不在这,那本宫就先回去?来都来了,干嘛直接回去?说话的显然就是皇帝齐景源,他的龙撵一落地,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就过来了。

嘉宁来找父皇的时辰父皇记得,怎么会让嘉宁白来?皇帝说着,还没忍住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看到嘉宁也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你母后听说你和父皇每日五禽戏不断,还说让衍儿也来呢。

嘉宁笑了,她哪里不知道为什么自家母后没有说自己一起的原因?五禽戏的动作十分的大,对自己严格要求端庄贤淑的母后自然是敬而不敏的,但是并不妨碍她问,母后怎么没有一起来?皇帝被她问住了,怎么回?最后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母后昨日睡的晚,这会儿还没起来呢。

刚说完看着嘉宁笑盈盈的桃花眼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真的是连父皇都要玩。

皇帝过来之前就已经让人去御膳房传膳了,揽住嘉宁的肩膀往里走,刚才已经让人去通知衍儿了,等下他也就来了,到时候嘉宁来教他五禽戏啊。

他这个女儿真的没有白疼,之前他中毒的时候就是嘉宁发现的,之后还不间断的给他食补药补,再之后发现有些虚不受补了又找的五禽戏。

真的是孝顺又乖巧,让他能心疼进心里去,所以更加的不想要将嘉宁那么早的嫁出去。

但是心里想了想,自己若是真的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怎么着也得要亲眼看着嘉宁出嫁才是,但是自家的女儿却才刚刚及笄。

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又怎么能够无这样简简单单的的就出去了?他还真的就想要多活些时候,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想着要留嘉宁两年的。

所以才那么的配合太医,配合食补和药补,五禽戏也每日都在做,朝堂上的事能丢给衍儿的也都丢给衍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身体真的好了不少。

齐衍来的时候,早膳刚上来,因为本来就叫了三人份,他来的时候正好可以直接开始吃。

就知道这边能够蹭晚膳,还叫了儿臣喜欢吃的水晶肘子?可以啊。

齐衍昨夜睡的也是真的晚,以前的锻炼是锻炼,现在几乎就已经和太子监国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这段时间又是之前甘泉县石头真的遗留,又是各方使者的明里暗里的试探,还有大皇兄齐旭那边的官员明里暗里的找事,忙的好些时候都误了饭点。

太子哥哥你怎么饿成这样?嘉宁皱了皱眉,用白玉小碗给盛了一碗翡翠玉丸汤递过去,先喝点再吃,别噎着了。

没事,就是昨夜忙的很晚,忘记用晚膳了,等睡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吃东西,却也困的已经懒得再吃了。

齐衍说完,听妹妹的先喝点汤,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就像是抱怨活多一样,讪讪的看了自己父皇一眼,整个人脸上都写着我错了我没有说什么,倒是看上去让人气不起来。

皇帝齐景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给自家太子夹了点水晶猪肘子,你手上没人可用?怎么自己忙到半夜?齐衍将嘴里的东西吃完了,一边夹起接下来要吃的,一边说,怎么会?就是太晚了没有让他们跟着一起熬,自己便做了。

他这话说起来似乎很人性化,却让皇帝齐景源和嘉宁同时皱起了眉。

嘉宁问,太子哥哥你是储君,君臣之间哪里有储君自己忙到半夜,饭都忘记吃了让臣子去休息的?皇帝齐景源点了点头,你妹妹说的对,为君之道,得知人善用。

你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了,到时候将这个位置交给你,你也要一个人做完全天下的事吗?齐衍愣了愣,连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他平日里出去做什么的时候,总是和下属吃一样的,住一样的,能够和下属打成一片。

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为将之道,却并不是为君之道,而他的身份也并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太子。

皇帝齐景源见自家太子知道错在哪里了,这会儿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他这段时间不光是自己养生,更是想要看看若是将这个位置交出来之后,自己挑选的是自己的骄傲的储君,能不能发现自己身上有的确定,能不能趁早发现趁早改正?这会儿看起来,虽然衍儿现在还有些问题,但是发现问题的速度显然并不慢。

只要能改,那么一切都并不难,他也能够在自己生命有限的时间内,教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新君。

这顿饭后来没有人再说话,嘉宁贴心的给自家太子哥哥留了些自己思考的时间,一会儿给太子哥哥夹点他喜欢吃的,一会儿又给父皇夹一点之类的。

桌上的膳食并没有特别稀软的,看起来自家父皇之前疼的牙也差不多好了?嘉宁嘀咕。

等早膳用完,三人端着的茶杯坐了坐,才去做今日的五禽戏。

华佗在《庄子》二禽戏(熊经鸟伸)的基础上创编了五禽戏。

其名称及功效据《后汉书·方术列传·华佗传》记载: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

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

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

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①嘉宁没想到真的能够找到五禽戏,但是真的找到了又觉得的这个东西真的那么有用,又怎么会不坚持?不光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她家父皇。

之前一直宽慰自己,说自己重新来过的时间太晚很多伤害都已经造成了,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多。

可是真的重来的时候,谁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再一次的离开自己?反正嘉宁是不能的。

这五禽戏让嘉宁几乎如获至宝,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惧怕,像溺水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萍一样。

嘉宁你可以啊,这一套五禽戏才多久就练的像模像样的。

齐衍跟着嘉宁的动作一步一步的去做,看起来整个人的动作还和精气神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儿。

跟着做就是了,太子哥哥你的左臂太高了。

嘉宁难得给自家太子哥哥当回师傅,自然是要严格认真一些,小时候太子哥哥教她写字的时候,可没少说。

说着,又看到了本来做的十分标准了的父皇,因为看着她和太子哥哥,笑的又出了岔子。

皇帝齐景源本来心里正乐,见自家女儿这会儿看过来了,连忙收敛了笑容认真的将动作调整标准。

等这一波五禽戏过去,齐衍发现自己还真的饿出了一身的汗,轻快了不少。

平日骑射的练习也才是一个多时辰才出的汗,再看父皇,面色红润了不少,心里也是松快了些。

嘉宁,你今日要不要和为兄一起去围猎?齐衍看着一身骑装的嘉宁,问。

嘉宁愣了下,想到折春说的消息,想起来,是招待各方来使的围猎?齐衍挑了挑眉,倒也没有问她怎么会知道,来不来?你今日这一身衣裳倒是正巧合适了。

嘉宁点了点头,将自己今日还要抄书的事儿先放在了一边,想起上次那个梁国的大王子问她要人的时候,又想起上次林嫔说的那个梁国的大王子又去找了揽夏,问,那个梁国的大王子也在?齐衍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怎么忽然问到他了?梁国自然也是有来使过来的,这次正好就是梁国的大王子。

嘉宁看着有些奇怪的太子哥哥,又看到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其实眼睛都已经看过来的父皇,也没有想着要遮掩,这个梁承志我碰到过,上次送苏于渊回来的时候,他拦过我的马车。

齐衍皱眉,表情有些臭,他拦你的马车做什么?嘉宁安抚的笑了笑,伸手拉着自家太子哥哥的袖子晃了晃,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说,喜欢我的一个大宫女,希望我能够割爱来着,被我拒绝了。

齐衍挑眉,想到这段时间那个梁承志侧面打听过好几次自家妹妹的事,当时他想着是看起来对自家妹妹没有什么意思,而自家妹妹也已经赐婚给了他不是很喜欢的苏于渊。

感情是看上嘉宁的人了?不是不可能诶。

是谁被梁国的大王子看上了?皇帝齐景源好奇的问,他在旁边看着归看着,这会儿还真的是好奇了,是嘉宁你今天带来的两个里的吗?不是,是揽夏。

嘉宁说,怎么还能扯上折春和临秋了?宫女可是25岁才到年龄出嫁呢,怎么到了她这,才十五岁就被盯上了.齐衍皱了皱眉,揽夏这个名字他知道,上次的清明祭祀这个丫头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上次她不是说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嘉宁瞪了他一眼,上次那种场合多亏了揽夏机灵好嘛,随机应变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怎么能够当真?齐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若是真的是随机应变瞎扯,那这个丫头还真的比较不一般了,也怪不得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能够看得上。

不是说今日要去围猎?一起去吧。

嘉宁说。

嘉宁你要不要把那个叫揽夏的丫头一起带上?说不定有情人终成眷属哦。

齐衍笑了,只要不是他妹妹被看上了,他还是很好说话的,围猎在下午,快到的时候为兄派人去和你说。

嘉宁本来想要一口拒绝,毕竟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她是知道的,可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回去问问她,若是愿意,带去也无妨。

时间本来就过的快,说着说着就快到早朝时间了,嘉宁调皮的行了一礼,便上了轿撵回去了。

而回去的路上,又一次享受来了一回临秋和折春的过度紧张,实在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在抄书之前将揽夏叫了过来,揽夏,下午本宫要去参加围猎,各方来使都在,你要去吗?揽夏顿了顿,她本来以为自家公主叫她来时伺候的,没想到竟然说到了这个。

而这时什么意思?显然是各方来使都在,梁国的大王子也在,问她愿不愿意、对这个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有没有意思。

既然自家公主问了,她还真的开始认真的思考。

上次清明节之后,她的名声就算是毁了,她虽然并不畏惧,一辈子跟在公主身边不出嫁,自己梳头做嬷嬷也挺好。

可是若是自己不出嫁,那次的事就永远是自家公主心头拔不去的刺,若是嫁人,那么这个梁国的大王子……是不是有可能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若是能帮得上公主,嫁给谁不是嫁?嘉宁见她没说话,便知道她有自己的考量在,那下午就你和折春跟本宫去吧。

是。

……苏于渊这会儿正处于震惊的状态,要知道让他震惊可真的不容易。

而之前会试的时候,也都没有达到现在的程度。

若是程宁程校尉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测,这个甘泉县的地面上其实不算是真正的甘泉县,而地底的甘泉县,才是真正的甘泉县呢?那么长的时间,又有那么多的人可以用,打通整个地底还真的不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

而相对而言,他们哪怕可以借兵来,也想要剿灭这些人,反而成了痴人说梦了。

不知道地底的地图,不知道地底的布制,不知道地底的布制,就算有百万雄兵,挖地三尺,又除了打草惊蛇还能有什么用?他难得的一夜没有睡好,他没想到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竟然是正是这个贼窟的心脏位置。

苏于渊想了一夜,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磋磨在这里,这里显然也并不是只有时间就可以解决的。

最快的方法是什么?他眼神暗了暗,摸到了自己怀里的那封省亲批文,和那个状元牌楼的建造文书。

他的户籍在这里,带着一家人衣锦还乡,是完全说的通的。

苏于渊想到了自己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心头一颤,想要将她们给送回京城。

可是不行,他头一次这般的痛恨自己过于冷静过于理智的头脑,他知道,若是母亲和幼妹没有跟着一起回去,自己的目的几乎就完全不可能达成了。

作为当朝镇国公主嘉宁的准驸马,这个身份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双刃剑。

若是做出一副只想要借着驸马身份往上爬的样子呢?不行,他们的消息定然不会那般闭塞,且若是做出自己不喜欢嘉宁的样子,母亲和妹妹也会觉得不对,从而更加容易露馅。

而且……在想到要装作自己不喜欢嘉宁的时候,苏于渊自己的心也狠狠地抽了抽,像是要用力的告诉他,他不可能不喜欢嘉宁。

甚至喜欢的愿意为了她而委屈自己。

可是想到那个明媚的女子,苏于渊心里又一阵一阵的思念。

从两人认识到现在,从来没有分开这般长的时间,不知道他的小公主,是不是也在思念他?既然已经想好了,他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程宁,让他的人帮忙接应和注意下自己母亲和妹妹的安全。

l*q程宁没想到他竟然是石头镇的人,原本警惕起来的心却没有来得软了,心里也是一种澎湃,伸手拍了拍苏于渊的肩膀,放心,我在你的母亲和妹妹绝对不会有事。

说完之后,才发现他并没有与提自己,不由得担心的看着他,于渊兄弟你得注意自己的安全,镇国公主还在京城等你。

苏于渊眼神暗了暗,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在等我,我不会有事。

56、齐和 ...下午的围猎嘉宁并没有新换一身衣裳, 依然穿的是那身火红的猎装, 去的时候带着折春和揽夏。

天气很给面子,下午阳光照在专门清好的围场, 嘉宁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太子哥哥。

旁边站着大皇兄齐旭和三皇兄齐和, 对面的位置上看着站了几个人,看服饰分属着不同的地方。

齐衍看到自己妹妹来的时候笑了, 嘉宁你来了?来, 给你介绍下。

这位是姜国的来使,姜介。

姜介一身亮黄色的衣服,让本来就有些黑的人显得有些皮肤有些蜡黄,却完全掩藏不住他睿智的眼神, 在介绍的时候还行了一个姜国的礼仪。

贠国的来使, 贠俣。

贠俣一身蓝色的衣衫, 看起来你倒是和齐国的衣衫十分的相似,但是身上却挂着十几个蛇样子的银饰, 让人觉得有些危险。

梁国的来使,梁承志。

梁承志看到嘉宁的时候眼睛就亮了, 直接就在她的旁边开水找人,果然就看到了揽夏,不枉他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就侧面和这个太子提。

这是孤的胞妹, 镇国公主嘉宁。

齐衍介绍了来自其他国家的来使, 又和来使介绍自己的妹妹,然后看着梁承志的眼神心里皱了皱眉。

这个梁国的大王子怎么回事?怎么眼睛直勾勾的就盯着嘉宁的大宫女?就算是有意思,也不能这样失礼吧?!参见镇国公主。

来使齐国, 自然也是对齐国的阶级和文化有所了解。

嘉宁笑了笑,各位使者不必多礼,本宫就是来看看各位围猎的英姿而已。

英不英姿的不知道,但是嘉宁收到了来自三皇兄齐和的礼物,一只毛茸茸半点都没有伤到的小兔子。

小兔子看起来才刚满月,小小的一团,毛茸茸的。

这会儿大概是有些害怕,有些茫然。

站在嘉宁的手心里风吹过去的时候,整个毛茸茸的球都抖了抖,下意识的向着温暖源靠过去蹭了蹭。

嘉宁感觉到了手心的温热的触感,心里感觉似乎也被毛茸茸的感觉柔软了下,谢谢三皇兄~齐还是一脸有些病态的苍白,然而精气神儿确实不错。

他笑了笑,看了看那只黑宝石一样的颜色的眼睛,想到刚才围猎一路跟踪着大兔子掏人家兔子窝的过程,嘉宁妹妹喜欢就好,不如给它起个名字?嘉宁还是挺喜欢这只兔子的眼睛颜色的,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好一段儿时间没见的苏于渊,脑子里转了一圈,便决定取苏的同音字,就叫酥糖吧,小酥糖,你甜不甜吖~咳,镇国公主,小王还是想要求您忍痛割爱。

梁承志这边觉得自己十分的帅气了,却发现揽夏的视线根本就没有在他的身上,这会儿整个人都在围着嘉宁公主手上的,那只弱不禁风的小兔子转。

嘉宁这会儿正看着手上这只奶兔子,听到他这句话第一反应是他想要自己割爱的是这只刚到手的兔子,大王子说笑了,这只兔子是本宫的三皇兄猎来的,若是你喜欢,便也去猎一只便是。

梁承志一噎,他看了看揽夏,见她没忍住笑了,额头上的那朵芍药也像是要盛开一般,心里又像是被挠了挠,公主这不是在拿小王说笑嘛,小王说的是揽夏姑娘,怎么会是这只兔子?嘉宁将手上的被起名为酥糖的小兔子小心的抱进怀里,上上下下的将梁承志打量了一翻,着重的观察了他看揽夏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时新奇的眼神,而是一种认真的眼神。

或许里面还带着些玩味和趣味,但是却不能说他不是认真的。

见这梁国的大王子被她看的有些紧张,笑容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变过了,嘉宁才发了话,揽夏侍候了本宫五年时间,哪能说割爱就割爱的?梁承志看着嘉宁公主,不得不说这个小公主真的很会磨人,但是这会儿显然求助谁都是减分项,所以也就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那不知道公主怎么样才肯割爱?嘉宁笑了,她忽然觉得这个梁国的大王子看起来比上辈子要顺眼不少,不知道大王子府上现在可有王妃?侧妃?侍妾?回公主,之前有过王妃,然王妃已经病逝,现在王妃之位空悬。

侧妃有两位,若是揽夏姑娘愿意去,自然以侧妃之位待之。

梁承志说。

说实在的,能够给一个宫女侧妃的位置已经够高够有诚意了,更何况虽然几人都知道揽夏还是完璧之身,大多数人却并不知道。

嘉宁挑了挑眉,并没有直接的答应,揽夏的事自然要她自己觉得可以才行,若是她心仪王子,本宫自然会成人之美。

而若是揽夏并没有这个想法,那么大王子也请谅解。

她让揽夏陪着大王子一起去,自己抱着兔子酥糖准备去坐一会儿,刚走到了皇子帐篷那,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些东西,周边的人已经应该都被支开了,嘉宁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看到。

帐篷里只有大皇兄齐旭和三皇兄齐和,太子哥哥应该是陪着那几个使臣,并不在这里。

从帐篷的缝隙里,嘉宁看到里面的情况,三皇兄齐和站在大皇兄齐旭的面前,原本温润的气质这会儿看起来简直已经气到了爆发。

他原本病态白的皮肤这会儿都已经涨红了,一双眼睛怒目而视,齐旭你为什么要害我的母妃!齐旭眼神看起来很轻蔑,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本殿下就说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原来是你啊三弟。

齐和这会儿的神经紧绷,又怎么会捕捉不到那轻蔑?他愤怒的伸手攥住了齐旭的衣领,那是我母妃,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么欺负她!上次齐和看见的时候以为自己母妃是心甘情愿的,自己再怎么难受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完全没办法说什么。

可是当他第二次看到的时候呢?由于上次看到的东西,齐和下意识的就没有从正门走,而是走的自己幼时发现后专门藏起来的小路。

当他看到自己的母妃当时吓成那个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其实也并不是心甘情愿呢?这几乎让他在心疼的时候还有一种几乎要冲破胸腔的狂喜,狂喜自己的母妃其实并不是愿意的,狂喜自己有了立场可以为她说话。

而齐和的力气终归是不够的,常年有些病弱的齐和哪怕暴起的时候能够揪住齐旭的衣领,到底齐旭才是从小练武的。

直接反手将他按在了桌上,凑到他耳朵边,说话的声音有些危险,三弟,你母妃确实还不错,为兄很喜欢。

这次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不动你,再有下次别怪为兄不讲情面。

齐和奋力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他有些无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他的母妃。

论武力他打不过,论地位他比不过,论朝堂之上,他还是比不过。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正当齐和有些绝望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帐篷缝隙漏出来的一点火红,今日穿火红色衣服的是谁?齐和头低了地,放松了抵抗,做出了一副认命的样子,心里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是的,他论武力是打不过,论地位是比不过,论朝堂之上,他还是比不过。

可是呢?他学了十九年的圣贤书,学了十九年的皇子教育,他若是全身心的去帮助太子哥哥,是不是能够借着太子殿下的力去比?哪怕在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比不过,等太子登基之后,又怎么还会比不过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哪怕并不是什么君子,却也等得。

他想到了那日,他以为自己的事不会有人信,挑来挑去挑了一个嘉宁妹妹。

却没想到嘉宁真的信了不说,还鼎力相助,真的为母妃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齐旭见他没有再挣扎,轻轻地笑了声,这才是本殿下的好弟弟,好儿子。

说着,还拍了拍齐和的脸。

之后的东西嘉宁没有再听,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心里的惊骇有些翻涌,嘉宁走的远了,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甚至还庆幸手上抱着的是一只不叫的兔子,若是一只猫或者狗,这一出声怕是就要遭了。

……苏于渊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是先和母亲妹妹会和。

为了计划的成功率,他狠了狠心并没有告诉母亲和妹妹他们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是以母亲轻轻擦着父亲的排位,晚上和父亲念叨说什么‘于渊有出息,考了状元回来,这回肯定能够让你认祖归宗。

’什么‘于渊带着陛下的圣旨,回来会在镇里建造一个属于咱们于渊的状元牌楼,是镇里头一份的。

’苏于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自家母亲自家知道,若是说了,到了地方定然十分容易露馅,反而容易出事。

苏姝儿看着面前熟悉的石头镇很,有些好奇。

毕竟已经三年没回来了,而这次回来还是衣锦还乡,她看见镇子门口站了好些人。

镇长,村长,里正……还有小时候对她很好的邻居家的婶婶,一时间也是挺直了腰板。

她现在是状元的妹妹,肯不能给哥哥丢人呢。

57、状告齐旭 ...连着好几日, 嘉宁都有些恍惚。

大皇兄……不, 这样的人她才不要再叫他大皇兄。

怎么会以前完全不知道齐旭竟然是这样的人!嘉宁简直为以前有过的虚假兄妹情意感到恶心。

她将认真抄完的佛经已经交给了母后,心里算着时间, 苏于渊出去多久了这么久了是不是也快回来了嘉宁戳了戳手上窝着的小绒球, 酥糖大概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和她待着,倒是亲近了不少, 这会儿吃着草叶子也还记得蹭蹭她。

公主, 是要去哪里吗折春去取来了自家公主朝服,心里有些泛嘀咕,朝服可是足够重视了。

折春你来帮我梳妆,临秋, 你去太子哥哥那一趟, 和他说让他过来一趟。

嘉宁将手上的小绒球递给一直在看的谷雨。

谷雨刚十三岁, 接到酥糖小奶兔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自己注意到之后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更衣梳妆的时间里, 嘉宁看着明亮的铜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就看到了镜里那双坚定地眼睛。

有些事不能因为害怕做了的后果就放任, 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 又该如何?!之前不愿意说,而想要隐瞒,是因为害怕父皇的身体受不住。

但是眼下的情况, 只能说父皇在其位必须谋其政了,他们作为子女,不应该以爱的名义去为他做这个决定。

齐衍来的时候,听折春说了朝服的事,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自己也换了一身朝服,还带上了厚厚的一沓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还有些东西,全是这段时间查出来的。

原本他也是打算这两天将这个事告诉父皇,却没想到自家胞妹平日里看着像是还没长大似的,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了,这让刚送走各方使者还很疲惫的齐衍从心底有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感觉,又越发的看苏于渊这个驸马不顺眼了。

他们家嘉宁哪里都好,却被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小子拐走了。

齐衍到的时候有些早,倚在门框上看着嘉宁梳妆,我们嘉宁越长越好看了。

嘉宁从铜镜里望了过去,看到自家太子哥哥和自己一样穿了身朝服,轻轻勾了勾唇,眼睛里闪过了平日活泼的神色,看起来太子哥哥和嘉宁做了一个决定。

总不能靠我们家的小姑娘来顶梁吧。

齐衍伸手拍了拍嘉宁的手背,一起往养心殿去。

因为这段时间的大多的事情都是交给了太子来做,所皇帝齐景源有充足的时间去养生。

每日从早晨的早膳到五禽戏,上朝的时候也是经常会问太子的想法,每日上朝之后的时间每天都能在宫里走一走,早睡早起又放下了身上大部分的的包袱,还真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

德顺弯了弯腰,行了礼,声音有一点迟疑,陛下,太子殿下和镇国公主来了。

皇帝齐景源这会儿心情不错,听到的两人来了还挺开心的,直接让衍儿和嘉宁进来就是,他俩你迟疑做什么?德顺笑了笑,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和镇国公主皆是身着朝服,面色严肃,似是有事要言说,让奴才通传。

皇帝将手上拿着的诗集放下,挑了挑眉,让进来吧。

嘉宁和太子齐衍进来后,是行了跪拜大礼的,正式的让本来神色还比较轻松的皇帝齐景源都坐直了,儿臣有要事禀报。

两人的声音是重叠的,之后却是嘉宁先说。

她定定的看着父皇,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的说,儿臣状告大皇子齐旭:其一:与其生母周氏密谋下手害了父皇和母后,让父皇中毒三年,让母后腹中的皇子死于非命;其二:在宫廷内部收买安插人手,人员之密集令人心生惶恐,御前之前的巴言就是他的人;其三:强迫辰妃娘娘和他发生不正当关系,祸乱宫闱,差点混淆皇室血脉。

嘉宁说道其一的时候,想到了这辈子母后暗自垂泪,想到了父皇昏倒时的无力,想到了上辈子父皇走宫里的区别,想到母后也没了的时候自己心里的惶恐。

自然也看到了父皇眼里的不敢置信,和心痛,却依然得继续说下去。

这其一就已经这般沉重,其二其三更是。

皇帝齐景源感觉十分难受,然而到了这个时间,显然不会是嘉宁随口说的。

他的女儿十分正是的穿了一身朝服,眼眶发红却咬字清晰,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若是其他的时候他自然是又骄傲又心疼的,可是这时候却有一种深深地疲惫,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给砸的感觉呼吸都是沉重的。

他想到齐旭,齐旭是他第一个儿子,取名旭日东升的旭显然就是有所期盼的,哪怕后来又有了嫡子衍儿,第一个儿子到底还是有些特殊。

他看向了还没说话的衍儿,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然而理智告诉他,嘉宁说的应该是正确的。

皇帝齐景源想到了周妃赐酒的时候,想到了当时旭儿的表情,平日里和他母妃关系十分亲近的旭儿,竟然看着周妃的眼神是十分的嫌弃的,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对自己计划失败赔了母亲又折兵的气愤。

没有一点想要救周妃的意思,没有一点想要去救他的母妃,甚至连开口求情都没有。

他当时只觉得对周妃失望,虽然并没有怪罪旭儿的意思,却也下意识的将那时候的眼神记得清清楚楚。

而从小就对旭儿十分的好,有十分的东西都想要十二分给旭儿的周礼,旭儿的亲舅舅,也是在他的面前赐死的。

那时候旭儿的眼神呢?皇帝齐景源竟然发现自己都记得,清晰地记得旭儿眼神盯着的是嘉宁,一点也没有要分给自己舅舅周礼注意的意思。

皇帝齐景源又问自己,旭儿多久没有到他这里来问安了?多久没有关心过他这个父皇身体怎么样了?似乎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又似乎全都历历在目,是从三年前开始。

是了,若是嘉宁所说是真的,那么旭儿就根本从三年前开始就盼望着他这个做父皇的尽早去死,又怎么还会想要关心他的身体?甚至对于霍乱宫闱的事,都已经激不起什么波浪了,只是可怜了和儿那个孩子。

太子齐衍看着自己父皇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的样子,那般的疲惫,那般的沉重,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决定说了,开了口就断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他双手将手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的纸页举起,看着德顺双手恭敬接过转交,开了口,这些是儿臣从甘泉县回来之后搜集的证据,父皇请过目。

上头不止有嘉宁说的那些,还有一些齐旭这些时间内收集的东西,小小梁国在短短的时间能够连着破了三个小国家扩大了版图,显然是少不了他这位皇兄齐旭的帮助的。

甚至他的人还找到了梁承志出入大皇子府的证据,说齐旭助梁国破其他小国,梁国助齐旭登基为帝。

而一个成年却并没有封王没有封地的皇子,又怎么样去帮助梁国?他又哪里来的兵马和武器?这里齐衍更加的偏向于甘泉县。

他在甘泉县时候摸到了一些东西,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哪怕线索完全没有指向大皇子齐旭,却总有种甘泉县的那些人和齐旭脱不了干系的感觉。

而若是将两边的情况一起来看,那么这个解不开的迷局就解开了。

只是不知道这甘泉县的情况显然已经超过了三十年,而大皇子齐旭的年龄显然就只有二十三岁。

若是齐旭组建的,显然年龄对不上,可若是其他人组建了这样一支可以造反的军队,又为何等了这么久等一个齐旭?哪怕他再叛逆,再想要那个皇位,显然也是皇家的孩子,就不怕齐旭上位后反水?这些恰恰是齐衍所想不明白的,当然,任他怎么想,也不知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齐旭早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是用着那易容之术鸠占鹊巢。

皇帝齐景源的手有些抖,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告诉自己有多难受,但是他这时候不能垮掉。

在其位必要谋其政,自己既然过继给皇伯父继位做了这个皇帝,就得为自己的江山负责。

他以为嘉宁说的那些已经是极限了,却想不到他这个大儿子竟然所图的更多,这么一个害他不浅的皇位,竟然他的大儿子不折手段的都要去争去抢?齐景源想不明白,却知道这必须去处理。

只因为自己是齐国的君王。

这一张张纸上白纸黑字写的,哪里不是在说他这个自以为当的十分称职的皇帝不够称职?这一张张纸上白纸黑字写的,哪里不是在说他这个自以为当的十分称职的父亲不够称职?皇帝齐景源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有些发抖的手招了招,传朕圣旨,捉拿大皇子齐旭,下令大理寺寺卿查展,严查此事,禁卫军统领程啸林辅助。

是。

德顺领了旨,便退了出去。

皇帝齐景源晃了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晕眩,却坚持说,朕很欣慰大齐能够有衍儿这样的太子,和嘉宁这样的公主。

嘉宁眼睛睁大,猛地冲了过去扶住了自家父皇,传太医!!!58、禅位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嘉宁和太子齐衍一直守在父皇身边, 焦急的看着匆忙过来的李青松李太医, 和其他两个医术精深的太医上前诊脉,生怕自己将父皇气出个好歹。

但是再有一次的话, 还是会选择说出来。

怎么样了问话的是听到消息匆匆过来的端木皇后, 头上的凤簪都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有些偏,她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的丈夫, 声音有些焦急。

李青松行了一礼, 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吊胃口的意思,回皇后娘娘、回太子殿下、回公主殿下,陛下的身体无碍。

这段时间调理的非常好,兼得益于镇国公主带着陛下每日五禽戏不断, 陛下的身体已然比当初好了太多。

他这一说, 三人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这会儿人还昏迷着,实在是无法完全放心, 端木皇后又问:李太医,那陛下这是?回皇后娘娘, 情绪大起大落,一时间才会晕过去。

这次情绪的大起大落,翻到刺激的体内虚弱的部分开始焕发了生机。

恭喜各位主子, 贺喜各位主子, 陛下不必担心寿命仅剩一年了若是修养得当,完全可以不止一年两年。

好消息就像是天上掉的馅饼,只是这个馅饼过于大, 砸的人有些懵,转瞬又是狂喜。

正巧这个时候皇帝齐景源醒了,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可以多留嘉宁两年了,转头又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梓童。

端木皇后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很轻,还带着些虚弱,却让她感觉这般的动听。

到底没再坚持皇后的架子,坐在了养心殿的龙床边上,伸手握住自己丈夫的手,顺着手的意思顺从的让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想到自己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简直是让平日镇定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惶恐。

在慢性中毒开始,端木皇后就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准备好接受丈夫比自己早走很多的事实。

然而没想到峰回路转,倒是天降喜讯了,一时间喜悦和欢喜都溢了出来,陛下,您可以多陪梓童走好些年了。

皇帝齐景源见自家皇后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难得的飘了红霞,娇羞的样子让他想到了了两人刚大婚的时候。

他的梓潼啊,他心底将本来就有的那个决定重新翻了出来,笑着牵住了梓童的手。

空气中似乎都腻着一种,这一刻似乎不应该打扰,但是嘉宁和齐衍没有打扰,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够默契的给帝后留空间。

报信的小太监匆忙的跑了进来,进来就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报!大皇子齐旭反了!现正往一路往北走!什么?齐旭反了?!这几乎让刚才缓过来的皇帝又气着,然而到底知道自己现在才是孩子们的顶梁柱,自己的儿子没教好,自然是要担起责任的,大理寺寺卿查展人呢报信的小太监抖了抖,声音洪亮的说,回陛下,大理寺寺卿查展正在大皇子齐旭的府邸,和大皇子身边得用的下人。

真的的得用的早就带走了,留下的又能知道多少皇帝齐景源说着摆了摆手,传朕旨意,和齐旭走的亲近的也让查展去查,放开手脚不必拘束。

是!小太监行了礼退了出去。

他这么说,便是不管朝上是何身份,都放开手的让查展去查了。

而这次沾染上反叛的臣子,怕是不光项上人头保不住,连自己的家人也保不住吧。

皇帝齐景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不打算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太子和公主竟然还在地上跪着,顿时惊了,嘉宁和衍儿怎么还跪着来,到父皇这儿来。

他坐起来靠在端木皇后贴心的给放在背后的枕头上,既然太医都说了要好好的修养,朕的衍儿也已经长大了,衍儿,以后这大齐的江山便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整个养心殿跪了一片,陛下三思啊!端木皇后也惊了,请陛下收回成命,衍儿他还小啊。

嘉宁跟着点头,这怎么行太子齐衍却并没有吭声,他的父皇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十分认真的做出的决定。

皇帝齐景源看着自家储君这会儿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而是神情认真的思考着。

心里不由得更加满意,这就是他挑出来一手培养的储君,这就是他能够提前将帝位传下去的储君,这就是他的儿子齐衍。

齐衍,你觉得你能不能接得住这大齐的江山?皇帝齐景源难得的连名带姓喊了他的全名,这样严肃的问题,让养心殿不由得静了下来。

齐衍认真的问了自己,他从小就是储君,现在的自己能否担得住这个重担?他觉得这个答案是可以,所以朗声答道,儿臣齐衍,觉得自己接得住。

好!拟旨,禅位给储君齐衍。

皇帝齐景源说出这样的旨意之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轻快了不少。

他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的皇帝,后面不说励精图治,也能说尽自己所能。

既然身体给了自己一个能够解放的假期,他看了看自己的发妻,又看了看最心疼的女儿,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岁。

已经确定的旨意没有人说什么,嘉宁看着一下子从皇帝转换到太上皇状态的父皇,忽然笑了。

坐在养心殿的龙床上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看着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显然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对嘉宁来说,重回十五岁到现在,她最大的心病就是父皇的身体。

然而时至今日竟然还能够出现转机。

简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松快,要知道,私底下她为了这个哭了可不止两三次的。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另一边齐旭也不见得有什么被追捕的闷闷不乐。

他这会儿甚至还笑了,他在宫里可不止那么些的钉子,清了三波过去,虽然确实清掉了很多,让他也觉得有些心疼。

可是这会儿嘛……齐旭想到宫里会为了查谁给他通风报信,而人心惶惶,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开心。

虽然当初是宫里人全军覆没了,才过继的当今圣上。

却不想竟然还有他这么一个遗留吧?齐旭眨了眨眼,竟然还带着一点调皮,之前的大皇子看起来还算君子端庄,这会儿看起来,明明还是一张皮却有着不同的感觉。

平日里为他脸上易容的那个小太监也跟着,带出来的人不多,却也足够耐用。

殿下,咱们是回甘泉县吗?说话的是个女子,若是有平日宫里的看见,定然认得出来这就是大皇子齐旭唯一的一个侧妃任氏,长的确实好看却并不是一种正经的好看,总有一种让人觉得哪里不对的感觉。

按理说这种情况必然是不会带女眷的,其他的丫鬟都没有带,独独带了一个她。

甚至在她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也是下意识的倾听,看的出女子应该是智囊之类的定位,且话语权并不小。

怎么?你有不同的意见?齐旭挑了挑眉,问。

这个女子在他这自然不是做侧妃用的,而是用侧妃的身份遮掩住她本来的身份,而她的脑子和见解显然就是齐旭带她的原因。

是的,之前甘泉县传过消息过来,说皇太子齐衍在甘泉县赈灾的时候有接触到我们的人。

而现在程宁程校尉人不在,属下推测人应当还在盯着咱们的人。

她说着,给大家一点消化的时间。

见自家殿下在听,其他的人也若有所思才接着说,咱们都知道咱们的老巢在地下,他们很可能也已经摸索到了,我们不去,他们找不到。

而我们若是回去了,很难保证还能够不让人跟着我们去我们的地方。

任姑娘此言差矣,若是有耗子跟着我们回了窝,一锅炖了不就好了?自己地盘上为什么还要顾及那么多?说话的人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赶车的,却并没有人对他的插话表现出什么不满。

齐旭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若只是程宁,任姑娘应该不会有这般的顾虑,是顾虑苏于渊?周围的几个人静了静,苏于渊这个人有点邪门,明明只是寒门出身,却总有一种似乎能够看透很多东西的感觉。

最邪的是,这人做事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拘泥,敢想就敢做,每次偏偏和个冷静却疯狂的赌/徒一般,却总是能够赌赢。

是,这个苏于渊属下让人查了,是咱们石头镇的户籍。

任姑娘说着秀眉微蹙。

咱们的人?咱们的人怎么还和咱们做对?是不是弄错了?还是那个黑黑瘦瘦的男人,他说完见自家殿下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又坐了回去,老高我没在咱们的名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查的时候问了,苏于渊的父亲的父亲,是咱们的人。

但是苏于渊的父亲,却觉得现在已经足够的国泰民安,咱们不应该再想着自己的复任。

在临死前,苏于渊的父亲求他的兄弟帮忙,把苏于渊和他母亲还有妹妹逐出了族谱。

任姑娘说。

齐旭听着看了眼正热的太阳,心里有些可惜。

觉得苏于渊这样的人简直天生就该是他的人,怎么就偏偏跑到对立面去了呢。

59、她去找他 ...禅位的圣旨刚下去, 几乎就和炸开了锅似的。

没等朝中老臣联名上书, 皇帝齐景源就先把他们都召集了起来。

这个君臣的对话持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大臣们都有些沉默。

但是陛下说的对, 既然太医说了陛下的身体不适合再操劳, 而朝中大皇子党的动荡后。

现在本身就是一个朝堂上急需新鲜血液的时候,这个时间干脆的放手扶持新君上去, 也确实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明亮, 就像是有什么新生的星辰冉冉升起。

嘉宁一下子从嘉宁公主到镇国公主,现在又加了一个长公主的名头,父皇变成太上皇、母后变成太后、太子哥哥变成皇帝哥哥,宫里清理了之后总算是舒心多了。

哪怕外面还要面对一个反叛的齐旭, 但是内忧没了显然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这般一下松快下来, 嘉宁就更想苏于渊了, 不过是一个省亲,怎么这么久了连封信都不送回来?嘉宁想着要不要给苏于渊写信, 可是提笔又不知道要写什么,似乎话特别的多, 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直到笔尖的墨滴到了雪白的纸上,她才反应过来。

既然宫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去找苏于渊呢?这个念头一出来, 嘉宁眼睛就亮了, 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了幼年时调皮捣蛋才有的神色。

幼年被自家父皇母后捧在手心里,旁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都是将她捧的高高的。

若不是后来摔的太惨, 让她几乎有些摔的不像是自己,估计又是一个刁蛮公主吧。

这会儿既然自己担心的问题都解决了,父皇没事、母后没事、太子哥哥也变成了皇帝哥哥,这让嘉宁就有一种背后有人的底气。

她伸手将刚才滴了墨点的白纸丢掉,重新沾了墨开始写,这次还是写信,却并不是写给苏于渊的。

而是写给皇帝哥哥的,告诉他们自己出宫去了,会带人,别担心。

揽夏,你去趟禁卫军那边找下徐高和余广,让他们带上十个禁卫军过来,就说本公主要的。

嘉宁说,又转头和折春说,折春,你和临秋去收拾些便于出门的衣裳,还有一些出门要带的东西。

折春、揽夏、临秋三人互相对视了下,揽夏问:公主是要出远门?嘉宁点了点头,看起来活泼多了,哪还有之前紧绷的状态?她说,对,去一趟甘泉县的石头镇,算算时间,于渊的省亲假只剩下了十天,咱们过去花上四天,还能在甘泉县玩两天再回来。

不用和陛下和太上皇太后说吗?折春有些犹豫,她觉得自家公主这样充满了生气儿,这段时间的公主确实压力很大的样子。

可是出去玩是出去玩,不说自己出去真的好吗?说啊,不过要等我们走了之后再说。

嘉宁挥了挥手上的信,这次出去不需要你们四个都跟着,折春和揽夏跟着我,咱们宫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临秋,谷雨,你也留下,跟着临秋多学着点。

嘉宁说的是决定,既然已经是决定,那么显然就不是她们这些做宫女的能够反驳的,自然领了命令就出去了。

揽夏觉得自家公主还是有分寸的,还让她去带上包括徐高余广在内的十二个禁卫军一起。

揽夏去的时候没有直说自家公主的想法,只是说公主想要找功夫好和野外能力高的禁卫,认真的挑了人就回去了。

那封信交给了年纪最小的谷雨,让她在明天早上再讲这封信交给陛下,今日时辰还早,一整天的时间早就够他们走上一段了。

嘉宁穿着一身制作精良的衣裙,虽然比不上平日宫里的,却也是宫外大家小姐才能穿的。

马车自然不能用公主制式的那个,而是重新选了一个宽敞舒适的,上边没有纹任何的宫内的标识。

这十二个禁卫军在出宫的时候还没觉得,等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心里才犯起了嘀咕。

这镇国长公主这是要出城?出城做什么?这会让还没有人往真相想,毕竟若是和陛下说了,自然是陛下下旨的。

嘉宁的马车一直走到之前送苏于渊的十里亭,才停了下来,你们谁知道甘泉县怎么走?这带出来的禁卫才叫炸开了锅,最后推出了徐高做代表,徐高行了一礼,此去甘泉县,镇国长公主可和陛下说过?嘉宁挑了挑眉,伸手拿着之前父皇给她的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满意的看着他们跪了一地,你们放心跟本宫去,自然不会让你们受罚,本宫给皇帝哥哥留信了。

十二个禁卫心里发苦,这怎么能不去?若是他们不看着,这镇国长公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才是又自己脑袋落地又牵连家人的,这怎么行?只能安慰自己是公主用金牌下的领,不算是自己失职。

折春做的准备十分完善,这会儿见他们没有意见了,便将买好的马匹从边上商人那引过来分给了他们,自己上了马车。

……苏于渊这几天也是有收获的。

从初时,便能从自家老房子的墙壁和地上听到一些可疑的声音。

然而并没有找到入口。

其实并不是说没找到入口,但是显然因为某些原因,这入口已经被堵上了。

他十分的沉得住气,每日真的像是来省亲一样,跟着村长里正去商量状元牌楼的事,甚至还看起来像是别扭的在意着当初自己和母亲妹妹被逐出族谱的事,让村长他们也稍稍的松了口气。

若是还在乎族谱,验明他真的心在这里,这么一个人才他们当然也是不想放过的,甚至当年帮着老苏将妻子儿子女儿逐出族的那个,也被明里暗里的挤兑了。

于渊出息了啊,若不是当初听了你叔叔的话,又怎么会将已经是秀才的你逐出去呢?你放心,村长爷爷一定接你们回家。

村长看起来年纪挺大的,一头白发却足够的精神,眼睛也并不浑浊。

苏于渊做戏做全套,红着耳朵像是不好意思,又抬眼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个叔叔,明显的看见对方眼底的神色里,带着惋惜。

惋惜什么?惋惜他顶着压力放了人,人却自投罗网回来了?还是惋惜当初宁死也要让妻儿离开的弟弟?苏于渊不知道,却觉得这个叔叔似乎可以做突破口。

这几日里,苏于渊还看到了一个明明没有见过,却莫名觉得脸熟的四十多岁男人。

他一个个对比了脑子里见过的人,最终将人锁定在一个不可能的对象上。

——齐和。

这个男人长得和齐和有四分像,这怎么可能?苏于渊细细的思考细细的对比,在心里画了两人的画像,重叠之后再对比。

这两个人肯定是有关系的,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皇子和一个离的那么远的村民有关系?他甚至还大胆的猜想了齐和会不会是这个人的儿子,可是立马就否定了,齐和的长相和陛下显然是有着五成的相似的。

那么,是不是和这个人有关系的是三皇子齐和的母妃辰妃?苏于渊眼睛眯了眯,他是见过辰妃的,在自己和嘉宁的订婚宴上,而辰妃的长相,和这个男人显然能够有六七成的相似。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辰妃娘娘……怕本来就是这边的人了。

三皇子齐和呢?他是否知道,是否参与了?暂且不论三皇子齐和,若辰妃本来就是这里的人,那么能够让几乎可以确定为细作的辰妃顺从,并怀上子嗣的大皇子齐旭,十成十就是这甘泉县石头镇的上层的,甚至领头也不是不可能。

坏了。

苏于渊皱眉,嘉宁的性子他知道,若是按照之前的发展,那么嘉宁必然会选择将事情告诉她父皇。

而这之后呢??若是陛下被气的驾崩又或者直接下令捉拿,这个大皇子齐旭,会不会直接往石头镇而来?若想要将这里端了,显然没有领头人的情况和有领头人的情况全然不同。

甚至这个领头人还对他有着极度的警惕和恶意,这自然就会将原本就十分艰难的事难度提升到极致。

看起来像是很久,但其实只有几瞬而已。

苏于渊像是对村长有着极大的好意,但是别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一个大孩子,用孺慕的眼神看着他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

倒是老村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个,于渊你放心,村长爷爷定然帮你。

谢谢村长爷爷。

苏于渊郑重的鞠了一躬,余光却跟着的是那个帮他父亲的叔叔,在路过的时候,果断的撞了对方一下。

这撞的有点狠,男人踉跄了下才站稳,苏于渊眼睛里带着恨意,说话也带着凉意和嘲讽,对不起,没有注意到叔叔你在。

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毛病,老村长和里正甚至还觉得苏于渊真性情,和事佬似的和男人说,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的,农泗你别和他计较。

叫苏农泗的男人没说什么,心里却泛起了巨浪。

刚才撞的时候,苏于渊在他背上极快的写了两个字,显然是‘帮我’。

60、商讨 ...初始还担心会不会路上会不会碰到雨天, 却没想到这一路上都是艳阳天。

这已经从四月到了五月, 嘉宁也回到十五岁一个多月了。

哪里还有上辈子最后时候那样的麻木?肤白胜雪,眉眼弯弯, 大大的桃花眼灵动的闪着漂亮的光芒, 朱唇不点自红。

哪怕没有穿戴平日精致到极点的衣饰,穿的是普通大家闺秀的衣裳, 也有种天然去雕饰的感觉。

嘉宁出来已经第四天了, 一路也没为难自己,休息的时候直接表明身份就住的是官府的驿站,这会儿已经远远的能够看到甘泉县了。

主子,前面就是甘泉县了, 苏先生所在的石头镇就在甘泉县。

再走上三个多时辰就能到了。

折春习惯性的想要行礼, 却想起来并不合适, 连称呼都变成了主子。

总算要到啦?这几天都快在马车里发霉了。

嘉宁好奇的看了看,这就是苏于渊长大的地方?看起来和京里差好多啊, 没有那么的繁华,但是也有一种山水间的自在。

然而一行人没走多久, 应该说刚到了甘泉县没多久,就被附近边防的提督给客客气气的请了过去。

下官参见镇国长公主,臣是曹和广, 是这里的提督。

陛下飞鸽传书给臣, 叮嘱臣一定要将公主照顾周全。

曹和广心里捏了把汗,说真的,自己这一把年纪了都还是从一品提督, 而这位不光是陛下的亲近的胞妹,光论品级人家就是正一品,比自己高。

嘉宁点了点头,眼睛转了转,曹提督找嘉宁不知何事?曹和广笑了笑,引着嘉宁坐下来,让人给添了一杯热茶,是关于苏于渊苏驸马的,他带着太上皇的手书密旨来找过臣一次。

嘉宁心里皱了皱眉,这个曹和广给她一种老狐狸的感觉,但是仔细感觉,又没觉得什么恶意,加上事关苏于渊,不得不说这个提督确实挑的好话题。

曹和广见嘉宁还有些警惕,心里也是庆幸了不少。

这个公主品级和宠爱都不少,让他担心了很久就怕是个刁蛮公主,现在看起来倒是还能沟通,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这个清泉县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只是自己没法动,不能合作因为他得忠于大齐、也不能完全的拒绝免得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现在他在这个位置上还能照顾下底下的人和一些无辜的百姓,若是做的太绝逼得他们杀了他,换一个和他们一起的人上去,到时候这个甘泉县在大齐的版图上怕就是名存实亡了。

嘉宁的警惕仅存在了短短的时间,曹和广曹提督将飞鸽传书的书递了过来,揽夏接过确认没有问题,才将东西给了自家公主。

这确实是皇帝哥哥的笔迹,嘉宁看着熟悉的语气心里也松了松,起码这个曹和广是皇帝哥哥的人,曹提督见谅,刚才是嘉宁的不对。

曹和广行了一礼,又将太上皇齐景源的手书密旨双手递了过去,这甘泉县内里有些问题,驸马此次来便是秘密调查此事,臣凭借着这道密旨,已经备了人准备随时支援苏驸马。

其实喊苏钦差或者苏翰林苏状元都比苏驸马正确,毕竟苏于渊和嘉宁还没有大婚,顶多算是赐婚了的准驸马。

可是这会儿面对着的可是专门来找人的公主,自然是叫苏驸马更加的符合公主的心意。

嘉宁听着一句一句的苏驸马,心里挺受用的,然而看着密旨,秀眉却轻蹙了起来,这甘泉县这般的严重,又为何会选择派苏于渊一个六品的翰林来?父皇又不像她,上辈子看到了苏于渊的厉害之处,这辈子本来就知道他能够做到。

那么,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会选择派苏于渊来做这件事?曹和广其实开始的时候心里也是嘀咕的,却在后来越来越赞叹着太上皇的慧眼识英才,他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胡渣,回公主,苏驸马的祖籍便是甘泉县石头镇,驸马本身就是少年英才,便是六品翰林也是当得钦差之职的。

嘉宁心头跳了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苏于渊确实是很厉害,可是这个人偏偏天生的喜欢用一些剑走偏锋的法子。

若是情况真的这般严谨,别人那么多年都没有做成,凭什么就让他做成了?他和其他人哪里不一样?曹和广刚才说什么?!!!嘉宁觉得,这不一样的地方就只有苏于渊的祖籍就是这里,苏于渊是不是去做卧底了?曹和广一噎,这位小公主怎么猜到的?但是公主问了,又不能不说,公主英明,苏于渊苏驸马确实在做卧底,此时已经打入了敌人的内部。

速度和他联系,让他和家人立刻离开!嘉宁手攥成了拳,带着不怒自威的感觉,前几天大皇子齐旭反了,离开的方向正是这里,若是齐旭真的和这里有关系,怎么苏于渊就危险了。

曹和广一个武官,嗅觉灵敏的地方自然是战场和战争,只是顺着嘉宁公主的话想了想,便直接在心里提起了一级警报。

这甘泉县地底的那些东西这么多年了,哪怕自己没有摸到具体的,也知道少不了训练有素的兵和兵器,若这打起来,自己手上的人真的能稳稳的拿下吗?公主且慢!说话的人是程宁,他收到消息说公主来了,就担心这小公主因为个人感情而坏了苏于渊苏兄的计划,他们这些人等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到了,怎么能够在这个关头功亏一篑?!程宁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最后一句,却只注意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部分。

行完礼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嘉宁那一整句话的意思,大皇子反了?嘉宁看着一个两个武官,对比后发现这个曹和广曹提督还是可以交流的,对,齐旭反了,以他和苏于渊的仇怨,若是在那里看到他,定然不会放过。

才不会管苏于渊是不是变成他们的人,更不会信他。

曹和广皱着眉,伸手招来了自己得力下属,有没有在甘泉县周围看到大皇子齐旭人?算着时间,既然大皇子比嘉宁公主走的时间还早,若是真的有过来,那么他们的人也不会一点都不清楚。

听他这么问,嘉宁也看了过来,曹和广添的茶一点都没有碰,只觉得才松下来几天的心弦就又紧绷起来了。

一个个的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偏偏就不告诉她,这让嘉宁觉得自己有一些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但是现在显然没有留给她时间让她想东想西。

回公主,回提督,回程校尉,咱们的人没有看到过大皇子来。

这手下也是心志坚定,这样竟然也没有扰乱思绪。

臣程宁参见镇国公主,臣之前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蹲守调查了足足三个月,苏于渊苏钦差来了之后也是又过了大半个月,千万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望公主理解。

程宁行了大礼,若是就这样收了手,他完全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为这个牺牲了的兄弟们。

嘉宁皱了皱眉,先把程宁扶了起来,程宁程校尉对吧?皇帝哥哥和本宫提过你很多次,千万莫要折煞嘉宁了。

嘉宁也只是说出自己知道的,具体的还是需要两位大人来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曹和广心里点了点头,这个镇国公主确实担得起镇国二字,摸了摸胡渣,公主说的是,我们得做出一个最周全的决定。

如若反叛的大皇子真的和甘泉县有关系,哪怕并不是亲自到来,书信一封也是不得不防的。

三人讨论了很久,提督府一直从天亮到天黑,连带着烛光都是一直烧到了半夜才熄灭的。

……苏于渊本想借着村长的由头打入内部,可是经过观察这个村长并不是一个头目,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小头目。

而这个甘泉县,说了算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一个人居住的老寡妇。

套近乎没有用的情况下,他连上了帮助他的父亲的兄弟苏农泗的线。

准确的说,这条线还没有开始用,苏于渊自己就放弃了这条线。

苏农泗这个叔叔,因为三年前帮助他父亲将他们放走,显然已经被排挤到了边缘,还是一个重点的观察对象。

这样的情况几乎走到了死局,而苏于渊试探着去接触了那个和齐和、辰妃长相接近的人。

这个人叫杜宏儒,看着似乎老老实实的样子,却在村里的地位并不低。

苏于渊从苏农泗这个叔叔这里打听了,杜宏儒似乎是掌握着一种技术,而根据苏于渊的观察,这个人的手上的老茧很厚,却分布的很均匀,指甲缝里有着一种黑灰色的污垢,因为常年都有,所以洗不干净。

像是……铸造!苏于渊眼睛一亮,又暗了暗,若猜的不错,那么这个杜宏儒,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名字,负责的恐怕是兵器铸造这一类的。

而从辰妃为突破口,苏于渊竟然真的搭上了他的线,从而获得了不少自己需要的信息。

61、我来接你回家 ...月明星稀, 这个夜晚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安静。

苏于渊算着时辰, 今夜他若是能够说动辰妃的父亲,就能彻底的从兵器库釜底抽薪。

而若能从兵器库釜底抽薪, 没了兵器的反贼就和没了牙的老虎一般, 提前给程宁去了消息,加上从曹提督借来的兵, 将他们一窝端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这些天可不是白看的, 这里的路线图和有些谁在盯梢自己,苏于渊了然于胸。

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他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写下来,而家里为他准备的纸笔, 写了一些诗词之类的, 免得做的太过于干净了, 反而引起了怀疑。

杜宏儒住在的地方苏于渊已经摸去过两次了,这次他再摸进去的时候, 杜宏儒并没有表示什么眼神有些纠结和摇摆,却还是给苏于渊倒了碗水。

苏于渊也不嫌弃白水, 知道这个男人忠心于石头镇这个地方,忠心于不知道哪的主子。

大胆猜测,苏于渊觉得这个主子, 应该就是大皇子齐旭。

而经过观察, 这个男人对他的女儿也就是辰妃是抱着愧疚和疼惜的心情的。

他没有之前就告诉杜宏儒辰妃被齐旭欺负了的事,只是和他聊辰妃聊齐和。

果然,这个男人哪怕开始的时候想要将他交出去, 但是后来的时候,也都是默默的在听。

甚至在他故意的停下来的时候,还能够给递上一杯水,或者停下来等他继续说。

苏于渊心里十分的满意这样的局面,在确定这不是别人设下的圈套之后,就已经一步步的计划好了。

所谓的杀手锏,自然就是好刚要用到刀刃上,太早说了,不但效果差了很多,还除了会坏事之外不会有任何的用处。

若是说早,杜宏儒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那么这颗极好的棋子便也就废了,马上就从原本能破开的局面便又变得固若金汤。

杜宏儒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他将白水放到了苏于渊的面前,等着他给自己将女儿和外孙的故事。

然而今日等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听到苏于渊开口。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见他喝完了,又添了一碗白水,意思很明确的表达了出来。

苏于渊却并没有如他愿的继续说,而是做出一副这话我憋着好难受,但是不说又对不起你的信任,说了又怕出事的样子。

时不时眼神闪烁的看看旁边,看看地面,甚至看看面前装白水的碗,就是不看杜宏儒。

杜宏儒很久没有怎么开口了,这会儿心里也觉得不太对,他伸手抓住苏于渊的手,粗糙的手和苏于渊读书人的手区别大极了,脸都有些涨红,是不是琛琛出事了?还是……和儿?苏于渊并没有挣开他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本来我是不应该告诉您的,但是您是辰妃娘娘的父亲,又是三皇子殿下的外公,怎么能不告诉您呢?杜宏儒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记得老脸都有些憋红,苏状元,麻烦你告诉我吧,我得知道啊!苏于渊做出一副看不惯的样子,表情没有特别的夸张,但是眼睛里和声音里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不平,辰妃娘娘一直十分的安分守己,平日里有着三皇子和陛下便心满意足了,然而……他说的似乎是实在说不下去了,但是停下来的时候,反倒是让杜宏儒更加的揪心了,直接喊起了女儿的闺名,琛琛怎么了?苏于渊叹了口气,将刚才端起来的白水碗放下,认真的说:您一定要保持冷静。

见他点了头,才接着说,辰妃娘娘被大皇子齐旭糟蹋了,前段时间还怀了大皇子齐旭的孩子,又被大皇子齐旭下令要弄掉这个孩子……娘娘是后妃,就算怀了孩子别人也觉得那是龙嗣,伤害龙嗣可是要命的大罪。

他见杜宏儒老泪纵横,心里有了一丝不忍,却知道现在不是这个时候,他接着说,辰妃娘娘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制造意外,让自己的轿撵在路上摔了,您是没看见,那一路的鲜血淋漓,娘娘几乎差点没有挺过去。

连着三个大皇子齐旭,别人不知道杜宏儒还能不知道吗?这就是他们信奉为主的殿下啊!殿下,属究竟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这般对属下的独女?老主子说过,需要一个女子入宫为妃,他纵然心疼却也知道为了大业着想,但是少主怎么能……怎么能!!!杜宏儒几乎忍不住,就要冲出去理论,现在哪怕殿下不在,也是有别人在的,作为一个父亲,他又怎么能忍!而他终归没有成功的冲出去,因为苏于渊拦住了他。

既然已经成功的吊起了他的情绪,计划已经达成了一半,这会儿自然是做戏做全套。

他一边拉住杜宏儒,一边说,我能理解您对于这事儿的气愤,但是您这样出去真的就有用吗?可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是我的女儿,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杜宏儒一张老脸看起来悲愤极了,见他拦着自己,又顾忌着这苏于渊是一个文弱书生,人家将消息告诉自己,总不能把人伤着了。

虽然显然苏于渊也注意到了他的顾忌,这些人正中了他的下怀。

既然这么配合。

啊他又怎么好辜负呢?虽然故作犹豫。

做出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

虽然。

回来的时间不久。

却也从村长那里听说啦。

咱们的大计划。

当初既然为了大计划,将辰妃娘娘送进了宫里,现在又怎么能因为辰妃娘娘而功亏一篑呢?这话平时杜宏儒肯定觉得是对的,可是现在他有哪里讲的通呢?曾经有多忠心现在就有多愤恨,只觉得老主子把大业交到小主子的手上,当真是愧对祖先。

甚至她还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因为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之后,皇帝对她也挺好。

然而他们的主子,他们的殿下,却下得去手糟蹋他的闺女。

这样杜宏儒觉得,他们的大业交到了殿下手上简直是个错误的选择。

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我要是什么都不做。

怎么对对得起琛琛?怎么对得起她母亲呢?如果是大业像这个样子,这大业不做也罢。

杜宏儒的肩膀瞬间像是要垮掉了一样,整个人有些佝偻。

苏源见时机成熟,有意的引导:咱们的大业都是以天下黎明百姓为先的,何时注意过我们自己!但是咱们殿下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能够达到咱们的目的吗?其实这话仔细想想就已经有些暴露他了,但是却偏偏戳到了杜鸿儒这会儿的痛处。

此时的杜宏儒,只能说他是一个父亲,而在这么多年都对不起女儿的情况下,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是啊,天下这般行事让我们这做下属的,怎么能不担心?杜宏儒这会儿没有时间深想,他觉得这个苏于渊是可靠的,是自己人,又怎么会怀疑苏于渊所说的村长告诉他的事只是顺着话就下去了。

苏于渊听到刚才他那句如果了,可是现在却不能那么容易顺坡下,不然很容易让杜宏儒觉得他之前都是骗他的,所以只能从侧面介入,想着,他叹了口气,其实皇帝对小侄我也是好极了,甚至将自己最疼爱的公主赐婚于小侄,只可惜大业为重,只能辜负公主了。

杜宏儒听了,一直死板做事的心动了动,若是能够借着公主的力,是不是能够帮琛琛呢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禁寻思着怎么让苏于渊放弃他们的大业,回到公主的身边。

这个镇国公主我是听过的,她似乎特别的受宠也真的是难为杜宏儒了,他常年打铁,管理兵器,还真的没有怎么动过心眼。

这会儿为了女儿的安慰,也算是超水平发挥了,还知道要从侧面打探。

苏于渊做出黯然的样子,摇了摇头,公主很好,可是我毕竟是咱们石头镇的人。

杜宏儒都有些急,既然喜欢,又怎么能够错过他说来说去就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还是人命的一拍大腿。

和你说实话吧,我不想再为大业牺牲自己的女儿了,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得为女儿和外孙争取一个好生活!苏贤侄你若是愿意帮我这把老骨头,感激不尽!杜宏儒似乎把自己一辈子的话都说了,还耿直的直接跪了下去。

苏于渊连忙扶他,使不得使不得,本来苏于渊就喜欢嘉宁公主,拼一把也是为了公主,怎么能说是为了您呢他这话倒是大实话,但是奈何杜宏儒完全不信。

他坚定的认为这是苏于渊为了不让他内疚,而找的借口。

l*q听完之后,还主动的拍胸脯,贤侄放心,既然是老骨头提出来的,定然让我们有足够的功劳给朝廷!老骨头别的不说,兵器库在哪还是知道的。

苏于渊心了勾了勾嘴角笑了出来,而面上却还是做戏做全套。

他一路将机智的病弱书生样子做的足足的,完全没有拖后腿。

然而熟门熟路的到了兵器库,杜宏儒一拍脑袋,咱们俩去兵器库怎么弄那么多的兵器,两个人没办法搬啊。

苏于渊挠了挠头,做羞涩样,公主在小侄回来前给了小侄身份玉佩,我们可以用玉佩叫提督的人来帮忙?也算是给了朝廷的一个投名状?我倒要看看,是谁要用我们做投名状?!兵器库的门忽然就被踹开了,外头乌泱泱的一片,不是石头镇的私兵又是什么?苏于渊心头一跳,他余光看了看杜宏儒,发现他也是一副没有料到的样子,还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显然一副有什么冲他来的样子,到底是谁?殿下早就料到了,还不束手就擒?领头的老寡妇看了他们一眼,将手上的信小心的收了起来,却原来,这封信昨日夜里便寄来了,他们等的就是瓮中捉鳖。

苏于渊在紧急的思考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后面那些人数显然在少,而换上来的人,又穿着提督府的兵的制服,援兵来了!然而不止是援兵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苏于渊想不到的人。

嘉宁站在门外看着苏于渊甜甜的笑了,都说小别胜新婚,苏于渊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喉咙口,发不出什么声音。

于渊,我来接你回家。

嘉宁笑着,不管满地的尸体,向苏于渊走了过去。

62、叙情 ...嘉宁就这么径直的走过来, 那一身红衣让苏于渊恍惚的觉得有些像嫁衣, 直直的灼伤了他的心,不由得开始去想象两人大婚的时候, 穿着嫁衣的嘉宁该有多美。

苏于渊并没能愣神多久, 就被杜宏儒胳膊肘撞了一下,用眼色示意他别愣着。

发现之后也是让他觉得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谎话没有被拆穿, 何乐而不为呢?他上前去三两步就走到了正在向他走来的嘉宁面前,仔细的观察后,伸手为她整理了下并没有怎么凌乱的鬓发。

嘉宁上上下下的将苏于渊打量了之后,伸手又捏了捏苏于渊的脸颊, 笑眯眯的, 于渊这是瘦了啊, 之前好不容易养了点肉出来,又只剩下皮了。

其实苏于渊脸颊上哪里有过肉?那皮相漂亮的有些过分, 脸上多一分的少一分都没有,合适的要命。

嘉宁这么说, 苏于渊却知道她这是觉得自己出门瘦了,心里一边暖暖的一边又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她,果然看的她忍不住又轻轻帮他揉了揉脸颊, 觉得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嘉宁倒是没瘦, 看起来比于渊离开前面色还要红润精神还好。

苏于渊享受着她轻柔的指尖轻轻地按揉着他的脸颊,只想伸手也捏捏她的脸,但是不行。

两人现在只是未婚夫妻, 嘉宁的身份在那可以放肆,他却不可以。

只能暗暗地在心里再记上一笔,准备等大婚后一点点的讨回来。

他说完自己就笑了,狭长的丹凤眼盈满了笑意,和这满地的尸体和兵器格格不入,怎么来石头镇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喽~嘉宁调皮的笑了笑,这会儿眼里全是苏于渊一个,完全看不到其他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到底还是被打破了,曹和广摸了摸自己的胡渣,行了一礼报告情况,回公主,回苏驸马,此次围剿行动成功拿下了七成的反贼,其中生擒了一百三十人。

苏于渊算了算人数,发现这次来的兵的人数,是超过了自己预计能够借到的最多人数的。

嘉宁现在在这里,又怎么不知道嘉宁应该是动用了她的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呢?苏于渊的眼底又温柔了些,伸手握住了嘉宁的纤纤玉手,这段时间看起来确实养的不错,都没有之前的那种微凉的感觉了,暖呼呼的。

嘉宁点了点头,回握住苏于渊的手,这些人该怎么办曹提督知道,不需要嘉宁一个外行来指手画脚,便交给曹提督来做了。

曹和广听了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嘉宁公主这尊大神不瞎指挥还能坐镇的感觉真的是很棒,但是并没有直接自己就开始做,这件事太上皇当时既然是秘密派遣给了苏于渊苏驸马,自然还是得问过的。

苏于渊见他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意见,伸出另一只手五指并拢示意了下自己身后的杜宏儒,公主说的对,曹提督才是做惯了的,自然是曹提督来做才是。

这位是杜宏儒,消息就是他给传出来的,在反贼里负责兵器库,此次行动他是首功。

杜宏儒听到苏于渊提起自己,一时间有些紧张,手心都有些冒汗。

不知道是因为做的一直是反朝廷的活,第一次见到大官,还是因为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女儿就靠这一次,他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听声音就知道砸得不轻。

曹和广这个老狐狸见这样的情况哪里还不知道?见苏于渊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也不戳穿他,更像是没有看到周围俘虏那要撕了杜宏儒的眼神,笑眯眯的上前将人扶起来,这就是杜先生啊,放心放心,上报给朝廷的时候,必然给你记个首功。

要不是你的消息,我们的人还摸不到这里呢。

他将杜宏儒夸了又夸,这个杜宏儒既然能够负责兵器库,自然也是反贼齐旭的心腹。

这个人的价值比抓住的那一百多个俘虏可多得多了,又主动配合,怎么可能放过他?见曹和广杜宏儒去边上了,苏于渊才留意到这里刚才因为经历过混战的原因,地面上的尸体和血迹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嘉宁也在。

他皱了皱眉,就着两人交握的手将人拉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将周围的情况挡了挡,免得污了嘉宁的眼睛。

半点没有这就是嘉宁带来的人做的,这样的想法。

嘉宁闻到了距离鼻尖很近的苏于渊身上的味道,是那种幽沉的墨香,就想苏于渊本人一般,初识的时候有些摸不着底,却能够像泼墨而出的文章和画作以及诗词,让人沉迷其中。

上去吧?地底有曹提督他们在没什么不放心的,血腥气确实有些冲鼻。

苏于渊说着,带着嘉宁就往外走,将两方人马视若空气,对他来说,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完成了陛下的密旨。

嘉宁点了点头,脸颊有些红。

她顺从的跟着出来,这会儿还是后半夜,人基本上都在地下,却也并不黑。

她和外面举着火把的兵们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这个苏于渊长大的村子。

好奇?苏于渊笑着,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他这会儿心里满满的都是看到嘉宁来找他时候,心里的震撼和暖意。

嘉宁皱了皱眉眉头,用没有拉着的那只手将他那只作怪的手拍掉,再捏要不好看啦!苏于渊眼神暗了暗,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口、有多诱人?夜晚本来就带着一些暧昧的感觉,他将心底的那头野兽押回笼中,告诉自己爱她就要尊重她,你该克制。

嘉宁确实好奇,从面上看确实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一个地方,究竟是什么人那么奇思妙想,将一整个镇子甚至一整个县地底都打通的?竟然还真的给做成了。

这里的年头应该已经很早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在六十年前甘王那会儿做的。

苏于渊说起来侃侃而谈,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猜测,而像是说一个事实。

嘉宁挑了挑眉,却并不怀疑苏于渊猜测的真假,只是好奇,于渊怎么知道的?按理来说,六十年前的事怎么也轮不到还不到二十的苏于渊啊,所以嘉宁很配合的用求解的眼神看了过去。

苏于渊笑了,这几天虽然也在笑,但是显然那些笑容都没有达到眼底,而现在的,却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春暖花开,并不难猜,反叛的话,大概不是前朝就是今朝。

而前朝距今太久,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在刚来的时候,于渊碰到过一个见证了甘泉县变化的老妇,那个老妇不超过八十岁。

嘉宁恍然,前朝不可能的话,那就只有今朝了,于渊猜六十年前的甘王,是因为在这可能的时间里甘王既符合皇朝血脉的要求,又封地在这里,满足了地理要求?苏于渊点了点头,对,因为上一辈的皇子皇孙因为夺嫡失败全军覆没,才会选择过继今上,所以上一辈不可能,只能是上上一辈。

他说完,却发现嘉宁眼睛笑盈盈的,有种蔫坏的感觉,似乎他那哪里说的不对,怎么?哪里说得不对吗?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他都对,不过不是今上啦,父皇禅位给了太子哥哥,现在的今上是哥哥。

苏于渊眼睛微微张大,这个确实是没有想到的,本朝禅位这都还是第一个,那父皇的身体情况?嘉宁听到他直接喊了父皇,也没有介意他在还没大婚的时候就这么称呼,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天天早上去找父皇一起做五禽戏,还各种食补药补。

她说到这,又想到了刚刚听到李青松李太医说到时候的要溢出来的开心,这会儿拉着苏于渊,带着一种分享的感觉,父皇没事了~李青松李太医说,不适合再过于忧思,好好养的话,完全可以多活好多年。

苏于渊被她的开心感染到,也笑了,真好,嘉宁做的很棒,是个特别棒的福星。

嘉宁被他过于认真的夸奖弄得红了脸,两人没有走太远,还在可以看到周围举着火把巡逻的队伍。

然而到底是半夜,今天的月亮格外的明亮,都说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美人还用这样的认真且蕴含着情愫的眼神看着她,嘉宁几乎有几瞬的时间忘记了呼吸。

苏于渊今夜笑的次数比这一个月以来笑的次数都还多,被她的痴迷自己皮相的样子逗笑了,胸口都微微的轻震,不由叹息了下,真想早点和嘉宁你大婚啊,想要嘉宁变成于渊的妻子。

嘉宁的脸颊爬上了红晕,大概是因为周围的火把太热了,甚至感觉背后都还有些细密的香汗出来,却也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大概早不了了,父皇和皇帝哥哥的意思,我看着像是要多留我两年。

苏于渊夸张的叹了口气,蔫哒哒的看着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不能早点吗?还要两年啊。

嘉宁有些不好意思,换了只手握住,那于渊加油建大功,然后请旨试试?周围火把上的火苗随着夜里的风微微摇摆,就像是嘉宁和苏于渊的心,或许,真的该想想看怎么样早一点大婚了……63、中计 ...一整夜没回去睡, 只是靠着苏于渊的肩眯了一会儿。

嘉宁看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打了个哈欠, 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苏于渊肩上将起来。

五月初的夜里还是比较凉的,昨夜取了披风, 两人一起披着。

人靠的近不说, 心也有些靠的太近了,让嘉宁觉得整颗心都捂的热乎乎的。

苏于渊见她醒了, 没有半点犹豫, 将两个人一起披着的披风取下来给她披上。

不着痕迹的活动了下自己有些发麻的半边肩膀,柔声问她,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嘉宁见曹提督正好过来了,虽然一宿没睡, 但是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一种任谁都能看的出来的兴奋。

她同苏于渊笑了笑, 问:曹提督这是有进展了?曹和广草草的行了个礼, 经过审问和杜宏儒所提供的线索的对比,已经确认了反贼齐旭的行进方向与位置, 请公主和钦差下令,咱们好速度追过去!嘉宁眉头一跳, 她第一反应觉得这样的事情并不合适,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大皇子齐旭是最后的赢家,又或许是这样的赢来的太轻松, 让她条件反射觉得不对。

苏于渊挑了挑眉, 他不意外会有收获,但是却也不认为这样的收获会有什么捕获。

齐旭那边又不是傻的,这边的消息他可不信齐旭收不到, 既然查到了地点,曹提督便让人去看看吧,多注意那位置旁边的可疑地方。

曹和广顿了下,虽然他是个大老粗,但是却并非完全没有那根弦,不然也不会在这么一个地方待了那么久还没出事。

这话的言下之意显然是那个地方很可能已经人去楼空,而需要找的反而是那附近能藏的下人的,好,谢谢苏驸马提醒,和广记得了。

说完之后,见嘉宁没有别的要说的,曹和广点了人便亲自带着出去了。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不见,见面后嘉宁和苏于渊都没有觉得两人距离过于短,只觉得思念的人在旁边,总想离的近一点。

苏于渊在曹和广带人出去大概一炷香时间的时候,心里想到夜里嘉宁说的可以立功劳请旨早些大婚。

那么什么样的‘功劳’适合自己去取得?他唇角勾了勾,有什么比抓住的这些俘虏更适合的呢?不是说怀疑曹提督的人审讯不行,而是那个给齐旭传递消息的人应该还是在俘虏里。

或许他或者她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够传信,却绝对在这般严密的防守下人走不了。

苏于渊心知俘虏区不是什么好见的地方,他拍了拍嘉宁的披风,你先休息下,让折春给你弄杯热茶,我去看看那些俘虏。

嘉宁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想要约束住苏于渊的羽翼,自然也不会阻止他要做的事,好,我让折春她们先弄点热食,你忙完了记得上来用膳。

苏于渊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应下,好。

俘虏并没有在地下,而是关在了地面上。

苏于渊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守在外边的程宁,辛苦程校尉了,怎么样?程宁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问出其他的什么消息,可是若是按照现在这样嘴巴紧的情况,又怎么会那么容易的招认出反贼齐旭所在的地点?他说着猛地拍了下脑袋,坏了,怕不是陷阱!曹提督都带人去了有一炷香时间了,我去带人追他。

苏于渊拉住了说风就是雨的程宁,你如果追出去,怕才是中了记。

程宁皱着眉,但是这个月的时间,让他对苏于渊的脑子还是十分的服气的,所以按下性子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苏于渊也没有让他失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接着说,若是那人还在这里,那么必然其貌不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领头人。

而那个人必然是会将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所以我想去看看这些人。

程宁没有多做阻拦,他人就带着兵在外边,还能将苏于渊这么大个活人看丢了不成?他挥了挥手,让守门的兵把门打开,苏兄你小心点,千万不要去解开俘虏的绳子,有什么事直接叫我,我听得到。

苏于渊点了点头,抬脚进了门,随手将门轻掩。

这里的俘虏打眼看过去,应该并没有之前曹提督说的一百三十人,大概甚至都不过百。

而那些人去哪里了苏于渊却并没有什么疑惑,因为剩下来的这些人身上无论老小都有着不轻的伤口,显然那些不见了的,变成了战损。

你竟然还敢来?说话的人是村长,他这会儿身上纵横交错这的鞭痕带着血痕,一把年却并没有虚弱的感觉,反而有种这点伤不算什么的感觉。

苏于渊笑了笑,并没有还接着装之前的样子,而是用自己原本的姿态站直了身子。

这笑容只是随便的勾了勾唇角,眼底冰冷的就像是深深的寒潭,村长这话说的,于渊为什么不敢来?呸!呸的是村里的一个屠夫,家里干的事杀猪的买卖,这会儿哪怕被捆着,也还一把子力气。

苏于渊侧身避过,皱了皱眉。

不是他洁癖,若是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里可不方便换洗,又怎么好再靠近嘉宁?他冷哼一声,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硬抗了,曹提督已经亲自带着人去了审出来的地方,很快齐旭就会被抓捕归案。

他说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就在注意着所有人的表情。

进来的时候,选择这个位置,显然也是因为能够将所有人都观察到。

而这句话一是为了试探他们听到有人去了之后,会又怎么样的反应,来确定下那个地址到底是不是个圈套。

二则是观察这些人有没有下意识的往哪里看,人在碰到自己拿不准的事的时候,显然第一反应会下意识去看向能拿主意的人。

苏于渊虽然心里有一个答案,却还是想要印证一下的。

苏状元还是莫要拿我们开玩笑了,有什么话不若直接来问老身?说话的是个老寡妇,她的牙都快要掉完了,眼睛却半点不浑浊。

苏于渊注意到,这些俘虏在这个老寡妇开口的时候,一瞬间有了骚动,他在心中点了点头,果然是她。

既然已经找到了人,最好的方法还是直接叫人,让程宁的人进来审讯,这样自然能够得到大家想要的。

可是这样一来,一则削薄的自己能拿到的功劳,二则无法保证这老寡妇的骨头会不会那么硬,完全不说出什么东西。

又或者年纪太大根本经不起拷打,直接死在了拷打里。

苏于渊虽然犹豫,却也知道,自己想要功劳不过是想要有资本请旨早些大婚。

若是在这方面出了岔子,那么哪怕有功劳,人不在了又如何求娶?老寡妇几乎要没牙的嘴笑了笑,见他要喊人退出去,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将人死死的压住了,苏状元若是想要消息,那么久自己过来听,若是让外面的野蛮人来拷打,老婆子自然是扛不住的,消息就得带进棺材里了。

她这么说,就是摆明了在威胁苏于渊,告诉他要么来,要么就直接放弃。

见苏于渊还在皱眉,她又加了一剂,怎么,苏状元害怕老身这被绑成这样的一个老寡妇?越是这样,苏于渊越觉得有问题,他直接抬脚就往外走。

却不想侧面绑着的两个壮汉自己把自己撞了过来,两相夹击,直接将文弱书生的苏于渊给撞到了老寡妇身边。

而这个时候,老寡妇她们所在的地方故意让开了一个人可以待着的地方。

苏于渊眼睛猛地睁大,这哪里是地面,明明是一个圆洞洞的深洞!!速度太快了,他立刻就想开口喊程宁,却被背后另一个人狠狠地砸了下,摔进了洞里。

这个洞并并不宽,却足够深,苏于渊摔下去的时候本来就被砸的有些晕眩,等摔倒底砸进稻草堆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前胸后背分不清了,晃了晃晕呼呼的脑袋,苏于渊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齐旭。

苏于渊心里敲响了警钟,奈何身体不够给力,半天都没办法配合他。

齐旭阴柔的眼睛这会儿闪着饶有兴趣的光芒,他亲自将苏于渊从稻草堆上拖了下来,完全不介意他的背在地上拖行。

漫不经心的将人往中间的地上一丢,抬脚踩上了苏于渊那可以说得上漂亮的脸,哟~这不是我们足智多谋的苏于渊苏状元?怎么,才让本殿下损失了七成的人,就把自己贴心的送上了门?他的鞋底很厚,却也穿着走了一段了,鞋底有着磨损,还带着些砂石。

踩在苏于渊的脸上还故意的碾了碾,然后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压了下去,怎么不说话啊?我们苏状元不是最能说了?都能说动杜宏儒这个老家伙跟着你背叛我,这会儿怎么安安静静的?周围不止齐旭一个人,每一个都眼睛冒着火,看着地上的苏于渊。

64、齐稷 ...苏于渊在他踩上来的时候, 是想要避开脸的。

但是因为身体的不配合, 脑袋也晕乎乎的,愣是没成功。

甚至在脸被踩了的第一时间, 想到的竟然是他的嘉宁小公主会不会心疼死, 毕竟这丫头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十分的喜欢他的皮相。

他需要自救。

四处的观察了下,苏于渊心里咯噔了下。

摔下来的时候他大概估算了, 这里应该是比地底那些弯弯道道的更深一点, 而齐旭带在身边的人都是他的死忠,这会儿看他的眼神显然不够友善,要怎么说呢?就像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一样。

而唯一一个突破点,竟然是齐旭本人。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足够苏于渊缓过劲儿来, 他抬手敲了敲齐旭还踩在他脸上的鞋, 压的太重了, 不方便说话。

齐旭挑了挑眉,发现他寂静无波的眼神, 更加的觉得有趣。

这人竟然完全不觉得自己被把脸按在地上踩是一种侮辱吗?还是藏得太深,他没发现?他忽然想知道苏于渊到底想说什么, 想看看这样必死的局面他还能怎么扭转,便也顺着他敲鞋的动作移开了脚。

苏于渊眼神没有一点波动,看起来似乎只让人觉得深, 只让人觉得寒冷。

他虽然缓慢但是不失风度, 慢慢悠悠的撑着地面坐了起来,连站着都懒得站,许久未见大皇子, 未曾想再见竟然是在这样的地方。

齐旭笑了,和他现在那张酷似周妃的阴柔的脸有一种奇怪的反差,带着一种刚硬,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偏偏就是对立的呢?苏于渊勾了勾唇角,没有在意脸上火辣辣的刺疼,承蒙大皇子厚爱,不知是否有幸能够得知大皇子自己的姓名?哟,这是猜出来他不是大皇子齐旭了。

齐旭笑了,笑的甚至笑出了声,可以啊苏于渊,再说说?你猜到的应该不止这一点吧?苏于渊余光看了看周围眼睛冒火,却半点没有越矩的那堆人,对齐旭御下的手段有了新的了解。

他调整了下坐姿,声音悠悠的透着些悠闲,没猜错的话,应该殿下的祖父应该是甘王吧?齐旭心里越发的惋惜,怎么这么一个人就愣是能让流落到外面去呢,他轻轻点了点头,果然是苏于渊啊,其实,既然通缉的都是齐旭,那我叫什么都没有关系,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既然于渊你想知道,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本殿下齐稷,江山社稷的稷。

苏于渊就着坐姿拱手行了一礼,见过稷殿下。

齐旭啊不,齐稷点了点头,好奇的等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等了等却并没有等到他开口。

他看着苏于渊脸上的伤,语气拖的有些阴阳怪气儿的,怎么?再不自救就就晚了,苏状元这是直接放弃了?苏于渊算了算时间,程宁他们也该发现自己不见了,但是为什么那么明显的洞口没有人发现?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显然那地方的开口应该是可控的,所以程宁他们才没有发现那里有问题。

而再往深的想,是不是程宁的人里也有着他的人?苏于渊拖延时间失败,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心里却也不免紧了紧。

可是现在人在地下,上面的人发现不了,而下面又走不通。

别说什么投诚,同样的手段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有用,更何况齐稷本人就在这。

其他的方法呢?今日真的要折损在这里吗?不行……嘉宁还在上面等他。

齐稷却懒得再等了,怎么,于渊只想的到拖延时间?真的这样的话还真的没用。

本殿下可以很确定的告诉腻这里你们的人还真的找不到。

他忽然笑了,带着一种恶意,于渊放心,本殿下啊,一向很惜才。

他说着,用手捏着苏于渊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左脸上自己刚才鞋底造成的伤已经破了皮,砂砾石子灰尘随着脚印散步在上面,竟然还让人觉得这个人是好看到极点的。

齐稷灵感忽然来了,他松开了苏于渊的下巴,用手背漫不经心的拍了拍他的伤口,也不嫌弃手上沾到了血污,你说,若是毁了你的脸,你的小公主还会不会喜欢你?苏于渊下意识的缩了缩瞳孔,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反应错了,果然齐稷看到他的反应,眼睛都亮了。

栽了……苏于渊心里苦笑了下,小公主对他的皮相的喜欢竟然已经这般印象深刻了?但是既然会想到毁他的脸,今日性命应该是无忧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小公主在没了皮相的情况下还喜欢他了?心里想了一堆,面上却仍然十分的淡定。

苏于渊甚至勾唇笑了笑,殿下严重了,于渊一个大男人,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若是这张脸能让殿下解气,毁了又如何?齐稷哼了一声,这张脸你不在乎,也相信嘉宁那丫头在你毁了相貌也会和你在一起,他眼珠子一转,从边上接过来一把匕首,轻轻用刀背拍了拍苏于渊脸的伤口,一路下滑到了男人都懂的位置。

你说,若是你没了子孙根,你的小公主还会不会喜欢你?和刚才相似性很足的话,齐旭说着,还时不时的用匕首背去滑。

苏于渊笑了,黑曜石样的眸子冷静却又不失风度,于渊既然落到了殿下手上,还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殿下不想伤于渊性命,于渊本身就该感恩了。

齐稷又笑了,今日竟然是他最近两年里笑的最多的一天,让他对苏于渊这个人更加的感兴趣,也更加的忌惮了。

试问谁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般谈笑风生?他苏于渊就行。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人物肯定不能任由他放虎归山。

可是这么一个人物,偏偏又让他舍不得就这么直接杀掉,那么……断掉他的仕途,断掉他的驸马位置,让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似乎远远比直接要了他的命要好得多啊。

苏于渊又换了个坐姿,直接当那把在他身上滑来滑去的匕首不存在,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殿下见谅,于渊昨个儿一宿没睡,若是不急,不知可否容于渊小睡片刻?齐稷还没说话,就惊讶的发现苏于渊抬眼看了眼他,竟然真的就随便一躺准备就地睡觉了,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到底算没脸没皮还是算没心没肺?他皱了皱眉,抬脚踢了踢苏于渊,醒醒!你还真睡啊?!旁边的下属是气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可是自家殿下没说啥,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脾气急的老高搓了搓自己又粗糙又黝黑的手,殿下,咱们直接做了这小子不行吗?说话的人黑黑瘦瘦的,正是刚反那会儿那个急性子车把式。

齐稷冷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直接将手上的匕首扎了下去,擦着苏于渊的腿订到了地上,再睡,就在睡梦里帮你断了你的烦恼根。

苏于渊叹了口气,殿下有何要求不妨直说?这般吊着胃口也不是事儿啊。

他看出来齐稷抓他来显然是有事,不然也不会任由他这般的拖延和随心,算算时间,嘉宁肯定已经知道自己不见了的事了,就是不知道嘉宁会怎么办,只希望她莫要太急才是。

若是……今日真的被齐稷断了子孙根,便真的断了他跟嘉宁之间的缘分。

不论嘉宁之后是不是还喜欢他,陛下、太上皇、太后都不会允许嘉宁的驸马是一个阉人,一想到这,苏于渊的心口撕裂般的疼。

之前和嘉宁的点点滴滴像是渗进了骨子里,若要将其抽离,几乎就像是要他的骨髓一起抽掉。

不知道别人做嘉宁的驸马,能不能护住他的小公主?可千万别是还需要嘉宁护他才是啊。

不知道别人做嘉宁的驸马,能不能给其实非常没有安全感小公主足够的安全感?可千万别让他的嘉宁夜里偷偷掉眼泪才是啊。

没等他想太多,齐稷就拔起了贴着他腿位置的匕首,怎么样?做好准备我就下刀了?殿下。

这次打断他的是一直跟着他的任姑娘,她看了看苏于渊,凑过来耳语。

苏于渊耳朵动了动,并没有听到完整的,却也听到了零零星星的部分。

大概就是找过来了,让撤退之类的,竟然天不亡我?苏于渊平日没什么波动甚至也不信什么老天的人,竟然也头一次有了想要谢谢老天的感觉。

毕竟,若是能够没事,谁还想要自己出事不成?齐稷眼神有些危险,冷哼了一声,倒是本殿下小看她了,撤!是。

上百人听了令,十分迅速的就开始有序的往外撤离,齐稷走着忽然笑了,苏于渊,你不会以为你没事了吧?随着话而来的,是齐稷背对着他掷过来的那把锋利的匕首,等听到了匕首到肉的声音,齐稷回头看了眼大腿上渗出了鲜血的苏于渊,才跟着大部队走了。

65、鸡同鸭讲 ...嘉宁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还能将苏于渊给弄丢了, 她皱着眉四下看了看, 除了关押俘虏的房子就是地面。

哪里管什么是不是仗势欺人,直接下令。

给本宫把周围的屋子都拆了, 从这里开始向下挖, 掘地三尺找不着就十尺,必须给本宫把苏于渊给找到!嘉宁冷这一张俏脸, 红色的衣裙都看着冷的没有温度, 一双平日里盈着春水的桃花眼也凌厉的似是有了棱角。

程宁对这个费时费力的命令并没有反驳,他对苏于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失踪的事也十分的自责,领了命之后还亲自带着人去实行。

他就不信了,要么转移到别的屋子里去了, 要么就是地底下有机关。

而这些逆贼最擅长的不就是地底搞事情?一时间就算是俘虏也不适合往在这些屋子里放着了, 直接让人绑了之后看在外面广阔的地方。

嘉宁下嘴唇都咬的有些泛白, 她心里问自己,上辈子的时候苏于渊有这么多灾多难吗?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 会不会是因为她?苏于渊几次涉险,几乎都和她的事有关, 总不会是因为她,他才总是遇到危险吧?眼看着周围一圈的房子都拆了,士兵也在地面上一直挖, 嘉宁心里也越发的急。

因为发现苏于渊不在的时候, 都已经过了有一小段时间了。

她这会儿出乎意料的冷静,将亲自过去看着他们挖。

这里有个通道口!一个士兵忽然提高声音,然后加快了手上的挖掘速度。

嘉宁提着裙角, 虽然距离不远,却愣是跑了起来。

过去的时候,果然看到他挖开的一个可供一人过的洞口,因为不是正常的机关打开,所以周边的泥土都是虚的,洋洋洒洒的往下掉。

从上边看下去,这并不是一个直直的洞口而是带着些倾斜,黑乎乎的看不清深浅。

嘉宁站在边上,提高声音,于渊?苏于渊?你在底下吗?苏于渊看向了摔下来的地方,忽然笑了。

他松开原本要□□的匕首,然后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看上去阴翳一些,像是真的伤到了不该伤的地方。

然而他在开口的时候,还是恢复了平日的样子,甚至有意的将声音保持的和平日一样,完全听不出受了伤,嘉宁,我在。

他的小公主,又怎么忍心让她觉得难过?苏于渊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栽了,可是栽的却心甘情愿的。

他听见上面有人顺着滑下来的声音,下来的第一个大头兵看了看他看了看周围,向上喊,下面只有苏状元一个,苏驸马受伤了。

接连连着有好几个士兵下来,苏于渊小心的将匕首□□,用手按住腿上的伤口。

他没抬头,问,有没有带绷带或者伤药的?有,伤到哪里了?女声和平日一般清脆甘甜,这次却带着一种让苏于渊悸动的焦急。

他猛地抬起了头,不是嘉宁又是谁?!嘉宁从上面滑下来的时候衣衫上沾了土,发鬓上甚至还沾到了一根下面稻草堆的稻草,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是苏于渊的心却觉得酸软的厉害,他没忍住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何德何能呢?怎么能够让他的小公主待他至此?苏于渊心底翻涌着,将刚才齐稷说的话吞没的半点没剩下。

他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若是没有了皮相、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的话,他的小公主会不会还喜欢他。

但是当看见小公主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和虚假的泡沫一般留不下半点痕迹。

便是又如何呢?他苏于渊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在会试被窃卷那会儿甚至自己选择这样的权宜之计。

但是人嘛,本来就是越在乎,才会越在意。

苏于渊本来想伸手将嘉宁发鬓上的那根稻草取下来,抬起手却发现手上刚才捂着伤口,沾的全是血,下意识的又收了回来。

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看着嘉宁,怎么忽然下来了?衣裳都脏了。

嘉宁刚才离的远没注意到,走进之后哪里还看不到?几乎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伸手想要摸摸他脸上的伤,却害怕弄疼他,怎么回事?疼不疼啊?看着就好疼的。

她将自己抢了士兵手上的净水和纱布拿出来,用水润湿纱布,轻轻地擦拭苏于渊脸上伤口的灰尘和砂砾之类的东西擦掉。

可是却一直不敢使劲,轻的似乎疼的根本不是苏于渊而是她自己,反倒是苏于渊没什么反应,眼睛还笑盈盈的,静静地让她擦。

没事,不疼的,嘉宁你可以用点力。

苏于渊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手上悄悄的将大腿上的伤口压住了,等他的小公主先把脸上的伤口清理完。

这样的疼痛对他来说属于还能够忍耐的范围,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想看看他家小公主什么时候能够注意到他腿上也伤了。

嘉宁见他还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随手用手背擦了下有些遮住视线的泪珠,想要用力让他疼一疼,却自己心疼的没下去手,你就不担心自己的伤吗?看起来好严重的。

苏于渊笑了出声,忽然想要逗她,呐,万一留了疤,嘉宁还要不要我这个驸马啊?说之前确实觉得是一个玩笑,然而当真的脱口而出说出来的时候,苏于渊却发现自己的心也紧了紧,他竟然对这个答案十分紧张的。

也对,毕竟从初遇开始,嘉宁就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他这张脸的喜爱,说是对皮相的一见钟情完全没有任何不对。

这样的概念深入他的心,让他在齐稷的面前都下意识的缩了缩瞳孔,暴露了真实的想法。

怎么能不在意呢?自己那么在意的人啊……嘉宁翻了个白眼,将已经沾了污的绷带换了干净的,重新润湿再擦,想什么呢,本公主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本公主的驸马有且只会有一个,就是你苏于渊苏状元。

苏于渊顾不上牵动脸上的伤口了,露出了一个和他风格完全不像的明媚的笑容,气的嘉宁想要爆粗口,可是临了却想不出一句脏话来,只是憋出了一句,你要不要脸了!嘉宁说完自己就破涕为笑了,走,上去让随行的大夫看看,在这里坐地上怎么行?她说着想要拉苏于渊起来,才注意到苏于渊满手的血,嘉宁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还有哪里受伤了?!没等苏于渊说话,嘉宁就看到了他大腿中间位置被鲜血侵染的地方,大概是因为上辈子苏公公的印象太深刻,她甚至问都没问,第一反应就是那啥。

苏于渊被她的表情噎住了,心里不知道心累多一点还是无语凝噎多一点。

刚才确实是想借着这个伤试探下嘉宁,但是他都放弃了,嘉宁却自己想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戏剧化。

嘉宁脑子嗡的一声,她知道苏于渊多敏感的,这会儿他还能装成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这得多疼啊?瞬间嘉宁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一边抽噎一边说,于渊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哪怕去求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你别想太多了,肯定没事的!苏于渊眼睛微微张大,真的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说法,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真的值了!他伸手将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嘉宁抱住,往怀里一揽,声音闷闷的却透着一种欢喜到极点的感觉,嘉宁,谢谢你。

嘉宁伸手拍了拍苏于渊的后背,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回去要怎么打这一场硬仗了,父皇母后还有皇帝哥哥肯定不会让一个阉人做自己的驸马,可是嘉宁却觉得自己的驸马是真的只想要苏于渊一个人。

她感觉到苏于渊在自己怀里的颤抖,还以为他哭了,贴心的没有说什么。

苏于渊哪里是在哭?分明是笑的控制不住开始了颤抖,他抱住嘉宁的腰,好半天才将人放开,嘉宁,我伤的是腿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嘉宁眼睛睁大,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甚至忘了男女大防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的鲜血之后才愣愣的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刷的红了脸,苏于渊!你干嘛不早说啊!!苏于渊笑的弯了腰,我哪里知道你要上手摸啊?不过,嘉宁你似乎有点急,等大婚的时候让你可以摸个够的,他说着,手撑着地慢慢的站起来,附到嘉宁的耳朵边,压低声音拉长音调说,随便摸哪里都可以哦。

嘉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将摸到的一手血往他身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还是扶着他走,回去再和你算账!苏于渊尽管伤口还疼,却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他心上的位置完全被一个叫嘉宁的小公主占据了,半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至于伤口?他自己早就看过了,肯定是不会留疤的。

他的小公主,他又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呢?狭长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名叫志在必得的神情,却最终化成了一潭春水。

66、易容 ...下去容易上去难, 最后干脆是直接顺着原本的口挖大、挖开, 放下去大型的类似于吊篮的东西,放下来把人吊拉上去的。

嘉宁小心的扶着他, 看了看周围被拆的一片平原的地方, 下令让拆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去马车上吧, 这些周围的房间是不敢再待着了, 这一转头你又不见了可真的掘地三尺都没有用了。

苏于渊眨了眨眼,这会儿没有在这上面反驳的意思,小公主怎么样都好。

腿上的伤虽然没有什么大碍,确实也需要及时的处理, 不然万一留下点什么问题, 也是不好的。

嘉宁在马车外面等着大夫给苏于渊处理伤口, 虽然已经订婚了,但是并没有大婚, 便也要注意男女之防。

她红了红脸颊,在折春和揽夏的帮忙下将手清洗干净。

手上面的血既让她心疼, 因为这是苏于渊的血,又让她脸红,因为这是她摸到苏于渊大腿的时候摸到的。

大夫, 怎么样?见大夫出来, 嘉宁顾不上脸红,就问他。

老大夫是常年给曹和广曹提督府上看诊的,年纪挺大, 手却很稳,公主莫担心,苏驸马没有大碍,伤养好了便是。

嘉宁皱了皱眉,犹豫的看了眼大夫,又犹豫的看了眼马车里的苏于渊。

她想要问苏于渊脸上的伤可会留疤,却又怕苏于渊觉得自己只是在意他的脸,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问出来,辛苦大夫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老大夫摸了摸自己蓄起来的胡须,眼睛里带着了然的神色,公主,苏驸马他……他还没说完,就被来人打断了。

来的程宁,他神色严肃,公主,苏兄弟。

刚才顺着地道追过去的时候,那里的出口已经坍塌,现在正在着手让挖,坍塌的太彻底,怕是挖开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跑的找不到了。

嘉宁眉头一跳,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苏于渊,于渊,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看向了掀开马车帘子的苏于渊,他神色严肃,刚才下面的人,就是反贼齐旭。

请公主恕罪,于渊一截文弱书生,没能留下反贼齐旭。

嘉宁摆了摆手,于渊自己都受伤了,能自己回来都很可以了,如何还能奢求于渊将这么多人都没有抓到的齐旭抓回来?本来有人觉得凭什么一个文弱书生被反贼抓住了,还能完整的放回来,是不是一伙的?这种眼神去看苏于渊。

两人这个对话一出来,自然不会有人再这样去看。

这里最大的就是l*q镇国公主,公主发话了不可能,就算还有人觉得是因为嘉宁袒护苏于渊,也不会明着摆出来。

反贼齐旭逃离的方向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应当就是在那个方向,臣这就去查看。

程宁行了礼,便要退下,被苏于渊叫住了。

苏于渊和程宁这个月的时间相处,也算是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此刻便也直接就说了,程校尉且慢,于渊觉得,齐旭这个人并不能按照一般的情况去推断,若说其他人离开后会一路逃离,齐旭却不会。

程宁这个月里对苏于渊也是十分服气的,他抱了抱拳,苏兄弟觉得会是哪里?苏于渊眼神暗了暗,他向着四周看了看,伸手招了。

等嘉宁和程宁靠近了,才小声的说,于渊觉得,齐旭这个人还会在这里。

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嘉宁秀眉微蹙,却并没有任由自己向周围打量,那于渊觉得,怎么样才能将齐旭抓起来?就这样放任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苏于渊伸手理了理嘉宁的鬓角,将她鬓边那根稻草拔掉,依旧将声音压低,今夜齐旭必然还会来找于渊,到时候便要请程校尉带人埋伏到周围,莫要被人提前发现了。

嘉宁眼睛微微睁大,你还受伤着呢,其他人不行吗?为什么不来找本公主?苏于渊眉头一皱,脸上流露出一种不赞同的神色,之前自己身上的伤都没能让他皱眉,这会儿一想到齐旭若是去找他的小公主,便觉得整个人都不想去想那样的后果。

哪怕自己的推理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齐旭不会去找嘉宁,可是正如他对程宁说的那样。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真的有那么个万一,又该怎么办?程宁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今夜不光程宁亲自带人埋伏在苏兄你身边,还会拨出人专门的将公主保护起来。

他这么说,嘉宁却想到了另外的人,苏伯母和姝儿呢?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省亲了?这么久怎么完全没看到?嘉宁说着,还看了看周围,还真的没有找到人。

苏于渊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做好了最后要动手的准备,我又怎么会还将她俩留在这里?自然已经悄悄的送去提督府了。

这白天的事安排完,夜色也在左等右等中来了。

苏于渊回去就直接的睡了,完全没有死等齐旭的意思。

他将门和床的位置各放了一个青花杯具,而现在睡的地方又不是哪哪都可能地下有机关的屋子,自然是要进只有那两个途径。

当深夜忽然听到窗户位置的杯子移动的声音,苏于渊瞬间就醒了,他坐起来就那么看着一身夜行衣的齐旭,手上握着齐旭扎进他大腿的那把匕首,殿下深夜来访,还真的让于渊不胜惶恐啊。

齐稷这会儿顶的还是齐旭的脸,他显然觉得这样的易容比带个面巾之类的东西要靠谱的多,脸上什么遮挡都没有。

阴柔的眉眼这会儿看起来这会有些渗人,既然于渊猜到了本殿下要来,外面恐怕已经埋伏了不少人了吧?苏于渊礼貌的点了点头,殿下觉得于渊为何明知道自己不是殿下的对手,依然等着殿下?他没有说自己摔杯为号之类的,外面冲进来的时间完全足够齐稷见他按死在这,可是他依然这么做了,甚至半点都不觉得怕。

既然猜到本殿下对你有所图,那么聪明人苏于渊,你自己将东西交出来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齐稷说完,忽然冷哼了一声,就算是走的急,那把匕首也断然不会射错了准头,你是如何让匕首偏了原来的位置的?苏于渊低了地眼帘,看到匕首上映照出来的人影,忽然就笑了,殿下要什么东西于渊可不知道,这怎么给殿下呢?实在是太难为于渊了。

两人离的地方大概有三步远,齐稷上次吃了亏,这次怎么还会任由他拖延时间?直接拔出了另一把一样的匕首,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去,决定先将人握在手里再说。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齐稷手上的那把匕首直接偏了位置,扎进了旁边床的木头上,□□就用了不小的力气,冷哼了一声,本殿下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身边是有人啊?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不如出来让本殿下认识认识?他说完,依然没有人出来。

齐稷将心底的那根弦紧绷到极致,却依然没有发现其他的人,心里便有些打鼓了。

他是不走寻常路,却也不是一个傻子本来今日过来的人不应该是他自己,只是齐稷觉得这里没有人能奈他如何。

白日里被苏于渊涮了之后,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要找回场子,让他还回来的意思在里面。

苏于渊心底勾了勾唇角,面上却半点也没有露出什么,他将床头放着的杯子往地上一摔,还真的就来了个摔杯为号,满意的听着外面的人往里冲,殿下可还满意今日的请君入瓮?齐稷眼神阴翳,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他将手上那把匕首对着苏于渊的脖子就掷了出去,然后看到一支细小的钢针将匕首打掉。

找到了!他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接劈了上去,和一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人对上了。

竟然是暗卫?皇帝老贼三年期间都没有想过要给他一个暗卫,竟然会给一个寒门的书生?哼,齐稷且打且退,原本的退路早就想好了,怎么会选择在这里缠斗?程宁白日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丢了苏于渊,这会儿也是憋着一股劲,放箭!他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自己手下这些大头兵能够拿齐旭怎么样,既然苏于渊感这样做,自然是自己的安危是有保障的。

多亏了齐旭根本就没有带面巾,那张脸清晰地谁都认得出来。

五十人为一拍,三排替换,愣是给已经冲出来的齐旭形成了一偏密密麻麻的箭雨。

齐稷瞳孔一所,只来得及将飞过来的箭矢挡住,将正在打的暗卫完全放在了一边,他现在还是皇子的身份,哪怕反叛。

那占了别人位置的皇帝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却没想到确实是没有冲着要害去,却不小心划破了他的脸。

脸上的易容划开了一道子,让那暗卫愣住了。

67、掳人 ...时间太短, 这暗卫只来得及看到自己不小心划破的脸并没有出血, 甚至有一种那层脸下面还有着一张脸的感觉。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矢过来的时候,确实避开了屋子里的苏于渊, 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他们的实力太过自信, 完全没有放水。

不管是不是反叛,只要他还是大皇子, 自然就是要将人活着带回去的。

暗卫看了眼完全把他当不存在的齐旭, 也并没有趁着这会儿向齐稷下手,见他应付的来,最多也就受点不致命的伤,便直接撤回到了苏于渊身边。

哪怕苏于渊身边还有一个, 他的职责也还是保护苏于渊。

程宁!就算通缉, 本殿下也还是大皇子。

你确定父皇要本殿下死吗!齐稷一边将旁边的箭矢打开, 一边开始用言语干扰程宁。

他今天托大了,可是却也完全不相信程宁这个匹夫敢拿他怎么样。

果然本来打算直接拿下, 这下却还真的有些犹豫了。

作为一个武将,程宁的逻辑是朝廷通缉的反贼, 自然是生死不论。

可是齐旭说的确实也没有错,因为他是皇子的身份,他还真的有些拿不准了, 若是自己下手太狠了, 会不会惹的陛下不满意?苏于渊站在窗户口,看到这个情况眉头一皱,这个时候怎么能去在乎他的生死呢?若是让他逃了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啊。

嘉宁了解苏于渊, 也同样觉得自己是了解齐旭的。

她知道这件事别人怎么样都不能直接说生死不计,她没有让苏于渊去做这个恶人。

她将随身带着‘如朕亲临’金牌举高,本宫下令,生死不论!谨遵圣旨!程宁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齐稷哼了声,定定的看了看嘉宁,就像是一个毒蛇盯住了猎物一般。

现在的情况几乎误解,就算是能让人进来,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估算错误而折损本来就已经损耗过多的手下。

他干脆放弃了防护自己的非要害部分,直接向嘉宁冲了过去,旁边的箭矢都没有怎么管。

事实证明,齐稷赌的很正确,嘉宁身边还真的就没有苏于渊那样的暗卫留守,这让齐稷不由得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当齐稷的软剑成功横在了嘉宁的脖子上的时候,他笑出了声,轻声在嘉宁耳边问,怎么样啊我的好妹妹?你的父皇竟然只记得护着你的情郎而忘记了你诶~这下要怎么下令?嘉宁看着横在脖子前的软剑,奇迹般的没有太多的感觉,她竟然还记得看向苏于渊,让他别太担心了。

看见软剑更近了些,脖子上也有了轻微的刺痛,她哼了一声,怎么,大皇兄还觉得自己反了自己的国家之后,还能拥有和之前一样的身份地位吗?!齐稷刚才只顾着护着自己的要害,这会儿身上也中了两处箭伤,动一动的话也会牵扯到,但是和姓名相比显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而现在,情况因为他挟持了嘉宁,而又一次翻转。

殿下不若放了镇国公主,于渊来换可好?苏于渊直接推门就出来了,却也不敢妄动。

投鼠忌器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心里就算再后悔没有和嘉宁说让她别出来,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只能赌那渺茫的希望,希望奇迹需要的那个东西对他来说足够的重要。

可是苏于渊一样知道不可能,因为如果换做是他,一样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换人。

毕竟东西可以再找,而命没了又还要什么东西?于渊你觉得靠谱吗?齐稷笑了,他脸上划开了一道子,偏偏因为没有伤到自己的脸,自己并没有感觉到。

随着齐稷的笑容,脸上的易容裂开的口子更大了。

苏于渊尝试着往前走,在看到齐稷将剑靠嘉宁的脖子更近的时候无奈的停住了。

他觉得嘉宁脖子上的那一道浅浅的血痕简直碍眼到了极点,心思一转忽然笑了,若是今日殿下选择将嘉宁怎么样,那么,殿下要找的东西于渊可以保证绝对不存在了。

齐稷挑眉,他没有和苏于渊瞎扯,几次的交道告诉他,苏于渊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果然余光里就发现了那个暗卫正准备伺机而动,于渊你既然受了伤就好好休息,这次偏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说完根本不逗留,将手上的剑往嘉宁的脖子又靠了靠,在不伤害她姓名的情况下加大了那个口子。

齐稷满意的看着周围的人不敢硬来,抓着嘉宁就跑了。

嘉宁一直没有闹,她甚至还想到了上辈子的最后。

那一片兵荒马乱的大火中,也是这样一把剑吧?直接就送她回来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没有感觉到什么杀意之类的东西,又或者是因为感觉亲切,再或者是因为知道闹了也没有用,反而不如直接就乖乖配合。

齐稷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人,因为他身上带着伤,手上还带着人,速度确实慢了不少。

但是他却极为熟悉这里的地方,一直东转西转的来回躲避,总算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将人甩开了。

任姑娘见自家殿下回来了,秀眉直接蹙了起来,殿下怎么受伤了?她上前线搜了嘉宁的身,确保她身上没有带着什么危险物品,才向自家殿下点了头。

拿了药包开始给他处理背上的箭伤,殿下此次是中了圈套了?齐稷点了点头,没在意她将自己的伤口边衣服剪开,对,东西也没拿到。

见自家殿下接过她递过来的干净毛巾咬住了,任姑娘漂亮的脸蛋这会儿认真极了,先是将箭头边上的肉切开,然后才将箭拔了出来,洒上药粉裹上纱布,两支箭就是两次循环。

殿下,您脸上的伤口是什么时候开的口子?任姑娘刚才只顾着看他的伤口了,一抬眼却发现了脸上的易容破了。

齐稷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脸颊,眼神忽然暗了下来,齐旭这个身份怕是用不了了。

嘉宁随手扯了一条里衣的布料,将自己脖子上的上缠住,听到这句话,愣了下。

大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抬眼去看他的脸颊,却忽然睁大了眼睛,就见齐旭他捏着脸上伤口的边,竟然撕下来了一小块皮肤?!而更可怕的是,这块皮肤下面竟然还是片皮肤?大皇兄?你的脸是什么情况?!从小关系其实还算是可以,这会儿嘉宁竟然直接问了出来,问完她自己都有些愣住。

齐稷也愣了愣,这妹妹厉害了?需要的时候喊大皇兄,不需要的时候喊齐旭。

他忽然饶有兴趣的问,怎么?看不出来?嘉宁觉得是什么?嘉宁皱眉,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直觉的这个问题接着问下去,对自己不好,大皇兄打算什么时候将嘉宁送回去?若是带着嘉宁,恐怕这一路都走的十分的不顺畅吧。

齐稷笑了,既然已经带着嘉宁出来了,又干什么要送回去?嘉宁留下来陪大皇兄可好?嘉宁皱了皱眉,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叫了声,脸有些红,有吃的吗?昨夜到现在,几乎都没有怎么用膳,反而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齐稷眼神划过了一道奇怪的光芒,怎么?本殿下这里的东西嘉宁你也敢吃?就不怕有毒吗?嘉宁哼了一声,也不再提。

哪里是要吃什么东西?不过是之前苏于渊教过她,尽量的淡定和沟通,先拖延时间,再进一步找机会出来吗?大概苏于渊自己教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他教的东西自己先用了两次,齐稷都已经不上当了,这时候嘉宁再用,又怎么还会有用?然而齐稷到底没打算将嘉宁直接饿死,丢给她了半个干馍馍,也懒得管。

殿下,咱们直接走吧,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

任姑娘给齐稷拿了套衣物,等他换好了,说。

本来因为行动的时间选择在了深夜,这会儿依然天都还是黑的。

齐稷心里清楚,他虽然将人甩掉了,但是给足了时间,对方未必不能直接找过来。

到时候到底是谁占上风还真的不一定。

……那个暗卫带着人找到地方的时候,天空都已经泛起了鱼肚,而里面也显然已经人去楼空。

苏于渊不顾腿上的伤也跟过来了,这样的情况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仍然觉得自己心里担忧无比,接着找,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是!找自然是要找的,嘉宁可是镇国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妹子。

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怕是所有人都得要陪葬。

他们那路上都还碰到了早就出去的曹和广他们,依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看样子正打算回去。

曹提督,可有看到齐旭他们?苏于渊虽然品级最低,但是一来他这次是钦差大臣,二来他又是嘉宁的驸马,便直接的就问了。

本官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怎么齐旭往这个方向来了?曹和广摸了摸胡渣,看见他们的表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齐旭掳走了嘉宁公主。

程宁说。

68、好消息连连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的过分了, 让嘉宁觉得有种她脖子上的伤口草草包扎, 现在还感觉到有些刺疼,这一路急性, 还真的就将她看的严严实实的。

这个方向让嘉宁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就像是她曾经走过一样。

她坐着的这个马车看起来很久没有认真清洗过,嘉宁小心的避过那层油渍, 却发现马车里坐的地方也依然脏兮兮的。

她皱了皱眉, 还是坐了下去,月白色的衣裙和脏到有些发黑的坐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马车里只有嘉宁一个,到底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一抬头就看到了齐旭骑着马正在外面饶有兴趣的看她。

怎么?想好怎么跑了?齐稷心里还在思考苏于渊到底知不知道印鉴在哪,之前印鉴消失前最后经过的确实是苏于渊那个去世了的父亲的手, 单从苏于渊的表情还真的看不出来。

嘉宁眨了眨眼, 看了眼他的脸, 大皇兄的脸好了?齐稷哼了声,东西到手之前为了防止苏于渊真的将其损毁, 还真的不能让嘉宁怎么样,本殿下劝你还是不要想着怎么逃跑, 若是跑出去,就你一个弱女子,你觉得你能活得下去?嘉宁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可是时间越久其实越不安全。

从早上已经到了中午, 中午的阳光比早上的还刺眼,她坐在马车上都能感觉的到从窗户口晒过来的阳光,就和上辈子去和亲时候特别的像。

她愣了下, 睁大眼睛去看了方向,和那似乎哪里都一样的延绵的山脉。

这就是去梁国的路吧?虽然之前因为开始的地方不一样,所以她没有认出来,可是上辈子和亲的车可是一直走了一个多月。

同样的景色看了那么久,换个方向又如何认不出来呢?嘉宁想到了什么?她觉得应该更多的是在同一个地方看到的同一片的天空。

才不要再去梁国!不过去梁国是去做什么?她想多看看周围的人,周围的路线之类的。

但是却被人给瞪了回去,哼,不看就不看了呗。

嘉宁将腰间的香囊用簪子戳了个洞,小心的放在了马车边上。

看着里面的香料缓缓且均匀的洒在地上,希望这样是有用的,能够给他们一些提示和线索。

……汪汪汪!!!烟尘滚滚的寻找中显然已经不止有了人,还有了一群新的伙伴。

搜寻队伍已经换了三批人了,是揽夏提议,说自家公主身上的香囊是特质的,或许狗能够通过气味找到人。

现在的情况自然是可能有用的方法都会被采用的时候,所以才有了这现在的情况。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不错,一百多条狗,还真的顺着味道找到了些东西。

加上那个暗卫一直跟着,提供了他跟丢的地方,配合着那群狗嗅到的气味然后去找可能会存在的地方。

苏于渊不顾腿上和脸上的伤,一直跟着找了一整个晚上,他一直在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谁又能在心上人被掳走的情况真的无动于衷呢?至少苏于渊不行。

他一边看着一波一波的人去找,一边仔细的回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会让齐稷这般的在意。

上次他没出事的原因估计就在这个东西上,而这次嘉宁被掳走而不是出事,显然也是在这个东西上。

正午的阳光照向苏于渊,却照在了屋檐上,投到苏于渊身上的只剩下了阴影。

而与之相反的,确实苏于渊腰间的那块玉佩折射出了一个亮眼的光斑。

是了,什么物件是哪怕再危险也要拿到的?对于反贼来说,要么是玉玺,拿着玉玺才能立得住,有名头。

而这显然不可能,苏于渊自己都知道,齐国的玉玺从来没有丢过,更不可能到他手上。

那么,会不会是虎符?苏于渊皱着眉,同样的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虎符这个东西也一直没有丢过,若是丢了虎符,曹提督那的兵马也不至于能让他凭借密旨就能借的动。

还剩下什么?苏于渊忽然想到了甘王。

既然上次齐稷已经几乎肯定了他的说法,那么作为甘王的曾孙,齐稷需要的东西,会不会和甘王有关?这个想法显然就靠谱的多了,若是打着甘王比太上皇更正统的身份去反叛,他显然是需要东西能够证明他就是甘王的曾孙,证明他能够正统的去扛起这面大旗。

但是这样的东西真的有接触过的话,苏于渊又怎么会不记得?他细细的思考,甚至连家里母亲和妹妹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都想了一遍,却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苏于渊忽然觉得心向下坠了坠,这个东西……怕是根本不在他这里。

而显然,现在的情况下,这东西已经可以算是嘉宁的保命符了。

必须在他们找到它之前找到,又或者……干脆就直接放出消息,说要用那东西去换嘉宁?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猜测的东西不会十成十的靠谱。

若是换做是他自己,两成的把握便就敢直接的去赌,但那可是嘉宁啊,他又怎么敢?折春这会儿正急的团团转,她拉着揽夏的手,就不该让公主夜里过去,怎么办?我现在好慌。

揽夏看她急的脸颊上的婴儿肥简直都已经瘦了一圈,她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折春你冷静一点,现在着急没有半点用,咱们需要冷静下来,仔细的去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公主救回来。

折春本来想说的是,哪里有什么办法啊,却忽然看到了揽夏遮挡伤口而纹在额头的那朵芍药花,眼睛忽然l*q的就亮了,揽夏你向来最有注意了,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咱们公主救回来的?揽夏被她那全然信任的眼神看的整个人都有些愣,她自己的性格自己知道。

尤其是之前的几次出格的行动,却没想到折春竟然到现在都还能够全然的信任她,这显然让揽夏的心被轻又重的小锤轻轻地撞击了下。

她自然一直都在想法子,只是一直都没有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阳光照射到折春发间的玉簪上,光斑正好折射到了揽夏的眼睛,她感觉到刺目的同时,忽然眼睛一亮。

怎么?是有什么好的主意了吗?折春一直看着,又哪里会忽略掉揽夏的眼神?她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带着颤抖。

揽夏没多做犹豫,将自己头上的那根簪子取了下来。

这是一根看起来很不像是齐国特色的花纹,虽然一样是芍药花,整根簪子的制作方法,却显然是来自梁国。

这次梁国的使臣走的时候,大王子梁承志其实有说过要带揽夏一起走,但是揽夏当时犹豫了。

她更加的想要跟着自家公主,但是开口拒绝的时候,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没有给她机会。

自己将这根簪子簪到了她的发间,说什么时候想开了,或者需要帮助,可以用这个簪子向他求助,而给她的地点,其中就有一个在甘泉县。

揽夏之所以没有将这个簪子拒收,还簪着它,显然也是并非对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没有感觉。

只是更多的觉得自己对自家公主的亏欠更多吧,她想,若是这次梁承志的人能够帮忙将自家公主救回来,她就该跟着他去梁国了。

只希望这个大王子眼中的认真并不是只是逗她而已了,揽夏想,他应该会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吧。

两人相携而去的时候,苏于渊刚从自家那没有被拆的老屋子回来。

他将手上找到的甘王印鉴细细的查看了,心里不由得赞叹了当初藏东西的人。

竟然用几层的油纸将印鉴包好之后,直接将墙弄开了一个口子,将这印鉴用泥重新糊进了墙里。

这本身就是用泥土砖石做的墙面,表面如何看的出来呢?若不是苏于渊去找的时候,记起幼年的时候自己在墙的一个位置雕刻了一首小诗,而现在那个位置竟然什么都没有,才起的疑心。

怕也是会将这东西完全找不到。

苏于渊总算是笑了,将东西握在了手里,不管是换人还是用来捏齐稷的命脉,都能够让人安心不少。

他从窗户口看到折春和揽夏相携而来,样子看上去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将这印鉴小心的放了起来,才开门让进来。

驸马,奴婢有办法将公主救回来。

说话的是揽夏,她没有再用其他的称呼,这段时间过来,她也是认定了这个驸马,觉得他是自家公主的一个好的归宿。

折春眼睛亮亮的,跟着连连点头。

苏于渊挑眉,这好消息都是一起来的?他自然是知道揽夏的,并不怀疑这个姑娘能不能够想到什么有用的方法。

若不是身为女子,这姑娘怕是真的会有一番成就。

甚至,就算是身为女子,可能也会有不俗的成就。

他显然看到了揽夏手上拿的那根簪子,瞬间了然,看来,这位梁国的大王子似乎对揽夏有不一样的感情了。

69、相聚 ...这地方已经出了甘泉县的地界, 地方看起来也十分的正常, 鸢飞柳长,湖水似乎都已经被太阳晒的微暖。

事情有时候还就是不按照套路来。

嘉宁以为要等人来救, 却不想这一路上的第三天, 竟然看到了三皇兄齐和。

虽然他们并不会让嘉宁和外边的人接触,但是却并没有对她防备的多严密。

所以, 当她看到三皇兄齐和乔装出现的时候, 心里怎么会不惊讶?三哥怎么会来?嘉宁换了一身简单的棉布衣裳,刚洗了澡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齐和还是那病态白的样子,却看着刚硬了不少,他勾了勾唇角, 对她在外称呼的三哥很受用, 为兄和齐旭的事你也清楚, 一路让人跟着也不奇怪吧。

嘉宁眨了眨眼,甜甜的笑了笑, 并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

她好奇的看向齐和身边坐着的那个一身江湖气,有些英姿飒爽的女侠感觉的女子, 若是她看的不错,似乎看着两人不像是普通的朋友?齐和见她好奇,和旁边坐着的人对视笑了一下, 你可以直接叫三嫂, 若不是她,为兄怎么能跟的上齐旭?女子见说到了她,徐娴婉的名字起得很有期盼, 然而这闺女就是也不娴静也不婉约,十分潇洒的抱了抱拳,我叫徐娴婉,既然是你是齐和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以后都是一家人。

嘉宁闻言有些惊讶,她上辈子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三皇兄齐和有这么一个王妃,见过三嫂,祝三哥三嫂吉祥如意。

好话都爱听,那之后徐娴婉都对嘉宁照顾了不少。

齐旭那边如何了?嘉宁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正在往京都走。

三皇兄齐和说已经着人去给苏于渊和曹提督他们去信了,说她自己在外面不安全。

现在的天都黑了,她看着眼前一直飘忽却明亮的烛火,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苏于渊。

她已经五天没有见到苏于渊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自己的伤?脸上的伤伤的不重,若是好好上药应该已经结痂快好了吧?唉。

她没有要人伺候,不熟悉的人也用不惯,索性吹了蜡烛准备休息了。

往好处想吧,先到京城其实也不错,苏于渊本身就只有一个月的省亲假,假期也基本用完要回京述职了。

睡的时候,嘉宁迷迷糊糊的还想着,回去后和父皇母后还有皇帝哥哥说说,直接大婚算了。

现在这样钓着不上不下的,又不是大婚之后远嫁回不去了,真是的。

人大概是最经不起念叨的,嘉宁下楼看到苏于渊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会不会看错了,愣愣的站在客栈的二楼口,半天没说话。

苏于渊脸上的伤已经看不见了,细细看能够看到新生的粉肉。

他原本冷冽的气场在抬头看到嘉宁的时候瞬间春暖花开,看到熟悉的盯着自己的脸发呆的嘉宁,他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于渊。

/嘉宁。

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默契,不说话的时候都不说话,但是开口的时候又是同时开口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

明明这家客栈的客流量并不算少,却偏偏有种整个世界都静下来的感觉。

而最终,不过是相视一笑。

嘉宁才注意到苏于渊身后跟着的人,意外的挑了挑眉,上去说说?看起来你们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啊。

两行人在一个包间里,折春和揽夏自觉地站在了自家公主身后,而某个跟着揽夏一起来的应该早就回去梁国的使团其中之一,那侍卫见嘉宁看他,还友好的笑了笑,看起来在梁国的身份应该不算低。

再上一桌,让他们也跟着吃吧,在外面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嘉宁看了看跟来的两个丫头和十二个禁卫军,还有一些程宁带的兵,直接让再开了个雅间。

分开之后,刚刚还显得满满当当的雅间也看起来大了不少。

齐和本来就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性格,救嘉宁也只是因为之前欠了嘉宁的人情,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他悄悄松了口气,而这会儿人一多,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么周全。

却看到了旁边坐着的徐娴婉淡定自若的表情和安抚的眼神。

各自又有各自牵挂的人,还真的没有人愿意在早膳时间就想谈论正事,便也默契的决定吃完饭再说。

苏于渊抢了折春布菜的活儿,他自然是知道嘉宁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的,加上根据口味的推荐,三两下就将嘉宁面前的碗堆满了菜品,这才几天,嘉宁你就瘦了,多吃点。

嘉宁眨了眨眼,听到瘦了,她却觉得苏于渊是真的瘦了,抬手准确不失优雅的给苏于渊也布了不少的菜,主要偏向于肉食,于渊你的伤还没好,辛辣刺激暂时还是先不用了,多吃的肉补补。

你也瘦了好多。

齐和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微妙,他不知道他这个反应在现代的话会被称之为狗粮吃撑了,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噎住。

就在他缓了缓准备继续吃的时候,面前却也出现了一双筷子,握着这双筷子的手这段时间他显然已经很熟悉了,不是徐娴婉又是谁?用膳期间的嘉宁和苏于渊其实并没有怎么交流,很努力的去吃掉对方给夹的饭菜,只是在时不时抬眼的时候,发现对方也正好在看着自己,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已。

嘉宁用完饭,正想着要自己乘碗汤,就看到苏于渊已经盛好了递了过来。

小小的汤碗衬得他的手越发的大,却并不显笨重,十分的修长,骨节分明。

她接过碗的时候甚至还轻轻地摸了摸,手感和她想象的一样,却在抽离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指也调皮的摸了摸她的手。

平日里和苏于渊在一起的时候没注意那么多规矩,当嘉宁看到齐和睁大的眼睛和夹在空着好一会儿都没有继续吃的菜,才忽然一下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耳朵根,三哥!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苏于渊心里挑眉,三哥?这个称呼看起来,这几天里嘉宁和三皇子的关系升温不少啊。

要知道以前可是三皇子齐和说什么,她都要考虑考虑要不要信,能不能信的。

齐和柔和了自己惊讶的眉眼,配合的点了点头,既然父皇早就下旨给你俩赐了婚,自然不算是出格的,嘉宁放心,为兄省得。

嘉宁刚刚还要求他保密,这会儿见他这么配合,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的羞恼似乎就是昙花一现,她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瞬间计上心来,三哥你放心,你和三嫂的事嘉宁一定会帮忙的,定然让你如愿抱得美人归~这下可真的是让人悸动心跳了,齐旭心语。

但是他却也知道,自己就算再不怎么受宠,也是一个皇子,想要只娶一个民间江湖女子做正妃显然有些痴人说梦。

然而若是嘉宁愿意帮忙,却并非不能达成的事。

那为兄便在这里先谢过妹妹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三哥帮得上忙的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和笑了,明明是一个病态白的样子,却让人奇怪的感觉到了一种从灵魂里出来的健康。

苏于渊往桌上一趴,下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抬眼看着嘉宁,正打算说点什么逗逗她,却忽然被她说的话戳中了心中的柔软。

嘉宁说,哪用什么赴汤蹈火呀,回去后三哥平日里多照顾于渊点就行。

齐和笑了,点了点头,好,三哥记下了。

一直等到了隔壁的雅间也吃完,才一起对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嘉宁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上辈子是不是她将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想的太坏了?还是这辈子出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结果竟然会差这么多,真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揽夏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她说,她答应了梁承志,愿意跟着他回去做他的侧妃,而正妃一位将空悬。

嘉宁将脑子里上辈子的苍白消瘦的有些过分的揽夏,换成了现在虽然额头因为遮挡伤口纹了一朵芍药花,却整个人充满活力的揽夏,你自己喜欢他吗?这个答案十分的重要,嘉宁问的时候甚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睛里的认真,上辈子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揽夏卖主求荣。

这辈子想开之后又觉得揽夏为了她而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这个答案其实并只是为了现在,甚至也是为了上辈子的那道伤口。

揽夏显然注意到了自家公主的认真,她心中一软,自家公主对她真的是不能够再好了。

她细细的思考了两人之间的种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脸颊有些红晕,衬的那朵芍药花更加的鲜艳,奴婢是喜欢大王子的。

嘉宁忽然笑了,笑的很明媚,她拍了拍揽夏的手,放心,本公主会为你争取一个正妃的位置的,本公主身边的人,配他一个小国的大王子绰绰有余!70、蓦然回首 ...赶了两天的路, 今日两方人马聚头, 决定还是休息一天明日再继续。

苏于渊的房间安排在了嘉宁的旁边,但是并没有越矩的进去。

嘉宁赶了两天的路, 而三皇子齐和的信件在路上过去就花掉了一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就只有一天。

还好嘉宁他们并没有用最快的速度去赶,不然恐怕真的就得京城见了。

嘉宁本来以为苏于渊会选择先休息, 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他竟然给送过来一根一看就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她轻轻地咬了口, 糖衣甜甜的,感觉没有京城他们一起吃过的糖葫芦好吃。

心里一边想,一边又接着咬了一口山楂,嗯, 虽然和京城的区别挺大, 但是似乎也挺好吃的?折春低头掩饰住自己的笑意, 却忘记自己是站着了。

这头一低,刚好就对上了自家公主看过来的眼睛, 不好意思的眼观鼻鼻观心。

笑什么?嘉宁酸的皱了皱鼻子,却又觉得酸的还挺好吃的, 没忍住又咬了口,你们俩不困吗?趁着今日好好休息,明日里还得赶路呢, 我这里不差这么会儿的。

折春心里一酸, 大皇子那里自家公主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才三天,她们锦衣玉食的小公主,就自己照顾自己了, 奴婢来的时候在马车里休息过了,公主身边怎么能没人侍候呢?嘉宁腾出一只手,戳了戳她瘦了一小圈的婴儿肥,又捏了捏,本公主的折春,本宫身边要是没了你,可该怎么办哦~她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从甘泉县到这里她走了五天时间,而三皇兄的信件寄过去也不过才两天时间,还没包括人来的时间。

今天刚见到苏于渊的时候有些过于激动,一时间竟然忽略了这个。

折春和揽夏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的说,因为我们不是从甘泉县过来的,追到了公主您被就救走的地方。

开了头自然要说完,嘉宁也很好奇,齐旭呢?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三皇兄怎么把我救出来的,齐旭他们发现我不见了是什么样的反应?说到底还是和三皇兄不够熟悉,要是换了自家皇帝哥哥,肯定有什么疑问早就问清楚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三皇兄齐和人不错的样子。

折春有些吞吞吐吐的,连断句几乎都忘记了,我们带着一百只狗,一路闻着公主香囊留下的香料味道跟了过去,过去的时候那里着了火,一大片火海蔓延的完全看不到人。

当时我们以为公主您也在里面,苏驸马差点就直接冲进去找您了。

嘉宁刚咬碎的糖衣掉了一块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她没有管糖衣。

心里几乎瞬间就开始着急,苏于渊他没冲进去吧?!问完她自己就告诉了自己答案,没有。

折春都说了火海蔓延的人都看不清,若是那个情况下冲进去了。

又怎么会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点烧伤?果然,就听到折春说,没有没有,驸马还没来得及冲进去,就被三皇子留下送信的人拦住了。

嘉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正想问问其他的,却看到折春一副还有什么话没说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挑了挑眉,将停了几次的冰糖葫芦放在帕子上,怎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折春皱了皱眉,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苏驸马说,这个火着火的地方过于巧妙,而且方圆还正巧没有人。

实在是不像是偶然的着火,更像是人为的放火,我们等火灭了之后进去看过,里面烧死了好多人。

嘉宁闻言顿了下,她伸手拍了拍折春的手,你们吓到了吧?不怕,本公主福大命大,怎么会出事呢?折春闻言眨了眨眼,总算舒展开了愁眉。

这两天总是梦到那个场景,就是生怕自家小公主也在里面,现在总算是看到了人,松了口气。

嘉宁想了一圈,没想出会是谁放的这把火,她问,有没有查出来是谁放的火?折春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没有查到是谁做的。

揽夏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自家公主,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发现确实自家公主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就是因为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才哪哪都不对啊。

从小在深宫里长大人人捧着的小公主,被反贼掳走之后却半点不对的地方都没有。

这如何让揽夏不认为这是自家公主将心事钱都藏进了心里呢?不由得更加的担心。

嘉宁打了个哈欠,虽然糖葫芦真的好吃,但是既然已经停了下来,便也没有继续吃的欲望了。

到底是苏于渊送的,也不舍得就这么直接扔了,你们去休息吧,马车上怎么能够比得上床榻?我这边也休息会儿。

折春和揽夏对视了一眼,没有坚持非要留在自家公主身边,就近选了自家公主右边的屋子休息。

而左边的屋子,是苏于渊。

出来之后,揽夏压低声音,这段时间咱们得多关注点公主,就怕她将事儿全都压在心里。

折春点了点头,同样的压低了声音回,要不要和苏驸马说说?咱们公主不愿意和咱们说,苏驸马总不至于也不说吧?揽夏眨了眨眼,有些不是很想承认,苏驸马在自家公主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甚至感觉有些挫败,那等苏驸马醒了,就和他说说吧。

折春有些好笑的看着老妈子一样的揽夏,进了屋才问,你真的决定要嫁去梁国了?就凭借着那短短的相处就要远嫁吗?揽夏咬了咬唇,睫毛颤了颤在脸上投映出一排阴影,我确实对大王子观感不错,他是个有担当说话算话的男人。

而且折春你也知道,我因为上次那件事坏了名声,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折春却不信,她轻哼一声,名声?你说你若是为了名声要终生不嫁陪着公主我都信,但是你说你为了名声远嫁他国,我却是不信的。

说是十五岁的丫头,但是宫里十五岁丫头和外面的十五岁丫头可不一样。

折春有些担心揽夏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将自己的终生托付出去。

揽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住折春的脸颊捏了捏,放心啦,我才不傻。

嫁过去确实是因为喜欢,而另一方面的顺带嘛,梁国这个效果已经连着破灭好几个小国家了。

而大王子梁承志显然是很有继承梁国王位的可能,若是能够帮着自家公主看着点,也不错啊。

折春气呼呼的拍掉她的手,你怎么也和咱们公主学啊?再捏都要红了。

……嘉宁昨夜其实是没有睡好的,这会儿人都在,才算是睡了个好觉。

眼睛睁开的时候都已经看到了晚上的黄昏,也不知道苏于渊醒了没。

其实她对折春说的那场大火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到底经历的多了,没必要让本来就担心的折春继续担心。

她下床也没喊两个丫头,自己到床边推开了窗户想看会儿黄昏的晚霞。

上次看到这样的晚霞是什么时候呢?嘉宁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双属于苏于渊的盈满笑意的眼睛,是了,是清明祭祖那天回来的时候宫门口看到,那会儿苏于渊就站在车队的左边。

她下意识的往左边看了看,却正巧对上了一双刚刚还只是存在于脑海的眼睛。

苏于渊也在窗户那,两间屋子离的够近,窗户开开之后还真的有点一起赏晚霞的感觉。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嘉宁的脑子里忽然就只有这一句,她冲着苏于渊的方向笑了笑,甜美且灿烂。

苏于渊也笑了,他庆幸这一路不管怎么样忙,怎么样紧张都认认真真的照顾了自己脸上的伤口。

皮相这种东西以前的苏于渊是从来没有在意过的,而在不得不说,他的小公主喜欢的脸,怎么也得保护好了。

于渊,这次回去我就和父皇母后还有皇帝哥哥说,我们大婚可好?嘉宁声音有些小,但是漂亮的桃花眼却亮的惊人,认认真真的看着苏于渊。

苏于渊心扑通扑通的跳,几乎有找不着自己的声音,此次回去,于渊定会去求娶公主。

嘉宁笑了,她撑在窗上,好啊,那你可要做好被他们为难的准备了。

她去说和他去说,可完全是两种结果。

但是顺着那个画面去想一想,嘉宁悄悄的红了耳朵尖,爱她的人为了她而去努力的感觉是真的很好啊。

苏于渊挑了挑眉,看起来自信极了,嘉宁你放心,若是连陛下和太上皇、太后那关都过不去,又怎么能将你娶回家给你幸福呢?嘉宁眼珠子一转,笑的像个小狐狸,那于渊可要加油啊,据本公主所知,可是有很多的人想要做镇国公主的驸马的。

前段时间还有宫里的娘娘络绎不绝的,想要给本公主介绍她们娘家的子侄呢。

苏于渊眼睛危险的一眯,自然不会看不出他的小公主的调皮,却并不代表他不会在意那些盯上小公主的人。

看来,一方面要加紧将小公主娶回家,另一方面的情敌们也不能姑息呢。

71、交代与回程 ...嘉宁那边入了夜已经休息了, 而另一边的齐稷却将手上剩下一半的□□丢在了一边。

他手上拿着一个杯子却并没有在喝水, 开始细细的反思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

明明十拿九稳的事,到现在竟然已经像个跳梁小丑, 像个丧家之犬。

齐稷花了三年的时间用易容来替换掉齐旭, 就是想用最温和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皇位。

而三月开始,嘉宁那个小丫头似乎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总能出乎意料的将他的棋堵回来。

可问题是, 就算是那个小丫头如何蹦跶,也不该将局面层层粉碎才对。

他从来不是一个只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齐旭那边的三年布置、甘泉县的后备力量、梁国的有生力量、还有手上握着的近乎一般朝堂官员的要命把柄。

结果呢?用齐旭的脸活了三年,将大半个朝堂的官员握在手心, 被嘉宁一个状告, 直接血洗了大半, 直接将手上握着的大部分血洗没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为什么齐衍那小子会针对性的去查他,还不是被嘉宁那个丫头说动的?甘泉县呢?毁于苏于渊和嘉宁的手上, 而更让人讽刺的是,这个苏于渊竟然还是出身于他们甘泉县。

齐稷冷哼了一声, 将杯子放下来。

这个嘉宁还真的是哪哪都有她,而苏于渊也是她板上钉钉的驸马,那一刀真可惜没切到地方, 他特别想看嘉宁的表情。

而梁国那边……齐稷又拿起了杯子, 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块不容忽视的烧伤。

这梁国恐怕也不可信了,那个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对揽夏那个疯丫头有意思,而不得不说这个揽夏确实是有些邪门。

之前拼死弄死了齐旭的母妃, 还给齐旭的名声甩了好大一盆污水。

就这样了,竟然还有人要这个疯丫头?齐稷嗤笑一声。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在祖父的印鉴上,跟着他的那批死忠,在那场火中烧的十不存一。

而剩下的那些个里面,偏偏死认血统,非要他用印鉴证明自己的身份,才原因将身家性命交给他。

任姑娘站在旁边,漂亮的长发被火烧了一部分,便干脆将头发一剑削开。

齐肩的短发看着不伦不类,却因为漂亮的脸而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任姑娘说,声音也带着些烟呛过的后遗症。

齐稷笑了笑,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杯子,既然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的位置,定然是要将印鉴拿到手的。

本殿下知道咱们剩下的人不多了,这次很可能有所折损,但是印鉴的重要性你们也是知道的。

任姑娘点了点头,殿下放心,便是全都拼上,也定然得将印信拿回来。

齐稷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姑娘,动动你的脑子,本殿下要最少的代价拿回印信,相信你可以的。

是!任姑娘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是梦,很久都没有做的梦。

嘉宁努力睁开眼想醒来,却并没能成功。

梦里一片火海,是她上辈子死的那天。

她坐在自己破败萧条的小院子里,隐隐的听到外面喊救命和逃命的声音,完全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在做梦吧,她看了看院子里坐着等死的自己,然后好奇的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忽然一根破空而来的箭矢穿了过来,擦过她的脸扎进了一个人的喉咙,大那血开始喷溅,那根箭矢根本挡不住。

她向后站了站,想要看看身上有没有被溅到血液,却发现那血液穿过了她的身体,溅到了地面上。

被射中的人挣扎着想要去嘉宁坐着的小院,却并没有能够成功的迈出步伐,手在雪地里抓出了一道印子。

当时下雪了吗?嘉宁不记得了。

这个人却是记得的,不是那个她和亲的老王又是谁?那么是谁一箭将他射死的呢?嘉宁心里有了答案,却半天不敢转身,她竟然有些害怕这个答案。

直到那个人越过她跑进了已经烧起来的小院,明明还下着雪,过于干燥的院落却燃烧的非常的快,快到嘉宁有些恍惚。

她伸手想抓住他,让他不要进去,肯定是救不活的,若是救活了,她怎么还会回到自己十五岁及笄?而那个人却不这么认为,他单枪匹马,一身蓝色的大太监的装扮,用带着鲜血的剑将着起来了的门劈开,直接冲了进去。

他不顾烟尘,不顾火焰,哪怕呛的几乎无法呼吸,却还是闷头往里面冲,眼眶通红,分不清是烟熏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嘉宁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大声的喊,苏于渊!别进去了!没有用的,火太大了!然而梦里的苏于渊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不管她怎么喊,都闷头往里找。

让人庆幸的是,嘉宁并不在那一排排的屋子里,而是坐在来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苏于渊看到人的时候冲了过去,用手拍灭了她身上的火苗,心疼的看了看她烧了一部分的腿,将人抱着硬是冲出了火海。

然而当他松了口气,伸手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嘉宁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是一动不动。

公主?公主?我来接你回家了,醒醒,公主。

他喊着喊着声音有些哑,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一滴一滴眼泪往下掉。

嘉宁在旁边一直说,一直喊,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现在好好的。

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明明只是一个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于渊!嘉宁终于如愿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眼睛也很干涩,像是哭了很久。

苏于渊皱眉,心疼的看着她,用手将她眼角还挂着的泪珠擦掉,于渊在,于渊一直都在。

嘉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抱住苏于渊一直哭的抽抽,甚至还在打嗝。

明明睡前的时候还一起看晚霞约定要提早大婚,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苏于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没事,我们都在。

等嘉宁总算是把情绪缓和下来的时候,苏于渊才将她从怀里松开,昨夜水里被人下了迷药,没中招的人太少了,只够保证咱们人的安全,没把人抓住。

嘉宁还有些抽噎,接过了折春递过来的茶杯,小口的喝了两口水,才反应过来,这个水没问题了吧?苏于渊笑了,温和的和她说,没问题了,放心喝吧。

嘉宁缓了好一会儿,所以昨天夜里怎么也醒不过来是因为中了迷药啊,怎么能把药放进来的?苏于渊心疼的想要亲亲她,却到底守住了礼,是齐旭他们的人,既然此地已经不安全了,咱们要快点走了。

而他们既然已经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整理,虽然不知道之前的那把火是谁放的,但是显然让他们元气大伤了。

嘉宁听到火下意识的抖了下,抓住苏于渊的袖子认真的说,如果哪天着火了,苏于渊你一定不能冲进去找我,记得!苏于渊愣了愣,嘉宁昨晚梦到的竟然是那场火吗?他想到上次若不是三皇子齐和的人拦的及时,他大概真的就冲进去了,然而他的小公主竟然是在为他而担心吗?竟然还因为这个而做了噩梦,嘉宁放心,我不会让这种火出现在你身上的。

嘉宁刚笑了笑,却听到他又说,若是真的你在火里,不管火多大,我又怎么会留你在里面?我的小公主该有多害怕啊,我得去找她。

那双黑曜石的眼睛坚定又认真,让嘉宁看着看着就又红了眼眶,这怎么能够和梦里那个苏于渊的眼睛重合呢?她庆幸,不管怎么说,她的于渊这辈子眼睛里没有那些伤痛和绝望,而满满的都是她。

没人注意到齐旭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的手藏在背后攥紧了拳头,圆润的指甲掐不进肉里,整个骨节都在泛白。

怎么能够这样?他心里涌起了一种浓厚的恶意,甚至吓到了他自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直记得齐旭是怎么欺负他母妃,怎么给他父皇带着绿帽子,怎么拍着他的脸管他叫儿子的。

齐和的恶意几乎要控制不住,在知道齐旭并没有死的时候,他简直想要追上去亲自给齐旭一剑,不,一剑又怎么够?可是再怎么翻涌着心里的恶意,齐和一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去检查人是不是已经死了的原因,就心里复杂的发现,再出现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样会选择救嘉宁,而不是选择要齐旭死在那里。

徐娴婉看见齐和这边自己想开了些,悄悄松了口气。

她喜欢上的,可不是一个为了复仇,而活的完全没有自我的齐和。

而是一个哪怕心里有那么深的仇恨,还能够理智的选择救人的齐和。

揽夏倒是看见了齐和的不对劲,但是又为什么要拆穿呢?若是情况允许,怕是她也愿意去放上那么一把火。

她给折春了一个眼神,然后自己悄悄的退了出去,公主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得去给公主准备一桶热水,方便等下好清洗。

嘉宁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洗澡,而是匆匆的将身上的汗和疲惫洗掉之后,然后便换上了折春给她准备的浅蓝色珠绣裙。

没有准备之前穿的普通的棉布衣裙,是因为大部队已经聚头,身边又有十二个她从宫里带出来的禁卫军不说,还有程宁带的那一队的兵。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需要伪装?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恢复公主和皇子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回宫。

让嘉宁觉得郁闷的是,之前伪装成那个样子了,齐旭为什么还是能够找到他们?等上了马车,嘉宁伸了伸懒腰,看着自己干干净净又敞亮又大气还舒适的马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那几天坐着的那个脏兮兮油腻腻的马车,那身衣裙她都没有留,直接就扔掉了,简直挑战人心理承受能力。

窗外骑着马的是苏于渊,他没有跟着前面的齐和,一个是因为自己放心不下自家的小公主,另一个,却是因为齐和那边和那个叫徐娴婉的江湖女子正说着什么。

打扰人的姻缘可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嘉宁放松了腿,折春正在给她按摩腿,轻柔的力道让人昏昏欲睡。

然而刚睡了那么久,心里却并没有相应的困意,才从噩梦中惊醒是真的不想睡了。

她伸手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问,齐旭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啊?上次你也说到了他要的东西来着,就在甘泉县那次。

苏于渊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这个上次显然就是说的是嘉宁被掳走的那次,然而见嘉宁这会儿已经将那些事情忘到了脑后,便也没有提,其实齐旭的真名叫做齐稷,也不是你的大皇兄。

他的祖父是甘王,要的东西也就是甘王的印鉴。

嘉宁本想着就是随便的闲聊,没想到收到这么大一个□□,手不小心差点将矮桌上的糕点扫到下面去,你说什么?大皇兄从小就长在宫里啊?苏于渊伸手探进马车,摸了摸嘉宁的脑袋,故意忽视掉她被揉的有些乱的发丝,所以一直在宫里的齐旭就不是他,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

嘉宁猛地想到了自己看到的东西,我看到他的脸上划开了一个口子,然而却并没有受伤,里面还是一层皮肤。

苏于渊挑了挑眉,易容?这样说的话,齐稷变成齐旭的时间应该不会太早,若是太小的时候,随着成长就已经可以混淆了,而甘王的血脉又不会出现完全不像太上皇的情况。

嘉宁皱眉,一时间想到了另外的东西,那原本的大皇兄齐旭呢?苏于渊顿了顿,眨了眨自己狭长的漂亮眼睛,根据陛下慢性中毒的时间……恐怕这个时间不会短于三年。

他没有明说,但是嘉宁哪里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过是凶多吉少。

一时间忽然没有人再说话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够听见前面的齐和还有徐娴婉之间的对话。

似乎是说回京之后两人之间的安排。

而后面,也听得到程宁和他手下的兵在讨论着什么,似乎在说着回家之后见到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之后怎么怎么。

苏于渊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时不时的就往里看嘉宁。

他甚至还给折春和揽夏眼色,让她们做点什么。

一会儿苏于渊瞅瞅她,一会儿折春给捏捏腿,捏捏肩,一会儿揽夏给添茶倒水,嘉宁本来还在想着那个生死未卜的大皇兄,然而却被这三个弄得哭笑不得,行啦,我好好的。

和大皇兄齐旭的关系也并不亲密,不过是觉得为了齐稷而死的周妃和周大人有些凄惨。

苏于渊见她真的是没有感伤,松了口气,他俩有什么好凄惨的,别忘了他们可是要对你下手的。

这是没得手,若是得手了,凄惨的可就是你了。

嘉宁鼓了鼓脸颊,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再这么想啦。

不过父皇如果知道害他的不是大皇兄,而是一个外人,想必心结就解开了。

太上皇曾经为自己的大儿子取名为旭日东升的旭,着实是有所期盼的。

而嘉宁不是不知道,在齐稷用齐旭的身份给父皇下毒的证据出来的时候,父皇着实将自己闷了好久。

事实证明,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长的都很优秀,而那个长歪了的,却是一个用了他儿子身份的外人。

一个不是很熟悉的大皇兄和自己的父皇比起来,显然父皇更加的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嘉宁会觉得周妃和周礼死的凄惨的原因,不过是为自己在知道真正的大皇兄齐和很可能凶多吉少的情况下,还松了口气的内疚。

她将揽夏刚才添了的茶喝了口,微微有些惊讶,上次从天台寺带回来的花茶,竟然还有吗?揽夏笑了笑,没有说话,这话显然就不是问她的,这谁带的茶,自然得谁来说。

苏于渊笑了,笑的有些勾人,咱们小公主喜欢喝,不过是天台寺而已,自然得多跑两趟啊。

嘉宁脸颊红了红,知道他是故意做样子逗自己,偏偏两人相处的时候根本她也习惯性的逗回去,咱们苏驸马的脸上是用了什么宫中迷药吗?这才几天,竟然都看不太出来受过伤了。

这是调侃他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在意容貌了,苏于渊的脸皮有多厚?这点齐稷大概能答得出来,这个苏于渊的脸皮就是根本踩不透的厚度,别说是这个了,怕是再……一点也不会让他脸红。

果然,苏于渊眼波流转,咱们公主喜欢的脸自然是咱们公主的,这皮相若是没了,于渊可害怕公主养上一堆的面首出来。

这声音婉转的都快和戏腔似的了,偏偏好听的嘉宁红了耳朵根,她没什么力度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就先笑了,放心吧,这京城的人长成什么样子,本公主全都知道。

还真的没有谁的皮相能比得过你苏于渊苏状元的。

他俩这边娴熟的互相调侃,那边策马过来的齐和却不小心笑了出来,他笑的病态白的脸上都染上了健康的红晕,在两人看过来的时候笑着摆摆手,我就是来问问你们,咱们是在前面的停下来,还是天黑前赶下一个驿站?齐和也没有称本殿下,而是称作我。

他听着嘉宁自称没有用本宫,干脆也就懒得在称呼上自己一个人了,更何况,他称呼本殿下,难道还要徐娴婉称呼自己为民女?那是傻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苏于渊看了看还亮着的天色,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马车里的嘉宁。

他们一群大男人和一个走遍了江湖的女子,自然是不怕赶路的。

就怕自家小公主过于疲劳,需要休息。

嘉宁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心里微微一暖,甜甜的笑了,漂亮的挑花眼看向马车外的苏于渊和齐和,直接赶路把,睡了一路了我哪里还需要休息?不用担心。

见她没有逞强的意思,齐和点了点头,和苏于渊对视一眼之后便往前去了。

其实这一路最不辛苦的嘉宁觉得就是她了,反过来还是她拖累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不过嘉宁并没有往心里去,她也并不是在逞强,甚至还觉得马车坐的久了想要下去骑马溜达溜达。

说起骑马……嘉宁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圈,贼兮兮的笑成一只小狐狸,呐,于渊。

苏于渊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麻,明知道嘉宁肯定又要使坏了,却偏偏后背发麻的同时还心痒痒。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问,怎么了?嘉宁嘿嘿一笑,她将下巴放在自己叠起来的胳膊上,眨巴眨巴眼睛,几天前似乎于渊的腿伤的挺严重啊,现在就能够自如的骑马了吗?还是……有什么小玩意啊?苏于渊有点哭笑不得,他的小公主脑袋里都装着的是什么?真是,嘉宁觉得会是什么小玩意?嘉宁眼睛转了转,从下往上看,这个视角看过去苏于渊的下巴看起来离她更近,而更神奇的是,从下往上看,苏于渊还能那么的好看,比如裤子里面缝了棉垫子之类的?苏于渊这下真的笑出来了,他看到折春和揽夏也笑了,伸手戳了戳嘉宁的额头,看着她皱眉,当然没有,只是曹提督府上的大夫正好是告老还乡的老太医,用的还是宫里的迷药呢。

嘉宁揉了揉自己其实半点都不疼的额头,笑嘻嘻的说,其实l*q宫里的迷药,这个说法,在话本里一般情况下都是用来做羞羞的事的。

苏于渊这下真的被噎住了,他半天了才开口,嘉宁你都看了些什么话本?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嘉宁不说话,只是笑。

大概是梦里和现实的反差有些太大了,这会儿其实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只觉得开心的要命。

不管到底是哪位神仙帮忙让她重来一次,她都十分的感激,甚至还想着,若是实在不知道是谁帮的她,就干脆将京城的庙宇全都休整一遍呗?苏于渊眼神微暗,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陌生的欲望,那等大婚的那天,嘉宁就不需要教养嬷嬷教了吧?这个声音欲极了,低沉沙哑,让嘉宁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呐呐的半天没有再说话。

好半晌,嘉宁才嘟嘟囔囔的说,就是在于渊你抄书的那家青竹斋啊,我让折春去弄些话本来,折春将他家的话本一样买了一本。

完全没想到这竟然还和自己有关系,折春眼睛睁的大大的,一时间手上都忘记按摩,连忙开口,奴婢也不知道他家竟然还有这样的话本子啊,如果知道,怎么也不会给公主买回来的!这家店回去定然要追究他们不可!嘉宁见折春这个反应,和炸了毛的猫一样,忽然的就笑了,这家店可是在你家驸马碰到你家公主之前,给你家驸马能抄书养家的地方。

你真的要追究?折春苦着一张脸,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倒是逗笑了苏于渊。

嘉宁还记得那?苏于渊显然也记得这个青竹斋,一时间倒是也不想去追究了,只觉得嘉宁记得她和自己的点点滴滴,心里受用的要命。

嘉宁点了点头,心里的小兔子松了口气,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总算是安全过关了。

今天心情反差太大,实在是飘了。

一路说说笑笑的,中间停了两次弄了饭食,等天黑到驿站的时候,嘉宁也不由地伸了伸懒腰。

她坐在马车里一整天,真的是在坐的自己浑身都不得劲,明天上路的时候,怎么也得骑马去溜溜才行,她又不是不会骑马。

因为前一天夜里的下药事件,程宁他们专门的将整个驿站都里里外外的检查了好几遍,直接用自带的食物和水,分成三波来巡夜。

根本就没有打算用驿站的食物和水,完全忽视了驿站负责人的脸色。

别的不说,他们这一个皇子一个公主,上次的差错本来就已经够让人提头了,要是再出点什么岔子,谁都不愿意看见,他们还得想要留着命回到自己的家里呢,可不想在这上面平白折了去。

这一晚明亮的月色照亮着,马匹吃好之后也在休息,巡夜人一波换了一波,却并没有出现什么情况。

唯一的情况就是一个草木皆兵的大兵将一只野猫发出的声音误以为是敌袭,弄得人哭笑不得。

之后的几天时间也完全没有碰到齐稷他们的人,嘉宁一直到看到宫门,才总算是放下了悬了一路的心。

苏于渊跟在旁边,他也得回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回宫汇报。

他又看了眼嘉宁,发现她也在看他,怎么?回来了还舍不得了?嘉宁哼了声,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苏伯母和姝儿呢?怎么一路没有看到她们?苏于渊眨了眨眼,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之前为了追踪找你,自然都是日夜兼程,带着她们不合适。

母亲和妹妹已经先行回京,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里了。

嘉宁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你就快点回去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伤其实没有完全的好,在本公主面前还装,就不怕自己的腿真的出了问题怎么办。

苏于渊有些讶异,然而更多的是慰藉,咱们的小公主很关心我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唇角忍不住的上扬,点头应了,却也还是在嘉宁的马车进宫门后才走。

苏于渊注意过,嘉宁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淡淡的红色皮肤和周围的区别明明不大,但是他总觉得十分的刺眼。

这次的功劳其实不小,哪怕每个人算下来分到自己身上,也足以让他青云直上。

之前血洗朝廷的时候清洗掉了近乎一半的官员,空出的名额从哪里来呢?从外地调回来的官员里、从这次科举的人材里。

而苏于渊不是自谦,这次科举里,他是拔尖的那个。

加上嘉宁的那层关系在,新帝想要提出一个新官员的榜样,便只会是他苏于渊。

他学着嘉宁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就是不知道这次会用什么理由来给他升官?他出去的时候奉的可是太上皇的密旨,想到新皇可能会有的头疼的可能,就笑了。

新皇齐衍确实是和苏于渊很多理念都不和,但是奈何手上耐用的人就那么些,他老爹雷霆手法处理了一堆毒瘤是对的,但是相应的人手短缺的状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堵上的缺口。

齐衍这段时间刚登基,忙的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用。

他甚至想到了齐和,却牙痒痒的发现齐和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嘉宁也跑不见了,而他唯一能抓的壮丁竟然只剩下了他的父皇。

这怎么行?父皇本来就是因为身体不能够再为国事操劳,才禅位给他的,若是为了一时的忙而去打扰,那岂不是和杀鸡取卵一般?齐衍忙来忙去,却听到一直跟着他的大太监英达说,陛下,嘉宁公主回来了。

他将手下的这个折子放下,新进官场的进士还有些不是很得用,首先这折子就写的让他看的有些头疼,她回来了?苏于渊也跟着回来了吧?人呢?英达愣了愣,觉得过来自家陛下应该是没听清,又说,嘉宁公主回来了。

齐衍拍了拍脑袋,嘉宁现在到哪了?英达笑着行了礼,这会儿正在太后娘娘的寿康宫呢,听说连福宁宫都没回直接去的。

齐衍看了眼时辰,又看了看还有好多的折子,揉了揉自己涨疼的太阳穴,摆驾寿康宫,还有,让苏于渊速度给朕进宫来。

是。

英达领了旨,行礼退了出去。

齐衍是坐着銮驾去的,这一路上好好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和太阳穴。

到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还没到就听到了里面嘉宁咋咋呼呼的说话的声音。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齐衍有些好奇,据他所知,这条路其实并不顺畅,甚至还几度遇险,怎么这会儿却欢声笑语的?嘉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皇帝哥哥你来啦,刚才呢只是和母后说路上的一些好玩的事情。

齐衍挑了挑眉,朕在宫里忙来忙去,忙的昏头转向的,嘉宁倒是玩的开心?嘉宁求助的看向自己的母后,而已经变太后的端木皇后也笑了,看着比当初当皇后的时候心态乐呵多了,嘉宁这不是帮你也玩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个小姑娘计较。

齐衍见自家母后站在妹妹那边,便也没有接着说什么,忽然他看着嘉宁皱了眉,之前信里说的还是轻描淡写了,脖子这么重要的地方,看这个伤口当时伤的挺重的。

嘉宁忽然瞪了他一眼,是不是亲哥啊,怎么还在母后面前说这个!果然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家母后担心的凑上来看,用手去摸那道已经快要好了的伤疤,母后~真的不严重的,您看,才几天就已经结痂脱落了,怎么会严重呢?端木太后瞪了她一眼,女孩子的身上是能够受伤的吗?这万一留疤了可怎么办?而且这个位置这么敏感,再深一点还有你吗?!嘉宁被瞪的缩了缩身子,委屈巴巴的不敢辩解,自家母后关心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她的。

端木太后说着,又拉过嘉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心疼的说,瘦了,瘦了好多。

齐衍挑了头儿,然而在这个时候却也是不敢触霉头的,他对嘉宁摆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说,母后,您和嘉宁先聊,那头儿还有臣子要过来,儿子便先过去了。

然而百试百灵的这一招今天却出了篓子,端木皇后抬眼,直接说,这个时辰来宫里的,只有苏于渊吧?直接让他来哀家这个寿康宫,哀家正想见见他。

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里满满的幸灾乐祸,然而接着的下一句,就又把她的笑憋了回去。

毕竟嘉宁这次跑出去可就是为了找苏于渊的,这嘉宁受了伤,苏于渊怎么也得负责不是?端木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见两个小的安静如鸡了,就坐在这等苏于渊。

这下坐立难安的变成了嘉宁,这怎看怎么像兴师问罪的前兆啊,她受伤又不怪苏于渊?!而现在就是没有什么能改变自家母后的意思,自然是只能想着等下要怎么救场了。

正想着,嘉宁就被自家母后瞪了一眼。

和兄妹俩一样样的桃花眼风韵犹存,这会儿气势起来了,别看一个是现在的皇帝,一个是当朝的镇国长公主,照样压得严严实实的。

茗溪姑姑忍着笑意,给自家的公主和陛下添了一杯庐山云雾茶,然后静静的站在自家太后的背后。

苏于渊进来的时候愣了愣,却瞬间转换了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不卑不亢又可靠的后生样,进来先行礼,臣苏于渊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参见镇国公主。

端木太后看了看他,同样看到了他脸上那还没好完的皮肤,心里也是叹了口气,于渊坐吧,这次是陛下召你。

不过是正巧在哀家的寿康宫,哀家也想见见你而已。

嘉宁心里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安静的听,只要不是兴师问罪,便怎么样都好。

苏于渊行完礼之后进行述职,这次甘泉县的事情嘉宁知道了大半,这会儿听的时候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若只是简单的述职,自然完毕就完毕了,偏偏述职结束之后,在皇帝哥哥要下旨升他官的时候又行了一个大礼。

嘉宁心头一跳,觉得这个和她有关系,忽然想到了苏于渊几次三番的说过要请旨提前他们的大婚。

齐衍正让人拟旨,就看到苏于渊行了个大礼。

他条件反射的就头疼了下,你怎么跪下了?有事说事!苏于渊认真的行礼,并没有起身,朗盛而又坚定地说,苏于渊请求提前和镇国长公主嘉宁的婚约,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成全。

他这话说完整个寿康宫是静了静的,齐衍作为兄长,他的妹妹才十五及笄,并没有想要这般急着就将人嫁出去。

但是另一方面,赐婚的圣旨早就下了,又怎么会差这么一会儿半会儿?但是,问题来了。

若是齐衍这个做哥哥的点了头,将妹妹提前嫁了出去,别看他现在是当朝的皇上,回头恐怕还得被太上皇请家法。

嘉宁是公主,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然而几个小子里,又有谁没有尝过自家父皇的家法?在寂静中,端木太后却忽然叹了口气,起来吧,既然太上皇之前已经下了婚约的旨意,自然也该是让钦天监算算了。

苏于渊眼睛亮的惊人,起来之后甚至一直礼仪十分周全的他没有先谢恩,而是先和嘉宁对视的笑了。

嘉宁盯着自家母后和皇帝哥哥的视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后~这女儿又不是要远嫁,离的这么近,还不是能够成天进宫来陪您?齐衍莫名的酸了酸,理是这个理儿,但是嘉宁你就进宫来陪母后吗?嘉宁眨了眨眼,伸手拽着自家皇帝哥哥的胳膊晃了晃,讨好的笑了,怎么会?自然也是要回来看哥哥的吖。

还有父皇他们。

难道嘉宁嫁出去了,就不是哥哥的妹妹了?齐衍和自家母后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无奈和宠溺,他伸手摸了摸嘉宁的头,难得的没有被嘉宁拍开,嘉宁自然永远是皇帝哥哥的妹妹,说什么傻话呢。

72、平静的表面 ...其实苏于渊求订大婚时间的时候, 心里是想要将婚期定在这个月的。

但是心里遗憾的知道, 能定下来时间都已经很不错了,公主的大婚什么时候敷衍过?怕是能定在今年都是加了速度的。

果然这次定的大婚的时间, 最终买时间定在了今年的九月初九。

绣坊已经开始绣嫁衣了, 准备了好几件样式让她选,大婚的嫁衣隆重的一层一层的, 每一层都有着自己的含义。

最终选定的那套大婚所穿的嫁衣, 选的是凤凰花样,整个身上都充满了同色调的暗绣。

绣纹十分好看,并不是传统的龙凤呈祥,那个凤凰嘉宁十分的喜欢, 看着觉得像浴火重生一样。

这种绣并不需要嘉宁自己动手, 选好了样式之后绣房那边自然会选几个绣工最好的绣女来做。

而最后的最后, 嘉宁也不过是需要收个针,取个吉祥的名头。

殿下, 您今天还要去和陛下说吗?揽夏皱了皱眉,连着两三天, 自家公主去找陛下说关于她作为正妃嫁到梁国去的,然而陛下那么疼自家公主,却一直都没有松口。

这让揽夏觉得,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东西她们不知道。

嘉宁点了点头, 看着时辰,却并不是往养心殿去的,而是转头往母后现在住的寿康宫走。

她之前既然说过要给揽夏弄出一个可以做正妃的身份, 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竟然还会遇到了问题,但是嘉宁的性格显然也不是随便就能放弃的。

若是告诉她一个能够说服她的理由就算了,偏偏什么都不说,这让她怎么能够放弃?皇帝哥哥那边不行,便干脆直接去问问母后吧。

端木太后看到自家闺女来了,笑着摇了摇头,哀家还想着嘉宁什么时候会来呢,没想到竟然还比哀家想的时间早了一日。

嘉宁嘟了嘟嘴,伸手拽着自家母后的袖子晃了晃,母后您都知道了,怎么还静静地看儿臣忙的团团转?怎么都不帮儿臣的?端木太后叹了口气,还说你长大了呢,结果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她看了看嘉宁身后站着的揽夏,说,知道你皇兄为什么不同意吗?嘉宁哼了一声,坐在旁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还不是因为所谓的女人的名声?儿臣知道两国之间的联姻不会选一个名声坏掉了女子,但是揽夏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过是做戏,还真的就耽搁掉她一辈子吗?端木太后笑了笑,和嘉宁相似的桃花眼眨了眨,若真的是为了揽夏那丫头的名声,连侧妃你皇兄都不会允许的。

没等嘉宁说话,旁边站着的揽夏就忽然明白了之前,自己到底觉得是什么东西她们不知道了。

端木太后显然也看到揽夏的神色了,她抬了头下巴,揽夏丫头看起来应该已经明白了,你来给你家公主说说?揽夏行了一礼,见自家公主看向她,开口,奴婢想着,若是和奴婢的名声无关,又没有明确的否定奴婢做正妃这件事,那么是不是与国事有关?嘉宁眨了眨眼,有些没转过弯来,怎么忽然绕到国事上来了?端木太后伸手戳了戳嘉宁的额头,你呀,揽夏是不是咱们齐国的人?而那个梁承志是不是梁国的大王子?嘉宁哦了一声,然后呢?梁国踏破了三个小国家,将其收做了自己领土,现在已经是最大的一个小国了,连着齐国的边境。

而这个梁承志大王子,是梁国最可能继承王位的王子,嘉宁你说呢?端木太后说着,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两国之间,自然不能直接的就让步。

若是这两人真的和嘉宁你说的一样情投意合,那么让梁国那边开口求亲又何妨?要是真的梁国那边开口求亲了,便是封揽夏一个郡主都行。

说话的人正是齐衍,最近被自家妹妹缠的都快扛不住了,听到她来了寿康宫,便知道后母后肯定说得通她。

果然,知子莫若母,齐衍笑着坐下,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

嘉宁冷哼了一声,母后什么都和我说,说清楚了我又不是不讲理,皇帝哥哥你还好意思说。

齐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咳了声,这两国之间靠感情显然不是长久之道。

但是联姻这种事情本来就带……他没说完,就被嘉宁打断了,她忽然皱眉,怎么叫联姻了?按照皇帝哥哥你说的那样封揽夏做郡主,让她去梁国嫁给梁国很可能继承王位的大王子梁承志,这不就是变相的和亲?说到和亲,嘉宁的声音都提高了好一段,这怎么行?好好的成全一对有情人,怎么兜兜转转的又变成了和梁国和亲了?上辈子的那条路换了一个揽夏?这怎么能行!寿康宫里的几人愣了愣,没想到嘉宁对和亲这两个字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还是齐衍开的口,怎么能够叫和亲呢?和亲是两个国家之间打仗了,为了休养生息的嫁和娶。

咱们这顶多就是在成全一对有情人的情况下,双方获取最大的利益而已。

嘉宁看着自家的皇帝哥哥,又看了看自家的母后,确定他么并没有这个意思之后,才缓缓地舒展了眉头。

那要是梁国那边没有主动的求亲,又该怎么办?嘉宁问,揽夏是她的大宫女,自然得她这个做主子的护着。

齐衍叹了口气,你呀,行。

皇兄答应你,若是梁国没有主动来提亲,便是成全一对有情人,这个郡主朕一样封。

嘉宁甜甜的笑了,谢谢皇兄!……在那之后的几天嘉宁在宫里其乐融融的,不牵扯皇位,之前的妃子都变成了太妃,搬出了东西十二宫。

一个个的也没什么好争的,反而互相之间关系好了不少。

而皇帝哥哥还没有忙完,并没有那个闲心去选秀,除了原本太子府里的几个老人之外,愣是好多宫殿都空了起来,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嘉宁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在暗中等着。

她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想太多了,然而心里一直就挂记着,想问问苏于渊都老见不到人。

本来皇帝哥哥那边就缺少实用的人手,苏于渊自从回京升官之后,便忙的几乎都没有时间和她见面了。

苏于渊官拜三品,几乎可以说是直线上升了,而升官的理由却并没有说,只是说他立了大功,所以从六品翰林编修升到三品礼部侍郎。

之前的礼部侍郎因为占到了大皇子党的那边,在那次清洗的时候清洗掉了,一直是被兼任。

当正在众说纷纭议论纷到底是什么大功三级跳的时候,忽然传出了苏于渊和嘉宁确定了婚期的消息。

这下理由似乎都不需要找了,人人心里都在心疼镇国长公主多好的一个金大腿,竟然被苏于渊这小子抱牢了。

而苏于渊明明是一个实干的人才,愣是在众多的有色眼镜下,看着像是靠着裙带关系而走上来的人。

齐衍是将这些消息当做调味剂来听的,在百忙之中还真的能够放松不少。

那么容易的就将他的妹妹拐跑了还想要他怎么顺着来?要不是真的是个人才,不用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他都压根不想见苏于渊。

更何况,他可没有忘记,苏于渊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光明的君子。

这么一说……嘉宁嫁给他反倒是让他不怕用着用着被这把利刃反噬了。

齐衍晃了晃脑袋,拿着新的奏折来看,正巧了,就是苏于渊递上来的。

字里行间该说的都说了,清晰明了又不会过于呆板,确实是一个干实事的好人才。

然而苏于渊是一个什么招都安安分分受着的人吗?他明里安安分分,然而做事的时候虽然做的十分的出色,却总能在合适的时候噎齐衍一把。

齐衍不得不承认,他和苏于渊真的是合不来。

罢了,这个妹夫左右还有他这个当哥哥的看着呢。

之后一直过了有十天,嘉宁总算是不想再呆在宫里了,想要出宫。

嘉宁脑子里想到了几个位置,提前递了帖子去李长山李探花府上。

而这次她也没忘了高玥,三个人关系都不错,总是将一个人单独的提出来实在是不合适,便也递了帖子,最终请两人明日去她的庄园。

五月份其实应该最是花好的季节,偏偏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忙,忙过去了之后,又只有她一个在闲着,一个人看花都没有什么意思。

这天一早,嘉宁带着折春和很久没出去的临秋出了宫,她还顺手又在那个老人那里买了串糖葫芦。

有吃糖葫芦啊?好久没见了,来,送你一串吧。

老爷爷笑眯眯的,看起来挺喜庆。

嘉宁没想到老人竟然记住了她,却也笑着应了,您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今日看着您可比平日高兴啊。

老爷爷笑的脸上的笑纹舒展开,笑着说,是啊,老头子家里当兵的那个儿子回来了,说这次回来多陪陪媳妇争取能有个大胖小子。

嘉宁觉得这个话挺耳熟,似乎在程宁手下的兵那也听到过,而这个时间回来的兵,还真的可能就是程宁手底下那一拨。

她笑了,肯定会有的,恭喜啊。

见老爷爷点了点头,才拿着冰糖葫芦上了自己的马车,往定好的庄园走。

73、出事 ...大概是因为重生到现在, 一直没有真的平静过, 嘉宁最近越是平静越是在提心吊胆。

甚至在三人赏花吟诗、玩飞花令的时候,也都还记挂着, 有着提防。

可是从开头到结束偏偏还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约了下次赏花之后,嘉宁还想着要将亲自将人都送回去了, 才准备自己回宫。

刚走过一条街, 就遥遥的看到了旁边酒楼二楼靠窗户的位置,伸出了一条胳膊向她挥舞,不是徐娴婉又是谁?嘉宁笑了笑,让停了马车带着折春和临秋便从那家名为太白酒楼的正门进去了, 上去的时候意外看到不止徐娴婉一个人, 另一个人显然是这几天都没见到的三皇兄齐和。

怎么?三哥三嫂这般焦不离孟啊?她调皮的眨了眨眼, 坐在了两人对面的位置上,面前已经上了餐, 但是并没有什么人动,看起来似乎像是在等人。

齐和也笑了, 这不是在等我们嘉宁?之前可是答应了三哥要帮忙的,肯不能回来就不作数了。

他这说的是之前嘉宁说的,要帮他说服已经是皇帝的齐衍和太上皇齐景源, 同意他娶江湖女子徐娴婉做正妃的事。

嘉宁显然也是记得的,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这都回来这么些天了也不见三哥,还以为三哥也和于渊一样在朝里为皇帝哥哥分忧呢, 原来不是吗?齐和摸了摸鼻尖,他这十天根本就不在京城,又怎么能让嘉宁见到了?显然是不可能事。

他想到最近和徐娴婉的江湖朋友们一起找齐旭的消息,他并不甘心放过他,却从中间莫名的知道了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齐旭不是齐旭,是一个叫齐稷的反贼,而那个反贼在那之后并没有再用齐旭这个身份。

也可能是因为那成大火烧坏了那张易容,而偏偏也烧死了他身边能够做的那般惊喜易容的下属。

齐和知道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波动的,毕竟一个外人和兄长比起来,显然后者更加让人无法接受。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母妃到底是不是知道甚至参与了这些?齐和有些忧郁,从之前看到的母妃对这个人的又敬又怕的样子看,十有□□应该就是知道的。

他原本还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母妃不可能是反贼,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却也接触到了另外的。

他悄悄的去见过一次那个叫做杜宏儒的男人,他没有敢出去,只是躲在暗处看了看。

那个男人的脸几乎都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事实就是,他的母妃真的是齐稷的人送进来的,至于之前年纪的问题,大概是齐稷父亲之类的人在做吧?在知道之后齐和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去和自己的母妃谈了谈,期间母子俩交心了很久,辰妃比以前看起来整个人气质竟然更加的出尘了,她没有否认自己的儿子为自己报仇,却也没有鼓励他去做。

而是反复的观察确认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被这种仇恨毁了。

而让人开心的是,齐和就是因为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才是齐和啊。

说起来似乎过了很久一样,但其实并没有。

齐和讨好的用公筷给嘉宁夹了两块肉,却看着半点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然的要命,这不是在忙别的事?刚忙完就急忙来找咱们嘉宁妹妹了。

嘉宁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也没有为难他,三哥自己的婚事总要三哥自己来说,等三哥说出来了之后,嘉宁自然会鼎力相助的。

齐和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笑了,好妹妹,等嘉宁大婚的时候,三哥定然要给你好好添添妆。

嘉宁挑了挑眉,这段时间关系好了不少,打趣的话也不至于说了,这三嫂可还在这里呢,三哥小心大出血之后三嫂嫌弃你。

徐娴婉被她打趣的有些脸红,却半点都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只觉得嘉宁说的确实对着,但是她也知道想要做齐和的王妃多不容易,这成不成就看嘉宁能不能说服了,别说你三哥了,若是这件事真的成了,便是我也要给嘉宁添上两箱嫁妆的。

嘉宁被他俩调侃的有些脸红,怎么动不动就是嫁妆,这可还都有三个月才大婚呢。

三个月而已,转瞬就过去了。

徐娴婉说着,给嘉宁也添了茶,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嘉宁,最近你还是得要小心些,齐稷的人还是在盯着你。

嘉宁没想到会转头说到了这个,但是却也知道人家给她说也是好意,她点了点头,谢谢三嫂,嘉宁省得的。

齐和本来也想提这个话头,既然徐娴婉就已经说了出来,便也就顺着话接了,嘉宁,你身边的人需要再次排查一下,三哥已经拦住了两个想要给你的膳食下毒的人,但是口风太紧,根本就问不出什么东西。

嘉宁皱眉,我这几天也总觉得不对,但是平静的我还以为是自己草木皆兵呢。

原来是三哥帮忙拦了下来,谢谢三哥了。

齐和与徐娴婉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嘉宁的敏感,却也觉得这似乎能够理解,毕竟一直在和齐稷打交道的人是嘉宁,你这边心里有数便好,择日不如撞日,等下三哥便进宫和皇兄说明求娶之事,还要仰仗嘉宁了。

嘉宁点了点头,三哥放心,嘉宁省的。

吃完之后,嘉宁还是坐自己的马车回去,却刚上马车没多久便惊了马,四匹马和疯了一样相互碰撞,往前狂奔。

嘉宁、折春、临秋三个在马车里摔的昏天黑地。

嘉宁能感觉得到,折春和临秋两个在努力的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的身体护住,给她做肉垫。

这样不行,嘉宁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刚才马车第一下疯跑的时候将头撞在了车身上,现在脑子还很难专注。

怎么办?她听得到路边的惊叫声,不知道发疯了的马车是不是有踩到人、撞到人之类的。

但是现在的嘉宁显然是属于一种自身难保的状态。

是齐稷的人下的手吗?嘉宁发现自己竟然还能用这么昏沉的脑子来思考,就是速度慢的像是龟爬。

她努力的想要看清马车外的样子,车夫呢?赶车的人呢?徐高和余广呢?他俩今天应该也是在这里的,怎么单单出了事就不见了人?正在嘉宁觉得自己的思维越来越迟钝的时候,却感觉到马车有一个明显的停顿,明明声音应该不那么明显的,却似乎炸开在耳朵边。

有人用刀砍断了马车的套索,前面的疯马单独的跑了,而后面有人的车厢却已经停了下来。

嘉宁感觉到一双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她伸手配合的将自己的重量挂在了对方身上,感觉的到对方的胳膊穿过了自己的腋下和膝窝,是谁?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却并没能如愿,最终只是昏睡了过去。

嘉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宫里,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地方。

她挣扎的坐了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有人吗?嘉宁你醒了?这人倒是一副棱角分明的好面孔,可是脸上的烧伤却毁了整个的面容,坐在旁边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

嘉宁晃了晃头,感觉还有些晕眩,这个人明明不认识,然而却下意识的觉得不对。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他的眼睛上,这双眼睛,莫名的让她想到齐旭,而面前的人长相虽然不认识……她悄悄观察周围的样子,是宫外,看样子应该是某一个人的府上,但是她不认识。

嘉宁面上友好的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提起了警惕,谢谢你救了我,不知和我一个马车上的人现在?男人笑了,看起来有些阴翳,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本殿下知道嘉宁你认出来了,怎么样?拜你所赐的伤口可还算满意?嘉宁眼睛微微睁大,齐稷?!齐稷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笑着说,既然已经把你请来了,便乖乖的在这里养伤,就算是你想要跑,身体也不允许吧?他边说边站了起来,为了今日为兄可是等候了多时呢,既然被嘉宁你三翻四次的搅局,这次干错就直接开局之前将嘉宁你带出局好了。

嘉宁本来还有些晕眩的脑袋现在强行的清醒了,你要做什么?!齐稷好笑的停住了走了一半的路,自然是拿下那个本来就应该属于本殿下的位置。

嘉宁放心,本殿下先去送你的皇帝哥哥、母后、父皇下去,事成之后再送你去和他们团聚。

嘉宁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真的根本就无法离开。

齐稷走之后,门、窗都是锁死的,而外面还守着好多人。

她没有徒劳的喊什么放我出去,反而坐回了床上开始思考。

不是不担心折春和临秋,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希望她们没事了。

她得静下来,不能慌、不能乱,细细的思考到底该怎么办。

74、逼宫 ...天明明还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 却莫名的飘过了一片片让人觉得极为压抑的黑云, 平白的让人有一种心里闷闷的感觉。

嘉宁不见了的消息并没有耽搁多久,就传进了养心殿里齐衍的耳朵里, 正巧苏于渊这会儿正在汇报自己这两天的差事, 人在养心殿。

听到的时候,两个一直不是很合得来的男人, 因为同一个在乎的女人而默契的开始询问。

齐和沐浴在在自家皇兄锐利的眼神下, 还带着一个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苏于渊,心里也是暗暗叫苦,事情就是样,我和娴婉两人听到路边的呼救声就冲了过去, 却还是晚了, 只救到了嘉宁的两个宫女。

齐衍皱眉, 这么说,十有□□带走嘉宁的人应该就是齐稷了?按照之前的恩怨, 嘉宁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能留条命都算是不错了。

他手捏奏折的力度重的骨节都泛白了, 心里知道情况很可能不容乐观,但是却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个一直在往外冒的可能性。

齐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由看向了苏于渊, 苏驸马, 你和齐稷之间的接触比我们多,你觉得现在嘉宁她?他有些不忍心,这个可能对他们谁来说, 都是一个不能接受的。

而将这个话头给了苏于渊,显然是给对方的心上插了拔刀,让他想到报信的人回来的时候说的,苏于渊差点就冲进火海找嘉宁时候的感觉一样。

然而苏于渊心里虽然翻涌着危险的一个个念头,却强迫自己静下来。

没时间慢慢思考,而线索和对比却像是一个个的冲了出来。

他心思急转,忽然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震的顿了顿,陛下,这个齐稷怕是要起兵造反逼宫了,若是臣猜的不错,很可能时间就是今夜!齐衍皱眉,他将手上拿着的那本奏折丢桌上,于渊何出此言?苏于渊沉声道,齐稷一开始伪装成大皇子齐旭的时候,目标便已经十分的明确了,不管是给当时的陛下现在的太上皇下毒,还是给皇后娘娘下毒,甚至将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您隔离于京都,都是为了想要夺取皇位。

而后来甘泉县地下的兵器库、齐稷的私兵、还有这三年里梁国莫名的如有神助连破三个小国。

没等他继续分析,齐衍就已经冷声接了下去,这种种联系起来,这个齐稷可真的是费尽心机都要这个皇位啊。

这话作为皇帝的齐衍能说,苏于渊和齐和却是说不得的,一时间竟然静了一瞬。

陛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早做准备。

苏于渊说,他想了想,又说,按照臣对齐稷的了解,嘉宁这会儿应该是没事的,齐稷他应该更加的想要在解决了咱们之后再解决嘉宁。

这话一出,不管是齐衍还是齐和都有些稍稍的安抚,苏于渊既然说了,他们便愿意信,不止是因为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更多的是,作为兄长,他们相信这个爱他们妹妹甚至超过生命的男人的判断。

相信他不会害嘉宁。

传,禁卫军统领程句,齐衍说完,忽然拍了拍手,面前下来了两个穿着一身黑的暗卫,调动所有的暗卫,将养心殿保护起来。

有条不紊的将这两件事安排了之后,齐衍对自己的大太监招手,去把各宫主子都带来养心殿,尤其是父皇母后,一定要护周全了。

还有,传令,将苏于渊的母亲和妹妹也带来。

大太监英达行了一礼,是!应完之后便带着人就出去了,明明身材十分的圆润,却带着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苏于渊完全没想到,齐衍竟然还能记得他的母亲和妹妹,不由的有些触动,行了一个大礼。

他和齐稷早就结了仇,在这个情况下逼宫的时候或许并不会想起他的家人,但是定然会想起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与其在状元府里等着,还不如就直接待在养心殿了。

禁卫军统领来的路上,三人还在说着。

齐和行了一礼,臣弟也想将未来的王妃接来,她孤身一人跟着臣弟,也参与了对齐稷的调查,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宫外。

齐衍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齐和,三皇弟竟然一直没有给朕说?是哪家的闺秀?用不用朕给你们赐婚啊?齐和点了点头,笑的完全不想睡平日里那样的寡淡,而是有着一种能够让人一看就觉得是有了心上人的样子。

那种我心上有人了而巧的是对方心上人也是我的样子,皇兄说好了要赐婚,可不能因为她的出身就反悔了?齐衍闻言,顿时明了,看起来这位女子的身份不是合适?是门第太低还是她自己的问题?齐和还没说,一路匆匆而来的禁卫军统领程句便到了,全程花的时间都没有超过半盏茶。

臣禁卫军统领程参见陛下,参见三皇子。

禁卫军统领程句行了礼,友好的和苏于渊点了点头,他的品级在苏于渊之上,然而之前甘泉县之行的时候,却是苏于渊帮了他儿子程宁很多,几乎可以说,若是没有苏于渊,他的独子程宁怕是很可能牺牲在外。

齐衍上前扶起了他,程统领客气了,您在父皇在位的时候就是禁卫军统领,一直到现在。

朕和程宁是打小的关系,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程句眼神柔软了些,却坚持行完了礼,礼不可废,臣不能因为私人的感情乱了君臣的纲常。

、齐衍笑了笑,想到叫他来的原因,又收敛了笑意,朕收到可靠的消息,今夜齐稷很可能出兵攻逼宫,还要拜托程统领了。

朕信你,能护得住朕和这个皇宫。

程句闻言,站直了本来就十分挺拔的身体,郑重的朗声道:臣定当拼尽全力护住皇宫,哪怕是用血肉筑墙也坚决不会让陛下遇到危险!说实话,程句其实不算老,不过是三十六岁,正是一个武将在外征战的最好的年纪。

然而从自己战场上威名传开的时候,便因为太上皇的信任而做了这个禁卫军,只为了那句朕信你。

而现在,臣还是臣,君却已经换了一个,而同样的,却还是那句:朕信你。

对武将来说,马革裹尸似乎才是一个荣耀的归途。

而对于程句来说,若是能够成为这个国家命脉守护者,护好这个大齐的心脏,又何尝不是一种荣耀?一切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没有人怀疑苏于渊的分析到底对不对,没有人去想万一这个分析是错的,会是多么的劳师动众,因为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这个分析是对的,若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不重视,便会酿成一个谁也不愿意看到且谁也付不起责任的结果。

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苏于渊一直忍不住的就在想嘉宁现在怎么样了。

别的不说,光是嘉宁被带走时候的情况就有些不容乐观,失控的马车,马车里的人会是怎么样的呢?他不敢去想,却又忍不住的想。

他越想越觉得嘉宁很可能正在哪里哭,笑起来漂亮极了的桃花眼盈着泪水,和他说:于渊,我疼。

苏于渊的心脏条件反射的抽疼了下,他仍然记得和齐衍说,叮嘱在这个情况下,千万不能认嘉宁的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

嘉宁若是带在身上,怕是也极有可能被齐稷的人拿走了。

整个养心殿用特别强劲的视觉冲击效果告诉了人们,养心殿到底有多大。

赐座,齐衍看了看人,心里有些感慨。

这六十多个后宫的主子们一个个的进来之后,这养心殿竟然也只是被填了三分之一而已。

这可都还是带着自己的大宫女的,而出乎意料的,小皇子和小皇女们竟然没有一个哭闹的,跟在自己的母妃跟前,十分的乖巧。

齐和看着自己的母妃,定定的和她注视了好一会儿,确认她不会做一些让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不着痕迹的和已经过来了的徐娴婉点了点头,示意请她帮忙看下自己的母妃。

等待的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没多久。

天空之前飘着的黑云现在看不清到底还在不在,天已经黑了,夜空似乎并没有看到什么星星。

有齐衍的郑重对待在,外头一层层的禁卫军,气势也镇住了里面苦等的人们。

随着时间的流失,她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越来越清晰,没有人在这个情况下还有闲心去聊天。

按照苏于渊的估计,他本来以为齐稷会选择人少夜深的子时,却没想到对方的耐心似乎大大的减少了,在亥时的时候,便听到了兵变厮杀的声音。

而让苏于渊变脸的是,他竟然看到一部分本来护着这个养心殿的禁卫军,抄出了刀砍向了自己的同僚。

渗透竟然已经这么深了吗?他回头,看到了同样脸色微变的齐衍,心说今夜怕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过去了的。

但是,却是必须要过去的。

75、齐稷死 ...杀!!保护陛下!!!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口号, 一个个禁卫军的都嘶声喊着。

分不清敌我怎么办?那就提起戒备, 若是有人向自己下手,那么定然不是自己人, 虽然法子蠢笨, 但是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禁卫军统领程句皱眉,这样根本不行, 不说能不能御敌, 首先就没办法交出自己的后背。

能从太上皇还是陛下的时候就坐上这个位置,到现在新帝还这么信任,显然也并不是只有武艺。

他细细的观察,忽然扬声道, 胳膊上多了一条红带子的都是敌人!杀啊!!!杀!!!苏于渊在殿里, 看到外面因为有了准确的命令, 在混乱中占了优势的自己人,眉头却半点不能放松。

齐稷这个人他知道, 虽然一直的目标都是帝位,但是没有六成或者六成以上概率根本就不会下手。

而现在这个情况, 胳膊上多了一条红带子的人,竟然只占了不到五分之一的人数。

这代表着什么?怕不是仅仅想要拖延时间吧?还有什么方法?苏于渊心思急转,四处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苏于渊忽然想到了甘泉县时候的地道, 眼睛忽然睁大, 猛地看向地面。

是了,皇宫怎么会没有地道?而甘王是齐稷的祖父,宫里的密道怕也是清楚的, 陛下,这养心殿地下可有地道?齐衍忽然听他这么说,见他刚才低头看着地面,想到甘泉县让人心惊的密密麻麻和蜘蛛网一样的地道,心里微微的有些发毛的不喜,然而接话的人却并不是他。

养心殿确实是有地道的,从养心殿通向辰太妃之前所住的晨曦宫。

太上皇齐景源开口,他看了眼辰太妃,直把她看的脸色慢慢的发白。

辰太妃?齐衍没想到的挑了挑眉,也看向辰太妃。

辰太妃脸色发白,余光看得到自己儿子齐和担忧的眼神,却也镇定了,本宫之前住的晨曦宫确实有地道,却不止是通向养心殿的一条,还有一条本宫没有探查过。

齐衍对这个不是很清楚,便问,父皇可知地道开口在哪?如何开动?他问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齐和也支起了耳朵,眼底的神色被低垂的眼帘遮盖这,隐隐的翻涌着什么情绪。

太上皇齐景源点了点头,走到平日看奏折的台子,将一直放在那里的那盏琉璃灯转了转,就听见一阵咔哒声,台桌已经移动到了旁边,露出一个有楼梯可以下去,且里边墙壁上还有一盏盏长明不灭的灯。

听,是不是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太上皇齐景源皱眉,有些严肃的抬眼看向旁边的人,为了安全从地道口离开了些。

声音初始的时候并不清晰,没多久,便能听到里面哪怕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却架不住人多,发出了一种细细密密的让人发麻的脚步声。

护驾!苏于渊出声,外面的禁卫军统领程句听到后回头一看,就看到大概足足有三百个暗卫,一身黑漆漆的衣服,一部分护在了宫里各位主子前面,还有一部分分散却极为有规律的待在养心殿的梁上,肌肉紧绷随时能够冲下去拼杀。

没有人提将地道关上,因为开着反而能够掌握主动,关上的话,别人如何他们就半点也不知道了。

齐稷来的时候,敏锐的发现了地道开着的事实,心里却在嗤笑。

论起地道,谁能比得上他了解?当即也不急着要出去了,伸手准确的握住了一盏长明灯,将灯的把手转过,满意的看着地道的机关开启,从地道□□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一种凌厉的速度。

护驾!暗卫1号带着人,整齐的用贴身软剑将箭矢一个个打掉,却偏偏还有那么一个漏网之鱼,而飞去的方向偏偏正是当今陛下的位置!所有人的瞳孔下意识的都收缩了,离的近的拼了命的想跑过去以身挡之,一步两步,时间在这个情况下时间似乎变得特别慢,又似乎变得特别的快,就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窜了过去,那支要命的箭矢扎在了她的后背上。

是徐娴婉。

娴婉!齐和睁大了眼睛,他也在刚才冲过去想要以身挡箭的人之一,然而过去的时候却只是抱住了中箭要倒下的人。

他颤巍巍的确认了箭矢的位置,才算是松了口气,箭矢虽然扎得深,但是位置并不致命。

他轻轻的将手里抱着的徐娴婉交给边上的母妃,起身往空空荡荡的地洞口走去,齐稷?你竟然还敢来。

本殿下为什么不能来?好儿子你若是乖乖的叫本殿下一声父亲,为父便留你一条全尸。

齐稷嘲讽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然而却并没有要现在上来的意思。

地道的机关他开了一波,下一波却还需要等一等,而上面的情况显然并不适合现在上去。

齐和不顾暗卫的阻拦往前走,暗卫却顾忌着他的身份不能将怎么样,干脆两个暗卫陪着他一起。

他解开自己的外袍,露出的腰间绑着的一排经过匠人精心改制的东西,灵感来自于某次看到一个烟花意外炸毁而炸死了人,这东西的劲道,威力可是十分的足的。

齐和解开绑着的线,淡定的将引线在琉璃灯上点燃,直接丢进了地道里,然后利落的将琉璃灯转了回去关上了地道。

和儿?!太上皇齐景源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见他关上了地道口开口叫他。

而转瞬,便听到一声极致的闷响,连带着整个养心殿中间,似乎都和地龙翻身一般,晃得人几乎都有些站不住。

三皇弟,你做什么了?齐衍皱眉,看着齐和。

别说两位陛下了,这养心殿里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盯着他。

齐和从自己的心绪中转过来,行了一礼,齐稷应该已经亡了,请陛下派人确认。

此物还在研制,并不确定能否全部歼灭。

齐和说着,转开了琉璃灯,入口重新打开的时候,扑鼻而来的硝烟的味道,还混着一种浓重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逼急了的兔子齐和咬人了,咬的有点狠hhh76、寻找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虎头蛇尾, 但是齐和这次确实是重塑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哪怕还是一样看起来病恹恹的,肤色还是一种病态白。

但是这混着血腥味的硝烟味衬托下, 虽然还是长得和个无害的兔子似的, 却是一只钢牙小白兔。

地道里下去的禁卫竟然也有两个没忍住吐了,直说里面碎肉横飞, 离的越近的越碎。

他们只是去检查了有没有漏网之鱼, 给炸伤却没有炸死的人补刀,而有些位置偏后的虽然没有受伤,却也被面前的情况吓的整个人都是惊恐且恍惚的,没费什么功夫便都抓了。

辨认的事还是交给了苏于渊, 他虽然只是一个文人, 却并没有人觉得让他下去看这样的场面有什么不对。

大概是能者多劳的那个能者的形象确实十分的深入人心, 而他确实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苏于渊下去没多久,就上来了, 手上拿着一个磕碎了叫的印信。

回禀陛下,这是甘王的印信, 臣已经确定了,齐稷确实死于地道。

苏于渊双手托举起来那个小小的印信,直到那个印信被皇帝的大太监英达在皇帝看完后将它收了起来。

既然危机已经接触, 各宫的主子们便直接回去吧。

齐和, 你带着徐娴婉去养心殿侧殿,英达,你去叫太医过来。

皇帝齐衍吩咐完之后, 看着一个个从地道里拖出来的绑得严严实实的俘虏,攥紧了拳头。

齐衍看了一圈,抓到的俘虏不少,却独独只有一个女子,衣着干净整洁,不是之前伪装成齐旭侧妃的任氏又是谁?他走到任氏面前,沉声问:嘉宁在哪?任姑娘走在后面带着后面的人,所以并没有直接在爆炸中丧生,却眼睁睁看着这惨况发生。

她的殿下正在前面,离那个要命的玩意最近,直接便没了人。

现在她的眼睛却是冒着火的,就这样还想要嘉宁的下落,简直做梦。

她呸了一声,扬声放话: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她!她死定了!苏于渊皱眉,眼神危险至极,心里却有些庆幸这女人从侧面应证了,他之前推测嘉宁现在人还没有遇害的事实,陛下这么问她不可能说的,不如交给于渊?齐衍见他主动领了这个差事,想了想,点了两个暗卫,你们两个跟着于渊,听他的安排。

苏于渊,带去养心殿的空屋子吧,朕要知道嘉宁的具体位置。

是!苏于渊眼中神色现在已经冷若寒潭,他本该开始的时候就去找他的小公主,偏偏因为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而等到了现在。

心中怎么会不急?他冷眼看着这个任姑娘,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敲开她的嘴。

侧殿的空屋子不少,他随便选了一个,带着人进去之后便关了门。

这个进去的时间不算长,却也有半柱香的功夫了。

再次出来的时候刚才还怒火中烧活力十足的任姑娘,现在整个人的瞳孔都有些涣散,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却并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所有人都在担心着嘉宁。

怎么样?知道地方了吗?齐衍问,旁边不光太上皇齐景源和端木太后没走,就连曾经的梅妃现在的梅太妃也没有走,他们并不像回去等待消息。

辰太妃和齐和此时正在偏殿陪着徐娴婉,却也关注着外面的消息,太医已经来了,正在准备拔箭。

被注视着的苏于渊行了一礼,幸不辱命,请陛下派人和臣一起去将公主救回来!好!便给你一百禁卫军,去将朕的妹妹带回来。

齐衍眼睛发亮,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刚刚经过造反风波,他这个皇帝必然得留下来稳定人心,处理后续事宜。

而以苏于渊对嘉宁的感情来说,定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能够让他放心将妹妹交给他的人。

苏于渊再次行礼,领了人出门上马疾驰奔向宫门口,一路看到的宫人都靠边让路。

其实这个任姑娘的嘴不是一般的硬,到头来都没有能够从她嘴里问出具体的地点,但是却能够问到一些她觉得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从而从中去推测嘉宁可能的地点。

他之前哪怕坚信自己的推断嘉宁没有事,却也总是在牵扯到嘉宁的时候自己怀疑自己的推断,所以在任姑娘那侧面证明了嘉宁没有事之后,他一下子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有多怕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甚至完全不敢去想那个可能,还好还好。

首先,嘉宁那个情况定然不可能出城,只能就近安排。

而就近的地方除了酒楼和民宿之外,剩下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府邸,苏于渊最终锁定的是尚家。

因为周围的府邸里面,就只有尚家之前是大皇子党的人,在看着大皇子党不行了的时候倒向皇太子那边,虽然保住了家人没有死在那场清洗里,却也并没有被重用。

尚府门口的家丁有些过于健壮,苏于渊眼睛一亮,给我搜!公主就在里面!是!你们干什么!擅闯朝廷命官府邸!小心你们的脑袋!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然后被苏于渊骑着马直接踩了过去,擅闯?他家嘉宁公主还等着呢!苏驸马,在西南边的房间!前面跑的快的禁卫军已经找到了不对的地方,那里的屋子外围着三十好几个的壮汉,门窗都是锁死了的。

苏于渊听到这个,几乎确认了就是这里,锁死了门窗还要这么多人看着,说里面不是嘉宁他都不信。

前面的禁卫军已经和那三十几个壮汉打起来了,不管是人数还是质量,显然都不够看的。

苏于渊四下看着,这已经锁死的门钥匙显然不知所踪,他忽然策马往外跑了一段,然后返回的时候借着助力让马的前蹄从木质的窗户上踩了下去,连者两三下,便捣烂了这个窗户。

嘉宁你在里面吗?苏于渊一边问,一边下马伸手将窗户的碎片拿下来丢掉,扇了扇面前的烟尘,嘉宁?于渊?嘉宁听到窗外打斗的声音的时候,便想着是不是有人来救她了,却因为本来在马车上嗑的就头晕,又从昨日和齐和他用完膳之后便一直没有什么吃食,桌上的小小茶壶里的水喝完了便也没了水。

实在是有些虚的起不来。

苏于渊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些虚弱,带着点气音。

心忽然就揪了起来,手撑着窗户的台子直接翻了进去,屋子里看起来闷的要命,而嘉宁这会儿正坐在床榻上,明明脸色苍白,但是看他的眼神却亮的惊人。

嘉宁,对不起我来晚了。

嘉宁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了苏于渊,你来了我就放心里,宫里的事解决了吧?辛苦于渊了。

苏于渊忽然笑了,笑的心疼极了,走,我们回家。

好。

嘉宁靠在苏于渊怀里,觉得苏于渊的怀抱带着一种虽然不是很结实,却足够安心的感觉。

感觉到他想要将自己抱起来,也没有拒绝。

然而苏于渊一只胳膊揽住嘉宁的腰,另一只胳膊揽过嘉宁的膝弯,想要将人抱起来。

却不想刚抱起来就颤了颤腿,要命,他忘记自己只是文弱书生 ?⌒ヽ?( ?ω?) 谢谢~~/ ~つと)的体质了,昨日到今日站了那么久没休息,来的时候还策马狂奔过来的。

嘉宁感觉到苏于渊抱着似乎有些吃力,不知道为什么噗嗤就笑了,伸手捏住他的脸,怎么,本公主很重啊?苏于渊眨了眨眼,竟然觉得嘉宁微凉的手指接触到脸上十分的舒服,在嘉宁面前他从来都不在意什么所谓的面。

当下放纵自己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怎么会?嘉宁很轻,于渊回去之后定然开始勤快的锻炼身体,学习武艺,到时候定然能够抱着嘉宁走好久好久。

嘉宁笑嘻嘻的,正想说话,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叫,顿时扁了扁嘴,好饿哦,齐稷把我关在这都不给吃的的,咱们回去吧。

好。

苏于渊掌握了平衡,抱着嘉宁往他破开的窗口走。

想吃于渊做的烤兔肉!嘉宁说。

好。

苏于渊应。

要腹腔装着桃花瓣的烤兔肉!嘉宁补充。

好。

苏于渊又应。

现在的时节哪里还有桃花啊?于渊你还说好。

嘉宁质疑,伸手拽了拽苏于渊的头发。

之前的桃花,我洗干净晾晒成桃花干了,花香还在的。

苏于渊好脾气的回答,还侧头方便她拉他的头发。

苏于渊,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嘉宁忽然说。

我也是。

苏于渊笑着应了。

小傻瓜,很喜欢很喜欢,那就是爱啊。

昨日的黑云压城,今日却是万里无云,苏于渊将嘉宁送上马的时候,胳膊的肌肉没忍住颤抖,心里却是满满的。

两人同骑一匹毛色乌黑油亮的骏马,嘉宁靠在苏于渊的胸膛上,带着一种从重回十五及笄到现在才有的一种放松和惬意,心中甜丝丝的。

77、大婚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九, 整个城里都在张望着属于嘉宁公主的十里红妆。

这一抬一抬的嫁妆从皇宫出来绕着整个京城走了整整一圈, 有心人算了算,竟然不光不是夸张, 竟然还超出了十里, 不由得更加感慨镇国长公主嘉宁的受宠程度,实在是让人艳羡。

婚礼的吉时是在黄昏, 而嘉宁却从早一直折腾到了晚上。

这会儿坐在喜轿里, 耳边是充斥着的喜乐。

嘉宁手上握着象征着平平安安的苹果,心里想着苏于渊今日该是如何的心情。

想到那个人,就连自己梳妆收拾了三个半个时辰,又带着嫁妆绕城一圈都觉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她头上并不是红盖头, 皇家的镇国长公主可没有什么盖住脸的规矩。

这是一个极具匠心精细雕琢的金凤冠, 每一个花纹精细的几乎可以说是金丝镂空了。

凤冠正面中间位置镶嵌着一颗鹅蛋大的红色宝石, 边上还有颗颗都一样大小圆润饱满的南海珍珠如落星般散落在金凤冠上。

面前的红色串珠面帘,给人一种神秘感和仪式感。

嘉宁身上的一层层喜服, 虽然因为天气的原因都很轻薄,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花样, 接连几层之后,从外面看来更是像一副活灵活现的凤凰展翅图。

终于绕城走完了,黄昏渐至, 嘉宁心里也舒了口气。

一路到了新郎府上的门口, 嘉宁伸出手让喜娘搀扶,却发现这双手熟悉的一眼就能认出来,这骨节分明又修长白暂的大手, 不是苏于渊又是谁?于渊?嘉宁小声问,毕竟大婚的规矩可是跨了火盆之后才牵着红绸的,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苏于渊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伸手揭开喜轿的帘子,一双眼睛认真且深情直看的嘉宁不管什么规矩,才笑着说:来,我扶你跨火盆。

风里似乎都带着一种喜气洋洋的味道,嘉宁也不是拘泥的人,笑了笑便跟着出来了。

边上的喜娘见这样的变故镇定下来喊:新郎喜迎新娘,喜气洋洋情意长。

苏于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今日的嘉宁简直是他从没见过的美。

不是说平日里的嘉宁不美,而是盛装打扮只为他的感觉实在是让苏于渊无法拒绝,他吞了吞口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柔和的几乎像是一汪春水。

提起裙摆跨了火盆,嘉宁一路跟着苏于渊往正堂走。

快到正堂的时候才从喜娘手里接过了喜庆的红绸,一人握着一端的往进走,端的一双璧人。

说来好笑,上座的位置还有过好一段的争抢,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都想坐上位,最终还是作为太上皇的父皇和作为太后的母后赢了。

现在高堂之上坐着的,还有苏于渊的母亲,可怜苏母和太上皇太后坐在一起,整个人的背都是僵硬的,却为了儿子硬挺在那。

本来苏母还想过抱着亡夫的排位,让亡夫也看看儿子大婚,但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看着儿子欢喜的样子,心里和自己故去的亡夫叙述,絮絮叨叨的,全当对方听得见。

苏母心里念叨:儿子出息了,不光考了状元,还一路立功,凭借上次机智的救驾,和平日里的政绩,愣是成了年纪最轻的正二品。

儿子边上站着的儿媳妇更是咱们大齐的镇国长公主,不光人美心也善,好多次儿子遇到危险都是公主去救的……来这里的宾客几乎包含了京城上层的所有人,却一个个因为两位陛下都在的原因,安安静静的做了一个看客。

宾客的礼都堆在后面,长长的礼单看着就觉得头晕眼花。

一拜天地!嘉宁和苏于渊自以为没人察觉,悄悄的对视了好多次,黄昏的晚霞照射下,脸颊也染上了绯红。

二拜高堂!嘉宁和苏于渊牵着红色的绸缎转过来,对着高堂上的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嘉宁和苏于渊眼神碰撞,没忍住勾起了唇角,面对着对方鞠了一躬,而从今日起,两人便成了一体的夫妻。

今日嘉宁你既然成了婚,便也要学着怎么做一个家的女主人,端木太后眼眶有些发红,但是却依l*q然笑的端庄得体,平日里若是没事,便经常回宫来看看,福宁宫还是你的。

嘉宁点了点头,讨好的笑了笑,知道这是母后说给这些宾客听的,嘉宁知道,若是没事,定然常常回宫去看父皇母后,还有皇帝哥哥。

齐衍哪里听不出来自己是被补充进去的那个?瞪了她一眼,看在妹妹大婚的份上没说她,嘉宁,你的金牌令箭接着‘如朕亲临’,莫要委屈了自己。

宾客对视的时候,又加重了这位公主的重量,暗自决定定然要加强联系。

本来接下来还有宾客的敬酒的,然而这里有着太上皇齐景源、端木皇后、皇帝齐衍三尊大佛压着,哪里还有人有那个胆子上来灌酒?齐衍倒是亲自上来灌了两杯,却败倒在自家妹妹的眼神下。

本公主敬各位一杯,没人来敬酒,嘉宁便和驸马去洞房了,吃好喝好!嘉宁眼睛一转,拉着苏于渊一起敬了一杯,仗着自己的身份和父皇母后皇帝哥哥的镇压,竟然真的就带着苏于渊成功的跑到了新房。

两人跑的气喘吁吁的,对视一眼忽然就笑出了声。

苏于渊笑着逗她,公主这般着急,和急着要吃了于渊一样。

嘉宁脸红了红,刚才确实是她做的急了,转头逗回去,怎么?于渊不让本公主吃吗?本公主的苏驸马?苏于渊缓缓的眨了眨眼,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怎么会?公主……想要怎么吃都可以。

然而还没等两人做什么,便被敲门声吸引了注意力,门口的不是太上皇他们又是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父皇?母后?皇帝哥哥?你们怎么又来了?嘉宁嘟起嘴,有些不乐意,话本子里看到的东西她今晚还想试试呢,一个个的打岔。

太上皇齐景源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丫头啊,这合卺酒可都还没喝呢,你们喝完合卺酒,父皇就带人走,好吧?嘉宁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一转,伸手拿过两个酒杯递给苏于渊一杯。

两臂相交两头相靠,一起饮了这合卺酒,复将就酒杯放了回去,把人往外推,呐,喝了喝了。

然而等人都出去了,门也关上了,两个红烛滴着喜蜡烛,嘉宁正想说苏于渊怎么半天没说话,就发现自己被拦腰抱了起来快步放在了洒满红枣桂圆之类的床铺上。

于渊?嘉宁被离的过近的苏于渊呼出的热气打的脖子有点痒,不自在的推了推他,却看到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种让她面红心跳的东西。

苏于渊把头埋在嘉宁的脖颈,低低的笑了,嘉宁,你总算是我的妻子了。

嘉宁闻言也不推他了,伸手摸了摸他今日簪着的金冠,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驸马了。

苏于渊听到这句哪里还忍得住?便也干脆的不再忍,上前吻住了嘉宁的香唇,不在乎唇上的红色口脂,带着一种久违的期待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虔诚。

他轻轻地吸吮舔舐着嘉宁的唇瓣,在她微微启唇准备叫他的时候,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地方,细细的巡查着自己的新领地。

从唇瓣到牙齿牙龈,上颚,最终和柔软的丁香小舌缠绵共舞。

苏于渊一边虔诚认真的吻,一边认真的看着嘉宁的反应,见她眼睛开始朦胧,心里也松了口气。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刚才一起喝过合卺酒,嘴里的味道也是一样的,偏偏弄得气氛有些微醺。

嘉宁总算被苏于渊松开了得以喘息,哪里还看得到刚才嚷嚷着该洞房了的样子?娇羞的样儿让苏于渊咽了口口水。

苏于渊笑了,之前忍耐是因为尊重,而现在怀里抱着的人已经变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怎么还需要忍耐?便又倾身吻了上去。

嘉宁在第二次被松开的时候,一边喘息一边有些不解,难道不要先熟悉一下?苏于渊口脂好吃吗?苏于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转头见她头发被金发冠坠的难受。

他叹了口气,哪怕觉得自己的气血都往小腹冲,却先是轻轻的帮她把金凤冠先取了下来放到一边。

手拿着都嫌弃沉,真难为嘉宁你带着一天了。

苏于渊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伸手轻柔的帮嘉宁按揉着散开的乌发,忽略自己已然情动的事实。

嘉宁眯着眼,感受着苏于渊的按揉,却忽然手碰到了一处硬硬的炽热。

是什么?她一时间好奇的捏了捏,直到上方正给她按摩头皮的某人倒吸了口气,想到那些话本子和出嫁前嬷嬷教的东西,瞬间红了脸,你怎么耍流氓啊!苏于渊有些无奈,眼睛里有着压不下去也不想压的欲望,怎么又变成我耍流氓了?这耍流氓的分明是小公主你吧?他说着,拉着嘉宁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牵引着她的动作,见她不用牵引也开始帮他宽衣解带之后,便第三次的吻了上去。

这次,手却没有闲着了。

……红烛燃着,红色喜被下的两人影子映在墙上,平白让人羞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就完结啦,感谢一路陪着星河走到现在的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