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矜陪着喻铮去找逃跑的学员赵波之后, 一连六七天,两人都没能捞着机会碰面。
期间,黎易冬倒是抽空来楠戏找过程矜, 一次是为了完成坎铎地区的区域综述, 找她补充资料, 还有一次是来问程矜,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喜欢什么生日礼物?程矜听完,叼着关东煮的棍子挑眉,你谈过的女朋友可谓下至幼儿园上到养老院,送礼这种事比我这个母胎SOLO有经验多了, 居然来问我?黎易冬被她嘲得面红耳赤, 瞎说, 我之前最小的女朋友也有十九。
程矜挑起右边眉毛。
好了好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陪我去给阿柔选个礼物, 我就提前把你生日礼物给送了,买一赠一,成交吗?话音刚落,程矜立刻一巴掌拍在他肩头, 成交!就像等了许久, 就候着他这句话。
黎易冬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也没别的人能求助, 只好开车载着程矜去市中心。
路上, 黎少爷见副驾驶座上的姑娘出奇的沉默,故意挑起话头问:最近没跟铮哥见面啊?嗯。
他忙?我忙,天天课满, 周末又被影视公司抓过去谈剧本,压根没机会去看他。
只字不怪喻铮。
黎易冬叹了口气,当特战队长忙,怎么回来做个小教官还是忙?什么小教官?程矜不快地说,他培养的都是未来的丁队、喻队,是要上前线跟丧心病狂的恶徒真刀真枪硬刚的人——嘻嘻哈哈、打鱼晒网的能行吗?黎易冬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士别三日,你如今可真有军嫂的范儿。
那可不是。
骄傲得下巴朝天。
车行到楠都最繁华的商业区,黎易冬问:去哪?买衣服还是化妆品?程矜却指点着他,往偏僻的小巷子里开。
道路越发逼仄,路边都是些深受学生|妹喜欢的文艺店铺,还有开了几十年的旱冰场、游戏机厅一类的地方。
程矜喊了声,停车。
黎易冬下车,左右看看,发懵地问:这地方能买什么像样的礼物啊?十八岁是大生日,不能随随便便送个东西糊弄。
程矜斜了他一眼,指着自他们眼前牵手经过的学生模样的小情侣,我像阿柔那么大的时候,每次看到同学里的情侣一块儿逛这些店,手牵手溜旱冰,去游戏机厅蹦跳舞机,都会想为什么人家的十七八是这样的,而我就只有堆成山的书本和写不完的试卷。
黎易冬愣了下,疑惑地说:可阿柔没被考试折磨——但她也没体会过这种牵牵手就脸红的十六七岁,程矜一笑,相处这么久了,你应该也知道她对奢侈品什么的毫无兴趣,她要的是你呀。
生日那天从0点到24点,你把手机关机,完完整整地陪她疯一天,相信我,比送什么都让她开心。
黎易冬茅塞顿开。
他就说嘛,之前自己旁敲侧击问了许多次有什么生日愿望,南柔都只是羞涩地笑而不答。
其实小姑娘要的真的很简单,就是他的真心和陪伴。
醍醐灌顶之后,黎公子非常爽气地掏出钱包在手心一拍,哥说到做到,走,带你选生日礼物去。
可程矜却靠在车门边,笑眯眯地不开口。
这小狐狸似的笑容,令黎易冬脊梁骨发毛,……小祖宗,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程·小狐狸·矜无辜地看着他,不用你的钱包放血,我要的东西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她越是轻描淡写,黎易冬越感觉不妙。
果然,程小姐要的东西是不花钱,但……很要命。
通行证?!黎易冬矢口拒绝,你想见铮哥就到传达室去见好了,训练场里是不允许普通人出入的,这是规矩。
我知道呀,所以才跟你要通行证嘛。
程矜一扫先前的大小姐模样,做低伏小地拽着黎大记者的衣袖,他每天休息的时间那么短,还没说几句,我就得坐班车回城。
黎易冬~冬哥,我知道你们社能申请到通行证,我保证!进去绝对不会闯祸,就远远看看。
看着一向轻易不求人的程矜可怜巴巴的模样,黎易冬心一软,……真不闯祸?不闯!眼睛一亮,笑靥如花。
黎易冬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欠了铮哥天大的人情,所以提前了几年就将他媳妇儿给划入翼下护着,有求必应。
这都是一报还一报,是命。
说起黎易冬和喻铮,他们认识的时间就古早得多了。
虽然他管喻铮叫铮哥,但事实上两人一般大。
十四岁的黎易冬还是实打实的二世祖,混世太保,不知天高地厚地撩了个小姑娘,完全没想到对方的男朋友居然是附近的地头蛇。
没轻没重的黎少爷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群夹刀带棍的混混给围了,差点没给打残。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间,是偶然路过的喻铮以一敌五,生生从刀口之下把吓到腿软的公子哥给救了出来,代价是喻铮瘸了条腿、三四个月才离开拐棍。
打那之后,黎易冬对同级不同班的喻铮的称呼,就从姓喻的变成了铮哥,一叫十多年。
在喻铮的影响下,他从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变成了……品学兼优的公子哥,甚至在喻铮考上军校的同年,考入了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念中文。
再后来,喻铮被选拔入猎牙,这事儿黎易冬当时并不十分清楚,只是慢慢就减少了联系。
作为富二代,有才又有貌,黎易冬的社交圈广之又广,并没有因为与这一个兄弟疏远而感到什么不适,直到——在国外留学新闻专业的黎易冬,带着当时的女朋友不知深浅的跑到当时在休战期的坎铎旅行,在海岸的小酒吧里,突然遭遇军方与恶势力交火。
被特战队员拼死保护的黎易冬,在事态平息之后才偶然发现,那些伤痕累累还依旧奋力保护平民的特战队员里,居然有久未谋面的喻铮。
那次的经历彻底改变了黎易冬,他放弃了财经新闻,转而成为战地记者,常年奔走在一线,记录着像喻铮那样的军人们,奋力守卫脚下土地的每个瞬间。
可以说,喻铮对黎易冬前半生的生活轨迹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士为知己者死。
虽说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无论于公于私,黎易冬都愿意守护喻铮和程矜的这段感情,由衷地希望他们能够平平安安,修成正果。
听了黎易冬冗长的回忆,程矜意犹未尽地说:如果没有遇见喻铮,我怕是要等写监狱题材的剧本,才能有机会认识你了。
黎易冬啐了口,瞎说什么大实话。
两人正边开着车边闲聊,就听程矜的手机响了,她先是满怀期待,一看见来电显示顿时兴致缺缺。
黎易冬瞥了眼,是程厚寒。
接吧,万一有什么要紧事。
程矜不情不愿地接通了,立刻听见对面传来父亲居高临下的声音,下周你邕姨五十大寿,你跟学校请个假,回来参加一下。
听见继母的名字,程矜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坦,想来对方也是一样,何必给彼此添堵?于是她漫不经心地说:下周我要给剧本找些素材,不方便请假。
程厚寒语气平淡,剧本什么进度了?哪家公司在谈?我去打个招呼就完了,还攒什么素材,浪费时间。
原本还能勉强平心静气的程矜登时冷笑,不劳您出手,我自己搞得定,至于寿宴,祝吃好喝好,万寿无疆。
那头程厚寒还想说点什么,程矜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黎易冬把两人的对话内容听了大半,见程矜铁青着脸色,猛地一打方向盘,朝另一条路拐去。
程矜发现路线不对,问:这是去哪儿?带你去看个劲爆的,黎易冬难得露出阴森森的冷笑,你那个继母不是要过五十大寿吗,咱们给她准备份‘大礼’怎么样?程矜眯眼一笑,好啊,双手赞成。
*** ***特训营。
被选拔而来的年轻军人都穿着一色的迷彩服,在深秋渐冷的空气中进行各种反恐训练。
身上背着沉重的枪械,匍匐通过泥泞的地网,徒手攀上高楼,再抱着被困人员从高空挂索滑行降落……这一连串的训练,不仅是对体能的训练,同时也是对胆量的考验。
尚未经历实战的学员们,卡在了最后那关——四层楼,高逾十米,从窗台悬下的绳索与地面角度接近五十,只靠简易的移动抓手,就要在身上绑着百余斤假人的情况下,从绳索滑到地面。
房间里还剩四五个学员,说什么都跨不出那一步。
喻教官,这比跳楼机都夸张,光着身子滑下去就罢了,再加上假人——来不了,这根本不是人干事儿!是啊,臂力哪能撑得住……一屋子人或符合,或不语,都看向同样穿着迷彩服的喻铮。
其实人人都知道跟喻教官叫苦是没用的,但在背着假人从四楼跳下去和试一试万一就不用背假人了之间,大家还是选了后者。
喻铮面无表情,手背在身后,语气沉稳,离开这个训练营走上一线,你们肩上所负的责任有三,第一自保,第二救人,第三灭敌。
背着假人做不到,那要你去何用?不如留在乡下卖红薯,一样能自保!众人被教训得面上无光,但还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仍坚持说:可这假人都快比我重了,这不科学……喻铮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窗台边,抬起双臂,替我绑上,前面童偶,后面成人。
这一前一后两个假人?学员们捏着把冷汗,看见他们的教官攀上窗台,双手擒住移动抓手,右足一蹬,人就因为重力的关系,如离弦之箭顺着绳索朝下俯冲而去。
从开始到滑行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到——近地时,喻教官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在降落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居然没能安全降落,而是单膝跪在了泥巴地里。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向训练场边缘看去,这才注意到一抹红色风衣包裹着的纤细身影,正略显不好意思地歪着头对落地失败的喻教官挥手。
——原来如此。
就知道,这世界上能叫无往不胜的魔鬼教官喻铮掉链子的人,仅此一家,别无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