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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生如繁花(3) ...

2025-03-26 11:03:24

自从打着采访的幌子混进训练营陪喻铮待了一天之后, 程矜又有好些天没见过他。

一边是剧本需要加紧润色,一边是毕业班繁琐杂务,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

偶尔得空, 她就趴在电脑桌前, 逛家居装修的东西。

舍友棠心见了不免好奇, 你的房子不是早就装修过了吗?不是我的,程矜清清嗓子,是喻队长的。

婚房?棠心第一反应。

程矜手指在鼠标上摩挲,笑,不是啦, 是他的房子, 托我给着手弄一下。

棠心心领神会, 将来就你住, 当然由你弄最合适!不过——她凑近看看电脑屏幕上素净的窗帘,这个颜色当婚房也太素了吧?这是给惠姨房间挑的。

喻队长的妈妈?你打算婆媳住一块儿?惠姨就喻铮一个孩子,我又拿她当亲妈,当然要住一起啊。

棠心羡慕道, 你将来是全无婆媳关系问题好担心了。

程矜心道, 可不是?她跟惠姨的关系,说不定比喻铮这糙汉子跟亲妈还亲。

棠心说:那你还愁什么?窗帘怎么选, 直接问你未来婆婆啊。

程矜反身抱住舍友, 吧唧一口,你真是我的小机灵鬼儿!于是,周末程矜就跟惠莲约好了, 一块儿去楠都最大的家具城逛逛。

惠莲被程矜挽着胳膊,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年我一直想再要个女儿,结果生了小铮,断了念想。

如今想想,我的女儿缘大概就是老天特意留给你的。

程矜心头又热又软。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从小没有生母在身边,爸爸又是个对继室偏听偏信的。

前十几年亲缘单薄,没想到遇上惠姨,没因为喻侨哥哥的事成仇人,反倒成了亲人。

她的亲缘,怕也是老天特意留给喻家母子的。

如今她有慈爱的母亲,有相爱的恋人,夫复何求。

惠姨你看,这个特别适合放在你的房间里!程矜在一块灰竹的窗帘后叫惠莲,等她过来了,又憧憬说,就放书房那儿,太阳晒的时候透出来一点点淡淡的竹影,你在里面写稿子、书法都特别有感觉。

惠莲见她一脸兴奋,笑着点头,而后才缓声说:小铮的那套房子,是打算给你们结婚用的,做宝宝房就好,别为我准备书房。

程矜一听,撇撇嘴,满脸不高兴。

小孩子似的,惠莲笑着重新将她的手腕搭进自己手肘,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那是因为在惠姨你面前啊,程矜头一歪,靠在她肩头,撒娇说,你比我亲妈都亲,喻铮他忙,没办法总陪着你,我当然要代替他守着你。

你要是不肯跟我们一块儿住,那这房子我不装了。

程姑娘的倔脾气,惠莲当然再清楚不过,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往后喻铮不在家的时候,就过去同住,这才哄住了又是撒娇又是耍脾气的小姑娘。

破涕为笑的程矜笑眯眯地选定了窗帘,又听惠莲的意见搞定了其他几件举棋不定的家具,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家具城。

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坐定了,惠莲还是说:回家吃吧,我给你煮面。

程矜盯着菜单,一口拒绝,不用!我有钱呢,剧本的定金刚打过来,现在我可是标准小富婆,惠姨你放心,随便吃。

惠莲见她兴致勃勃,也就不再扫兴,两人凑一块儿点了几个小菜。

等上菜的间隙里,程矜的手机一直在包里嗡嗡地震,她却跟没听见似的,理都不理。

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接?程矜拿着水杯,瞟向别处,骚扰电话。

惠莲浅笑,跟我还撒谎?矜矜,你跟小铮吵架了吗?程矜怕自己若不说实话,惠姨真得误会、担心,只得不情不愿地说:是程厚寒。

对程家这个独断专行的男人,惠莲早见见识过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喜欢这个男人,尤其这么多年来从程矜口中听了那么多,更是不入眼。

但与之相对的,身为人母的惠莲也明白,父母与子女之间剪不断的血缘,只要心结不解,就可能成为一生一世难以被填满的情感黑洞。

这对程矜来说,不是好事。

听了程矜大致说明情况,惠莲才知道原来今晚程家大摆宴席,替二婚妻子邕柔宜庆祝五十大寿,人人都到了,唯独少了程矜这个前妻的女儿。

身为继母,最怕被人闲磕牙对前任的孩子不好,关系不亲。

在这种大场合里,独独程矜没来,难免有人闲言碎语,令向来最好面子的邕柔宜脸上无光,这才死命催促程厚寒叫程矜晚上一定得到。

我又不是个摆件,放在会场就能让主人家倍儿有面子。

程矜气咻咻地说,更何况,现在我看见邕柔宜和程雪安那张脸就恶心。

惠莲微怔。

程矜不喜欢继母和继妹,但也从不曾恶语相向,这是怎么了?可无论惠莲怎么问,程矜都守口如瓶,末了只说:程厚寒他是个傻子,我就是傻子的女儿,大家都没脸。

手机还在继续疯狂嗡嗡。

惠莲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铁了心地不想同生父往来,以程矜的性子怕是早就拉黑名单,眼不见为净。

她居然宁可一直被这夺命连环call骚扰,也不愿意拉黑,可见一来她对父亲还有一丝丝亲情,二来,她自己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

惠莲扬手,服务员立马迎了过来。

没等程矜开口,惠莲说:你好,麻烦帮忙问一下厨房,我们点的菜有没有开始做。

如果没做的麻烦帮忙退单,如果做了的,我来结账。

……后来,被惠莲半推着带出饭馆的程矜,委屈得像个丢了棒棒糖,又被硬塞了打虫药在口中的小孩。

哪怕去了打声招呼就走,也好过心有挂碍、举棋不定地跟我吃这顿饭。

惠莲这么说着,把程矜塞进了计程车。

开往酒店的路上,程矜的手指冰凉,她看着车窗玻璃里的倒影,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要戳破这么多年来发生在程家的这些荒唐。

在被惠莲塞上车之前,程矜一直都在催眠自己,算了吧,反正给老婆过生日的那个男人不过是自己法律意义上的父亲,若论感情深浅,她甚至宁可喊黎易冬一声爸爸。

所以……她也一直跟喻铮说自己不会去参加生日宴,让他安心工作不必担心。

微信对话框开着,程矜想了想,给喻铮发了条消息。

【我去会场绕一圈就走,不说,你别担心。

】发完,她下了车,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饶是知道以程厚寒如今的身家,给老婆过五十大寿排场不会小,但程矜还是低估了邕柔宜母女的本事——这哪是办生日?明星走秀也不过如此。

五星级酒店,偌大的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邕柔宜精修得看不出年龄的艺术照,漂亮得像上世纪的海报里剪出来的女明星。

光论脸,邕柔宜和程雪安母女俩并不比程矜逊色,甚至相比于程矜美得外放,这母女俩的清纯美丽犹如空谷幽兰。

程矜一路走进去,不止一次听见外人议论电子屏上的是不是什么女星?她冷冷地抿了一丝笑,行至二楼宴会厅,立刻被人给拦住了。

抱歉小姐,这里面今日包场,需要凭邀请函入内。

没人给程矜送邀请函,除了程厚寒几天前电话里提了一嘴和今天的连环Call之外,怎么看她都跟这个地方毫无关系。

就在程矜暗示自己要么算了吧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呢!她回头,只见程雪安一袭C家春款小礼服,越发显得雪□□嫩,身边跟着几个同样年纪的女孩子,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程矜。

你来了刚好,我没带邀请函。

程雪安嫣然一笑,原来姐姐是忘记带了,我还以为……是爸爸忘了给。

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孩一愣,继而相视一眼,对这位漂亮小姐姐的身份也明了了七七八八。

程矜懒得跟程雪安一般见识,见酒店管理人员不拦了,也就大大方方走进了会场。

里面都是程家的老熟人,自然,包括黎家人。

因为不便带着南柔,所以独自枯坐意兴阑珊的黎易冬,一眼看见程矜进来,顿时来了兴致,起身挥手招呼,矜矜,这边!他这一喊,不光程矜听见了,主桌的程厚寒也听见了。

程矜,坐这里,程厚寒说,跟你妹妹坐一起。

事实上,自从上次程矜把程雪安在学校里坐大腿的照片发给程厚寒看之后 ,他对于程雪安这个看似乖顺听话的女儿,已经没有从前那么信任宠爱。

但今天这种场合,再怎样,程厚寒也必须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来。

而这些,看在程矜眼里就越发觉得可笑。

她走到桌边,迎面对上邕柔宜保养得宜、妆容精致的脸,立刻觉得胸口堵着团火,恨不能将这一桌的珍馐都掀到这张虚伪的脸上。

矜矜来了啊,一直等你呢!来,坐妈身边。

邕柔宜用跟女儿如出一辙的吴侬软语说。

那声音在程矜耳朵里,跟毒蛇吐信的嘶嘶声无异。

妈?她连亲妈都不认,会认这种从小明里宠暗地虐的继母?程矜冷笑,拾起酒杯,对程厚寒举起杯子,我还有事,来敬杯酒就走。

至于生日礼物,改天送到家里。

程厚寒不悦,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说:你一个在校学生,有什么可忙的?坐下,好好吃顿饭再走。

邕柔宜也附和,对呀,你看,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她喜欢的菜?这一家三口,怕是连程矜吃粽子沾糖还是沾盐都不知道。

虚伪到让人恶心!程矜多一秒都不愿意待,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转头就要走人。

忽然袖子被人拽住了,她回过头,就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程雪安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放开。

程雪安胆怯地松开了手,显得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面前特别弱小无辜。

程矜一阵反胃。

姐姐,今天是妈妈的大生日,你就留下来聚一聚好吗?爸爸妈妈都特别想你。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不会嫌弃你……你也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程矜被气笑了。

还来?当年她没成年,不懂事,因为玉侨的事被栽赃了这么多年。

现如今,她早不是当年无依无靠,说什么都没人相信的可怜少女。

程雪安,还想故技重施?当真是门缝里看人。

见程矜冷笑不语,程雪安又小声地说: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姐姐,你别生气,酒店的事儿,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程矜微怔,有种不知是凉还是热的感觉从脚底心直往上蹿。

是紧张,是愤怒,同时……似乎也是兴奋。

程厚寒问,雪安,什么酒店?程雪安缩了一下肩膀,小心翼翼地看了程矜一眼,似乎是迫于父亲的威严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出卖姐姐,那天,我在公交车上,看见姐姐她和人去酒店……开房……最后几个字,程雪安说得特别低,就像真的是怕家丑外扬似的。

可程厚寒已勃然大怒,勉强压着嗓子盘问:说清楚,程矜和谁?程雪安一个哆嗦,怯生生地说:……黎、黎易冬哥哥。

程厚寒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看向隔壁坐着黎家人的圆桌。

而黎易冬早从程矜进来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如今被程家老爷子用这剜肉的眼神一瞪,立刻起身,对自家人道了声,我去去就回。

说完,黎少爷吊儿郎当地晃了过来,歪站在一脸冷笑的程矜身边,不明所以地问程厚寒,叔,多大事儿啊?这么好的日子,发火多不合适?程家虽然和黎家世交,但程厚寒素来看不上黎易冬这幅纨绔子弟的模样,听闻他居然拐带女儿去酒店开房,更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长了一副拈花惹草的花心样。

黎易冬见都瞪着自己,没人说话,乐了,怎么都板着脸呢?刚才我过来之前不是聊得挺充实的,又是酒店又是开房的,继续说啊。

他说着话,胳膊勾着程矜的脖子,看起来更加不成体统。

然而程矜却知道,黎易冬这厮是在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别怕,不是孤军奋战,她还有他。

黎易冬弯腰,轻佻地对程雪安说:来,告诉哥哥,你是在什么时间、哪家酒店看见哥哥带你姐姐去开房的?程雪安看似娇怯,实则得意地说:上周四,河海路上哪家和颐酒店。

黎易冬微笑,上周四,和颐酒店啊。

不好意思,没有。

小姑娘小小年纪说谎可不好,你爸爸妈妈会打你屁|股的哦。

程雪安脸红地站起来,我没说谎!我看见你们进去的,而且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出来,不是开房……难道,难道是进去开会吗?哎哟,你怎么知道?还真是开会。

黎易冬半真半假地说。

程雪安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急得抱住程厚寒的胳膊,爸爸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亲眼看见的。

程厚寒眼神阴冷,看向程矜。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程矜看了眼程雪安抱住父亲的胳膊,忽然短促地笑了声:程雪安,你刚才不是说,是在公交车上、偶然看见的吗?你坐的什么公交车,能在和颐酒店停几个小时。

程雪安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她一开始确实是无意中发现的,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彻底毁了程矜的机会,就守在门口整整等了三个小时,才看见黎易冬和程矜窃窃私语着离开。

程厚寒深深地呼吸了口气,冷声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你们的妈妈过生日,别坏了兴致。

程矜气极反笑,这可不行,爸爸,要不你让人去查查和颐酒店那天的登记入住,看看我和黎易冬到底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程厚寒沉着脸没说话,程雪安倒是立刻说:查就查,爸爸,你让人去查呀!我真的看见了。

程矜抿着冷笑,看向坐在程厚寒身后,从始至终没有再开过口的继母。

她那张被岁月放过的精致面庞上,常年挂着的伪善一点点不见了踪迹,冰冷而阴鸷的神情缓缓爬满了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