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营地高耸的照明灯下,漫天飞雪张牙舞爪。
屋内暖风机呼呼地送着热气,程矜迷迷糊糊地想……要不还是关了吧, 太热。
直到毛衣领口被扯开了, 肩头落进微凉的空气里, 她才一个激灵,意识到这是在风雪满天的大西北,而眼前人是她等了那么多个日夜,才终于重逢的心上人。
程矜抬起手臂,手指穿过根根竖着的短发, 柔柔地按在他的脑后, 像护着他, 又像是怕他离开。
滚热的唇就像四处游走的纵火犯, 落在哪里,就把悸动捎到哪,惹得她连脚趾都微微地勾了起来。
落在发丝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喻铮猛地停下了动作, 微微离开身前的人, 才发现雪白的肌肤上已赫然留下点点红梅,顿时懊恼, 撑在矮柜边的手一捏紧, 飞快地将毛衣领口扶正,张口想要说什么,结果嗓子是哑的, 没发出声来。
叱咤战场,从无惧意的喻队长,生平从没觉得这么慌。
仿佛面前微微喘息的不是自己心爱的的女人,而是什么随时会变身的洪水猛兽,下一秒可能就会把自己吞噬般,连一丁点儿也不敢再往前进。
程矜目光迷离,眨了眨眼,……怎么了?喻铮抬手去解衬衣领扣,才发现早就解开了,既然没东西勒着,为什么喘不过气似的?他眉头微蹙,索性又往下解了一颗,扯开领口,微凉的空气钻进胸膛,可还是不足以平息已然烧起的火。
尤其是,眼前的洪水猛兽还用清澈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一个劲地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自然是快被逼疯了。
喻铮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总在自己面前装老司机,其实压根没驾照更没上过路的小狐狸解释,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他差点就要将梦里无数次对她的所作所为,付诸实践,而且脑海里甚至有个声音叫嚣着,不要停。
可这不行啊,婚还没结,人还没娶。
喻铮逃一般转身在屋子里搜寻,有水吗?我喝点。
说着,已经看见窗边放着的玻璃杯,于是快步走过去要拿。
谁知道一只小手抢先一步,程矜握住水杯,一仰而尽。
喻铮浓眉蹙起,总算找回点自我,说了多少次,不许喝冷水。
程矜站在他对面,一双狐狸眼映着窗外的灯火,眼角的泪痣妩媚中带着些顽皮,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几步上前踮起脚,双手搂在他的脖子后面,贴上他的唇。
被焐热的清水渡了过来,如涓涓细流,滋润着火热的口腔。
程矜退开半步,双手交互搂着自己的腰,笑得七分得意三分羞涩,天这么冷,你也不许喝冷水。
喻铮喉结起伏,水下了肚,可燥热却没能缓解分毫。
天是冷没错,可他热,由她渡过来的温水热得像条火龙,烧透了五脏六腑,让他只想肆无忌惮地将她揉入骨髓,不放过每一寸柔腻。
偏偏,她不懂得他为了自控快要憋出内伤,还在天真地煽风点火,甚至把他用来熄火的凉白开,生生变成了撩拨的催化剂。
喻铮突然快步往门口走,伸手就要去拿自己挂在墙上的大衣,这儿不好睡,我还是去打地铺。
腰却被细细的胳膊搂住了。
喻铮原本就每根神经都绷到了极致,突然感觉到贴在后背的柔软,顿时一僵,暗暗叫苦,长指收紧,勉强忍住回身压住她的念头。
惠姨醒了。
程矜的脸贴在他身后,声音又低又柔。
我知道。
沙哑得像是几天没喝水。
她昏迷的时候,我跟她说,等她醒了我们就结婚。
她说,都听见了。
……嗯。
程厚寒管不了我结婚的事儿,程矜顿了顿,又说,顶多给他发个喜帖呗。
喻铮听见自己左胸膛里的那颗心,激烈跳动得像是要脱离管控,随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就更快一分。
程矜像小动物似的,拿脸在他的毛衣上蹭了蹭,闷声闷气地说:我俩是正正经经的未婚夫妻,所以你到底……在躲什么嘛?像一枪开在心脏,正中靶心,炸开了花。
喻铮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他的小狐狸才不是无意识的煽风点火,明明就是处心积虑地在挑战自己的自制力!或者说……她根本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万不肯让自己全身而退。
握住她纤细的小臂,喻铮转过身,将人一卷带进怀里,哑声问:刚刚你说的话,是在告诉我,自己家的点心不吃不白不吃。
嗯……不吃白不吃,宁可饿着是白痴。
程矜说完,自己先乐了。
怀里的人笑得直颤,喻铮哭笑不得,索性打横将人抱起,往墙边的单人床上轻轻一放,然后单膝跪在床边,俯身压下,将人扣在胸膛与床板之间,侵略性十足地低声道:话都说到这份上,要再放开你——就是懦夫。
身下的点心不知死活地抢白。
很好。
打蛇要打七寸。
对付喻队长这样的血性汉子,拿懦夫刺激,效果真是——呃,程矜有点儿悔不当初了。
当肌肤与空气相触,她短促地嗯了声,立刻被某人捞起叠在身旁的棉被裹了起来,两人叠在一处,方知所有起伏都与对方一一相应,一寸一寸,将所有相思尽数点燃。
箭在弦上,额角挂着汗水的喻铮却突然手肘撑在她肩侧,看着她泛红的面颊哑声说:如果你反悔,我可以……程矜小虎牙咬着下唇,抬手一勾他的颈后,使他重新贴上自己,半是羞涩半是生气地贴在他耳边说:不是说,军人许进不许退的么?喻队长鬓边的汗终于滴了下来,俯身贴近,声音带着一丝隐忍,那就,遵命。
那些曾经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突兀闯入喻铮梦境的旖旎,终于寸寸化作了掌心柔软。
他知道这一刻的狂喜,只有一小部分来源于感官,而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揣在心尖上的女人温柔热情的迎合,让他明白这份感情是双向的,源于彼此对对方想同的渴望。
假如他是驰骋疆场的将军,那么他的小狐狸既不是被征服的敌军,也不是身后摇旗呐喊的士卒,而是并肩杀敌、心意相通的大将,配合他,也引领他。
彼此为伴,相互臣服,生死与共。
*** ***窗外,雪仍旧无边无际地下着。
程矜靠在窗边,身上裹着喻铮宽大的套头毛衣,光着腿也不觉得冷,手里夹着根烟,烟头的光明明灭灭,她也不抽,就这么点着,看向窗外发呆。
亲密之后,她先是在喻铮怀里睡着了,但很快,就被心头压着的心事唤醒,于是悄悄抽身下床,点了烟出神。
忽然,指间的烟被人抽走,径直按在窗台上捺灭了。
程矜嘴角弯起,看向身后的人,你怎么醒了呀?刚刚明明抱着自己睡得很沉,沉得就好像山崩地陷都不会醒。
喻铮还赤着上身,却将她身上的毛衣拢紧了些,以后把烟戒了吧。
这是队长的命令吗?程矜笑。
是你男人的命令。
那我男人自己呢?……也戒。
程矜这才娇俏地一笑,开开心心地贴上他的胸膛,满足地吃着豆腐说:成交。
喻铮揽着她的肩头,由着她又摸又蹭许久,才低声问:刚刚在想什么?在想你是不是因为当兵所以体能很好,我要不要开始泡健身房。
喻铮:……说正经的。
程矜抬眼,委屈巴巴地说:这怎么就不正经了?我腰都要断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果然,喻队长立刻拿手抚上她的后腰,懊恼地向她求证,真弄伤了?程矜感觉粗粝的指腹抚过后腰,立刻触电似地一躲,再不敢跟他开玩笑,怕一不小心把火给点起来,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她那受惊的小样儿,喻队长开始正经反思,是不是蓄积了二十八年,一朝释放有点过火……直到他看见小狐狸眼里一闪而过的忧虑,才想起初衷,你过来。
程矜摇头,双手抱胸,一副防狼的架势。
喻铮无奈,只得自己伸手把人捞回来,又扯了被子把人裹成春卷,只留张巴掌大的小脸在外面,低头,吻了一下红唇,不敢深入,就赶紧正色问:半夜不睡,爬起来想什么心事?只剩脑袋能动的程矜眨眨眼,盯着他的眸子,猎牙的主要成员全都来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黎易冬打听到的消息,说喻铮是带着学员做野外特训。
工程队的秦工,说喻铮是带着巡防队,在这一代游走巡查。
可这都不合理,猎牙是支怎样的队伍?工程队的人不知道,程矜却清楚得很,那是战斗在反恐一线的精锐,是对抗恐怖|组织的尖刀!怎么可能被派来做巡逻?听不到喻铮的回答,程矜缓缓地推测问:难道……是潜伏在这里,等什么人?话说完,她灵光一闪,是不是跟伤害惠姨的凶手有关?喻铮扶额,苦笑了一下。
他原本真的不想把这些破烂事说给她听,一来怕她担心,二来怕她知道得多了有危险。
所以除了用一个吊坠报个平安之外,他什么也没说过,就算在这里偶然遇见,也没打算和盘托出。
可他到底低估了自己的女人。
这小狐狸,比谁都敏锐,如何能瞒得住?喻铮侧身坐在床沿,看向窗外,是Nightmare。
自从回国,程矜已经很久、很久没停过这个名字了,虽然在坎铎的时候,时不时就能听见它的出没——活跃在东南亚沿海地区的军|火组织,养着大批雇佣军,既跟政府交易又和反抗军私下买卖军|火,黑白通吃,无法无天。
Nightmare的交易一向在公海,活跃范围主要在东南亚,这是已知的第一次踏足我国境内。
但既然来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程矜总觉得他话只说了一半,只得自己推测:所以伤害惠姨的人,是Nightmare组织的成员?只是推测,喻铮知道以她的小脑袋瓜,就算自己只说一半,也迟早会被她抽丝剥茧地给推理出来,索性告诉她,还记得案犯盗来的那辆车吧?和它情况相似的,还有另外几辆。
其中有被抓获的,确认为Nightmare的组织成员。
程矜恍然,你们在坎铎多次阻止Nigtmare的行动,所以他们潜入国内之后,找你报复……喻铮点头,大手包住她的后脑勺,往前轻轻一带,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吻,在除掉他们之前,原谅我不能回家。
我知道了。
程矜的语调很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你忙你的,我会回去陪着惠姨,等你回家。
所以结婚——我是不是你的妻子,结婚证说了不算,被窝里伸出一只雪白小手,纤细的手指戳着他赤|裸的左胸,程矜浅笑,能住进这里,才算。
她的手指边,翻过面来的识别牌边,坠着只小小的牛角小锁,歪歪扭扭的长命百岁四个字泛着莹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