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宫大殿里, 霁月宫宫主一身华服美饰, 端坐在上首。
她的女儿, 霁月宫少宫主则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裙坐在她右手边。
不愧是两代天下第一美人，这两人，一人容貌端庄大气, 一人气质清冷高雅，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原无瑕却觉得有些失望。
时隔多年, 原无瑕早已忘记霁月宫少宫主具体相貌, 只记得自己当年见到她时的惊艳感。
但现在, 原无瑕扫过端坐着的冷美人，心里竟少了几分惊艳, 莫名觉得稀松平常, 不过如此。
相貌比起女儿更胜一筹的霁月宫宫主, 也无法激起他心里半点波澜。
原无瑕在心中叹气, 看着霁月宫宫主离开座位，走到溯霜身边, 引着他落座。
霁月宫宫主裙下之臣无数, 如过江之卿，甚至曾被七位大能同时追求。
溯霜老贼站在美到这般地步的女人身边, 却毫不失色，反而将打扮奢华的霁月宫宫主衬出几分粗俗来。
更别说容貌不及自家娘亲的少宫主。
她自持冷美人，坐在气质淡雅的溯霜老贼身边，却硬生生多出几分装腔作势。
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
原无瑕面上不显，内心摇头。
原无瑕对相亲没兴趣, 见识过名过其实的前后两代天下第一美人真容后，他在江姣问他感觉时，直接摇头，表示没感觉。
没事。
师父还有其他好友。
江姣宽慰原无瑕一句，找了个理由与霁月宫宫主道别，带着弟子重新出发。
江姣带着原无瑕前往雪似海。
雪似海上有座仙岛，岛主是江姣好友之一。
他有个小女儿，性情乖巧文静，长相融合父母优点，有几分异域风情。
原无瑕原打算直接和江姣说明，自己暂时没有寻找道侣的打算，却在听到目的地是雪似海后，打消念头。
从霁月宫出发前往雪似海，中途会路过陵哭山脉。
一个如何脱离溯霜老贼的想法在他脑中渐渐成型。
照顾原无瑕的修为，江姣一路走得不快。
有时候还会停下来休息。
今晚就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再重新出发。
望着面前的山洞，原无瑕点点头。
摆着鲛珠的山洞布满亮光，原无瑕坐在蒲团上，瞥了眼站在洞口的江姣。
她正抬头望月，明月清辉洒落在她身上。
清秀精巧的脸庞在月光下犹如精雕细琢的美玉，莹莹生光，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流光溢彩，仿佛星河流淌，带着莫大的吸力，要将人活生生吸入其中。
原无瑕猛然收回眼，下意识握紧拳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看溯霜老贼看呆了！他剧烈喘息两下，逐渐平复跳动的心，闭上眼，刻意避开溯霜老贼，一心冥想修炼。
冥想一夜，原无瑕终于忘掉昨日一时的鬼迷心窍。
他沉着冷静地收起蒲团，朝洞外走去。
溯霜老贼不在山洞里，肯定是在外面。
山洞外的天空尚未完全亮起，还蒙着一层黯淡的灰。
原无瑕没走几步，就看到站在山崖顶上的江姣。
他祭出飞行法器，飞到崖顶，冲着背对着他，遥望远处风景的江姣喊了声师父。
江姣侧过身，唇边带着一丝温和笑意。
落在地平线下的红日在江姣转身的同时，突然腾起。
硕大的红日在江姣身后跃出地面，照射万丈金芒。
漫天红光笼罩住江姣，在为她月白色长袍，披上金红色外袍的同时，也为她莹白如玉的脸庞渡上一层浅淡柔和的光。
那漫天红霞，本该耀眼夺目，在江姣身后，却彻底沦为陪衬。
原无瑕听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不论是哪一代天下第一美人，都及不上此刻的溯霜。
他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内心却有另一个冷静清晰的声音告诉他，他沦陷了。
无瑕？被江姣的声音惊醒，原无瑕狠狠咬住舌尖，尝到一嘴血腥后，他才勉强压下悸动不已的心，喊了声师父。
出口的声音喑哑到让原无瑕自己都惊讶。
你舌尖怎么了？江姣眼尖地看清原无瑕口中的血色。
她蹙眉，张嘴。
眼看着溯霜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朝自己脸颊伸过来，原无瑕想躲，又有另一种力量压制他，强迫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脑中仿佛分裂出两个自己，那种失控的感觉，让原无瑕忌惮不已。
江姣没有察觉到原无瑕复杂的内心活动，她用三指捏住原无瑕下巴，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张嘴。
换做一个时辰前，碰上这种状况，原无瑕会为忍辱负重，听从江姣命令。
一个时辰后，他同样听从了江姣的命令，内心感受却截然不同。
三根搭在他下巴上的手指细腻光滑，带着一点点暖。
那点暖穿透他脸上皮肤，一层层到达心底。
你别动，一个小治愈法术就好了。
溯霜老贼比自己矮那么一点，原无瑕垂眸，看着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对准他舌尖，认真地使出治愈法术。
没有动心前，他看什么都心如止水，心中悸动后，他连看到那根白玉般的手指，都觉得像是在引诱他。
原无瑕后退一大步，轻松挣开江姣的手。
无瑕？对上溯霜杏眼中的困惑，原无瑕心口一滞。
他垂眼，遮掩住眼中汹涌的情绪，用若无其事的声音开口，师父，我们该赶路了。
转过身，原无瑕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有冷意一闪而过。
虽然溯霜老贼喜欢男人，但他上一世曾亲手取他性命！自己怎可对此人生出想法。
而且。
原无瑕深吸一口气。
相比起对仇人生出感情，他更忌惮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
连他爱上夏菡时都不曾出现这种情况。
以原无瑕的性格，他绝不允许自己有无法掌控的时刻。
重新启程后，原无瑕格外注意与江姣的距离。
他企图用这种方式阻止自己内心疯长的想法。
然而，从原无瑕一直拖延与陵哭邪修的计划来看，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自欺自人。
这种自欺欺人在见到雪似岛岛主大女儿对溯霜大献殷勤时，瞬间土崩瓦解。
道君，您既然是我父亲的朋友，以前怎么从来不来雪似岛？道君，我小时候就听过您除魔卫道的故事，特别崇拜您！道君，您的寒霜剑一出鞘，真的会霜冻千里吗？生着碧绿色眼珠，容貌精致中带着妩媚，颇有异族风情的少女走在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身边。
一人活泼可爱，一人沉稳温和，看上去相配得很。
虽然明知溯霜喜欢男子，但见到她朝着别的女人笑，原无瑕还是感到一阵阵不快如潮水般在心底起伏。
走在原无瑕身边的雪似岛岛主小女儿，腼腆地抬起头，鼓起勇气，小声开口：原师兄，你以前见过海吗？她早就听过溯霜道君首徒原无瑕的大名，在见到真人后，更是对原无瑕一见钟情。
为此，她甚至忍着羞怯，主动寻找话题。
然而，鼓起勇气的小姑娘，收到的却是原无瑕冷淡无情的目光，以及一声闭嘴。
小姑娘顿时红了眼圈，哭着跑开。
走在前面的岛主大女儿见状，眉头一皱，纠结地看了眼江姣，最终还是丢下一句道君抱歉，不舍地追上去。
江姣转身，看着把人弄哭的原无瑕，无奈又好笑，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该把人弄哭。
原无瑕不敢对上江姣的眼睛，他害怕自己会暴露内心的情绪。
他低着头，淡声道：徒儿知错。
江姣走进，拍怕他肩膀，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待会儿去给小姑娘赔个礼，道个歉。
原无瑕感受着肩膀上的暖意，以为江姣接下来会说既然他看不上，那他们就离开。
谁料，听到的却是江姣略带戏谑的声音。
为师知道，你喜欢姐姐。
你放心，我会去和薛云赞说的。
薛云赞正是雪似岛岛主。
江姣刚才走在前面，没忽视身后弟子传来的火辣辣的目光。
原无瑕愕然，他下意识抬头，见到江姣脸上的笑，发现她是当真这样想。
回到岛上府邸，原无瑕见江姣朝岛主宅院走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师父，我有话想跟你讲。
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原无瑕态度坚决，不能。
江姣见状，跟在原无瑕身后走进客房。
走进客房，原无瑕沉默地看着江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如火山般不停爆发的心。
对上辈子死在溯霜手下的恨与不知不觉产生的对她的渴望交织在一起。
半晌，原无瑕目光紧紧盯住江姣，一字一句，师父，你之前说喜欢男子可是真的？在等待江姣回答的这短短几秒钟时间，原无瑕身体绷紧如同一张被拉开的弓，他垂在两旁的手指轻微颤抖。
问出这句话时，原无瑕明白这一局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已经做出选择，只等着江姣点头，接下来便能采取行动。
谁料，江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无瑕。
你可能误会了。
我那次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女子。
但我也不喜欢男子。
为师一心向道，只愿渡劫飞升成仙。
在承认和否认之间犹豫一秒，江姣果断选择后者。
万一这件事流传出去，肯定会成为他人议论溯霜道君的谈资。
咯嘣一声。
原无瑕带在手上的指环硬生生在灵力冲击下裂开一道缝。
他用力握紧拳头，扣紧指环，强迫自己挤出笑脸，原来是这样。
无瑕？察觉到原无瑕情绪不对，江姣忍不住关心道。
原无瑕深呼一口气，面上恢复平静，师父，我并不喜欢雪似岛岛主大女儿。
我与师父一样，也只想一心修道，不想再谈情爱之事。
江姣看了眼状态不对的原无瑕，果断答应道：好，那我们回清河宗去。
把江姣送出房间。
独自留在房里的原无瑕周身灵力涌动，汹涌澎湃。
暴烈的灵力将屋内所有摆设碾碎成齑粉。
很快，房间里除了墙壁，再无一样东西。
原来如此。
他盯着指间裂出缝隙的指环，低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面上忽然带出笑意。
然而那笑，却让人无端发冷，毛骨悚然。
相比起溯霜喜欢男人，原无瑕更相信她无情无义，一心修道。
但是，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撩拨他，误导他，让他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却一句话抽身离去。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原无瑕慢慢闭上眼，周身灵力逐渐平复。
他想起站在自己面前，替他挡住御兽宗宗主袭击的溯霜，想起皎月与日出中，面容姣好，身形单薄瘦弱的溯霜，心中恶念丛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男主想爆发（主动追求）来着，可惜没机会，只能选择变态---今天又是日六失败的一天呢躺平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