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姣尚未落地, 手中飞快结印。
在雪貂尚未反应过来之时, 一抹白光就将它笼罩住。
白光之中, 雪貂眉心浮现出一道金印。
那金印若隐若现, 像是有生命一般, 努力想要挣脱出来。
雪貂双目紧闭, 口中念念有词,与江姣角力。
另一边, 江姣眉头紧皱,用力抿着唇, 手中保持结印的姿势, 竭力想要将金印拉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眼看着金印马上就要彻底脱离雪貂眉心。
雪貂忽然发力, 一瞬间,金印朝雪貂眉心飞去。
就在金印快要完全进入雪貂眉心时, 万千金光突然在江姣背后亮起,光芒大作。
流金一般的金色功德将整个纯白空间染上金色,将雪貂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枚小小的金印自然也彻底脱离雪貂, 出现在江姣面前。
江姣压抑着激动,握住不停旋转的金印, 用力一捏!金印化为浅淡的光点漂浮在空中, 朝四周散去。
江姣只觉心头一轻,似乎有道枷锁被从她身上取走。
与此同时,趴在地上的雪貂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染红嘴边的白毛。
死没死?江姣解除束缚,心情大好,走到雪貂身边,用脚尖踢了踢它的身体。
雪貂被功德之力压住,连爪子尖都动不了一下。
它将眼珠子往上,盯着江姣,声音恨恨,江姣!我真是看错你了!江姣蹲下身,抓住雪貂的脖子,像提娃娃一样,把雪貂提到视线齐平处,看错?她笑起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答应你啊。
莫名其妙死在雪山上,被迫签下主仆契约,你不会真以为,拿复活做奖励,我就会心甘情愿做任务吧。
雪貂说不出话,但它黑溜溜的眼珠里,一丝愧疚飞快闪过。
它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就算复活,那也是你害死我的补偿。
她拍拍雪貂头,我知道,你能穿越时空,待会儿把我送回现世,我就不再追究你害死我的事。
雪貂不吭声,没说同意不同意。
江姣见状,唇角微翘,我看你这身毛皮很不错。
虽然做不成貂皮大衣,做个貂毛围巾还是可以的。
她说着,手中凝起一团金光。
一见那金光,雪貂剧烈挣扎起来,眼中全是惊恐,不不不!它使劲摇头,不行!住手!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做不出生剥貂皮这种事。
江姣说着,将手放在雪貂头上。
一阵金光闪过,白毛如同雪一般从空中飞落。
金光里,一个肉粉色的秃头格外醒目。
眼看江姣要把手放到自己身上,雪貂尖叫起来,我送你回去送你回去!江姣把雪貂往地上一扔,拍拍双手,唇边讥诮,早这么做不就好了。
江姣恢复意识的时候,尚未睁眼,先闻到一股消□□水的味道。
医院。
她睁开眼,抬起右手,满是针孔的右手映入眼帘。
江姣盯着虎口处那颗小痣,如同慢镜头一般,脸上逐渐浮起笑。
她捂住脸,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晶莹的水珠沁出指缝,顺着脸颊滴落在枕边。
推开病房门的护士手中托盘猛然摔落在地,她扭头朝外跑去,医生!907病人醒了!一阵兵荒马乱,907病房挤满人。
有江姣的主治医生、照顾她的护士和护工,还有闻讯而来的江父江母。
没有问题了。
主治医生做完简单检查,回头看向江父江母。
稳重的江父神情不变,江母脸上明显松了口气。
二位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做个头部检查。
主治医生说完话,贴心地将空间让给江家人,带着护士等人退出病房。
医生一走,江母立刻坐到江姣身边,拉起江姣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哪里还有半点贵妇的模样。
你这个臭丫头,怎么回事?去爬个山也能摔下去。
那么点高度,居然摔成植物人。
一躺就是一年,我差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见江母哭起来,江姣内心有些吃惊。
江父走过来,拍拍妻子肩膀,看向江姣,声音带着一丝感慨,自从你昏迷不醒,你妈妈和你姐姐都快急死了。
江姣看着眼眶红肿的江母,抿唇,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
她开口,声音嘶哑,没事了。
妈。
对对对,没事了。
江母擦干眼泪,起身翻出手机,我要给你姐打个电话,她知道你醒过来肯定开心死了。
江母和江父走出病房后,江姣反而松了口气。
她抬眸看向蹲在窗台上哀悼秃头的雪貂,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想和我姐签契约吗?去呀。
你可以白天让她回来,晚上让她去另一个世界做任务。
雪貂抬眼,眼神哀怨。
它和江姣都做了这么久搭档了,她难道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快滚。
雪貂爪子一拍,气恼地消失在窗台上。
在医院又住了一周后,江姣终于出院回家。
这一周时间,足够她弄清楚她昏迷后的情况。
她昏迷一年里,最严重的事是错过高考,其他倒也没什么。
回家第一天,晚饭时,江母提出要给江姣办一个宴会,庆祝她醒过来。
坐在江姣左手边的江婉头一个赞同。
姣姣好不容易醒过来。
一定要办个宴会庆祝一下。
多叫一些人,叫些姣姣的朋友,热闹一下。
江婉比江姣大两岁,虽然是亲姐妹,但两人相貌并不相似。
江姣容貌清丽,唇边那一粒小红痣,又给她增添一丝艳。
江婉却生得人如其名,温婉可亲,亲和力十足,哪怕是最凶的恶犬,见到她都会忍不住摇尾巴。
见江婉兴致勃勃,一头白发的江奶奶笑起来,连声道好,家里人都健健康康,确实要办个宴会庆祝一下。
家里三个女人都同意,江父和江爷爷自然也没意见。
宴会定在两个月后。
江姣需要趁这段时间把消瘦的身体养回来,完成一系列康复训练。
眨眼间,两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晚霞铺满西天,一辆黑色轿车驶入江家别墅。
江姣独自一人坐在后座。
二小姐,到了。
江姣收回目光,下车走进客厅。
客厅里,江家三个女人正坐在一起聊天。
江奶奶和江母一左一右,把江婉围在中间,一人拉着她一边手,脸上满是笑意。
江婉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两人逗得喜笑颜开,完全没察觉到江姣走进来。
还是江婉先看见江姣,她含笑起身,姣姣,你从康复中心回来了呀。
江姣嗯了一声,穿过客厅,朝楼上走去。
身后,江奶奶不满的声音传过来,素芬,你看江姣她这个样子。
我和你坐在这里,她喊都不喊一声就算了,婉婉跟她打招呼,她什么态度?萧素芬,也就是江母,朝着婆婆讪讪一笑,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满,妈,江姣就是那性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要是能有婉婉半分乖巧好脾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奶奶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她这回死里逃生,能改改她这臭脾气呢。
奶奶,你别这么说……江姣走进房间,将那些话关在门外。
事实上,她早已对这些话习以为常。
刚醒来那几天,家里人对她好声好气、悉心关怀才是反常。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望着天花板,脑中回想起离开修仙世界时,原无瑕说的等他,抿唇。
她叹了口气,甩开脑中画面,摸出震动的手机,打开微信。
看到消息内容,无精打采的江姣唇边泛起一丝笑。
我今天回国,你等着,我明天晚上就来见你!第二天晚上就是江家的宴会。
从六点钟开始,就有客人陆陆续续走进江家别墅。
璀璨夺目的灯光将露天花园照得亮如白昼。
江姣躲在一盆巨大的盆栽后面。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鹅黄色短裙的少女。
你不是今天的主角吗?干嘛不出去。
林夕夏晃晃酒杯里的果酒,朝人群中心努努嘴,你就看着她出风头?人群里,贵气华丽的江母挽着大女儿的手臂,听着客人们对大女儿的夸赞,眉开眼笑。
穿着打扮温婉可人的江婉,则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两颊羞红。
江姣漫不经心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扯了扯盆栽的大叶片,出去干嘛?林夕夏跺脚,你真是气死我了。
她不顾形象,一口闷掉果酒,你也是江家的女儿啊!凭什么他们那么偏心。
你才是今天的主角啊!行了。
江姣笑着,拍拍林夕夏的肩,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林夕夏安静下来,盯着江姣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迟疑着开口,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很多。
换做以前,江姣就算不冲出去,也不会这么平静。
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不就白死一趟了吗?林夕夏点点头,小声嘀咕了句也是后,换了个话题。
沈然这么到现在还没来?江姣朋友不多,沈然是她关系比较好的一个男生。
江姣朝江婉那边抬抬下巴,示意林夕夏往那里看去。
萧素芬带着夫人们去其他地方聊天了,江婉和几个男人站在那边树下。
林夕夏仔细一瞧,慢慢张大嘴。
那个染了头发,穿西装打领带,人模狗样的是沈然?!和她们混在一起的时候,沈然一头金发,穿衣风格稀奇古怪,活像个小混混,现在居然染回黑发,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他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林夕夏说着,想去把沈然叫回来。
江姣一把拉住林夕夏,是我不让他过来。
林夕夏回头,神情疑惑。
江姣看着盆栽,在它厚实的叶片上一弹,语气轻描淡写,他说他接近我就是为了他女神。
林夕夏视线在沈然和江婉身上来回几下,反应过来,气到说不出话。
行了,不就这么点事儿吗?哭什么。
林夕夏抽噎着,他怎么能这么过分!她看着江姣,直跺脚,你怎么都不生气!江姣晃了晃酒杯,杯中液体在远处灯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如大块钻石。
她浑不在意,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然这样的事都要生气,她早就气死了。
林夕夏趴在江姣肩上,哭得妆都要花了,对江姣的心疼如潮水般涌上来。
林小姐这是怎么了?林夕夏和江姣刚才的动作没有引起沈然注意,反而引来江婉身边另一个男人。
没事。
林夕夏起身,擦擦眼泪,朝屋里走去,我去补个妆。
相貌俊俏的男人走近江姣,凝视着她,神色温柔,姣姣,你还好吗?听说你出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
江姣抬眸,借着远处的灯光,她将周祯眼里若有若无的深情看得一清二楚。
这深情,曾经像一张蛛网,将她粘住,一粘就是两年。
江姣在心底为以前的自己叹了口气。
太傻了,连人家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都看不出来。
我很好。
江姣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谢谢周先生关心。
周祯一愣,怎么喊周先生?以前不都叫哥哥吗?他想到什么,笑起来,笑容温柔包容,仿佛容纳百川的大海,你别介意,我刚才是没找到你,才先去你姐姐那边。
介意什么?江姣环胸,抚了抚唇边红痣,反问。
她歪了歪头,姿态大方,周先生喜欢我姐姐,去找我姐姐不是正常事吗?她朝那边一颔首,毕竟我姐性格好又优秀,喜欢她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
你要是不抓紧点,努力点,就要被刷下去了。
周祯愕然。
他怎么都没想到江姣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江姣点着江婉那边,笑意盈盈,看清楚了吗?她身边以前只有你一个人,现在,追求者越来越多。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能抓住机会追到她吗?因为你把大家当傻子!吃着锅里的,还要看着碗里的!江姣神情突然冷下来,声音冷厉。
冰冷的酒液泼到周祯脸上。
他抹了把脸,睁开眼,对上江姣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心里的怒气如同被扎的气球,顿时消散。
他讪讪地一笑,大步朝客厅走去。
周祯离开不久,神色冷凝的江母朝江姣走过来。
走近江姣,她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发什么脾气,拿酒泼人,你早晚要把我们气死!江母警告地看了江姣一眼,我告诉你,你把你那臭脾气给我好好收收。
别又在宴会上乱发脾气,丢人现眼。
她头疼地瞪了眼江姣,转身离去。
江姣刚醒来的时候,她是挺开心的,但是现在,想到江姣以前的坏脾气,她真是宁肯江姣还睡着。
大概是因为那一杯酒,作为宴会主角的江姣只在开场时上去笑了笑,就被江父江母带下来安排在一旁。
她端着杯酒,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乐得自在。
无意间瞥到江姣的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几位来参加宴会的贵妇人聚在一起,冲着树影下的小姑娘摇摇头,虽然江家这个小姑娘脾气不好,但这个样子,也挺可怜的。
开口的妇人小幅度指指跟在江夫人身边的江婉,姐妹两个,待遇天差地别。
以前哪次不是这样。
我们几个外人,管不了什么。
这是江家自己的闺女,他们不疼,我们能怎么办?几个妇人一听,怜悯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树影下,江姣盯着树叶上的圆形光斑出神。
原无瑕说的等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姣陷入自己世界的时候,花园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