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夹杂在风中的声音,再次传来。
蒋逊问:听到了吗,有人喊救命?听见了。
贺川扫了一圈,你听着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声音又没了,蒋逊疑惑道:没听清。
贺川看向阿崇,阿崇说:我没听见什么声音啊。
他刚才手腕被拧得疼,哪里留心到什么声音。
雪粒断断续续地飘着,灵泉上冒着薄薄的水雾,万籁俱寂,连枝头的树叶也一动不动。
阿崇玩笑着:哎,这里有没有什么山村女鬼的传说?有啊。
蒋逊说。
啊?真有?你记得待会儿别下水玩,水里有妖怪,会把你捉去吃了。
蒋逊提醒,记住啊!阿崇扯扯嘴角:这也叫传说?蒋逊睨着他:这种流传几百年还永垂不朽的,不是传说是什么?贺川看了眼阿崇,也说:哄你正好!阿崇喊:你们俩要不要这么……安静!蒋逊打断他。
阿崇不甘地想接着说,被贺川一记刀眼瞟来,老老实实闭上嘴。
这里……有人……救……贺川转向北面,说:那里!在那边!蒋逊立刻往北面走。
两人声音和动作几乎同步。
阿崇看着他俩的背影,终于不甘地冒出一句:你们俩要不要这么搭!北面是一处山坡,坡上栽满了竹子,竹林很深,从坡顶望过去,看不清坡下有什么,但下面一定有人,因为这回,他们三人都听见了。
蒋逊跨过灌木丛,扶住一棵竹子,朝坡下喊:有人吗——山上经常有人来挖笋或摘野菜,蒋逊担心是附近的村民。
坡下的人回道:有人!有人!救命!带着哭腔,又惊又怕的,是个年轻女孩。
蒋逊喊:你受伤了?我腿断了,我走不了!别着急,我马上下去!坡下的人喊: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别下来。
放心——蒋逊扶住竹子,头也不回的对那两个男人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刚走出两步,她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对方力气大,隔着羽绒服,都能把她抓疼了。
有男人在这儿,用得着女人?贺川有些鄙夷地看着蒋逊,把她扯到身后,说,你看着阿崇。
说着就要往坡下走。
蒋逊反手拽住他的胳膊:这里我比你熟,我在山坡上滚大的。
她不耐地命令,回去呆着!贺川有点愣,他头一次听见一个姑娘指挥他。
静了两秒,他倏地一笑,扯开蒋逊的手说:行啊,你滚个坡让我瞧瞧?蒋逊皱眉:你这人怎么说不听!贺川笑着:我倒没看出你这么关心我。
我也没看出你这么乐于助人。
两句话的功夫,二人已经下到了半坡,山坡陡峭,又铺满了积雪,下去时的脚步并不轻松,两人扶着竹子下去,救人心切,尽量加快脚步,阿崇离得老远,喊:谁看着我啊,没人看着我啊!不大会儿功夫,他也下了坡,同前面两人隔了三四米远。
积雪底下的石头削尖了头,四周覆着雪,看上去平平整整,蒋逊一个没留神,右脚踩了上去,马上磕了一下,身子一晃,眼看着已经摔到了雪地里,突然被人拽住了羽绒衣的帽子,一把拎了起来,朝对方的胸口跌了过去。
贺川轻笑:还真要滚个坡?蒋逊的脑门被撞疼了,挣了一下,没挣开,说:放开!贺川把她帽子一掀,立刻遮了她的脑袋,雪粒落在白色的羽绒衣帽子上,淡淡的和她融为一体。
他把她往后面一推:看着!蒋逊又撞到了阿崇身上,阿崇把她的帽子一压,喊:你说清楚,谁看谁啊!蒋逊来了气,晃了下头,逃出阿崇的手,迈着大步继续往下走。
贺川和阿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隔着蒋逊,距离均等,她要是再滚个坡,后面的人能捞她,捞不住她,她也能把前面的人当肉垫。
蒋逊走出几米,脚步缓了下,心里有点异样,火气也消了下去。
离坡下还有两米,蒋逊终于看见了求救的那个年轻女孩。
她上身是白色的毛呢大衣,下身是小脚牛仔裤,脚上穿着高跟短靴,背靠着坡。
三人立刻朝她走去,看清了,是王潇。
王潇嘴唇蜕皮发白,头发上衣服上全是雪,泪痕干了一脸,血色全无,眼神涣散,见到蒋逊三人,突然精神了一下,眼泪吧嗒吧嗒地落:是你们……蒋姐姐……两人这几天说话次数不多,都没听出彼此的声音,何况王潇声音早已干哑,蒋逊刚才完全没料到竟然会是她。
蒋逊半蹲下来,扶起她问: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多久了?王潇浑身冰凉,没半丝热气:昨晚……到现在。
后面阿崇惊讶地喊:什么?你在这里呆了一整晚?居然还没断气?蒋逊也不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救人要紧。
她扫了扫王潇身上的雪,把自己的围巾绕下来,给王潇围上,冲后面两人说:我车停在灵泉入口,要是从这条路过去,要绕半天,你们谁把王潇背上去?贺川把阿崇一推:去!阿崇走到王潇跟前,蒋逊以为他要背她,马上让到一边,谁知阿崇只是蹲下来,看起了王潇的腿。
蒋逊说:快点。
别急。
阿崇抬起王潇的腿动了动。
你干什么?阿崇没答,贺川说:让他先看看,他是医生。
蒋逊没听清:什么?贺川说:他是医生。
蒋逊实在看不出阿崇哪里像个医生……不过,医生两个字不会写在脸上,她现在反而有点安心。
阿崇只检查了一会儿,说:没大碍,这里送院太花时间,我们先送她回别墅,我带了药箱,先处理一下再送她去医院。
蒋逊马上帮着王潇趴到阿崇背上。
王潇强打起精神,虚弱地说:等一下。
蒋逊问:什么?王潇说:徐泾松……他……我和他是从后面那个坡摔下来的,我把他砸晕了,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她眼泪落地更多,实在害怕,他可能死了……她强撑着走到了这边,想要走出这里去找人,可实在没有撑住,到了这个坡下,她已经精疲力尽,心里又慌又怕,腿上的疼痛早已麻木,隔一会儿就喊人,没想到居然喊来了蒋逊。
可她想到徐泾松的生死,又怕得要命。
蒋逊拍拍她的头,说:我去找他。
王潇松了口气,晕倒在了阿崇背上。
贺川抬了抬下巴:你先背她上去。
阿崇快步往回走,说:你们俩快点儿。
贺川朝王潇滚下来的那个坡走去,蒋逊跟在他身边打电话。
她简单说了说情况:你先过来接个人,跟王潇家里人说一声——已经在找她了?那好,你赶紧去说,我待会儿就过去。
蒋逊的脚步不慌不忙,不像刚才救人时急切,贺川等她挂了电话,瞥她一眼:逛街呢?蒋逊说:我倒真不想救他……算了!说着,加快了脚步。
贺川问:什么算了?蒋逊说:他要是死了,王潇也会有麻烦。
贺川笑了:看不出来你心肠倒不错,还替那女的想着解决麻烦。
蒋逊想到王潇刚才那一句: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别下来。
还有她送给她的甘蔗。
蒋逊说:她虽然有点作,但人挺好。
贺川看了她一会儿:你对好人定义的挺简单。
蒋逊说:你和阿崇也挺好。
贺川挑了挑眉,笑着:就因为看我们跟你下来救人,所以是好人?蒋逊笑而不语。
走出几百米,两侧全是茂密的灌木,积雪比上面还要厚一些,四下不见人影。
蒋逊说:他会不会已经走了?再找一会儿,见不到人我们就上去。
正说着,前方的灌木丛里,隐约露出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