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025-03-26 11:13:13

真的是你,蒋逊?对方有点不敢置信,周围的同伴也都将注意力从陷车转移到了这边。

蒋逊愣了会儿,马上回神,和她打了个招呼:嗨!对面的女人大约二十七八,紫色短发,穿着短款皮夹克和紧身皮裤,个子跟蒋逊差不多。

贺川打量了一眼,问:熟人?蒋逊回了句:啊。

那女人的同伴喊:阿雅,你朋友啊?是,老朋友!阿雅再次看向蒋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怎么会在这儿?蒋逊说:旅游。

哦……你这些年怎么样?蒋逊说:挺好。

我前两年还听说你在国外比赛,后来怎么就没你消息了?你还关注我呢?你是大名人啊,我们这票朋友里,就你最出息,玩票都玩成专业的了!我这两年休息。

阿雅问:结婚了吗?没。

阿雅笑着:我结婚了,儿子都三岁了,你肯定不知道!哎,我老公也在——她转身招了下手,老公,过来!回头接着说,那是我老公,香港人!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不错,年龄却写在脸上,穿着很年轻,说广式普通话:你朋友啊,以前没见过?你当然没见过,我都有十年没见过她了,我跟她玩儿的时候还未成年呢!阿雅搭着她老公的肩膀,笑道,我都人老珠黄了,她倒是一点儿没变,还跟个学生似的!她老公说:你还像未成年!阿雅笑着撞了他一下:去,亏死我了,我一未成年嫁你一老大爷!她老公笑呵呵地搂着她腰。

阿雅朝贺川扬了扬下巴:男朋友?蒋逊说:朋友。

贺川没看她,眼睛正望着前面那两部陷车,阿雅来了句:不介绍介绍?蒋逊说:王大财。

贺川瞥了她一眼。

阿雅问:哪个才啊?发财的财。

阿雅笑了两声:王先生,好啊!贺川笑着:叫我财哥就行。

蒋逊点头:叫他财哥就行!阿雅呵呵一声,叫了句财哥。

那边队伍又在喊:哥哥姐姐们,别聊天啦,快点儿想想办法啊!救车要紧,叙旧暂时搁置。

阿雅和她老公回到队伍,一帮人大声吆喝。

喊完1、2、3,有人气急败坏:让你们别动,又陷进去一辆!脚下草地泥多湿泞,走两步鞋子和裤腿就脏了。

贺川走到那边队伍,分了黄毛两根烟,说:又牺牲一辆。

黄毛点上烟,皱着眉头:真是倒了大霉,这可怎么办,拉又拉不出,反而又馅进去一个!哎,你们那车怎么办?贺川问:你这儿有多的木板么?黄毛说:木板不管用,我拿给你,你试了就知道了!贺川接过木板谢了声,回到越野车边上,往四个轮胎下面都垫上木板。

蒋逊上车发动,轮胎很快打转起来,泥水溅了贺川一裤腿,车子又往下面陷进去几分。

蒋逊及时收手,贺川看了会儿底盘,差不多全陷进去了,跟前面几辆车没差。

他笑了声:还赛车手呢?蒋逊白他一眼:有本事你来!贺川想了会儿,往那边队伍望去。

阿雅老公应该是领头的,指挥几个人统统坐进一辆越野车里增加重量,再去拉陷进去的车。

发动机的咆哮声越来越响,眼看着那车有点动静了,猛地又往后倒退了两米,两部车子都不动了。

一群人大声骂了起来,第四辆车陷进去了。

他们还剩三辆,谁也不敢再冒险了。

别折腾了,去镇上找辆大车过来!贺川回头看向蒋逊,蒋逊正朝那群人喊:不管用,你们有车的人先去镇上!阿雅问:找什么大车啊?蒋逊说:工程车,来的路上不是看见在修路吗,那里一定有工程车,趁现在时间不晚赶紧去找,晚了就真没戏了!阿雅老公听罢,立刻和几个朋友上了那三辆车,兵分两路,两个往来路开,一个往前面找。

阿雅喊大家吃饭休息,几个人搬出煤气罐和锅子,开始生火做饭。

贺川回车里拿上干粮,指着湖边:去那儿?蒋逊点点头,跟着贺川往那里走。

这个湖没有名字,面积不大,比较像一个水坑。

蒋逊坐到一块石头上擦洗鞋子和裤腿,贺川扔了个面包给她。

蒋逊咬了口面包,说:幸好有我,否则你得饿肚子。

贺川说:谢谢你的先见之明!不客气。

两人喝水吃面包,那边阿雅喊他们:蒋逊,过来一起吃吧,我们这儿有泡面!蒋逊回道:谢了,不用!客气什么!那边的人热情地喊:是啊,别客气,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来吃点儿泡面吧!来吧来吧,带你们的煮了!给他们腾个位子!盛情难却,贺川和蒋逊走了过去。

队伍没打算在这里扎营,所以没有架帐篷。

阿雅在草地上铺了塑料纸和报纸,面积不大,大家挤一挤腾出了两个位子。

两人盘腿坐了下来,贺川给男人们分了一圈烟,边上的人递给他们盘子和筷子,两人也没客气,捞起泡面和大家一起吃了起来。

黄毛边吃边说:你们看看,世界还真小,居然能碰上朋友,早知道阿雅有这么漂亮的姐妹,我就不找女朋友啦!他边上的女人推了他一下:你不照照镜子,老娘能看得上你是你福气!大家哄笑了声,有人问:你真是赛车手啊?完全看不出来啊,年纪好小!阿雅说:她可是老手了,你们没一个能比得过她!她指指周围那些越野车,看看你们的车,她开的可都是上百万的赛车!真的?蒋逊说:听她夸张。

阿雅说:我哪儿夸张了,我可看新闻了,你参加的那些比赛,最贵的赛车上千万,中等的几百万,还有好些个七八百万的!黄毛喊:哎哟,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超七百万的车!黄毛女朋友说:哎,我听说阿雅以前也玩车,那你们是玩车认识的?阿雅笑道:是啊,那个时候我们才十七八,看别人玩地下赛车赚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想跟着学!你们才多大啊!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啊,哎,蒋逊,你那会儿赢的第一笔钱是多少?蒋逊正在吃泡面,想了想说:800?阿雅说:对对,就是800,后来我们知道了光头提成拿了3000,你那个时候气得要命,最后还是卓文帮你抢了回来!蒋逊说:是3800。

阿雅愣了下,又笑:对,是3800,你记钱最清楚了!她跟周围的人说,我们那个时候叫她蒋守财,哎——阿雅看向贺川,打趣道:财哥,你跟蒋守财还蛮配啊!贺川似笑非笑:是么?没想到我跟她还有这缘分。

蒋逊说:还是你名字取的好。

黄毛问:财哥,你是干什么的啊?贺川说:我?我有个小公司。

什么生意?房地产。

哟,房地产还是小公司呐!贺川笑道:倒卖房子而已。

你们呢?黄毛说:我是开电脑店的,我们这帮人干什么的都有,有老师有大老板,阿雅老公是开酒楼的。

贺川问:在香港啊?阿雅说:香港有一家,广州这两年新开了一家,我跟我老公现在住广州。

蒋逊呢,你这两年不开车了做什么?蒋逊说:当野导。

啊?阿雅没想到,又问,哎,对了,你妈妈呢,身体好了没?蒋逊说:年前过世了。

啊,不好意思。

黄毛女朋友回到车上开了音响,满天繁星,歌声在夜晚的草坪上显得极为空旷。

大家高谈阔论,二十岁和五十岁也有一堆话题可聊。

放的是d的海阔天空,耳熟能详的曲子,赶上烂大街了,但无论听多少遍,依然让人心潮澎湃。

阿雅说:我们那个时候最爱听这个歌,蒋逊,你还记不记?那会儿我们去ktv里d是必点的啊,卓文广东话很烂,你每次都听不下去,抢话筒自己唱!蒋逊笑笑:是啊。

黄毛女朋友问:你们关系这么好,怎么这些年没联络啊?阿雅问蒋逊:对啊,我们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联络呢?也不知道卓文现在怎么样了,你跟他联络过吗?蒋逊还在吃面,说:没啊。

黄毛女朋友问:卓文是谁啊,你刚才提到了好几次。

阿雅说:哦,卓文啊,蒋逊当年的男朋友。

说着,她笑着看向贺川。

贺川还剩半根烟,他往后面弹了弹烟灰,眼尾扫过蒋逊,蒋逊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还在捞面吃。

阿雅说:他当年也就剩了半条命了,说不定早就死了,也是,死了的话还怎么联络。

我总是想不通,你故意开车送他去死,怎么就不害怕,怎么就没有心理阴影,这些年还国内国外跑了这么多比赛?你就不做噩梦?你开车的时候就没见过什么场景?周围鸦雀无声,大家都停了筷子,停了聊天,只有车载音响里还在唱着当年的歌。

当年十七八,一群少年少女每天梦想长大,叛逆期到了,看见赛车帅就想学赛车,过了十八岁生日,她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举行成人仪式,而是去驾校报名考驾照。

遥想当年,肆无忌惮,疯疯癫癫,何其潇洒。

后来呢……阿雅冷笑:你总是最厉害的那个,开车没人开得过你,心也没人狠得过你,这么快就什么都忘了,胃口还是这么好。

她看向贺川,话还是对蒋逊说,想记的就能记住,想忘的就能忘记,真厉害!贺川抽了口烟,没什么表情,耳边听到一句:彼此彼此,你爱得那么死去活来,不还是结婚生子了?他要是喜欢过我,我给他守一辈子。

阿雅平静地说,当年你要照顾你妈,现在你妈死了,你是不是该偿命了?是么?蒋逊始终不冷不热的。

气氛不对头,黄毛和他女朋友打圆场。

哈,哈哈,聊歌吧,我们聊歌吧,我不太听d啊,我爱听!我爱听leslie!阿雅低下头,没再说话了,蒋逊也放下了筷子,起了身。

越野车在沼泽里,没地方可去,她去湖边吹风。

贺川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这次轮到他来湖边洗鞋子和裤腿。

洗了会儿,那人还站得跟雕塑似的,他也什么都没问。

从阿雅出现的第一刻起,她就很对不头,贺川早就发现了。

她愣了神,跟人打招呼只用了嗨一个字,不热情也不冷淡,话很少,轮胎垫着木板,她没能把车开出来,她不停地吃泡面。

今晚的她,没什么存在感。

贺川摸了根烟出来,问:要不要?蒋逊说:不要。

他点上,抽了一口,吐了口烟圈,把烟嘴递到蒋逊嘴边:试两口。

蒋逊顿了会儿,就着他的手含住了烟嘴,碰到了他食指和中指的指腹。

贺川拿大拇指抚了抚她的嘴唇。

唇薄的人才薄情,她的嘴唇不薄也不厚,上嘴唇有个小小的肉尖儿,嘴角形状上扬,很漂亮。

他碰了下那个肉尖儿,蒋逊没瞥他,离开烟嘴,吐出了一口烟,淡淡的烟圈,绕上了他的手。

贺川问:还要么?蒋逊摇头:不要了。

贺川笑着:不抽烟是好孩子。

蒋逊嘁了声,嘲笑地看了他一眼。

贺川咬住她含过的地方,没吸,朝她笑了笑。

后面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两人望过去,阿雅的老公成功找来了一辆挖掘机。

挖掘机马力十足,没多久就拉出了一辆车,车窗车身上溅满了泥巴。

第二辆车也拉快出来了,阿雅的老公走过来跟他们说:待会儿就帮你们拉。

蒋逊说:谢啦。

朋友嘛,不用客气。

那车里还在放歌,已经不是d的了,粤语歌,有点耳熟,但蒋逊叫不上名字。

那边黄毛喊:这歌好老啊,老人家才听啊!阿雅老公笑骂:你说谁老人家,这是我的歌!你什么时候出唱片啦?这是我的卡拉ok经典歌曲!那边车里在唱: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伤心者通道上同行也许不必知道我是谁……还真的挺老。

阿雅笑着走过来:你不能不认老,这种90年代歌,你想想我那时候才几岁!阿雅老公亲了她一下,走到挖掘机那边去了。

阿雅看向蒋逊,说:比一场?蒋逊挑眉:跟你?看不起我?阿雅笑着,要不要试试,看看这次谁厉害?蒋逊说:我为什么要答应?阿雅说:不答应可以啊,待会儿我就让挖掘机走。

蒋逊笑道:你这威胁是不是有点可笑?可笑不可笑,看你怎么选择。

蒋逊想也不想:怎么比?阿雅说:不按照你那些正规比赛,我们玩花样。

双人开,敢不敢?蒋逊看向贺川,贺川笑了:行啊。

队伍里的人都是业余的越野车爱好者,偶尔自己组队比赛玩一玩,今晚第一次能见识到专业车手玩赛车,没有一个不兴奋的。

之前往前面去找工程车的那人说,前方20公里山路是段比较狭窄的砂石路,正好做赛段,笔直开,尽头是道悬崖。

定下了路段,车窗全部打开,蒋逊被人绑住了双手,贺川去了后座。

一人控制方向盘,一人控制油门,这玩法极其危险,纯粹在玩命。

早就有人先出发前往20公里外等着,蒋逊坐在车里,后面是贺川,边上那辆切诺基,阿雅在前,她老公在后。

切诺基里还在放歌,循环播放着那首90年代的歌曲。

黄毛站在两车中间,高高举起手,大喊一声,用力砍下,两辆越野车卷起满地的泥沙,狠狠地冲了出去,大家欢呼起来,一个个上了车,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夜间山路,风声凄厉,越野车开过草坪,开向砂石土路,远处是看不见的群山,侧方是悬崖峭壁。

前车拉起滚滚浓烟,挡风玻璃、方向盘、座椅,全部都是沙尘。

浓烟沙尘,像龙卷风一样朝他们袭来。

蒋逊一阵恍惚。

叶茂根深的大树,凹凸陡峭的砂石路,引擎轰鸣,车身飞跃,尖锐的摩擦声,轮胎高速的旋转。

她又听见有人大喊:蒋逊,你疯了!快停车!……蒋逊!后面有人喊了一声,蒋逊猛得回神,她睁不开眼,眼里进了沙,后面的人控制着方向盘,沉着地盯着前方,将她从梦中唤醒。

油门!蒋逊用力踩下油门,狂风在耳边呼啸,车轮在高速旋转,车在不停的吃烟吃土,挡风玻璃已经染上了一层灰黑的颜色。

前方是条窄路,切诺基近在咫尺,蒋逊喊:我加速了,超上去!嗯!蒋逊加速,越野车卷起满地的沙石,贴着切诺基超到了前方,后面传来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不一会儿发动机大力轰鸣,切诺基紧追不放。

越野车没有片刻迟疑,发狠冲向前方,超过了前去探路的车,往前三公里有两个方向,一个通向悬崖,一个通向山路。

贺川猛打了一个方向,发动机怒吼,车朝山路而去。

三分钟后,越野车停在了羊肠小道上。

车里响着急促的呼吸声,一个前,一个后,无人说话。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轰鸣的引擎声,凄厉的风声,沙石撞击在车身上的声音。

过了很久,贺川打开车门,坐到了前面。

前座全是泥沙,蒋逊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也全是泥。

她眼睛微微闭着,眼角有泪痕,说:眼睛睁不开。

进沙子了?嗯。

我看看。

蒋逊将脸转向他,贺川抬起她的下巴,扒开她的右眼皮,里面有血丝,眼皮不受控制的要合拢。

贺川对着她的眼睛吹了会儿,蒋逊说:好了。

换了只眼,贺川轻轻地吹了两口,凉凉的风送了进去,还有淡淡的烟味。

蒋逊没说话,贺川问:还有?蒋逊说:好了。

贺川放开她,蒋逊终于睁开眼。

眼前有点模糊,视线被风沙吹出的眼泪挡住了,蒋逊眨了眨,听见贺川说:帮我吹吹,我也进沙了。

蒋逊问:哪只眼睛?右。

蒋逊让他低下头,扒开他的右眼皮。

他的脸近在咫尺,她轻轻吹了一口气,耳边听见一声笑:凉飕飕的。

蒋逊说:你还想热乎乎呢?沙子还在。

蒋逊又吹了两口,问:还有吗?她贴着他的眼睛说话,他的唇在她下巴这儿。

他吻了一下,说:你这儿有沙。

蒋逊松开他的眼皮,唇上一软。

贺川说:这儿也有。

蒋逊问:还有呢?贺川吻她脖子:这里。

你也有。

哪儿?蒋逊亲了下他喉咙:这里。

贺川闷笑,揽住她,扣住她后脑:让我看看里面有没有。

他撬开了她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