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做好了早饭,喊他们过去吃。
蒋逊休息够了,去叫醒王潇,王潇还没从噩梦里清醒,一惊一乍:救命——救命——蒋逊说:演电视剧啊?王潇愣愣地看了会儿蒋逊,眼泪又不知不觉淌了出来,可能觉得丢脸,使劲儿抹干净了,蒋逊装作没看见:起来吃点东西。
王潇下了床:我怎么睡着了?你晕倒了。
我晕倒了?她没什么印象。
蒋逊说:放心,李大爷说没事。
王潇哦一声,又问:警察什么时候能到?不清楚。
再等等吧。
两人走到客厅,桌上已经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早饭,贺川正在喝药,李医生说:原来你背上还有伤,怎么不早说,这伤也是新的吧?贺川那件毛衣没法再穿,换上了李医生给的一件大衣,其他衣服嫌小,只有这件能套上,上身之后有些不伦不类。
贺川喝完药,回道:背上的没所谓,过几天就好。
李医生说: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不把身体当成自己的,你背上都这样了还说没所谓,那个小姑娘指头都烂成那样了,居然还不给看。
他摇着头,弄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
李大娘正好见到进来两个小姑娘,往她们手上看了看,惊讶:呀,手指头都弄伤啦!李医生说:可不是!小伤。
蒋逊笑着走到桌前,看了眼桌上的早饭,说,都是大娘做的?麻烦您了!李大娘笑道:就几样东西,多弄了一点而已,你们快坐下吃!蒋逊直接坐下了,王潇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谢,紧紧挨着蒋逊坐,看见蒋逊拿包子了,她才跟着去拿。
贺川扫了眼她的手指,说:用筷子。
嗯。
蒋逊换成筷子,免得把药汁吃进嘴里。
李大娘听说了他们的事,唏嘘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居然有枪!李医生见怪不怪地:老牛他们家也有枪。
那是打猎的,再说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哪里还有枪!李大娘给蒋逊夹菜干,多吃点,不够我再去煮,小伙子你也是,多吃点别客气。
老头子你别吃包子了,给客人留着!蒋逊笑着:我够了,真不是客气。
吃这么几口就够了,难怪这么瘦,我们家孩子比你胖多了!蒋逊问:您孩子不在家啊?不在,她是老师,在镇上教书。
已经开学了?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老师要求提前回去。
李医生插嘴:我们家孩子是大学生,前几年毕业了不肯留在大城市,一定要回家里教书。
蒋逊捡好听的:您家孩子了不起,现在有这种想法还能做到的年轻人不多了。
李医生笑着说:赚不了多少钱,但是这样也算回报社会,我们只好随她去!吃完了早饭,派出所还没来人,家里的火炉坏了,李大娘搬了个脸盆给他们烧火取暖,房子里空气流通不佳,蒋逊咳了几声。
贺川闭眼躺了会儿,听见她咳嗽,睁眼望过去,问:想不想晒太阳?蒋逊往外面望了眼,已近中午,太阳高悬,无风,是个晒太阳的好天气。
蒋逊问:你再睡会儿?贺川下了床,说:走。
李医生在给人看病,大娘给他打下手,院子里没人,只有两只老母鸡跑来跑去。
熬药的炉子边有张小凳子,贺川扯了过来,让蒋逊坐在太阳底下,他坐在门槛前面,刚好也能晒到太阳。
贺川从脚边捡了两颗石子,朝老母鸡扔过去,没砸到,老母鸡咯咯叫着躲远了。
蒋逊说:无聊啊?还行。
几点了?贺川看了看太阳:不到12点。
太阳光一圈一圈晕开,看的人眼花,蒋逊眯眼看了会儿,收回视线,双眼全是小黑点。
她问:你往徐泾松手上刺了一刀,到时候怎么说?有必要说这个?贺川说。
等抓到他再说。
蒋逊想了想:手心穿了个洞,肉能长出来吗?担心他?蒋逊白眼:我有病?贺川笑了笑:那刀呢?蒋逊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嗯。
贺川没接:放你那儿。
蒋逊把刀打开,刀刃已开封,血迹未干,还有一股腥味,9cm的刀,一刀刺穿徐泾松的手心,下的力需要多狠?她往草地上扎了一刀,刀头才没进泥里几分。
蒋逊说:这刀给我吧。
贺川干脆:嗯。
蒋逊把刀收回去:你的背怎么样?没什么感觉。
贺川说,帮我看看。
蒋逊让他转个身,贺川照她的话,转了过去,拿背对着她,又看到了那两只瞎跑的老母鸡。
蒋逊把衣服往下一拉,从领口望下去,看得并不全,但黑青色的淤青很显眼。
贺川问:怎么样?蒋逊如实说:四个色都有了。
哪四个?绿色紫色黑色红色。
贺川笑着:成颜料盒了?蒋逊想了想:差不多。
她的指头碰到了他的脖子,冰冰凉凉没点热气,贺川转回来,问她:还冷?当然冷。
蒋逊说,鼻涕都快出来了。
贺川又笑,说:过来。
嗯?贺川拍拍腿:到这儿来。
蒋逊笑道:人体取暖啊?啊。
蒋逊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往贺川腿上一坐。
侧坐,半靠着他的胸,腿懒散的伸长搁着地,鞋尖还一晃一晃。
她搂着他的腰,贺川却把她推开了,蒋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贺川把大衣打开,敞开了,将她包在里面,她瘦,他壮,包在里面刚刚好。
他的体温没有任何阻隔地传递给了她。
贺川问:还冷不冷?蒋逊把冷冰冰的手搭在他的胸口,说:暖和。
顿了顿,别人出来要是看见了,会怎么想?你还在乎别人的想法?在乎啊。
蒋逊理所当然,人活着,怎么可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那些说不在乎的都是假的,虚伪。
你虚伪过么?嗯。
蒋逊还是理所当然,做人要是没一点儿虚伪,那还是人么?贺川笑了,把大衣提了提,半遮着蒋逊的脸:就这么捂着,别人也看不见你的脸。
那挺好。
蒋逊舒舒服服靠在他的胸口,轻声说,你真暖和。
贺川低声:冷了跟我说,我热。
蒋逊想起明霞山上下雪那天,他穿着睡袍,蹲在地上跟她说他热,同样两个字,她忘了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的,她却清清楚楚,以后也不会忘。
蒋逊回话:嗯。
院子里有人进出了,来看病的,看完病的,忍不住朝门槛边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看了又看,一个村民瘸着脚进屋,忍不住跟李医生说:外面两个什么人啊,大白天搂搂抱抱,男的里面好像还没穿衣服,像什么样!李医生往窗户外望了眼,笑道:轻点声,别影响他们!蒋逊在贺川怀里睡了一觉,她一夜未眠,这次睡得很沉,被杂声吵醒了,头痛得厉害。
耳边有人轻声问:醒了?醒了?她醒了,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吧?蒋逊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一扭头,就看到两张背光的脸挂在天上。
蒋逊,快起来啊,别睡了!阿崇兴奋地喊。
蒋逊登时清醒,身子没什么力气,她没动弹:你怎么在这里?找你们来的啊,警察还在外面等着呢,差点就以为你们回不来了!乌鸦嘴。
阿崇眼睛红红的:幸好你们跟派出所联络上了。
王潇站在阿崇身边,说:这次幸好有蒋姐姐和贺先生,要不然我就死定了,都是你,我被你连累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们干吗要抓我!阿崇敷衍:怪我怪我!贺川摸了下蒋逊的头发:醒了就起吧,回河昌要好几个小时。
蒋逊点点头,想起身,腿软趴趴的没力气,贺川干脆把她抱了起来,大衣松开了,露了一片健硕的胸膛,阿崇看得眼睛发直。
贺川瞟他:有没有多余的衣服?阿崇回神:你们的外套我带来了,在警车里!贺川跟阿崇拿了钱,付了医药费,李医生不断叮嘱他们两个要去看医生,贺川和蒋逊都应下了,这才上了警车。
外面来了两部警车,一部车的人处理那辆皮卡,贺川几人跟着另一辆警车先走,路上警方询问口供,贺川把这两天的事情全都交代了,连带着上次蒋逊那车刹车出事,事件已经很明显。
阿崇说:徐泾松跑了,不过不用担心,这次证据确凿,一定能把他给抓回来。
贺川说:附近医院可以找找。
找医院?他也受了伤,一定会看医生。
民警立刻通知出去。
快天黑时才回到河昌,警车先将他们送去医院,再给他们做份详细笔录,记录这两晚的情况时,民警连番打量贺川和蒋逊:你们两个不一般啊,一个能打,一个姑娘也这么强,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拍电影呢。
贺川笑着:那我还是个主角了?民警说:她还是女主角,你们挺般配。
蒋逊笑笑,拨了拨被药水涂得一塌糊涂的手指头,民警说他们挺般配的时候,贺川摸了下她的后脑勺。
笔录做的差不多了,阿崇照顾完王潇,急急忙忙问贺川:那环评报告还是被徐泾松拿走了?真是没想到,早知道徐泾松就是徐德的儿子,当初你们就该让他死在山上,还救他干什么!贺川说:你现在去砍了他也还来得及!我跟你说真的,我们忙了这两个礼拜,为了找一个王云山吃了多少苦,结果环评报告还被抢走了,太不值了!还在。
真是太不值了!阿崇越想越窝火,没听清贺川那两个字。
蒋逊听清了:你抢回来了?贺川说:给徐泾松看的那份是复印件,正本我已经快递出去了。
快递?阿崇诧异。
贺川原本不放心快递,想贴身带着,但经历了那晚的事,他对此无法保证,所以昨天上午退房的时候,他找了前台。
蒋逊说:我怎么没看到你寄快递?贺川说:你还没下楼。
顺风刚好送快递,我顺便寄了。
徐泾松就看不出是复印件?电脑上处理了一下,有公章。
他要是看仔细了,就能看出假的。
阿崇问:你寄哪里了?公司?贺川说:你家。
我家?东西没丢就好,一切都值得,蒋逊想。
阿崇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今天来不及,贺川的伤也最好再养一天。
重新找了间酒店,两个病号需要养着,阿崇只能一个人忙,派出所那边一堆问题,租来的越野车破相了,租车行喊他赔钱,王潇跟进跟出,半步不离他。
贺川和蒋逊进了房间,一觉睡到天亮,自助早餐来不及吃了,他们单独叫了早饭,还没说上两句话,阿崇就敲门进来了,笑道:刚吃呢?贺川和蒋逊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阿崇说:我待会儿就去订机票了啊。
嗯。
贺川给面包片涂上牛油果,递给蒋逊。
阿崇说:我订四张,三张一个地方啊?蒋逊咬了口面包片,没嚼。
贺川看了她一眼:你说呢?阿崇没跟他们一条线,自顾自地说:没意见的话,我就订了啊?王潇说了,她就跟着去玩几天,再过两个礼拜她就要去单位报到了。
贺川手一顿:王潇?啊,王潇啊!贺川冷声: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想把那女的带回去?阿崇心虚:她自己要来的,我也没办法。
贺川把手上的面包砸向他:滚!只许州官放火啊!阿崇躲开,喊,蒋逊,你想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帮你的也订了。
贺川看向她。
蒋逊咽下一口面包,又咬了一口,半晌问:你们几点?阿崇答:下午一点的。
哦。
蒋逊说,那一样吧,我蹭个车。
阿崇跑了出去,贺川和蒋逊继续吃剩下的早饭。
吃完了,没什么事做,贺川问:出去逛逛?去哪儿?鹤湖?蒋逊点头。
他们从前都没来过河昌,前几天到了这里,根本不可能闲逛,今天恰好有时间,鹤湖离酒店并不是太远,叫了辆出租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虽是冬天,白天太阳却很晒,春节假期结束了,鹤湖周边游客少了起来。
贺川在小店里买了两瓶水,店老板问:你们是游客吗?贺川说:是,这里有什么好介绍?店老板说:鹤湖啊,鹤湖最有名,今天天气好,你们可以去游船,或者租辆自行车,骑车可以骑一天!贺川看了眼店外面排着的自行车,问蒋逊:骑车怎么样?好啊。
蒋逊问店老板,租车多少钱?店老板说:一个小时10块。
贺川付了押金,店老板给他们推出自行车:给你们一辆蓝色的,一辆粉色的,跟你们的衣服很配啊!蓝色比贺川衣服颜色浅,粉色跟蒋逊的差不多,男女骑车姿势不一样,男的往后跨,女的往前跨,贺川往后面跨上去了,一只脚撑着地等蒋逊,瞥过头,刚好看见蒋逊也往后面一跨,坐上去了,朝他一扬下巴:走!贺川笑了笑,踩上踏板出发了,蒋逊挨在他身边。
湖面波光粼粼,阳光下像洒满了钻石,风轻轻缓缓,吹着很舒服。
自行车的尺寸对贺川来说偏小,他骑上去怪怪的,蒋逊问:你以前会骑自行车吗?读书的时候骑。
贺川说,初中每天骑车,你呢?蒋逊说:我也是,初中骑车。
我丢过四辆,后来就不骑了。
我用链条锁车子,没人偷。
链条?蒋逊形容:就是那种很粗的铁链,很重,还会生锈。
她听到一声咔嚓声,说,你轻点,别把车踩坏了。
我没重。
贺川还是放轻了动作。
经过一处地方,边上的隔离带是破损的。
还没有修好。
蒋逊停车,望着眼前的鹤湖,湖面上飞过几只红嘴鸥,白色羽毛,大大的翅膀,平静划过,飞向天际。
冬天快过去了,它们即将离开。
蒋逊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几号到的河昌?20号。
到河昌的第一晚,刹车失控,他让她跳车,她不肯,对他大喊我是车手,他记得。
蒋逊说:20号到,22号去木喀。
她的擦尔瓦丢了,也不知道是几百块买的。
她见到了阿雅,知道她嫁了一个香港人,生了一个儿子,过得很幸福,但还记得从前的人。
她在阿加大哥家第一次吃到坨坨肉,也头一次见到别人做漆碗,带回一大包圆根。
她跟他在悬崖边做|爱,像野兽一样呻|吟失控。
她跟着马帮走,原来马帮的坐骑不是马,而是驴。
她见到了卓文,跟九年前截然不同的卓文。
她还知道了九年前,车祸后还发生了什么。
现在又回到河昌了,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日子,原来才几天而已。
又一声咔嚓,链条脱落了,蒋逊说:让你轻点吧。
贺川把车锁到边上,让她下来,骑上了她的小粉红。
蒋逊坐到后面,抓着他的衣服。
他起步轻轻松松,仿佛后面的人根本没有重量,可那双手渐渐地伸了过来,缓上了他的腰,证明着后面有人。
贺川轻轻握了下腰上的手,后面的人说:贺川……嗯?别把这辆车踩破了。
破了就赔。
我的车你还没赔呢。
回头给你。
什么时候给?贺川说:记着电话,回头电联。
蒋逊笑了笑:哦。
过了会儿,贺川问:坐过别人自行车后座么?坐过。
你妈?嗯。
贺川笑着:就知道。
你骑得比我妈好。
……别拿我跟你妈比。
蒋逊说:哦。
退车,赔钱,两人回到酒店,天还没黑,窗帘没拉,贺川把蒋逊摁在门背后,一把拉下她的牛仔裤。
蒋逊抓着他的手臂:你胳膊……贺川说:胳膊废了,下面没废!他试了几下,等蒋逊有感觉了,他把她裤子一脱到底,抬起她的一条腿,直接进去了。
蒋逊一只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手臂吊着他的脖子,倒抽了一口气。
贺川没等她,立刻横冲直撞,蒋逊低叫了声,跟着他撞击门板,她站不稳,竖着脚尖,几乎离地,门外有人说了声:咦,有什么声音?蒋逊一声叫卡在喉咙里,贺川用力一撞,她大张着口,背紧贴冰冷的门。
外面说:好像是门?走吧走吧,饿死了,快吃饭!外面的人走了,蒋逊才重新找回呼吸,贺川亲吻着她的嘴唇,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到床边,扔了上去。
两人还穿着衣服,他先脱了自己的,蒋逊想自己动手,贺川说:我来。
我自己来。
贺川把她的手打掉,冷眼看着她:我来!蒋逊躺着不动了,呼吸还起伏不定,贺川把她外套脱了扔地上,再把她毛衣脱了,只留下她的黑色文胸。
她的长发散在白色的床单上,皮肤也雪白,胸口一起一伏,贺川伏在她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蒋逊用脚尖勾他的腿,手摸着他的左臂:要换纱布了。
贺川捋了下她的头发,低头亲她一口:等会儿你帮我换。
嗯。
贺川隔着文胸揉她: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还好。
蒋逊呼吸微蹙,就是站不稳。
贺川笑了笑,亲了口她的胸,将她含住,蒋逊轻轻摸着他的头,细碎地呻|吟,贺川抬眸观察她的表情,她也正看他,口干舌燥,轻咽着喉咙,贺川去吻她,她很快迎上。
这次他动作缓慢,给她留下足够的适应时间,忍了一会儿,他抓住她的臀,再也控制不住,蒋逊把床单抓皱了,手指上的筋都绷紧了,贺川把她的手抽出来,低喘着说:别抓。
蒋逊无处着力,手指乱抓,贺川跟她十指交握,将她双手扣到头顶,蒋逊无法着力,只能更加清晰的感受着他。
一滴汗落下来,刚好落在蒋逊嘴角,她轻轻地闷哼着,舌尖舔走了它,贺川动作一顿,绷紧了脸颊,将她顶到了床沿,蒋逊啊了声,手乱抓,打落了床头柜上的座机,一把抓住了黑色的电话线,半截身子垂落,头发散在地毯上。
贺川逼近她,说:手松开!蒋逊难忍地摇头,越抓越紧,半身跟着床晃,嘶哑叫:贺川……贺川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上一托,边吻她边施力,过了会儿放开她,蒋逊又无力地垂到地上,她看见了窗帘的流苏离开了地面,一只鸟仰泳一样飞过躺着的蓝天,头晕目眩。
视线全是倒的。
贺川问她:明天回去,干什么?蒋逊找着呼吸,半晌才答:把店租出去,再去饭店。
来钱杂货店?嗯……你家在哪儿?住的地方。
店铺楼上,二楼。
上面能住人?能。
几室几厅?一个用力,蒋逊低叫了声:两个房间,没厅……以后一辈子都在山上干野导了?是……又一个用力,蒋逊闷哼:你先把车赔我。
我要是不赔呢?找你讨债。
蒋逊看不见贺川,她的视线只有落地玻璃窗,酒店17楼,视野开阔,近处无建筑,只有白云飘过。
她的胸口被人含住了,蒋逊闭上眼。
贺川盯着她松松握着的拳头,又看了眼她已经消肿的脸颊,问:怪不怪我?怪你什么?连累你。
他揉着她的右乳。
蒋逊闭了会儿眼:不怪。
这事说不清,该怪谁?一切就是个圆圈,九年前是起点,他们分走两头,遇见了,圆圈合在了一起。
她不信佛,却相信神明。
贺川握住她的腿,将她立了起来。
蒋逊头垂地,手抓着床沿:贺川……贺川埋在她腿间,蒋逊失控,头垂在地上,什么都抓不住,她的脚踢着他的背,又搭着他的脖子,她的感官异常清晰,天旋地转,就跟她的视线一样。
贺川把她往床里拖进一点,狠狠进入,蒋逊一败涂地。
天色黑下来,没开灯,落地玻璃窗上落下两道淡影。
贺川按着她手上的那枚银戒指,低头咬住她的耳朵,喘息:喜欢这戒指么?蒋逊嗬嗬地喘:喜欢……豹子呢?喜欢……我不赔你车行么?……不行。
你来讨债。
蒋逊低吟,反手抓他的胳膊,抓到他伤口,她马上松开,难受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被他带着撞向玻璃,身下是17层高楼,路灯明亮,车流不息,蒋逊紧紧贴着窗户,双手在窗上抓出了一排手印。
汗水混合,分不清他的还是她的。
蒋逊倒在了落地窗边,窗帘的流苏擦着她的胸口,汗水顺着锁骨而下。
贺川趴在她边上,过了会儿,起身看她,她双眼紧闭,还没活过来。
贺川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吻她脖子。
蒋逊哑声:你家在哪里?贺川一顿:宁平。
没去过……怎么讨债?贺川撑起来,捞过摔在地上的座机,拨了阿崇的房间号:改机票,四张回去的。
挂了电话,贺川伏到蒋逊身上:明天下午一点?蒋逊掀开眼,黑漆漆的,窗外的灯光照进房间里,面前的这张脸半明半暗,眼角是车流穿行而过的影子。
她轻轻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