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饶也无意趟这趟浑水。
况且,她根本也不会被牵涉其中,因为她姓赫。
郑雪君于她,从情感上衡量,只是陌生人。
但邢唐势必脱不了干系。
他从基层做起,直至今日成为副总,迈出的每一步,付出的每一分心血,都是为成为大唐掌舵人做准备。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只待时机。
对于大唐,邢唐是势在必得的。
无论郑雪君如何不择手段,只要他活着一天,她掌不了大唐的权。
只是,要坐上大唐的那把龙椅,或许着实要费些力气。
因为邢业对他这个儿子的感情,远不及平常人家的父亲深厚。
至于邢政,他对财产也是没有兴趣的。
自赫饶认识他以来,除了对医学的研究,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徐骄阳。
可他有个对财产极度感兴趣的妈,结局就不好预料了。
赫饶不愿看到邢唐与郑雪君撕杀,无关亲情友情,而是性格使然。
但现在事关徐骄阳和邢政的爱情,赫饶就不免有些担心了。
她的异样很快就被萧熠察觉了:徐骄阳走了你就心事重重的,怎么,她说了什么?赫饶理解为:没说你坏话。
说了也不要紧,反正,萧熠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影响不到你。
午后的阳光透过片片树叶落下来,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锐亮的眼眸,挺拔的鼻梁以及削薄轻抿的唇,无一处不俊朗动人,无一处不令人着迷。
赫饶心头一跳,移开了视线。
萧熠穿着质地精朗的白衬衫,姿态安静:怎么不说话了?赫饶单手托着脸拄在窗台上:阿政有意安排骄阳和父母见面,骄阳却要和阿政分手。
迟早的事。
萧熠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活动她拆了石膏的手:疼吗?赫饶摇摇头,一时没明白他说的迟早的事是指迟早要见面,还是迟早要分手。
萧熠低着头,脸就在很近的位置,嗓音轻慢地道:我倒是很期待徐骄阳和那位撕破脸的场面。
然后在她抽手前握住她修长的手指:行了,不用担心,只要不伤及你和萧氏,我不动他们。
赫饶不会问郑雪君带谁去拜访了萧老夫人,结果如何?有了萧熠的保证,她只关心:医生怎么说,是伤口发炎了吗?萧熠任由她单手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查看他肩膀上的枪伤,不是,应该是昨晚翻身时不小心抻到了。
当赫饶微凉的指尖触及他的皮肤,他按住她的手:别乱摸。
乱摸?赫饶讶异地抬头,看到他眼底泛起的笑意。
然后,她抽手,握拳,作势攻击他腰腹。
动作出奇地快。
萧熠下意识躲。
但其实,赫饶只是吓吓他而已。
女朋友武力值太高,果然不是好事,萧熠失笑。
与世隔绝的病房里,这样平淡温暖的相处,令两颗心渐渐靠近。
术后四周,赫饶的手已经可以承受一定量的训练了。
为了确保功能训练达到最完美的程度,萧熠每天都会遵照邢政的指示和时间安排,先给赫饶进行热疗,再活动关节,最后训练手指力量和灵活性。
或许是邢政太年轻了,萧熠并不完全信任他的医术,坚持每晚和通电话,把赫饶手上的一切反应巨细无遗地告之。
简直受不了他的啰嗦,抱怨:作为萧氏总裁,你话这么多,属下没有意见吗?有吧。
萧熠全然不在意他烦不烦,只说:但他们不敢说。
抚额:我说过了,依你和我说的饶饶的情况,她的手现在一切正常,你每隔三天,或是一周和我通一次电话就可以。
另外,你应该给她办理出院了。
哪有做个手筋接驳术住院一个月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的手术失败了。
出院就意味着不能朝夕相处,萧熠显然不太愿意:住院方便,万一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好的治疗。
无语:好吧,随你。
忽然想到什么,他建议:或者,你带饶饶来我这住啊,权当是度假了,我还可以给你打折。
提到度假,萧熠首先就舍不得楠楠了,他拒绝:我不差钱。
生气了:记得给我打出诊费,我很贵的。
萧熠眼眸微合,慷慨表态:有价就行。
才不管他什么萧氏总裁的,挂他电话没商量。
病房里的赫饶也在打电话,根据她的表情判断,对方应该是楠楠。
萧熠弹了弹烟灰,目光幽淡。
等了一个月,赫饶几乎不抗拒他的亲近,却依然对孩子绝口不提。
而他,平均两三天就会去一趟c市,偶尔带去萧茹准备的精致的午餐送到幼儿园,然后和楠楠坐在树荫下,在他带去的彩色纸条上写下一句祝福赫饶的话,然后折成星星,装进他亲自挑选的水晶瓶里。
每次楠楠问他:萧叔叔你写了什么?时,他总是回答:祝你妈妈早日康复。
楠楠笑眯眯地:等我们给妈妈的星星折完,再一起给你女朋友折吧,我也祝她早日康复。
多懂事的孩子。
萧熠摸摸她的小脑袋:我们折别的给她吧。
她都有这瓶星星了呢。
她不喜欢星星吗?楠楠转着黑亮的眼珠,那我去向小王老师学习折千纸鹤吧。
萧熠自然是赞同的,好啊,等你学会了教叔叔好不好?楠楠点头:萧叔叔你那么聪明,肯定学得很快哒。
主要是楠楠教得好。
被表扬的孩子自然很高兴,她站起来,从萧熠对面的草地上挪坐到身边,等我们把水晶瓶装满,萧叔叔你帮我带去医院送给妈妈好不好?萧熠把她抱坐到腿上,丝毫不介意西裤被压皱:没问题,萧叔叔也是这么想的。
楠楠用小胳膊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萧叔叔。
这就是父女天性吗?自从相识,楠楠与他越来越亲近。
萧熠微笑而不自知。
待赫饶打完电话,萧熠又在外面站了片刻才走进病房:也说康复过程中会有一些疼痛,冷敷可以缓解。
赫饶目光沉静:阿政说的不会有错,偏偏你还要打国际长途确认。
萧熠和她一起站在窗前: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住了一个月的院,闷坏了吧?赫饶却严肃地说:我问过阿政了,她说我现在的情况,完全应该出院。
完全应该——这语气,萧熠顿觉不妙:他懂什么的意见是再住半个月都不嫌多。
赫饶总算发现他的用心良苦了,钱多挥霍是吗?你继续住着吧,我明天出院。
自从默许了恋人的关系,这似乎是赫饶第一次和他发脾气。
萧熠自身后把她抱进怀里,这是和我吵架啊?我舍不得出院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那也不能拿医院当家。
我们在这住一天,得劳动多少人?就说阿姨吧,要不是我坚持说中午外出散步顺便解决午餐,她还要每天往医院跑呢。
赫饶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他一说好话,一抱她,她的心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而且,你也不能糊弄我啊。
萧熠在她耳边轻笑:好吧,我认错。
明天我出院。
那我呢?你随便。
萧熠在她馨香的颈窝轻吻一下:那我也出吧,否则整个楼层就我一个人,害怕。
赫饶偏头躲开:堂堂萧总居然说这种话,看不起你。
办理出院这种事,用不上萧熠,他只负责送赫饶回家。
但在此之前,他早起去了趟c市,有意把楠楠折的那瓶星星取来,作为出院礼物送给赫饶,以他的名义。
去c市的高速路上,萧熠都为自己要把孩子送给妈妈的礼物占为己有感到惭愧。
萧熠从来都是直接去幼儿园看楠楠,以避免和照顾孩子的张姐碰面,这次也一样。
结果,幼儿园的彩色楼房才出现在视线之内,远处一辆奥迪减速驶来,稳稳地停在街边唯一的车位上。
然后下一秒,邢唐施施然下来。
萧熠无意回避,他降下车窗,从邢唐身边驶过。
邢唐脚步一顿,停住。
萧熠找好了车位过来,邢唐神色疏淡地倚车而立,姿态慵懒。
显然是在等他。
萧熠行至近前,先开口:或许,我该感谢你为我带路。
邢唐摆弄着手上的烟盒,转过来,转过去:凭邵东宁的办事效率,不出三天,你也会知道。
没有否认是故意暴露了楠楠的住处。
萧熠深邃的眼里没什么表情:邢总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让我领一份人情那么简单。
邢唐从裤兜里掏出火机,打着,点烟:萧总已经亲眼所见,怎么样,觉得我这个筹码如何?萧熠静了一瞬,再开口时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错。
邢唐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更冷:萧总,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有本事的话就从赫饶入手,别没事往这跑招惹孩子,万一哪天东窗事发,我怕你不好收场。
萧熠看向他,眉目冷峻:我如何收场不劳操心,倒是邢总,腹背受敌之下还有心情来看楠楠,干爹果然不是叫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