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多山,各大州府之间自有官道及若干小道连通贯穿方便出行。
然官道虽是坦途,却也有人会因某些原因,宁可走些偏僻崎岖的小道,或是以翻山越岭的方式赶路。
一开始柳御史派出来的人带原主等人走的是小道,只为绕开沿途的州府,避开朝廷追捕,未料竟遇上了劫道的强人。
所幸那些强人只是当地因民不聊生,而落草为寇的百姓,并无甚真本事,只是仗着人多,抢劫往来行人货商一些钱财罢了。
柳家人护卫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练过拳脚功夫的,这些劫道的强人自是奈何不了他们。
不过连遇两次劫道之后,柳家人为免横生枝节,便带原主她们走了山道。
虽是路途艰险异常,但最终仍是有惊无险地将原主三人送达边城。
他边打还边将徐骏安骂得狗血喷头,从徐父的斥骂中,徐骏安才知道他爸突然对他下狠手,归根究底是因为许元退婚时说的一番话。
许元说:我不想以后被人说我们陶家家教不好,养出背德窃情共侍一夫的女儿。
我跟徐骏安的婚事早点解除,徐伯父也好早点为徐骏安收拾善后,不然被人传着养出个悖德无耻的儿子,只怕会害得徐伯父也是名声扫地。
原本因着许元那毫不留情地巴掌,兼还用话语羞辱,已经让徐骏安对她心怀不满,想着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么等他伤好得差不多,出院了定要把跟许元的婚事退掉。
哪知许元竟先一步便退掉婚约,还害得他被徐父打断腿,徐骏安对许元的怨恨便又加深了许多。
圈子里真是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徐骏安被徐父打断腿的消息,没多久便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
不过许元得知这消息,却是由自华兰卿的嘴里。
自打华兰卿辗转得知徐骏安与陶莹莹的事,又知道许元将婚给退掉后,便对许元愈加关怀起来。
见陶母总要拿情分说事,想让许元为陶莹莹说话,华兰卿有心想明嘲暗讽上陶母几句,话到嘴边才又突然想起这是许元的私事。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一个外人贸然插嘴,反倒会让许元没脸。
眼下见许元这么说,华兰卿也知自己和江清尘不便再待,可又担心陶母再说些什么话来逼迫许元,一时之间不免有些踌躇起来。
江清尘却没华兰卿那般纠结。
从刚刚那番交锋看来,眼前这陶萱萱,分明就不是那种会被人轻易打动或欺侮的人。
而且那毕竟是陶萱萱的私事,就算她心里有些什么想法或话语,可能也会碍于他和华兰卿在这里,反倒不好说出口。
既然明里不好帮忙,那干脆便离开还她一片施展的天地。
思及此,他便对许元微一颔首,道:既然你有私事要处理,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有时间再聚。
好的。
许元微笑点头。
江清尘莫名就想起了医院那次,他送她回家时,她坐在副驾上也是这么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但那时候的她,与如今相比起来,却显得精神很多。
上次他送许元回家那事被华兰卿知晓后,华兰卿就跟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只要一看到他,说不到两句话,就会把话题绕到陶萱萱的身上,拐着弯问他对人家女孩的印象和看法。
他能有什么看法?他之所以会送人家回家,不都是因为他这个妈的要求吗?怎么他难得地乖乖照做之后,他这个妈反而是惊诧万分起来了?对于华兰卿这种无意义的追问,江清尘向来都不会加以理会,时间一久,与许元仅有的几次交集也便被他慢慢地淡忘掉。
他知道他跟这个陶萱萱,严格说起来并不熟,这时候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径自离去,不过他随后便想到了还在办公室里的华兰卿。
她对这陶萱萱极是喜爱,等会她出来看到陶萱萱,少不了总要关心询问一下。
如果对方有什么棘手的事,华兰卿少不了又要叫他搭把手了。
感觉到手上的痛楚减轻,徐骏安下意识地抽回手,紧紧地护在怀里,这才敢抬头看向许元,却见许元正从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纸盒里抽出了一沓子纸巾。
还记得在医院那次被我和妈撞到你们抱一起,你们跟我说过什么吗?许元慢斯条理地用纸巾擦拭着自己连抽了三人巴掌的手,一遍又一遍,就像上面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她边擦边道,陶莹莹口口声声说拿你当哥哥,你指天誓日说把她当妹妹。
我选择相信你们,不是因为你们的谎言有多高明,只是因为你们一个是我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一个是我深爱着付出爱情与信任的未婚夫而已。
她眼也没抬,缓缓地说道:我以为你们至少还有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不会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做出那种背德和违逆人伦的事情。
知道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许元倏地停下擦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徐骏安,道,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有理智,晓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管得住自己的欲|望,不会被下半身驱使。
她的话戛然而止,可在场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她的未竟之语。
她那是在骂徐骏安和陶莹莹连畜生都不如。
与此同时,许元也将她刚刚用来擦拭手掌的纸巾扔落。
那沓子皱巴巴的纸巾,就这么轻飘飘地掉落在徐骏安脸上。
可是当她转过头,却发现许元人已经转到徐骏安身旁了。
一旁的刘家人和陶家兄弟,在见识到许元是怎么打刘邺和陶莹莹耳光的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赤|裸|裸趴在地板上的徐骏安身上,心里纷纷猜测着许元能狠得下手打刘邺和陶莹莹,却不知能不能狠得下心修理徐骏安。
只有陶莹莹,在看见许元走到徐骏安身边时,就下意识地想要扑到徐骏安身边护住他,可同时她又想到了许元一巴掌把她打得直接歪倒的狠劲,身体不由自主便瑟缩了下,竟是不敢再动弹。
陶母也察觉到了陶莹莹的蠢蠢欲动,登时也顾不得再去求陶父,连忙返身将陶莹莹死死摁坐在自己身旁,不再给她动弹的机会。
许元并不理会身后陶母和陶莹莹的小动作。
她慢慢地俯下身子,正想要好好打量下徐骏安的惨状,徐骏安却也在此时抬起了头,被打得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恰巧就对上了许元那漆黑透亮的眼眸。
若说此时在这屋子里,谁最不想看到许元出现,除了陶莹莹,那便要算是徐骏安了。
许元前些天接二连三地挂他的电话,虽然后来有陶莹莹,用身体平息了他因憋屈而引发的怒火,但一想到许元,他心里还是会感到憋屈和没面子。
这股子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却让刘邺不由自主地觉得恐惧,于是他下意识便怂了。
在众人沉默的目光中,许元缓缓垂眸,视线对上了陶莹莹的脸。
早在许元抽了刘邺第一巴掌时,脸上也顶着两个红彤彤巴掌印的陶莹莹,就已经从陶母的怀里探出了头。
此时见许元回过身来,陶莹莹连忙坐直了身体,抬起头用哭得通红的双眼委屈巴巴地瞅着许元,心里既是歉疚,又是感动。
她歉疚的是,许元一定已经知道她和骏安的事了。
她原本还打算得好好的,在想到两全齐美的办法前,要好好瞒住她姐姐的。
都怪这该死的刘邺!陶莹莹长这么大,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知道她和骏安住在这里,居然也带人来抓奸!而且不但污蔑她在他出轨前就已经跟骏安在一起,借此打了她一巴掌,还把她的父母都带了过来,害得她又挨了陶父的一巴掌。
虽然许元依旧是温柔淡定的做派,但也不知是不是怕许元只是表面故作坚强,华兰卿最近这段时间时常找她相伴逛街购物,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她那小心翼翼小心翼翼不想让许元发现她意图的模样,让许元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倒是不忍拂了华兰卿的一番好意,只要是华兰卿找她,她便欣然前去。
赵富心思电转,转瞬脸上便露出个掺杂了几分惊惧与讨好的谄笑来,对那三个强人道:三位壮士,我们兄弟叔侄几人也只是普通百姓,今家乡遭逢战乱,逃难而至。
我等愿意将值钱的东西尽皆留下,还望三位壮士高抬贵手,与我们行个方便。
说着他便解下身上的钱袋子,躬着身子递过去给离他最近的那个强人。
那强人接过赵富递上的钱袋子,抬手便丢给了站在最前方的那个穿着灰黑色短褐,一身肌肉虬结的汉子。
那汉子接过钱袋,顺手往上抛了抛,口中咄了一声,阴恻恻地笑道:这般干瘪的钱袋子,你当爷爷们是叫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