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虽是有所察觉,但面具男子那一眼只似是不经意般一扫而过,她便装作没有发觉一般,快速而隐晦地打量了一下那书生打扮的青衫男子,而后便立即垂头与一同送酒来的人,将酒坛分别搬到各张桌几之上,又为宴上之人将酒碗斟满。
许元一面与他人一般无二地做事,一面却是悄悄将厅中众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眼见着这大厅众人都已经轮敬完一回酒,许元正估摸着自己投的药也该见效时,便倏地听到砰的一声——那小山似的壮汉原本还咧嘴带笑与那面具男子说话,此时却突地将手中的酒碗地往桌上重重一磕,笑容带上了几分阴狠。
徐骏安以为刚刚那一脚碾的,只是许元在出气而已,此时见他这般惨状,应已是气消。
他忙不迭地点头,连声道:是、是!你快把脚拿开吧!许元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两分,脚上倏地越发用力。
徐骏安已经被碾破皮的手背,顿时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血印子,让他本就凄厉的惨嚎登时提高了八度,在深夜里听起来极为渗人。
你跟陶莹莹背着我做出这种事,还想让我救你,你多大脸?许元看着他疼得恨不能满地打滚的样子,冷笑着说道,我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喜欢我远不如我喜欢你。
可是我记得在订婚前,我就跟你说过,如果你要跟我订婚,那么就必须给我绝对的忠诚!你若是做不到,可以直接跟我说清楚,我们分手就是。
我陶萱萱虽然爱你,却也不是那种会为了爱情,可以连自尊都不要的女人。
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永远是你的唯一。
这是你在订婚那天,给我戴上订婚戒指的时候许下的承诺,你没有忘了吧?啊?现在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你他妈居然背着我和我妹妹勾搭在一起!你他妈找什么女人不好,偏偏要找陶莹莹?你告诉我你这是什么心态?陶莹莹啊陶莹莹,你还知道我是你姐?许元嘴角的微笑终于变成了冷笑。
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都是怎么对你的?小时候你偷偷拿爸爸的钱去买糖吃,是谁替你挨的打?你小学时被同学冤枉偷东西,是谁想方设法为你洗脱嫌疑找回清白?每次你受委屈,都是谁在安慰你、你出头?每次你被父亲责打,又是谁用自己身体在保护你?就连你跟刘邺这宗破事,你都只要负责哭唧唧,剩下的就可以都丢给我去为你处理!原主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她真心爱着她的家人和爱人。
对于陶莹莹这个唯一的妹妹,她一直都是心甘情愿地为其付出。
此时许元说出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深深镌刻在原主心里,被她打上美好标签的深刻记忆。
可是在发现陶莹莹与徐骏安勾搭在一起,还害得自己下半生生不如死,只能苟延残喘悲惨度日时,这些美好的记忆就成了一把把剜骨的尖刀,日日夜夜折磨得原主恨不能死去。
今天许元就是要把这一切全都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原主的付出与痛苦,撕开陶莹莹单纯迷糊的表皮,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底下的忘恩负义。
从小到大,我为你背了多少锅,解决了多少麻烦?你喜欢的东西,只要我有,我都会让给你。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找到,我就一定会找给你。
你当这都是我欠你的么?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而已!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谁自己承认谁是。
许元这边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另外,这是我跟陶莹莹的事,你一个外人没资格也没立场插手。
这么爱多管闲事,要不要给你发个最佳三八奖?许元这一张口便是毒液四溅,顿时就把莫云冰喷得脸都绿了,当下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就没资格帮莹莹说话了?我这叫路见不平!你还说你是她姐姐呢?她又不是故意要抢你未婚夫的,你怎么就不能体贴一下她的感情?她是那么地怕伤害你,你却这么对她?是不是要跟你老公的原配一样,‘体贴’地跟你老公离婚,好让你上位,这样才是你所谓的‘好姐姐’?许元不怒反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莫云冰比陶莹莹还要早结婚一些,她老公比她大了二十来岁,在市里的中流圈子里是有名的暴发户。
那男人在娶莫云冰之前便已有妻有子,妻子陪他同甘共苦十九年,一步一个脚印帮他撑起家业。
结果这男人一飞黄腾达,便跟莫云冰勾搭上了。
莫云冰年轻长得又好,又善曲意逢迎、撒娇卖痴等各种手段,直把她这男人哄得服服贴贴,真真是把她捧在心里呵护着,宠得跟自家女儿差不多。
为了让莫云冰成功上位,他竟逼走前妻、送走儿子。
也因得这件事,莫云冰在富家圈子里的名声极差。
那些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对她这种小三上位的贱人总是特别鄙夷,明里暗里的地排斥她。
以至于他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一边脸上虽然还挂着彩,却已经能看得出轮廓,可被许元打得肿起的那边脸颊却还是没能消下去,这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既滑稽又恐怖。
若是脸不能见人也就算了,最让他觉得倒霉透顶的是,最近市里在严抓治安,为了配合宣传,有时候警方出警也会有记者随行跟拍,以做为宣传。
那天就是这样的情况。
当时趁着他晕呼呼的,那两个随行的记者把他的惨状拍了又拍,后来还配着新闻报道出来,不仅上了电视,还被发布到了网上。
若是如此也就算了,那天刘邺抓奸,还拿他手机拍了他惨况发给了他父母,原本徐父徐母当天便要赶回来把这事压下去的,机票都办好了,结果出了严重的天气问题,飞机没法飞了。
不得已徐父只能打电话拜托这边的熟人去处理。
只是补墙哪有拆墙快?徐家在市里虽然有些地位和影响力,但同样也有份量相当的敌人。
徐骏安搞出这事来,不啻于是把自家的痛脚送到敌人手里,人家不趁机狠狠踩一脚才怪。
在医院那次华兰卿便已远远地看过陶母和陶莹莹的,下意识便瞥了一眼许元,见她脸上神色淡淡的,心里刹那间也明白了点什么。
陶母的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她本就想着借着陶父还没出来的空当,求求陶萱萱,让她帮忙劝劝陶父不要把陶莹莹赶出家门。
虽然陶莹莹做出这种丑事,她的面子里子已经都被丢光了,可这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
眼瞅着陶父可能很快就会出来了,她连忙不顾陶莹莹的抗拒,拖着她走到许元面前,也顾不得会不会失礼了,讪笑着打断许元与华兰卿的交谈,道:萱萱啊,妈能不能先打断你们一下?咱们先到外面说会话好吗?许元对陶母的盘算心知肚明,却没有成全她的打算,只是淡淡地道:你想说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了。
这……不太好吧?陶母为难地看了华兰卿与江清尘一眼,这事怎么说也是家丑啊,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她也不怕丢人?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做得出来,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许元淡淡地道。
警察先是看到对峙的刘陶两拨人,紧接着又看到地板上赤|身|裸|体、伤痕累累的徐骏安,脸色瞬间就变了,二话不说先是叫了救护车,把徐骏安送进医院,再来便是直接把刘陶两拨人给带回了警察局。
搞明白到这原来是一宗抓奸引发的血案,警察也是无语了。
在了解到徐骏安那一身伤都是刘邺那群人打的之后,便就开始走程序,要把刘邺一群人给拘留起来。
刘邺顿时不服,指着许元道:不光我们打了,她也打了徐骏安,你们怎么不抓她?负责给他做笔录的警察小哥看了眼静静坐在长椅上,文文静静又柔柔弱弱的许元一眼,心道,你当我是傻的么?只是他们眼下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分明已是待宰的鱼肉,便是连小山般的壮汉,也是在心里连连叫苦。
许元站直身子,将众人那千变万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眼角余光却瞥到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他一双墨色星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突地想起之前那小山壮汉唤此人江大当家,在心中不由对此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许元待要抬脚向那人走去,殊不料却在此时,一队人突然呼啦啦地闯进威虎寨大厅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