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来之时便曾想过会有遇见雁云寨中人的可能,不过她此番潜入威虎军,目标却只是冯泽,而非雁云寨。
如今还没有雍阳军,虽然许元已下定决心,便是不择手段也要提早建立雍阳军,但眼下就与雁云寨打交道,却并非她所愿。
原因无他,只因为许元眼下手中拥有的牌实在太少,可说是无限趋近于无,她此时仅有的一张底牌,便是原主那掌握雍城兵马的舅舅蒋韩,可在她成功到达雍阳,找到蒋韩之前,这张底牌与一张废牌也无甚分别。
眼下没那代国军队围攻雍阳城,蒋韩与雁云寨仍是一官一匪势不两立。
她虽也可以拿这威虎寨之事卖那江大当家一个好,再寻机以此慢慢相处,获取对方的信任,但这并非上上之计。
殊不料陶父却是倏地从她和中抽回了衣袖,目光复杂地打量了她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他怎么觉得这个陶萱萱……跟他妈说的有点不一样?许元见陶母一脸茫然,微微地叹了口气,一脸忧伤地道:我觉得我长得应该不像个包子,又怎么可能总让自己被狗叼着呢?这话一出,陶母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怒道:陶萱萱,莹莹她怎么说也是你亲妹妹,你不肯帮她就算了,犯得着拐着弯骂她是狗吗?许元眨了眨眼,无辜地说:呐,我没有指名道姓,你也不要急着让莹莹对号入座好吗?你……陶母顿时气结,你就不能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帮帮她?不能。
许元斩钉截铁地说道。
徐家现在面子里子算是都丢尽了,气得徐父差点因高血压爆了血管,就连打给徐骏安的电话,都是让徐骏安给他好好养着身体,养好了等他回去打断他的狗腿。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条缝,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从门后探出头来。
看见站在门口面沉如水的许元,男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问道:诶,你谁?陶萱萱。
这个名字让男人明显愣了下,转过头就想朝屋里头喊人。
许元却突地探出手臂伸入门内,一用力将毫无防备的男人推离门后,趁势打开门走进屋里。
一进客厅,许元就看到十数人分站在客厅两边。
她一眼扫过去,只觉得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都挺眼熟的。
跟刘邺站在一边的是五、六个健壮的年轻男人,原主曾在刘邺和陶莹莹的婚礼上见过他们,好像都是刘邺的堂表兄弟,而刘邺就现在站这几人当中,正拿着手机不知和谁打着电话。
另一边是神色复杂的陶母,坐在沙发上搂着身披薄毯、正低头啜泣着的陶莹莹。
陶父则坐在她俩边上,闷头抽着烟。
陶父身边,也站着两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男人。
这两人则是原主的两个堂哥,也不知道刘邺是怎么哄骗陶母过来的,竟还使得陶父带了两个侄子过来。
两拨人中间的地板上,蜷缩着一个不着寸缕的男人,赤|裸的身上布满了被殴打出的青紫淤痕。
许元看他这副踌躇的模样,葱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小桌的桌面,道:当然是什么?当然是别人给我发的。
刘邺答得飞快。
许元嗤笑一声。
哦?那你告诉我,谁吃饱了撑着,会时刻关注着你头上有没有绿成一片草原?刘邺顿时又答不出来了。
他第一次发现,他这个平时看起来古板严肃,性格却温柔绵软的妻姐,说起话来竟然还能这么气死人不偿命。
那厢的许元却还不打算放过他,接着又说道:就算别人有那么闲,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你发这照片,除非……她停顿了下,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殊不知她刚刚这话,却把刘邺惊出一身冷汗。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不赶紧打断许元的思路,说不定她过一会就能推测出自己找人监视陶莹莹这事来。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突然难得地高速转运起来,不多时已将与许元合作的利与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幸刘邺并不真的是个蠢货,被许元这么一嘲讽,他连忙拿着手机打开照片端详了大半天,最后才恍然大悟。
自己才是那个气昏了头的人,居然露出这么大个马脚,一下子就被许元发现。
刘邺原先打算着,给陶萱萱发匿名信息,告诉她徐骏安背着她有了别人的事。
一开始陶萱萱肯定是不信的,但是他可以慢慢引导陶萱萱自己去查。
这样陶萱萱就会发现徐骏安和陶莹莹的奸情,这时无论陶萱萱再怎么温柔和善,只要不是那种怯懦到没脾气的人,看到自己未婚夫跟自己亲妹妹搞一块了,还能不怒从心头起?到时候她肯定会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他也可以趁机站出来,推说自己出轨是因为发现了徐陶二人的奸情,一怒之下想要报复陶莹莹才做出的傻事。
那时,谁还会关心他和陶莹莹是谁先出的轨呢?到时别说是平分夫妻共同财产,他定是要去找个好一点的律师,反过来让陶莹莹净身出户的。
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的徐骏安握着手机,一脸的愣怔。
被挂电话了?这段时间的冷落,那个女人没有主动来对他低头不说,竟然反倒让她敢挂他电话了?徐骏安顿感窝火,想也不想就又拨了许元的电话。
这次响了一会,电话才被接起。
陶萱萱,你竟然敢挂我电话?电话一接通,徐骏安的怒吼就透过手机钻进许元的耳朵里,你……他第一句话才开了个头,手机便是嘟地一声,通话瞬间又被结束。
许元动作太过干净利落,以至于徐骏安再一次没能反应过来,足足呆了三秒才回过神。
从他跟陶萱萱认识至今,陶萱萱就没跟他红过脸,偶尔两个人有点小矛盾,也都是陶萱萱先低头来哄他。
陶莹莹离家出走这事,自然得知会许元一声。
一听到陶父要打电话告诉许元这事,陶母的脸色隐隐就有几分尴尬。
因着许元打了陶莹莹一巴掌,这些日子里陶母嘴上不说,心里对许元却是很有怨念的。
就算是管教不懂事的妹妹,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许元那一巴掌打的陶母那叫一个心疼。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促使她最终坚定了要把陶莹莹带在自己身边的决定。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迷糊不懂事什么的慢慢教就是了。
可现在看来,她这段时间的谆谆教导,陶莹莹明显就没听进耳里去,否则也不会又干出离家出走闹失踪的事来。
思及此,陶母是真心觉得许元那个耳光打的好,连她自己都恨不得给陶莹莹这个已经不知道该说是单纯,还是单蠢的女儿一个耳光了。
一想到当初陶莹莹才想敷衍蒙骗她,便被许元一眼看穿了伎俩,可自己却接二连三地上了两次当,就算能自我安慰是对自己女儿不设防,陶母还是觉得挺没脸的,心里也躁得慌。
只是再怎么丢脸,电话还是得打。
谁叫她和陶父思来想去,都觉得陶莹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许元所在的城市呢!说起来,刘邺会如此痛下血本的原因,追根究底还是许元的手笔。
前段时间,许元便接到了事务所传递过来的消息,说徐骏安出院还没两天,就在私底下偷偷约见了刘邺的上司,还有一些跟刘邺有过矛盾,对他有极大不满的人。
这让许元瞬间便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发生在原主那一世的事。
那时候的陶莹莹,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徐太太,刘邺却因被强制净身出户,职场上也混的不尽人意,日子过得极是落魄。
可尽管如此,陶莹莹心里却仍记恨着刘邺的背叛。
她每每想起刘邺,便觉得委屈气恨,然后便抱着徐骏安寻求安慰。
徐骏安哪里愿意让自己女人心里还记挂着别的男人?就算陶莹莹对刘邺只有恨意,徐骏安也觉得如梗在喉,恨不能将刘邺这根刺给拔掉。
随后,他便真的把刘邺给拔了。
他暗中偷偷地对刘邺出手,一辈子都在穷困潦倒中渡过。
便在此时,突地又见二十几人带着好一些人过来。
许元与江大当家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两人一眼便都看到了被抬着的三个担架。
带人过来的汉子此时双目通红,竟是一副又气又恨、几欲落泪的神色。
许元朝那担架上看去,却见当中两副担架上,放置的是两具还沾着些许血肉的白骨,另一副担架上,正躺着一中年大汉,正双目紧闭、呼吸渐弱,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多的年纪,蓬头垢面、一身血污。
此时这汉子甫被人抬上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他的双腿之上。
只见他那双腿,自膝盖已以下竟只有两截白森森的腿骨,骨头之上仅连着些许碎烂的血肉,叫人看了只觉得惊骇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