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越听了孙少怀的话,面色却仍未有些许放松。
他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本来将军已然有所盘算,马某也不应再多做置喙。
只是马某方才琢磨一番,却觉得将军此番盘算虽好,但仍似乎有些不够周全。
此事事关我等生死大计,还望将军莫要怪马某多事。
孙少怀见他质疑自己之谋,心中隐隐有几分不悦。
他心忖自己如何也是一军统帅,所想之计谋怎会不够周全?只怕这马越是见他想投靠景王,想先压一压他的锐气罢了。
不过他心中再如何不悦,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露出一副和煦的笑脸,对马越道:孙某毕竟只有一人,思索之间难免有所疏漏,马兄但说无妨。
陶莹莹刚刚那些话才出口,许元就明白了,这应该才是徐骏安教陶莹莹用来忽悠陶母和原主的说辞。
不过不知道陶莹莹怎么想的,反而自作聪明地说了另一番话来。
莹莹,你突然就变得这么懂事了,我很高兴。
可是,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许元蓦地微笑起来,声音也变得轻缓地问道。
明明是跟以前一般无二的温柔浅笑,不知怎地却偏偏叫陶莹莹心里莫名就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应该点头,可是身体却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做出与思想背道而驰的举动。
等她惊觉自己竟然摇头了的时候,许元已经是一脸失望的神情,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受伤难过的神色隐约可见。
而陶母脸上的忧色更重,担忧之中又掺杂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恨铁不成钢。
不!不不!她明明是要点头的啊!陶莹莹才想着再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却惊慌地发现许元和陶母都已经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了。
她下意识地就去拉身边陶父的衣袖,盈满求助意味的目光祈求地望向陶父,希望陶父能够帮她劝许元几句。
在陶莹莹的印象里,陶父是她和陶萱萱一直以来都畏惧的存在,只要陶父开口,陶萱萱一定会听他的话的。
殊不料陶父却是倏地从她和中抽回了衣袖,目光复杂地打量了她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就连对他们真心付出的人,都能毫不在意地无情背叛。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让人敢于付出真心跟他们交往呢?这种脑子不清楚,做出这种悖德败理的事的人,又怎么能让人相信他的能力,能放心跟他合作呢?她要让他们像发臭的鸡蛋和烂掉的番茄一样,只能待在垃圾堆里腐烂!许元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却维持着那副强撑着不让别人看出她心伤的模样。
她那脊梁挺得笔直、踽踽独行的背影,充满了萧索落寞的味道,落在别人眼中,又是激发了一番的同情与脑补。
这件事最终成了一个谈资,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医院中私底下引发了一轮热议,就连徐骏安托关系,安排他和陶莹莹住院的那位熟人之子也有所耳闻,回家还在跟家人闲聊的时候,跟自己父母略略地说了一嘴。
不过整件事情发展下来,或多或少知道点这个事的人们,偶尔看到徐骏安、陶莹莹,甚至是陶母时,眼神中都是带着些许鄙夷和蔑视的。
许元也没料到,自己一时兴起的即兴表演,竟引发了这样的后续。
这时她已经慢慢走到了停车场,刚从思绪中抽回注意力,就远远看到一个身姿笔挺的年轻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车子边上,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男人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许元想了想,快步走了过去。
许是听到许元的脚步声,男人抬起头,露出他俊美得堪称精致,超越性别桎梏的五官。
是江清尘。
他怎么会在这里?许元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正想开口询问,就听见江清尘用他那清朗悦耳的声音说道:这么巧?那送我回家吧。
……许元顿时有些无语。
找借口什么的,能不能走点心?什么这么巧的,他都摆出这么一副明显就是在等她的模样了,还能不巧吗?虽然不明白江清尘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许元也没有多问,只开了车门,示意了江清尘上车。
江清尘眉头几不可察地微皱了下,抢先一步拦在她身前,道:你的心情不太好,还是我来开车吧。
许元这下心中更诧异了。
她刚才的确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别的不说,光脸上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就已经能让明眼人一眼看出。
可那都是在住院大楼时的事了。
走到停车场时,她就已经收敛住了那副神色,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然而江清尘却开口就说她心情不太好……坐进车子里的许元还在想,难道之前那场病房闹剧,他也在场?江清尘就已经自动自发地为她解惑道:我都看到了。
他的眉稍微挑,淡淡地说道:这情况……似乎跟你前几天取消委托时的说法不太一样。
许元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却不说话。
她对这陶萱萱极是喜爱,等会她出来看到陶萱萱,少不了总要关心询问一下。
如果对方有什么棘手的事,华兰卿少不了又要叫他搭把手了。
江清尘想了想,最终还是走过去坐到许元身边。
许元意外地看着他,心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疑惑。
江清尘这人给她的感觉,并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应该不会因为他们曾有过一两次交集,就突然跑来关心她。
那他这是想干什么?许元的心里下意识便对江清尘起了防备,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道:家里人出了点事,过来做笔录。
江清尘莫名就想到了那次,他跟华兰卿去医院探望亲戚时看到的事。
那时他便隐约觉得,陶萱萱的妹妹和她未婚夫举止似乎过于亲密了些,故而他才会在下车后,又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江清尘语气淡淡地说道。
不……许元正要拒绝,便听到华兰卿惊讶的声音。
萱萱,你怎么会在这里?许元一见华兰卿,顿时明白了江清尘突然跑过来关心她的原因。
华姨好,家里出了点事,过来做一下笔录。
她对华兰卿的说辞与对江清尘的无异,只是脸上那微笑,比之对江清尘的客套有礼,却要真心实意很多。
原主陶萱萱是个很不幸的人。
陶父不善言辞,虽关心女儿,但在原主心中他就是个严父,陶萱萱从来都不怎么敢跟他亲近。
而原主的母亲在与陶父离婚后,又另外组建了个家庭。
因着后头的丈夫对她与前夫生的女儿极为不喜,陶萱萱的母亲自从婚后便再也没有去看过陶萱萱。
而陶萱萱又不是陶母的亲生女儿,陶母一颗拳拳爱女之心只会用在陶莹莹身上。
父爱母爱的缺失让陶萱萱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痛了哭了也不会有人疼她哄她,迫使着她早早就变得懂事。
而当年小小的陶莹莹对她的依赖,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着的,才会养成她对陶莹莹毫无保留的付出。
直到原主上班之后,遇到了华兰卿。
一直想生个女儿,却只蹦出个儿子来的华兰卿对温柔聪慧的陶萱萱极为喜欢,无论公事上还是私底下都很是关心照顾。
这使得陶萱萱对华兰卿的感情,除了感激之外,多少也有点对母亲的移情成份在里面。
事实上华兰卿也确是真心疼爱原主的。
上一世原主瘫痪失语后,除了陶父、徐骏安与陶莹莹之外,仍一直关心她,时常会去探望她与她说话的,便也只有华兰卿了。
什么事?要不要帮忙啊?刚好清尘在这里呢,要是太麻烦,可以让他去解决。
华兰卿坐到许元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连声询问道。
坐在一旁的江清尘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无语,暗忖着他是其实捡来的吧?许元能感受到华兰卿话语中的关心,脸上的微笑又柔了几分,轻声道:不用的,华姨。
只是做个笔录而已,很快就能走了。
真没事?华兰卿狐疑,突然就想到了刚才在熟人办公室里,听到有人过来汇报,说带了两拨为抓奸而闯入室内伤人的人回来这事。
许元要完全地掌控这些人的动向,以便随时调整自己的计划,确保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事务所这期交上来的调查报告中,提到了刘邺也找了个他们的同行,去调查徐骏安和陶莹莹,除此之外,却没有发现刘邺有什么别的举动。
虽然没什么证据,但许元猜测这个给她发匿名信息的人应该就是刘邺。
毕竟一般男人发现自己女人出轨,大多会直接打上奸夫家去,剩下那部分会找奸夫家属的,也犯不着发了信息又把手机关机。
再结合陶母的话,发信息的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她一手安排的棋子,却反过来想把她当成棋子,许元一想到这,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那厢陶母还在继续说着陶莹莹即将出院的事。
原来因为刘邺每次上医院去,陶莹莹就免不了要一阵大闹,直将病房附近那块区域搅得怨声载道、鸡犬不宁。
这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们就在医院出了名了,连徐骏安那位叔伯的儿子都忍不住过来暗示了好几回,更是在徐骏安和陶莹莹创口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让他们赶紧出院。
所幸刘邺并不真的是个蠢货,被许元这么一嘲讽,他连忙拿着手机打开照片端详了大半天,最后才恍然大悟。
自己才是那个气昏了头的人,居然露出这么大个马脚,一下子就被许元发现。
刘邺原先打算着,给陶萱萱发匿名信息,告诉她徐骏安背着她有了别人的事。
一开始陶萱萱肯定是不信的,但是他可以慢慢引导陶萱萱自己去查。
这样陶萱萱就会发现徐骏安和陶莹莹的奸情,这时无论陶萱萱再怎么温柔和善,只要不是那种怯懦到没脾气的人,看到自己未婚夫跟自己亲妹妹搞一块了,还能不怒从心头起?到时候她肯定会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他也可以趁机站出来,推说自己出轨是因为发现了徐陶二人的奸情,一怒之下想要报复陶莹莹才做出的傻事。
孙少怀听至此处,心中不安方稍稍消退些许。
便又听见马越说道:不过此一路段,孙将军就要传令将士们注意了。
因着这一路段,才是那些山匪强人们,最常出没之处。
不过孙将军放心,如有强人劫道,人数又不多的话,交由我等兄弟打发便是。
孙少怀闻言,才要开口客气几句,便听到前方路上突地传来一声暴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