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尘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然后她便听到许元说:妈,本来莹莹不想回去,她要是愿意留在我这,有我照顾着,你和爸爸也可以放心。
可是现在看来,上次在医院那事让莹莹对我有了很大的误解,这样以后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许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她为了留下来,强迫自己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来让你安心。
但是等你走了之后,她做的跟她刚刚说的能不能一致,我们谁都不能保证。
这样一来,我反而不敢让她留下来了。
我知道,陶母也满是无奈,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她刚刚真以为陶莹莹终于开窍了,能跟她想到一块了,哪知到头来却只是陶莹莹为敷衍她,把她骗走而使出来的花招罢了。
她这个女儿啊……说笨吧,又能想出这样戳中她心思的歪主意;说聪明呢,鬼主意又一下子就被人看穿了个彻底,真叫她不知要怎么做才好。
看来还是得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多少先把人教得机灵点才行。
陶母考虑再三,最终也只能先这么打算着。
为了防止陶莹莹再次逃跑闹失踪,陶母紧紧抓着陶莹莹的手,目光却是凝视着许元,恳切地问道:萱萱啊,我看我和莹莹干脆就先回家吧,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先送我们去车站?还有医院那边,能不能再麻烦你去帮莹莹办一下出院手续?她是想打铁趁热,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陶莹莹带上车赶回老家去,省得再待下去夜长梦多,又被陶莹莹给跑掉。
许元还没回答,陶莹莹已经一脸惊慌地挣扎起来,嘴里不住地叫着:不!妈,你放开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啊!没防备陶莹莹这突如其来的挣扎,陶母差点就被陶莹莹挣脱开去,她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边苦苦地劝道:莹莹,莹莹,你听妈妈说,乖,你先听妈妈说……哪知陶莹莹却挣扎得更厉害,兀自哭叫着:我不听!我不听!你放开我!我不要回去!你、你这么逼我你不是我妈!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陶莹莹的口不择言明显刺伤了陶母的心,母女两个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在狭小的车厢里又哭又闹了起来,直把许元闹得烦不胜烦。
眼看这对母女一时半会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许元的眸光一冷,倏地回过身,纤细白皙的手伸长探过座椅的靠背,一把攥住正在哭闹不休的陶莹莹的上衣领口,微微用力把她朝自己拉近,另一只手扬起,就狠狠地给了陶莹莹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车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陶莹莹怔怔地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许元,哭得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陶母也是一脸呆滞,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许元已是一脸的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地斥道:你闹够了没?耳鸣带来的轻微眩晕感稍稍褪去,脸颊上传来的剧烈麻痛感,终于让陶莹莹回过了神。
她瞠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元,喃喃地说道:你、你居然打我?姐姐,你居然打我!她做梦也没想到,从小到大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居然有一天会打她!陶莹莹下意识就又要哭闹,可是眼光在触及许元乌黑平静的眼睛时,突地就不敢再造次了。
她直觉得她如果敢再哭闹,许元一定又会狠狠地给她一个耳光。
刚刚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她打得牙齿都隐隐有些松动了,可见许元下手真是毫不留情,如果惹恼了她,再被她打上一巴掌,那岂不是得掉上好几颗牙?陶莹莹被这个会打她的许元给吓住了,直扑到陶母的怀里,把自己缩得跟只鹌鹑似的,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了。
陶母也是被许元刚刚那一巴掌震得不轻,直到陶莹莹扑进她的怀里才回过神。
她微微低头,脸就沉了下来。
这一小会的功夫,陶莹莹挨了一巴掌的那半边脸就已经肿的跟个馒头似的了,看得陶母的心也是一阵阵地抽疼。
虽然陶莹莹刚刚那般哭闹不休又口不择言,气得她也很想给陶莹莹一巴掌。
但她也就想想罢了,真叫她动手,她怎么舍得?可这许元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打了她女儿一记耳光!偏偏人家这耳光打了,她还不能说什么。
毕竟对方是自己的继女,又是陶莹莹的亲姐姐,管教不懂事的妹妹那是天经地义,这道理摆到哪都说得过去,除非她想跟许元撕破脸皮,否则她就不但不能说许元的不是,还得说对方做的对才行。
许元看着陶母那黑红交加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定是不怎么舒坦。
可许元站在理字上,才不会理会陶母舒不舒坦。
她想要的就是陶母的不舒坦、不放心。
陶母越疼爱陶莹莹,就越不可能让陶莹莹留下来,待在自己身边。
陶莹莹不是想要留下来吗?不是想拿她当借口当由头吗?做梦去吧!陶莹莹越想留下来,许元就越不会让她如愿!她倒想看看,这两个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陶母还真如许元所想地那般,要把陶莹莹带回家的念头,因为许元刚刚毫不留情地举动而变得坚定不移。
毕竟当着她的面,许元都能就这么动手教训陶莹莹了,要是她不在身边,陶莹莹有个行差踏错,那岂不是得被许元打成猪头?就这样,陶母在不知不觉间就和许元达成了共识。
陶莹莹倒是不想走,可在会动手给她耳光的许元,还有不肯为她撑腰的陶母面前,她下意识就不敢说出半个不字了,只能嘤嘤嘤地被陶母拉上车,透过车窗眺望着渐行渐远的城市风景。
许元把陶母和陶莹莹送到车站,又拐了个弯去医院帮陶莹莹收拾东西,及办理出院手续。
虽然她已经有几天没去医院,但显然之前负责为徐骏安和陶莹莹治疗的医生仍然记得她,看到她过来为陶莹莹办理出院手续,抽空跟她聊了一小会不说,还隐晦地提醒她要注意徐骏安和陶莹莹。
许元含笑跟医生道了谢,心里却是暗忖着,徐骏安怕是还不知道陶莹莹被陶母带回去的事吧?当着陶母的面,陶莹莹绝对是不敢给徐骏安打电话的,等她能联系徐骏安的时候,应该已经回到老家了吧!等到那时候才接到消息的徐骏安,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徐骏安自然是震惊的。
他想不明白,自己分析得好好的,计划得好好的事情,怎么实施起来却成了这么个结果?电话那端,被陶母带回家后,锁到房间里的陶莹莹,哭的几乎都要背过气去了,那哭声听得徐骏安又是心疼又是心烦。
他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哭哭啼啼了,要是现在哭的人不是他的新欢陶莹莹,而是陶萱萱,他能直接挂掉电话让对方去哭个够。
强按着心里的不耐,徐骏安柔声细气地哄了好一会,再三保证会想办法去把陶莹莹接出来,这才把陶莹莹哄得破涕为笑。
这两个人私底下说的这一切,许元当然是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了,她顶多也就挑挑眉,然后默默地在徐骏安英雄救美的道路上,挖上一个又一个的坑,静静地在一旁看他把自己坑死,再好心地为他填上一层土。
随着陶莹莹的离开,刘邺也不再装神弄鬼地给许元发要她看好自己男人的匿名信息,但是事务所传递过来的信息上,却说刘邺并没有因陶莹莹离开,就向他委托的事务所取消对陶莹莹的暗中观察,反而还花了大价钱,要求对方使用一些非法的手段去监视陶莹莹。
许元所在的这个国家,虽承认私人调查这个行业存在的合法性,但同时却也出台了许多相关的法律法规,来限制及规范这个行业。
当中采用非法手段去监听、盗取别人的隐私信息是被明令禁止的。
这些采用非法手段得到的信息,并不具备作为证据的法律效力。
而一旦事务所被查证有这种行为,轻则会被查封,并在行业中永久除名,严重的话还将为此负上严重的刑事责任。
所以许多比较正规的私人调查事务所,都不会同意接受这样的委托。
然而就像每个行业都会有些老鼠屎的存在一般,依旧会有部分私人调查事务所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这些利益薰心的事务所敢接非法监视的委托,所要求的费用必定不菲。
刘邺居然肯出花重金去监视陶莹莹,他这已经是打算孤注一掷了吗?心中默默回想着事务所这段时间传递过来的报告,许元在暗暗思忖道。
说起来,刘邺会如此痛下血本的原因,追根究底还是许元的手笔。
前段时间,许元便接到了事务所传递过来的消息,说徐骏安出院还没两天,就在私底下偷偷约见了刘邺的上司,还有一些跟刘邺有过矛盾,对他有极大不满的人。
这让许元瞬间便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发生在原主那一世的事。
那时候的陶莹莹,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徐太太,刘邺却因被强制净身出户,职场上也混的不尽人意,日子过得极是落魄。
可尽管如此,陶莹莹心里却仍记恨着刘邺的背叛。
她每每想起刘邺,便觉得委屈气恨,然后便抱着徐骏安寻求安慰。
徐骏安哪里愿意让自己女人心里还记挂着别的男人?就算陶莹莹对刘邺只有恨意,徐骏安也觉得如梗在喉,恨不能将刘邺这根刺给拔掉。
随后,他便真的把刘邺给拔了。
他暗中偷偷地对刘邺出手,结果便是把刘邺整到一无所有,最终只能以拾荒为生,一辈子都在穷困潦倒中渡过。
而刘邺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那般凄惨的境地。
这一世,陶莹莹还没在徐骏安面前哭诉对刘邺的恨意,引得他妒海生波,倒是刘邺自己送上门去让他恼恨不已。
虽然刘邺请来陶母,一起去医院探望陶莹莹这事,是许元暗中一手推动的结果,但这内情徐骏安可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次如果不是刘邺跑到医院气哭陶莹莹,陶莹莹就不会跑到他的怀里寻求安慰,他们相拥的情景就不会被许元和陶母撞个正着,更不会引发后来的这一连串的事情,还叫陶莹莹被许元打了一个巴掌,又让陶母硬给带了回去。
既然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因刘邺而起,徐骏安又怎会让他这个始作俑者好过?于是徐骏安便让人找了一些跟刘邺不和的人,诱之以利地让对方帮忙将刘邺的名声搞臭,又动用了些关系,逼得刘邺在整个行业都混不下去。
结果可想而知,这段时间里刘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先前陶莹莹将他在老婆孕期出轨,被抓奸在床的事情闹得太大,以至于基本认识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耻他的为人。
之后又莫名其妙传出关于他工作方面不好的传闻,给他原本就不太好的名声来了个雪上加霜,直接就让他被公司给辞退了。
失去了工作,刘邺想再另谋高就,可是连番求职下来,他却发现自己处处碰壁。
见他已然沦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却仍不知自己为何会走到这边境地。
许元便好心地帮了他一把,花钱找人在一个偶然的时候,给刘邺演了一场戏。
于是,忽然有一次,刘邺外头吃饭时,便听到隔壁一桌子吃饭的人中有一人,无意间谈论到自己的一段往事。
刘邺初时还不在意,却在听到那人的经历,竟与他最近的际遇有八分相似时,不由得暗暗竖起了耳朵凝神仔细倾听。
他听那人将那段经历讲后,仍是愤愤地怒骂道: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啥劳子的妖魔鬼怪都突然一窝蜂地冒出头来了?我越想越不对。
那时我就在想,这他妈的会不会是有人想整死我?那人的口气倏地变得洋洋得意起来,所以我就去找人查了查,你们猜怎么着?结果还真他妈是那王八羔子在老子背后下的黑手!我那个气呀……那人后头再说些什么,刘邺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就只剩下真他妈是那王八羔子在老子背后下的黑手这句话,在脑子里不断盘旋。
他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不由也暗暗揣测起来,会不会是什么人在背后搞他?左思右想之后,刘邺一咬牙花钱让事务所查了查,得到的结果让他不由得火冒三丈——原来他会落到这个境地,还真都是徐骏安在背后搞的鬼。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与徐骏安有关,刘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这下子是铁了心要跟徐骏安杠上了。
许元在给刘邺安排那场促使他主动去追查真相的戏时,就已经在默默推测和演化着事情接下来会有的发展。
毕竟站在刘邺的角度,如果他能找到陶莹莹和徐骏安勾搭成奸的证据,戳破这两个人的奸|情,那么他的处境便会因为徐陶二人的奸|情而发生变化。
至少这样一来,他和陶莹莹这档子破事,两人就都是过错方了。
大家半斤八两的,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他所受到的压力便也会随之大大减少。
至于徐骏安,只要他跟陶莹莹的奸|情被曝出来,一个跟自己未来小姨子勾搭成奸的人,名声又能比他刘邺好到哪去?说不定他刘邺还能借此机会,反过来洗白自己呢?虽然徐骏安的家世地位都比刘邺高,但相对的,在社会形象这一方面,徐骏安所承受的压力也要比刘邺大,他才是那个真正经不起丑闻的人。
而刘邺的盘算正如许元推测的那般,否则他也不会花重金,要他委托的那个私人调查事务所,用非法手段去获取陶莹莹与徐骏安之间的私密消息了。
有刘邺死盯着徐骏安和陶莹莹不放,许元便只需作壁上观,在事情与她希望的发展轨道发生偏差,或是有突发情况时,再出手调整到她想要的方向即可。
而此时的徐骏安,却还不知刘邺这匹恶狼已经偷偷地藏在暗处,正虎视眈眈地窥视着他们,伺机扑上来把他们咬死。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飞快地流逝着,转眼间,陶莹莹已经被陶母带回去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徐骏安跟陶莹莹分隔两地,只能用电话或网络倾诉衷情,倒是让徐骏安莫名有种自己正在经历一场不被世人所理解,却又如此轰轰烈烈的爱情的错觉。
这种求而不得的体验,越发让徐骏安对陶莹莹上心。
甚至让他像个毛头小子般,在两人偷偷联系时,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了恶整刘邺的事情来,向心爱的女人邀功。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