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延在二楼的浴室冲了热水澡, 驱逐了身上的寒意, 热气腾腾地出来, 叶嘉已经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了好一会儿的电视,放的是猫和老鼠, 她一边吃薯片,笑得咯咯咯的, 开怀不已。
果然还是小孩子。
傅知延回房间坐了一会儿, 然后起身, 去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打开立柜的最下面一个柜子,那件染血的制服叠得整整齐齐,湖蓝色勋章,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衣服上。
柜子的最深处,还有一张照片, 是二十岁的傅知靳和十七岁的傅知延, 兄弟俩穿的是篮球衫, 揽着胳膊站在一块, 笑容里盈满了阳光。
要不要告诉她…要不要说…傅知延紧紧攥着那枚勋章,一颗心惴惴不安, 仿佛悬挂在万丈高空,摇摇欲坠。
知延哥?叶嘉的声音从走廊传了过来,傅知延手忙脚乱将徽章和照片放进柜子里,关上, 推门出去。
知延哥,那个…有电吹风吗?叶嘉撩了撩湿润的长发。
有的。
傅知延回了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电吹风,对叶嘉招了招手:来。
叶嘉踏着软绵绵的拖鞋,乖乖地走到他的面前,傅知延将电吹风插上电,将她拉过来,坐到床上,然后站起身,打开吹风,手抚上了她的脑袋,捋了捋,撩起一缕发丝,放在出风口,吹散。
他在…给她吹头发!叶嘉抬眼,正好看见他的下颌,缀着青色的胡茬,他的目光温柔地盯住了她的长发,修长的指尖卷起一缕一缕,认认真真地替她吹着。
被他拂过的头发,仿佛一根根都有了生命似的,眷恋地依赖着他的手,舍不得他松开。
叶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视线缓缓下移,平时前方,然后直勾勾地盯住了傅知延的腰部。
他的腰精壮结实,不晓得脱了衣服,是一番怎样的风光。
傅知延指间抓起了她耳畔的发根,顺手捏了捏她红得烫手的耳垂。
再乱盯,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他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磁性,很性感。
叶嘉连忙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再出。
还挺乖。
-叶嘉斜倚在客房门边,看着傅知延给她铺好床单,撅了撅嘴,转身离开,等傅知延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躺在他的床上,紧紧抱着被子,鼓着腮帮子耍赖:我喜欢这张床。
耍赖的结果,就是傅知延睡到了客房。
叶嘉一个人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黑暗中,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呼吸着他的味道,窗外,雷雨大作,她睡不着。
穿上拖鞋,下了床,来到他的房间,按下门把手,没有锁!她蹑手蹑脚地钻进了他的房间,来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放在他的床沿边上,只占了一丁点的位置,尽可能不让他察觉。
他的呼吸很沉很稳,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叶嘉心如鹿撞,难以平静。
半晌,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接着,身后的他动了动,棉被落到了她的身上,一双大手直接将她揽进了被窝里面,温暖满世界地席卷而来,将她一整个包裹住。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脸放在了她的颈部,灼热的呼吸扑打过来,叶嘉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知延哥,你还没睡啊?她颤声问。
你的心跳,吵醒了我。
哦!这是她能控制的?叶嘉。
他唤她的名字,宛如遥远的梦呓:好好睡觉。
嗯。
她不知道为什么傅知延对她的身体,那么的没兴趣,但是没关系的,只要留在她的身边,怎样都好。
叶嘉的呼吸渐渐平稳了,傅知延缓缓睁开眼睛,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里,声音低醇:叶嘉。
爱我吗?爱的。
梦里面,她如是对他说。
-六月中旬,湘菜馆终于盛大开业,知味轩的招牌和名气在S大附近一带已经很是响亮,所以湘菜馆在美食街开业的第一天,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尽管诸事缠身,陶荻的还是一个电话就把她弄出来了。
叶嘉陪着陶荻在大街上随意地溜达。
我还得去首都。
陶荻挽着她的手,如是说道:有个选秀,挺感兴趣,在网上报名了,想去试试。
叶嘉知道,陶荻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成为歌星。
什么时候走?她问。
两周之后。
陶荻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将阳伞撑开:暑假选秀就开始了。
叶嘉一把抱住陶荻的腰:唔…姐,舍不得你。
陶荻很不客气地将叶嘉拽开,笑说道:行了,想我的时候,就看电视,我会出现在那上面的。
那…你走了,穆警官…怎么办呀?陶荻的微笑渐渐收敛,平静地说道:关他什么事。
哎?你和他不是…陶荻的目光落到了一家纹身店门口。
小嘉,咱们去纹身吧!还不等叶嘉反应,她直接拽着叶嘉走了进去,翻看着本子里的纹身图案,陶荻问老板道:你这边,能刺人名?可以的。
-为什么会对穆琛这么来电,陶荻想,也许真的如陈牧山所说的,觉得他能保护自己。
喂。
他的声音迷迷糊糊,被人扰了清梦,感觉很不爽。
穆琛,是我。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耳边还能听到阵阵呼啸的风声。
穆琛一瞬间清醒,坐起了身来。
在哪里?他问。
你家门口。
穆琛打开门,走出去左右望了望,走廊的尽头,她一个人抱着手臂,站在窗边,清冷的月光洒满周身,月色浓得化不开,她回头,与他遥遥地对视了一眼。
穆琛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
这个时间。
这个女人。
已经睡了?陶荻走过来,看出了他睡意的惺忪。
下半夜要去值班。
穆琛解释:平时倒不睡这么早。
嗯。
陶荻站在门边,没进去。
有事?来跟你道个别。
……那时候,穆琛的心跳是漏了半拍的。
去首都,明天的飞机。
还回来?沉默了半晌,他问。
失败了,就回来。
什么东西,正一寸寸地割裂着心脏,扯得呼吸都有些疼。
那我…祝你成功了。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谢谢。
陶荻回头,看了看窗外,树影摇曳,她说:不早了,你接着睡吧,晚安。
晚…她转身便走。
咚,咚,咚,空旷的走廊响起回声。
他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她离开的脚步。
终于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陶荻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圈进一个无比温暖而又坚硬的世界。
想来就来…他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想走就走…没这种事。
【拉灯】办公室里,段晓军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走进来,放在了傅知延的桌前,傅知延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然后将一沓文件递给了他。
陈牧山的终审判决下来了,无期。
段晓军接过文件,在灯光下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喃喃说道:多次通过物流公司走私毒品,家里搜出的现金高达百万,同时还有好几个海外账户…并且承认,自己就是老坤,鹿州和南城两地毒品交易最大的老板。
你信么?傅知延指尖转动着钢笔,缓缓抬头看向段晓军。
段晓军并没有直接回答,信么?他倒是宁愿相信啊,陈牧山的的确确有当老坤的资格和潜力,他的A集团,也算得上是鹿州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他完全有这个实力,操纵两地的交易,并且通过物流公司,掩人耳目地进行犯罪活动。
能让陈牧山乖乖听话,把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那么这个老坤的背景,就实在太可怕。
段晓军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说不定是咱们想太多了,说不定老坤就是陈牧山呢?我的线人玉蝎至今没有见过老坤的真面目,但是她肯定,老坤不可能是陈牧山…傅知延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窗外夜雨淅淅沥沥:咱们和老坤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仔细想来,的确是如此,老坤简直就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诡谲,狡诈,深谋远虑…而这个陈牧山,冲动,暴躁,甚至还有…那种怪癖,实在不是老坤的作风。
段晓军耸耸肩:不管怎么说,扳倒了陈牧山,算是卸了老坤的一条胳膊,想来他也应该会消停一些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傅知延滑开屏幕,是叶嘉发来的微信:知延哥,明天约吗?约什么?《神探夏洛克》电影明天上映,我想…好。
那…明天晚上7点,中天路万达影院。
段晓军看着他嘴角若隐若现的浅笑,便能猜到是谁发来的信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冰山变暖男,分分钟的事。
还有,关于明天省公安厅领导过来视察的事,杨局让您全程陪同。
嗯?傅知延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陪同?段晓军扶额:傅队,您不会…忘了吧,两天前开会的时候,杨局提过这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