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将近半年过去，蒋信一直没有再去看赵靥，连那一处画廊也是再不曾涉足。
听说陆之娇从H大毕业了，准备去留学，听说赵靥同经济公司闹的很僵，听说华盛娱乐只意思意思赔了一小笔违约金，听说……不，就再没有消息了。
寒冬又一次变回炙热的夏，娱乐圈依旧纷纷扰扰，蒋信在乐坛的地位也逐渐稳固在一个不错的位置，不算天王巨星，却也称得上是稳稳的一线。
他投入一切去工作，档期排得简直满得可怕，经纪公司对此倒是满意的很，毕竟一个认真工作的艺人……代表着更大的价值。
他如此配合，经纪公司自然也愿意给他更多的资源，现如今他站稳了一线的地位，然后便是一步一步的往更高的地方爬，超一线、巨星、还有数之不尽的奖项等着他去争夺，这一条光鲜荣耀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而他也对这个华丽世界的一切越来越适应。
他过得很好，他实现了他曾经以为是奢望的梦想，他从千千万万的人群里挣扎着爬了上来，如今脱颖而出、风光无限，这本就是他要的，他对此知足。
直到，他收到那份礼物。
一幅画，来自那个人的礼物……他曾经苦苦求过的东西。
他用指腹一寸一寸抚过那干燥纸面上凹凸凝结的油画颜料，最后指尖停驻在那潦草的署名上，双眼却有些茫然出神——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心情。
欣喜？不，没有。
难过？蒋信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他难过吗？咦，蒋信，那是什么？风景画？经纪人凑过来，打量几眼蒋信面前的画，倒是蛮特别的，你喜欢收藏画？这不是什么风景画，即使画里云峦层层，霞光蜿蜒连着夜色迷蒙，但他知道那人画的绝非风景。
这是他蒋信求过他的——我想要你也为我画一幅画，就像你曾经为赵靥画过那样。
光明和黑暗，晚霞与星光，温暖到凉薄。
原来在那人眼里，他是这个模样。
蒋信勾起嘴角笑笑，看不出半点不自然，啊，朋友送的画。
经纪人挑眉，挺好的朋友吧？啧啧……这画看得出价值不菲。
眉目清秀干净的男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放下了手中的裱好的画，站起身来交给助理收好，嗯……很好的，朋友。
他笑容清澈好看，依旧仿佛青涩少年的气息，走吧，还要去谈广告不是么？经纪人当然没有异议，对这样听话合作的艺人，他满意的不得了。
——————————————————当天深夜，蒋信带着一身应酬完后的酒气，走到了画廊外。
他想过无数种他们再次见面的情景，冷淡，愤怒，讥诮，怨怼……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面对一间空荡荡的画廊。
什么也没有了。
薛淮……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同他说。
所以——果然……他根本连同赵靥比较的资格也没有。
世上有人就是从出生就备受恩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常人苦苦追寻的一切。
天之骄子永远活在光芒最璀璨的地方，而像他这样的凡人，就算同魔鬼做了交易、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同那样的人争辉。
蒋信背靠着画廊的玻璃大门，缓缓滑坐到地面上，夏夜的虫鸣起伏叫着。
他打开手机的锁屏，翻到联系人里的薛淮，手指却停在那个名字上迟迟不动。
他爱薛淮吗？许是爱的……又或许只是将他当作了天堂，光明的、纤尘不染的天堂。
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他是不是还能将那丝曙光继续留在他贫瘠干涸的生命里？蒋信低低笑起来。
什么意外……那根本不是意外。
他知道有人要害赵靥——赵靥行事如此嚣张又肆无忌惮，爱他的人爱的疯狂，恨他的自然更是恨到骨子里，恨他的人那么多，就连他蒋信，都承认自己嫉恨他。
他恨赵靥辱骂他，恨赵靥将他最不堪的一面拿给薛淮看，恨赵靥威胁他，恨赵靥要毁他不过举手之劳，恨赵靥顺风顺水，恨赵靥受尽追捧，恨赵靥风光无限……他恨赵靥如此幸运。
羡慕到恨。
于是……蒋信眼眸动了动，他本来可以救他的。
灯掉下来的时候，他就在赵靥身后，他甚至下意识地已经伸出了手想要推开赵靥……他本来是要救他的。
可当他的手触到赵靥的肩膀，当他真正掌握了足以决定赵靥未来人生的那一刻……他收回了推开他的力气。
他到底……遵从了他心里的鬼。
他想看赵靥跌落到和他一样黑暗的深渊里，想看他被肮脏的泥泞掩埋，他想知道那个时候，赵靥还有什么资格对着他高高在上。
当他们都被污泥淹没、焚化成灰，就不会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配！蒋信深吸了口气，笑出声来，哈……哈哈……他输得彻底。
他如今才知道，赵靥永远不会沦落到他这般地步……因为那个人护着他，因为即使他摔得再惨，那个人都会接着他！而他蒋信……到底不是赵靥那样的幸运儿。
蒋信终于将手指从那个人的名字上移开，然后一字一字打下一句话，发送了过去。
许是借着酒劲，他才敢如此愤懑怨怼。
你是不是觉得我肮脏恶心、堕落不堪？——蒋信。
是不是看轻他、嫌恶他，是不是从来不曾把他当作朋友，是不是从来不曾相信过他，是不是也在暗地里嘲笑他，是不是……永远再也不想见到他？他想问很多，却只问了这一句。
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到了回复。
蒋信，如果你的堕落与肮脏没有换来有价值的东西，那么才叫做不堪。
——薛淮。
他看了屏幕很久，很久，然后终于放下了手机。
他微微仰头，看见漫天黯淡无光的星辰。
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再次看了一眼，终于沉沉阖上了眼眸。
保重。
——薛淮。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和蒋信好配……《不堪》的正文算完结啦。
《丑八怪》如果世界漆黑 其实我很美 在爱情里面进退 最多被消费 不管同样的是非 又怎么不对 无所谓 如果像你一样总有人赞美 围绕着我的卑微也许能消退 其实我并不在意有很多机会 像巨人一样的无畏 放纵我心里的鬼 可是我不配 丑八怪 能否别把灯打开 我要的爱 出没在漆黑一片的舞台 丑八怪 在这暧昧的时代 我的存在像意外 有人用一滴泪 会红颜祸水 有人丢掉称谓 什么也不会 只要你足够虚伪 就不怕魔鬼 对不对 如果剧本写好 谁比谁高贵 我只能沉默以对 美丽本无罪 当欲望开始贪杯 有更多机会 像尘埃一样的无畏 化成灰 谁认得谁 管他配不配 丑八怪 能否别把灯打开 我要的爱 出没在漆黑一片的舞台 丑八怪 在这暧昧的时代 我的存在 不意外 丑八怪 其实见多就不怪 放肆去high 用力踩那不堪一击的洁白 丑八怪 这是我们的时代我不存在 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