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度起这个小少年,安苒和卫森森都下意识地不是特别喜欢他。
安苒不由自主地就将他联想到那种以自我为中心,只为自己享乐就可以不管他人死活的孩子,典型的有钱人家的疏于管教不懂管教的少年。
虽然知道自己的认识太过主观,但这种印象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很难消除。
这样的孩子,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安苒忍不住想,褚安然当年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卫森森没搭理他的招呼,下意识地便往安苒这边挪了两步。
安苒想起上午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不断地打量着他,然后问:你上午是不是在症疗大楼那边?少年诧异地抬头:是啊 ,褚姐你怎么知道?我……安苒后背一阵发凉:我怎么知道?我俩上午在那里见过的呀喂,现在这样的反应是要闹哪样?难道是——神游?失忆?安苒皱眉:好狗血,好灵异的病啊……见少年依然盯着自己,安苒咬了咬牙:我猜的……你……生什么病了?我没病啊……哦。
安苒应着:唔,精神病人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除了卫森森……我真没病……少年辩解着。
安苒依旧漫不经心,小声地嘟囔:没病能被送到精神病院来么……少年无奈道:我是因为背了条人命所以没办法,人证物证都在,警察那边又咬得紧。
我之前又有留过案底,年龄什么的都记录在案,今年也没法儿再用未成年开脱了……所以我爸才托关系开了精神病证明让我来这里的啊……顿了一顿接着道:这种事情褚姐你是过来人啊,你怎么会不清楚……就别调侃我了……安苒楞了一下,似乎没有捕捉到他说的内容:你说什么?我背了条人命啊……不是,你最后那一句……安苒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是说,我当年真的杀了人?少年有些诧异:哪儿能啊……褚姐怕脏,从不沾血的……那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是过来人?少年胳膊被抓住,几乎被她的指甲掐出印迹来,却忍住了不敢吭声,答道:当年鬼嫂难产,鬼哥被唐帮的人缠住,逼于无奈杀了几个人,正好被褚姐你撞见……后来……后来褚姐你就一个人把杀人罪全抗下来了啊……之后……就传出你精神病的消息……安苒愣愣地放开他的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纠结的事情就这样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少年给解开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这——她是在做梦吧?少年揉了揉被掐疼的胳膊,看向她一脸的崇拜:褚姐当年的事情,我们几个当初跟着鬼哥的兄弟都知道,大家都很佩服褚姐的……前一阵听说鬼哥快要回来了……鬼嫂出了那样的事,鬼哥在东南亚那边也没什么牵挂了,还不如回来和兄弟们再干一场……安苒久久缓不过神来,揉着自己的脸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忽然拉着卫森森道:森森你快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卫森森乖巧地伸过胳膊,狠狠地一掐。
安苒疼地一下叫了出来——啊!这么疼,是真的……少年有些不明所以:褚姐?安苒缓过神来,扭头困惑地问:你一直说鬼哥鬼哥的,鬼哥是谁啊?……少年囧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其他人在,这小疯子又什么都不懂……褚姐你就不要跟我装什么精神病吧?还玩失忆?等鬼哥回来了……再等你的追审期过了出去,鬼哥身边现在也没有人了……到时候鬼哥身边的位置只有你能坐啊……安苒皱眉:呃——你是说,我喜欢那个鬼哥?所以,我是为了那个鬼哥,才帮他顶了杀人罪?是啊……少年说着说着就懊悔了起来,哎,眼看着鬼哥要回来,这么大的事情……可我还得在这里待三年……都怪那个孕妇……过马路不长眼睛……安苒心里一阵唏嘘:她曾猜想过褚安然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却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深情的一面。
深情,也疯狂……一旁的卫森森好奇地问:什么是孕妇啊?就是肚子里带着个孩子的女人呗……安苒缓过神来:什么孕妇?就我撞死的那个孕妇啊……本来我根本没想撞死她的,不就轻轻碰了一下么,她非说动了胎气要检查什么的跟我要五万块钱……我去它奶奶的,她连摔都没摔,就擦了胳膊上那么一小块,玩儿我呢?问我要五万块钱……少年越说越显得一脸狰狞:五万块钱?五万块钱我直接送她办葬礼。
后来呢?后来?后来我就倒车了啊,然后直接把她给撞死了……卫森森猛地捂住耳朵,缩到安苒的背后。
安苒眉头紧蹙:你把人给撞死了?少年理所当然:是啊。
就算是她讹你,你也应该先报警吧?怎么能直接把她给……而且她还是个孕妇……那可是一尸两命的啊……安苒怒目看着他,你妈妈没有教你有事先找警察的么?切……少年一脸的不屑,褚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报警?警察过来看我这么贵的车子,直接就得让我掏钱出来,说不定还不止五万块钱,到时候就翻个倍,成十万了……可是那是人命啊,根本不是钱能买的来的东西啊……那又怎样,都是她自找的……你……安苒刚想开口,被卫森森一把拉住。
卫森森一脸的认真:外星人姐姐,我们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他和我们脑袋的天线频率不在同一星际轨道上的……常夙说了,像他这样的就应该被拖出去枪毙五分钟……然后又扭头向陆度起说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们玩了,我们不喜欢你……可是我——少年倔强地看向安苒。
安苒冷着脸:我不是你的褚姐,也不认同你的想法。
你以后还是自己好自为之吧……天道轮回,总是会有报应的……少年离开时一脸的愤愤,但似乎还是对安苒有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感,所以没说什么便走了。
安苒心里清楚,这几分的敬畏感是对褚安然的,不是对她的。
她原本还抱着对这具身体主人家负责任的心态,想着该多了解一些,知根知底一些,接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也该承受这个身份带来的弊处。
可现在却觉得,过往的事情还是让它们全部都过去就好了……她该活属于安苒自己的路。
即便是褚安然这个身份在带给她麻烦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是一想到这些与自己原本毫不相关的无法理解的过往、与已知的未知的各种人之间可能存在的情感纠葛、庞大的褚氏家族内部也可能有更多她根本不知道的混乱……她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不是褚安然,她无法理解褚安然过往的所作所为。
安苒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要进演艺圈,即使是再度从跑龙套的小妹做起,她也要活得像自己。
更何况,她现在是有夫之妇了,总不会孤军奋战。
卫峯忙了一下午的杂志拍摄,又紧急追加了一个关于新电影《曙光》的采访,时间拖得有些晚,推了对方晚餐的邀请,没来得及卸妆就直接开车一路往回赶。
推门进来,便见小妻子正蹲坐在阳台上,对着天上的圆月握拳,嘴巴抿成紧紧的一条线。
卫峯从背后一把抱上去。
谁知她早已习惯了,不惊不乍,继续握着小拳头道:老公,我想好了……难得听她这么主动地喊老公,他心里一甜,问:想好什么了?我要奋发图强!我要去跑龙套!安苒为自己鼓了鼓气,然后一回头,被男人脸上的妆容吓得挣脱怀抱后退三尺,指着问,你……你脸上怎么了?卫峯摸了摸自己的脸:哦,下午拍摄主题是吸血鬼……赶回来忘了卸妆……哦,安苒顺了顺气。
然后听卫峯问:你刚才说你要什么?奋发图强呀,安苒凑上来卖乖地靠着他,听说你们剧组快要开机了……有没有听说需要什么龙套啊?龙套?卫峯皱眉,那些都是很累的角色……而且老婆你长得这么好看,去跑龙套导演顾忌怕你抢镜头,不会要你的……啊?安苒立刻耷拉了脸,怎么还这样啊?唔,男人若有所思,如果我去说说看的话……老公——安苒立刻跳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我来帮你卸妆吧……要说卸妆这件事儿,安苒也是个熟练工。
往洗漱台上一坐,旁边搁上卸妆液和化妆棉再加上些清水,将男人拉到身前来。
然后凑上去帮他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擦拭。
卫峯今天的妆容比较特殊,就算是他天生丽质,也还是擦了厚厚的偏白色系的粉底,以突显吸血鬼苍白的肤色。
细看之下,还被添上了细细的红色脉络。
红白相映着一直延伸到他的胸口。
安苒一边擦着一边问:你今天穿低胸装了?没有,卫峯答,是立领的伯爵礼服来着……嗯?那怎么涂到这么低……安苒戳着他的胸口,都快要露点了啊有木有……哦,卫峯笑得狡黠,化妆师是个女的来着……安苒顿时停了手,抬起眸子瞪他。
龙套?安苒认命地继续重新拿了沾上卸妆液的化妆棉,小心翼翼地开始帮他擦眼睛上浓浓的一圈烟熏,可怜巴巴地扁着嘴:你怎么可以让别的女人随意摸你的胸……卫峯自然而然地双手扶上她的腰:跟你开玩笑的,化妆师是男的……安苒瞪大眼:啊?!连男的也要吃你的豆腐啊?!本来他们想要拍一套露上半身的,后来我没同意……卫峯笑得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哦,这样啊……安苒絮絮叨叨地,又将白天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决定过几天找一个靠谱的律师来咨询一下再说。
终于待她帮他将妆容全部都卸干净,扶着腰的手早已经不安分地在到处摸索:老婆,你家亲戚什么时候走啊?安苒红着脸软在他怀里:还……还有两天吧……大概……然后听到裤子拉链拉开的声音,依偎的怀抱越发的热乎,安苒耳根子发烫,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老婆,帮我……闭紧了眼睛伸手下去,安苒觉得心尖在微微颤抖:嗨,小粗壮……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