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罗汉床上,直觉得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夏荷忙走到我身后,帮我轻轻揉捏,春桃则立在我面前,撅起嘴道:五位嫔妃只有一位能随行,乃是她们自身的原因,与娘娘毫无关系,那谏议大夫也太不讲道理。
说罢又建议:要不把梅御女暂时放出来,凑个人数?我还没答话,夏荷先反驳了过去:不可,让梅御女去长乐宫礼佛,乃是娘娘是主意,如今出尔反尔,伤的是娘娘的脸面,再说太后正拿她出气呢,一准儿不肯放她。
正是这个理,我赞许点头,道:谏议大夫不就是嫌后宫人口太过单薄么,那本宫便趁此围猎的机会,给皇上挑几个罢。
娘娘要为皇上礼聘宫妃?春桃和夏荷齐齐出声问道。
在我们大梁国,选妃有两种途径,一种是采选,三年一次,由宫中派遣官员,到民间挑选良家女入宫,另一种,便是礼聘,由皇上或皇后下聘书,礼聘以德,才,或美色闻名的仕宦人家的女子。
由礼聘入宫的宫妃,往往高人一等,这不仅是因为她们大多来自权门贵族或皇亲国戚,更因为她们往往一入宫就被予以高位,不必从底层一步一步朝上爬。
是,本宫要为皇上聘几位贤德的妃嫔,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我点着头,颇有些迫不及待,这倒不是因为怕谏议大夫,而是随着边关大捷,使我愈发傲立于后宫之中,所谓出头的橼子先烂,我迫切需要有些人,挡到我前面去,为我吸引众人的目光。
别看我们简氏一族而今风光无限,我倒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低调,不能让人挑了错去。
春桃随着我点头,道:娘娘说的是,宫中空荡荡,没得让人说娘娘善妒无肚量。
夏荷显然思虑得更远,道:奴婢以为,礼聘的份位,不妨高些,免得太后,太妃,乃至于谏议大夫,都只盯着娘娘一人。
我欣慰点头,赏她们每人一套骑装,好到时陪我去打猎。
我要为皇上礼聘妃嫔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诰命夫人们就坐不住了,仕宦小姐们的生平简介和画像,嗖嗖地飞进后宫,转眼在我书房的案面上堆成了山。
王氏,年十五,容貌佳,品行……春桃摊开一张单子,照着念给我听。
停停停。
我打断她,责备道:时间不多了,你念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春桃愣住了:娘娘不是要为皇上礼聘妃嫔,不念这些,要念甚么?我指了指书案上的另一堆单子,道:念身份,念家世,父族,母族,都要念。
我顿了顿,又道:至于礼聘之人是丑是美,是老是少,关本宫何事。
——也许关皇上的事,不过此等彰显贤惠的事,还是等我办妥当了再告诉她罢。
春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单子,另抽了一份念起来。
案上的单子实在太多,我听了一上午,头昏脑胀,而出行在即,容不得耽误,因此当机立断地吩咐春桃:先别念了,挑几名正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夫人,让她们携女陪本宫出游。
旨意很快就传达下去,但结果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众位诰命夫人会想尽办法走后门,托关系,争取这几个伴驾名额的,但实际上却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到处走后门,托关系,希望自己的名字,消失在伴驾名单之上。
这样的局面,让我诧异之余,更生出深深的挫败之感,而春桃和夏荷两个,义愤填膺,早不等我吩咐,就下去查探原因去了。
人在气愤的时候,办事效率尤其地高,她俩很快就来回报——原因很简单,既然皇后娘娘要走正常程序,她们也得按照正常程序来——礼聘和民间嫁娶一样,是讲究规矩的,未嫁之前,怎能与夫君见面?我能理解她们的心境,若是婚前失仪,即便礼聘入宫,也要掉份价,这是大多数仕宦家庭不愿看到的局面。
我之所以说是大多数,那是因为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吏部尚书家的夫人黄姜氏,便表示愿意携她家的嫡庶两位小姐,随我一道去木兰围场狩猎我对黄姜氏的表现很满意,不然此次出行,一个伴驾的外命妇都无,我这做皇后的,岂不是很没面子?娘娘,听说这次去木兰围场狩猎的,还有吐蕃赞普的第三子,名叫达磨。
春桃一面将打听来的消息讲给我听,一面整理众位诰命向那位来自战败国的王子炫耀一番罢。
仪仗队伍足足绕城一周,才抵达木兰围场。
这里不是大梁国最大的围场,但却绝对是大梁国猎物最多的围场,因为里面所有的飞禽走兽,都是人工豢养,一只比一只肥,一只比一只亲近人,恨不得主动朝箭头上撞,这也是皇下会选择在夏天来此狩猎的原因——夏天并非狩猎的最佳季节,但反正猎物都是人工豢养的,甚么季节来都一样。
为了充分体验狩猎乐趣,围场里没有房屋,只有数十顶帐篷,散落在草地上,其中面积最大,装饰最为豪华的一顶,自然是皇上的,而我的帐篷,与其司着几顶小帐篷,在草地的另一端,距离不远也不近,既彰显了皇上对我的重视,又不会显得太过亲近,对此安排,我十分满意,以至于特意让春桃打赏了六局相关人士。
除了我和皇上的帐篷是事先安排好的,随行人员的住处都是等着我来定,这不,邵采女正眼巴巴地望着我呢,也不顾黄姜氏母女就在一旁,真是丢我这上级的脸。
我欲不动声色地瞪她一眼,但想起她体内的余毒,又有些不忍心,遂匆匆给她安排了一个离御帐最近的帐篷,将她打发了出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帐内只剩下了黄姜氏母女三人,该将她们安排到甚么位置呢?黄姜氏乃是吏部尚书的嫡妻,正三品诰命夫人,她带来的两位小姐,大的是嫡长女,小的是庶出,排行第二。
听说黄姜氏不有个庶子是宫中侍卫,这次也跟着圣驾到了木兰围场,乃是庶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这大概便是庶出的黄二小姐得以与嫡母姐一同出行的原因——她与那侍卫,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一家子一下来了三、四人,看来是真想进驻后宫了,说实话,我挺佩服这种执念的,毕竟后宫不是甚么好待的地方,如若不是为了家族与亲人,谁愿到这人吃人的地方来。
黄夫人就住到本宫旁边罢,咱们好说说话儿。
我对着黄姜氏说完,又转向她的两个闺女,问道:两位小姐是想和黄夫人一处住着,还是想单独住?黄大小姐望了黄夫人一眼,面露不舍,道:淑兰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淑兰很想同母亲一处住着,好方便侍奉她,但又怕打扰了母亲休息……皇家搭建的帐篷,即便是帐篷,也是分了房间的,哪来的打扰一说?公明是想单独住,好方便行事,但又怕直接说出来,落个不孝之嫌,所以才这样讲话,看来这黄大小姐,想得还挺周到。
黄姜氏慈爱的目光,落在黄大小姐身上,道:你好容易出来顽一趟,就单独住罢,免得娘不由自主地拘了你。
她说罢,冲我一礼,问道:臣妾想让两名小女单独住,不知娘娘是否方便安排?方便,自然是方便的,召女随行,本来就是我的主意,又岂会为难于她们?我不但可以让她们单独住,而且可以让她们一人一顶帐篷,至于谁能成功勾住皇上,就得看她们自己怕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