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 ✐

2025-03-21 14:10:22

[当作给将军的谢礼]元棠雨回眸看了俊朗的将军一眼,见他手中怀中果然空无一物,心觉蹊跷。

即便不谈荆执明的容貌,凭他的身份和剿匪的功绩,在虞城也很受推崇,不该毫无收获。

回忆了一会儿方才望见的情状,她若有所思地道:大约是将军你面无表情的时候威势太足,将姑娘吓得不敢向你掷物吧。

如果手一抖,不小心砸着人,对象是队伍中那些看着和善的儿郎还好,要是气质冷酷的将军,被他误会是暗器行刺,那可就不妙。

她默然想象着这种可能,没憋住眉眼染上笑意,却全没有意识到既然她方才没有在人群中看,就不该知道荆执明骑在马上的冷然之姿。

要知道在她面前时,荆执明唯恐吓着她,向来都持最温和的态度。

荆执明倒是体贴地没有点破,不令她难堪。

他侧开目光,轻轻抿起唇,将觉得她可爱而溢在胸腔的笑声压抑住,表情一时间有些不太自然。

元棠雨误以为他是真的觉得丢脸,主动宽慰道:如今春日,我府中花开得正妍,用来招待你的瓜果也备下不少,将军若是不介意,不妨取些去,当作……她的话说到一半,中途打住,觉得说辞不太妥当。

城里的姑娘们是见到队伍中的心仪的男子,才掷去瓜果鲜花当作信物的——她由着荆执明取了自己的东西去,该当作什么呢?当作给将军的谢礼。

她脑子转得倒快,在对方移目看向自己前,就捋顺了说辞。

未免泄露方才思考的犹豫,她转回身,不再面对他,一本正经道:我个人能给将军的谢礼轻,所幸城中大世家看中将军你的能力,托我转交不少赠礼,我这份就全当给你的添头吧。

女君府在虞城的产业不多,如今又要养军,每一季的税收交上来,堪堪维持,余裕不多,也从来不曾得过什么宝物。

如果要用元棠雨个人的名义赏赐荆执明,最简单的就是开她个人的私库,取些金银出来。

可对方初见时,没有表现出半分爱财的意思,也没与她争取优厚的待遇。

开府库赏赐金银,不但显得俗气,还容易让两人间的关系生分,仿佛她只是将他们的效忠当作交易。

对方既然是诚心来投,自然不能令他心寒。

当然,也不能真像先前言语中一般,用些鲜花瓜果将荆将军应付了。

排除掉父兄给自己的嫁妆,元棠雨终于想出了什么合适拿来赠予。

她温声道:我记着我府库中有一块二皇兄寻来哄我的精铁矿石,很适合熔铸成武器。

我欲将成品赠予将军,不知你用刀枪剑戟哪类武器比较合手,我去吩咐铁匠打造。

殿下铸成匕首吧。

荆执明其实能得她赠花就已心暖,听到她要费心为自己准备礼物,目中露出惊喜的神情,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他在战场上其实习惯用枪戟一类的长兵取人性命,毕竟一寸长一寸强。

虽然因为要骑马入城,没有背负长兵,但是腰间挎着的也是一把寒刃长剑。

然而比起这些利于正面杀敌的武器,显然是匕首最适合贴身携带,也更不容易因为战斗而损毁。

虽然元棠雨只是以谢礼的名义赠予,但是来自心上人赠予的礼物,他自然要放在身边好好保管,万不能遗失毁坏了。

荆执明心中所想,元棠雨不知,她得到答案后也没多想。

只当他擅用的类型,都已经有顺手的武器,唯独差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元棠雨点点头,爽快地应允下来:好的,等匕首铸造出来,我就遣人去送给将军。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进入了谈话的前厅。

前厅内,两位谋士侍立在两侧,都友好地向荆执明点头,等到元棠雨和荆执明都落座后,才寻了椅子坐下。

两位先生替我向荆将军讲一讲,虞城的大家都赠了哪些礼物给他吧。

元棠雨从世家的邀约聚会回来后,便把文契交谋士们处理了,这几日里已经完成全部移交工作,清楚罗列出清单。

照着清单念,就可以让荆执明知道,礼物都是谁家拿出来赠予的人情。

荆执明听孟先念过一遍,没太费心地去记,只模糊地对这些人有了个概念。

往后他们来向他求助时,他自然会记起这份情,斟酌帮忙。

他的思绪很快就落到了元棠雨的立场上,思忖道:既然是由殿下过手向我赠礼,想来他们要在殿下这儿也记下功劳吧。

元棠雨怔愣一霎,旋即轻轻颔首,道:不错,但他们愿意为虞城出力,帮我分担了花销,是该我记下这份恩情。

一份礼物,经由她来送,便是两边记情,世家打的算盘的确很好。

可这话由荆执明说出却有些不可思议。

她明眸中透露些新奇:荆将军竟能想到这一层。

*攻陷跃虎山山寨虽说同样是被使计攻克,但是战术的复杂程度远远比不上人情往来的曲折婉转。

元棠雨从前就听擅于兵事的二哥说过,越是复杂的战术,实施起来变数就越大。

谋士们筹谋得是滴水不漏,但现实根本达不到那些他们理想中的情况,因为每多一个环节,失误的可能性便会大一重,导致最终的失败。

因此许多武将都厌恶被只擅纸上谈兵的谋士指手画脚,也对他们算计人心的手段厌惧交加。

元棠雨想到这里,一时陷落回忆,想起二哥向自己说起忌惮三哥的话。

那小子被朝臣冒犯,要杀人且杀人,何必诛心呢。

一家子人被他连带整得下场凄惨,他还要拿着人家女儿写的稚言家书,去牢里给人读,让罪囚得知家人不但食不果腹,每日还有人上门辱骂。

她二哥元凌修是最直肠子的武将性格,他讨厌谁都写在脸上,真与人结仇会不死不休,甚至冲动到直接持刀对砍分胜负的地步。

但仇敌死去,仇怨便了结,不会牵涉更多人。

三哥元安隐则恰恰相反,他即便恨上谁也不会在动手前表露出情绪,真到了可以一击毙命的时候,才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作为他的敌人,或许不会失了性命,但是一定会落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然而倒也不能因此说三哥行事毫无章法缘由。

元棠雨就二哥说的事去向三哥问过,三哥温和地与她答说:大哥调查过他的事,既然决定将人投入牢中,自然说明他罪该下狱。

元安隐低低笑了声,道:身上背着不干不净的债,还敢来招惹我,被我掀开遮羞布不是理所当然吗。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便又问起元安隐对罪人家人的作为:他有罪下狱合情合理,可他的家人没有罪行,不该被你殃及吧。

元安隐一摊手,面上一派无辜,语气中甚至还掺杂些委屈情绪,道:二哥与你说浑话,诬陷我了吧。

我可没做什么,那罪人从前受贿干了许多肮脏事,我不过是通知那些被他夺去功名、陷落清白的人一声,让他们知道当初真相。

他身在狱中,那些受害者报复不到他,只能对他家人做出的报复行为。

可这些事又非我指使的,嫃嫃怪我可就冤枉我了。

至于读家书,我好心替他女儿向他传达思念,一个字都未篡改过地照读书信,怎么就成诛心之举了?她的三哥极擅唇舌之辩,元棠雨被说得面露动摇之色。

元安隐干脆乘胜追击,道:况且他的家人落得凄惨下场,也是情理中事。

无论他们知不知情,既然享受了他得势时候的荣华,就得接受他落魄时候的苦难,否则岂不是可同甘不可共苦了。

他的话,句句皆是道理,元棠雨在静默中思考良久,仍然找不到辩胜他的话语。

只得叹息一声,问道:但他与他的家人会落到凄惨下场,最大的缘由应当就是他冒犯了你吧。

对。

元安隐从来不会刻意向她掩饰想法。

他的脸上仍是温和的笑容,言语内容却很冷酷:如果他没有来招惹我,由着大哥日后清算他,也就是入狱判死的下场。

罪名不会众所周知,他的家人不会被人登门辱骂,至多就是日子过得清贫些。

可谁让他非要来招惹我呢,我又不像大哥那么善良,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元棠雨怔然出神,元安隐便抬起手,动作轻缓地抚过她柔顺的长发。

虽说我觉得我行事无误,但嫃嫃还是不要学我为好。

你是无瑕白璧,该学大哥的君子之姿,那些肮脏的、阴暗的事情,我会替你们料理干净。

他越说,声音就放得越轻越柔,仿佛怕呼吸重了,会将落在指尖的纯白蝴蝶惊扰得飞开:你与大哥都该坐明堂高台,沐浴在众人的仰慕之中。

她神思回转,捧住发上三哥的手,再次提出了问题:如果冒犯你的人无有罪行呢,如果他不该被下狱,三哥就会放过他了吗?朝臣怎么可能完全干净呢。

元安隐见她不满意自己以反问作答,仍然要探根究底,叹息一声,道:过去无罪也不代表往后会一直无错,人性可经不起考验。

若真能经得住我的考验... ...元安隐皱起眉,都想象不出这种可能的存在。

但被元棠雨注视着,还是给出一个说法:那我就只能简单地让他去死了,不经任何心灵上的苦痛折磨——嫃嫃,你又不是第一日知我睚眦必报了,总不会期待我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吧。

◎最新评论:按个爪爪追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