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 ✐

2025-03-21 14:10:34

[不要恼怒气坏了身体]面对元棠雨的质问,元安隐没有慌张也没有恼怒,依然笑着道:不急在此处说话,叫闲人看去约莫要议论纷纷,嫃嫃同我回府中聊吧。

元棠雨水色的唇抿成一条线,回望那些依然跪在勾栏前的女子,然后冷静地问道:在那之前,我要将勾栏关了,皇兄你不介意吧。

与其说是在提问,其实更像是要求。

浮在元安隐面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的视线扫向那些依然跪着、对周遭发生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可怜女人,目中波澜不惊,没有半点怜悯之意。

不过他在意元棠雨的心情。

同意用建勾栏的方式来向世家族人提供娱乐的手段,只是觉得成本低又能令那些闲人消磨时光。

既然元棠雨不喜,那停下来也无所谓,因而思维只稍一转,他就应承下来:当然。

支使着跟随自己的侍卫将勾栏原本的管事和打手都抓了,嘱咐押送监牢,又让女人们躲回屋子里去,元安隐看向元棠雨,问道:这样做嫃嫃能满意吗?若元棠雨仍是养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公主,或许能认同他的做法。

可成为虞城女君后,她亲手处理过各种人情世故从,怎么可能看不出元安隐只是在粉饰太平。

被打入监牢的管事和打手,隔日就会被他们幕后、勾栏的真正主人出钱从监牢中捞出来。

或许他们看在她的面子上,会让勾栏歇业到她从辉城离开。

可只要元安隐不下令严禁,总会有重开的一日。

从元安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看,最终结果与现在状况不会有任何不同,只不过是勾栏主人需要多支付一笔钱让手下们脱身罢了。

然而当着众多辉城百姓的面将内情讲破,并不是个好主意。

她的三哥已经为她做足让步,她总该为他留些面子。

所以元棠雨虽然没答满意,但还是缓和语气道:那就去皇兄的府邸吧,劳烦皇兄为我的护卫们也寻一处安歇的地方。

元安隐一双狭长的凤目瞧向护卫元棠雨的兵士们,刚想说贺勉约莫不会接受他的好意安排,视线就与荆执明对上。

他微微愣了愣,面带意外地问道:竟不是贺勉陪你同你一道来的?表兄正筹备婚事,我就请荆将军陪同了。

元棠雨简略讲了缘由,元安隐轻一点头,便将视线从荆执明身上抽离。

他印象中并无什么荆姓的出名人物,只当荆执明是元棠雨临时选来替代贺勉的小人物,所以没多大兴趣地让身边一个侍卫将他们领去合适休息的地方,吩咐道:你们跟着他走吧。

荆执明没有遵元安隐的指令跟着离开,而是看向元棠雨,等她的首肯。

作为领队的将军不动,他麾下的兵士们自然也都不动,一时间场面有些僵住,元安隐的笑容也一寸寸冷凝。

所幸元棠雨及时开口向荆执明道:荆将军同我皇兄的侍卫去吧,等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会去嘱咐人去寻你。

她还是颇信任她的三哥不会加害自己。

荆执明点点头,没有继续拖延,道了一声殿下多注意安全,便领着人离开。

街道的秩序重新被跟随元安隐来的人掌控,元安隐自然地执起元棠雨的手,牵着她往府邸走:嫃嫃这趟没有带风吟来啊。

风吟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在我的女君府休养着,不太适合出远门。

元棠雨没有将她对三哥的顾虑说出来,挑了另一个不带元风吟来的原因告知。

元安隐喔了一声,便跳过这个话题,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提起,在元棠雨提问前,又聊起她改换城主的事,引导着话题到他想要了解的方向。

原来这位荆将军还有几分打仗的本事。

元安隐听她提到能拿下两座城池是荆执明的功劳,沉吟片刻,配合地称赞了荆执明几句。

一边絮絮说着一边走,片刻后两人便来到元安隐如今居住的府邸,远远望见有几个着绫罗锦衣的中年人等候在府邸前。

元安隐脚步一顿,摸了摸鼻子,面露尴尬之色,道:嫃嫃,我们从后门进吧,那几个是城内大世家的话事人,若拦住我就要没完没了地说话了。

他不通兵事,也没有雄厚的母家背景,能维持与元凌修的拉锯战,除了本身是正统传位外,就多亏这些大世家的支持,自然也会一定程度受他们掣肘。

处理他们世家中的不肖子孙没什么问题,可对于世家话事人的意见,却总是得听进些。

多数时候想不听,就得避开见面。

元棠雨知他的难处,思量些这些人的到来许是与她入城闹出的大动静有关,轻轻点头,在被注意到之前随着元凌修走入旁边小巷。

叩开宅邸后门,经游廊来到元安隐的书房,终于有了可以让兄妹二人坐下安静谈话的空间。

元安隐让身边侍候的人都离去,却没有驱逐陪伴元棠雨的鸣玉,浅笑着倒靠在椅背,问道:嫃嫃这一路都忍着不向我提起勾栏的事情吧。

三哥现在愿意向我讲述内情了吗?元棠雨不再和他不兜圈子,直接道:你从前明明也反对建筑这种害人的东西。

元安隐扶额无奈地摇摇头:嫃嫃,我没有反对过,我从前只是支持大哥的决策,帮助他推行。

见元棠雨面露困惑之色,似乎无法分辨二者的区别,他又轻声补充道:就像这一回,我也只是考虑到你的想法,帮你实现而已。

他的食指有节奏地叩击在桌面,道:至于内情,倒真没什么内情,我不过是从众多方案中,选最廉价又最能向那些闲人提供乐趣的方式,刚好挑中了勾栏罢了。

视线扫落至桌面,他翻出一沓谋士们向他提供的方案。

战乱之时,最廉价的就是人的性命了,除了兴建勾栏外,还有类似建筑让人与人搏斗的斗场或是直接将人当作猎物的猎场一类的提案。

不过思及青壮都是未来战场上需要的人力,元安隐还是否决了这一类直接夺人性命的方式,选了将逃民刺字为奴,女入勾栏,男入矿场的方式。

元安隐抬眸看向不敢置信、仿佛大受打击的妹妹,将这一沓纸又压回文件下,没有将全部想法都讲与元棠雨听,而是道:嫃嫃也当了许久女君了,应当体会到许多不易了,并非我不想救济逃民,他们既然入城,想要生活下去,总是需要有谋生手段的。

元安隐早先就听说无法在虞城得到工作的人无法留在虞城,因而对这个说法能劝动妹妹还是有些把握——结果却出乎他意料。

原本元棠雨还能在心底为他辩解,想着他是受世家胁迫,不得不退让建筑起勾栏的。

然而元安隐试图说服她的话却戳破她的幻想。

她的三哥当真认为让女子在勾栏中当作牲畜、玩物般买卖算是给他们提供谋生的手段吗?元棠雨心中酸楚,连带声音也变得艰涩:皇兄说这些话之前,怎么没有想想他们是为什么会成为背井离乡的逃民,为什么会失去他们的田地,为什么会失去他们原本的工作?都是因为这场帝位之争。

虽然元棠雨并不是战争的主导者,但是每每思及自己同样身为皇族,无力挽救所有人于水火,就满心愧疚。

怎么落到她三哥这儿,倒要给受战火拖累的百姓更添一重苦难了。

她指尖发颤,攥实木质座椅的扶手,道:况且这所谓的谋生手段,本来就是皇兄你强加给他们的枷锁吧,他们若都心甘情愿接受你的安排,你何必在他们脸上纹上奴字加以区分?逃民能逃至辉城,就能逃至其他地方,可因为面上的刺字,再要逃跑就会艰难。

元棠雨始看清勾栏前女子脸上的奴字时,其实心中就已经对元安隐的想法有所预期,不过是想要将他们拘束在辉城供世家取乐。

只不过之前她一直暗示般地说服自己,才来向元安隐要一个不同的说法。

元安隐自知说错,想要为自己找补,却又被元棠雨一连串问题问得答不上来。

她猜的都是对的,她说的事他也都知道,他只是不在乎陌生百姓的生活如何。

思索片刻,为了重新挽回元棠雨的心,他只能服软般道:是我思虑不周,一会儿我便下令查封城内所有勾栏一类场所,嫃嫃不要恼怒气坏了身体。

元棠雨没有应声,心口一片发凉。

她其实没有觉得多愤怒,但比愤怒更糟,她对她的ЅℰℕᏇᎯℕ三哥感到失望。

从前总觉得她的三哥虽然最精于谋划策略,但到底跟随在太子兄长身边帮衬着处理政事,想来至少能比除兵事外一无所知的二哥更适合坐稳这个位置。

来之前,她还想着应当如何推元安隐坐上帝位,如今却不敢再抱有这个念头。

不了解政事,还可以任用贤德的人才听取他们的意见,虽然容易成为被架空的昏君,但是总要比没有半点为民着想仁心的暴君要强。

元棠雨思绪乱如麻,但没来得及更深想,元安隐走到她身边,微凉的指腹贴至她的太阳穴,帮着揉了揉:嫃嫃还是不要继续费心了,舟车劳顿的疲劳未解,先去我替你安排的房间住下吧。

等等,皇兄,我们还没有说起如何平复你与二皇兄之间战争的正事。

虽然打消直接推三哥上位的心思,但是元棠雨仍记挂着尝试斡旋来和平。

其实我不太需要嫃嫃帮忙。

元安隐却拒绝了她谈话的提议:我先去应付门外那些世家的主事人,你先去休息好吗?◎最新评论:三哥感觉怪怪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