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病得这么可怜]元棠雨依然被软禁在府邸中,她的三哥似乎没有准备要放弃原定计划。
她心知自己应该打起精神来,想办法联系荆执明离开这座府邸,在元安隐实施计划前离开辉城。
可一路上的劳顿加上精神上受到的刺激,竟让她发起低烧。
不会像高烧一样整日浑噩,可也全身酸累无力,提不起劲,不得不病卧榻上休养,以至于本来有办法带她逃离府邸的鸣玉都打消念头,专注在如何照顾她病愈上。
被元安隐遣来的医师看诊后,怕她身体虚弱受不得猛药,大约也得了元安隐的嘱咐,不想她好得太快想办法逃离,因而只开了些滋补的药物。
几日不见,殿下怎么病得这么可怜。
熟悉的声音响起,元棠雨与鸣玉才发觉先前跟在医师身边一直垂头不语的配药小厮,原来是荆执明装扮的。
他素来存在感极强,没想到刻意换上身朴素布衣又收敛气势装出佝偻身子的卑微姿态,竟连和他熟悉的元棠雨和鸣玉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荆将军。
元棠雨轻轻唤了一声,脸上仍是病态的潮红之色,声音也有些干涩,可上提的唇角和眼中莹光都透露出她的喜悦之情。
虽然已经从三哥口中问知跟随自己来的人处境都安全,但是元棠雨联络不上他们,没有其他途径确认,总归还是提心吊胆。
没想到荆执明竟然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实在令她欣喜:大家都没事吧?荆执明原本忧心她会怀疑自己真的转投元安隐,已经准备好宽慰他的话语,见到她纯然信赖的笑容,不禁愣了愣。
心脏嘭跳不停,理智告诉他不能看得太专注,吓到还在病中的女君,却又忍不住贪看她的笑颜。
怎么了,是有谁出事了吗?误会他没有第一时间应答的缘由,元棠雨略显慌乱地坐起身,动作有些急,气息一乱就咳嗽了几声。
没有,殿下别急,所有人都平安。
荆执明连忙将多余的思绪摈弃,道:虽然我同意投诚三皇子,让队伍中殿下的表亲们很不满,但考虑到你还在三皇子府上,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那就好,辛苦荆将军了。
元棠雨心知自己的表亲脾性都不温顺,也不够信服荆执明,能让他们安分不闹事一定花了荆执明不少工夫。
她唤鸣玉取来纸笔和木质垫板,道:我写一封信嘱咐他们听从将军的命令,他们看过以后应当会……殿下。
荆执明以食指贴于唇前,做出噤声的动作,目中满是温柔的无可奈何:发着低烧,嗓子也不舒服,就不用想太多、说太多了。
些许凌乱的发丝因为津津香汗贴在元棠雨的侧脸,似乎因为额头热度的关系,她的眼神也不时涣散,卷着碎光的长睫颤颤着不肯完全落下。
荆执明知道自己不能僭越着替她整理乱发,只能将声音放得更轻以免让她受惊: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养好病,麻烦的事情我会去解决。
写封信不费什么力气。
元棠雨听出他的关切,浅浅笑道:我想要帮到荆将军,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告诉我。
明明她的身体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候,神态中也透出疲惫,却执着表现出能给予自己的支持,纯然信赖的模样让荆执明心尖直颤。
仿佛自己提出什么,她都会应允。
他将手压在左胸口,克制住自己的过度贪心,道:那就请殿下早日康复,重新引导我吧。
病美人没有多加思考地应允,青年没有继续打扰她休息,选择去完成属于配药小厮的职责,取了先前医师开的药材,离开房间去为她煮药。
元棠雨欣喜地靠卧软枕上,向鸣玉道:还好还好,荆将军真的太可靠了,有他在,想要击破我三皇兄的阴谋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鸣玉取了张素色帕子浸湿,替她将面上的汗水拭去:殿下想的太好了吧。
因为生病而稍微迟钝的头脑因为鸣玉的话暂时将欣喜情绪撇开,将方才与荆执明的对话又过了一遍,明悟般地道:对啊,我答应的太快,荆将军让我引导他,我有什么可以引导他的呢。
自从荆执明来到虞城,似乎一直是对方在向她提供帮助,要说引导,也应当是帮助她剿灭贼匪、看清战争残酷的荆执明在引导她才对。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鸣玉打断她逐渐飘远的思绪,道:一会儿荆将军给你端药过来,你要当着荆将军的面闹药苦,不肯喝吗?元棠雨半张着口呆滞一会儿,问道:药会很苦吗?她怕苦,每次喝药都是折磨,会要求医师尽量多放甘草。
可方才来的医师是三皇兄请来的,因为两人在书房的不欢而散,她不希望表露出更多个人情感,所以没有向医师提出要求。
会。
鸣玉方才瞧过一眼那些滋补的药材,都是入口极苦的药:而且我们出不去宅邸,没有糖点蜜饯给你去苦味。
膳食都是每日府上侍女送来,拒绝再有交流的元棠雨从来有什么吃什么,不会表露喜好偏向,也没有要求过糕点。
我会努力喝药的,作为女君怎么能在荆将军面前失态呢。
一口气闷下去的话,应当不会太苦,对吧。
她不太确定地向鸣玉要个心理安慰,鸣玉却不肯谎言哄一哄她,只冷淡地道:良药苦口,忍一忍吧。
元棠雨半合起眼,都想放任睡意将自己击倒,以逃避喝药的命运,可想到一会儿会是荆执明端药来,又觉得那样做不太妥当,只得在心里劝自己——喝了药,病能早些好,好起来才能早点从被软禁的府邸离开。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荆执明端着药回来了。
已经做好药苦心理准备的元棠雨在他面前仍然是温和而沉稳的女君形象,抿了抿唇,便将温度合宜的药汤接过,一口饮下。
苦得她口中发麻,甚至不受控制地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来,所幸及时抬袖遮掩,没有被荆执明看见。
然而荆执早就明知道她怕苦,非常怕苦,看到她痛快喝完汤药后,身体轻轻颤抖着就知道她是在忍耐。
他没有戳穿,唇线弯起浅浅弧度,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我顺路带了些云片糕来,且放在这里了。
殿下好好养病,之后我会再寻机会入府,带所有人安全离开辉城。
*机会来的很快来,因为元安隐没有拖延地将要许配元棠雨的消息放出去。
元凌修得到消息后,果然愤怒地整合手头能支使的兵力要来阻止,不过在他到来前,贺勉带着元风吟先来到辉城了。
得到他们请入城的消息时,元安隐有瞬间惊诧,因为贺勉与元风吟只带了十数人,根本不像是来讨要元棠雨回去的。
不过仔细想想,虞城的精兵肯定都随元棠雨一道来了,元风吟这回自然不可能带更多人。
能有元风吟来,之后安排嫁娶的时候就可以有一个替代品完成结盟,元安隐之前邀请她一道,为的就是这个。
因此他没有将贺勉和她拦在城外,而是选择在府邸接见他们。
这个时候的元风吟还对他满心孺慕,元安隐冷静地想,既然元棠雨那么介意他强行将元风吟嫁出去,他不如多花些工夫来说服元风吟。
哄骗一个蠢货不会太难,如果他向联姻的对象表现出一些对同母妹妹的重视,对方应当也不会敢太苛待元风吟。
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只要元风吟过得不太差,元棠雨约莫不会太恨他。
到底元风吟要实现价值了,他表现出一些温情也是应当的。
所以在前厅单独接见元风吟时,他首次表露出身为兄长的关切,问起元风吟在虞城的生活。
元风吟静默地看着他,目中是茫然的惊异,仿佛在自己卧房突然看见一块奇形怪状的山石,而不是注视着他仰慕的皇兄。
不过在元安隐耗尽耐心之前,她还是轻轻笑出声,道:虞城和皇姐都很好,可我很想念三哥。
终于见到你,我能抱抱你吗?她容色明艳,今日又特意换上身宝蓝色的缎面袍裙,很引人瞩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艳得摄人魂魄。
元安隐很不喜欢这种美丽,继承自他们母亲的美丽。
他的妹妹仿佛将他们母亲的美丽、愚蠢、恶毒全部继承,实在令他生厌。
年幼时,他或许曾对她抱有过兄妹之情,但在他看望她,听到她为了一个馒头被宫人们哄着说出她只有大哥和二哥时,这点情谊就如风中残火被熄灭。
或许她只是出于饥饿才这么说的,或许她只是向宫人们耍了个滑头骗来馒头,毕竟她不知道他就在院外。
然而既然元风吟有为了馒头不认他的想法,元安隐就不会再对这个妹妹抱有期待。
在别人背叛自己之前,先一步背叛对方,才能够避免被伤害,这是他处事的准则。
他不再将元风吟视作妹妹,只当作个可以利用的物件,那么被她背叛的时候也就像是被门夹了一下手,疼一下后不会因而伤心难过。
不过物件也是具备价值的,现在她要去为他实现她的价值,只是提出了一个很容易满足的要求,他没有必要拒绝。
这样想着,元安隐站起身笑着向她点点头:当然。
得到他同意后,她如同飞鸟投林般奔向他,撞入他的怀里。
元安隐还想说些增进兄妹感情的话,好为之后许配她作铺垫,但下一秒,冰寒的刀刃就破开他的皮肤。
赤色的血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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