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 ✐

2025-03-21 14:10:46

[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做]元安隐没有防备元风吟的突然攻击,因为他确信现在的元风吟依然蠢笨地对他抱有孺慕之情。

即便没有他这一回去信邀请她与元棠雨来,不久后她也会与贺勉合谋从虞城出逃,不顾一切地投奔他,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他安排着嫁人。

可能对他怀有敌意的人,应当只有贺勉,所以他谨慎地拒绝了他入府来的要求。

元风吟于他从来如皮影戏纸偶,可以任意操纵,根本不具备威胁性。

也不该具备威胁性。

然而破开他腹部的寒刃在说明他的错误。

近距离接触让元安隐看清元风吟笑容中的快意,听到她仿佛自语般轻声说:这样也算是报仇了,皇兄,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元安隐瞳孔微缩,重蹈覆辙四个字令他意识到或许奇迹不止出现在他身上。

很疼吗?她轻声细语地向元安隐说话:我本来没有想要报仇的,毕竟现在的你还什么都没有做,我以为现在的你还是无辜的。

可原来你也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你不但要害我,还要害皇姐,你简直没有心,不是人。

在元安隐要将元棠雨出嫁前,没谁想到他会有上一世的记忆,因为所有人重生的那个时间点,是在新朝建立后,那时元安隐早就自焚而死了。

元安隐也确实算不上完全的重生,他只是夜夜梦回时,能够看到片段的未来画面,在一一印证事件发生后,才相信它们的真实。

辉城内只有他一人有这样情况,他无从知虞城竟有四人携上一世记忆重生,可他还是有能够早早发现的机会。

比如与元棠雨信一同寄来,由元风吟书写的信,从信的笔迹和内容,他可以发现她的异常。

因为控制不住情绪的元风吟没法装出兄妹情深,只草草写了句一切皆安,勿念。

——可他根本没有拆封信笺,看到是元风吟写的,就将信笺搁置一边,错过了发现异样的机会。

温热的血液从伤口处顺着刃身流了她满手黏腻,元风吟听到厅内元安隐的手下们终于从这意外的行刺中反应过来,认清他们并非兄妹间亲昵的拥抱,嘈杂地要冲上前来将他们分开。

元风吟握着小刀的刀柄,没有丝毫紧张地看向他们,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阻止了他们的靠近:你们想他死吗?她这一刀没有捅在最致命的心口,如果让医师拔刀、包扎,元安隐多半能保住性命。

但现在刀柄仍然在她手里,她大可以将刀捅得更深然后直接拔出,断绝元安隐的生路。

送我皇姐离开辉城。

元风吟强行逼自己从繁杂的思绪中抽离,提出了条件。

厅中众人对此都没有意见,他们不清楚元安隐的盘算,未来命运却都寄托在元安隐的身上,不能眼看着元安隐丢了性命。

眼看他们就要去将被软禁着的元棠雨放出,元风吟的神经稍有放松,却听被她拿捏住性命的元安隐忽然出声阻止:不许,谁敢放走女君,我抄他的家。

元风吟眸光冷寒地刺向元安隐,嘴角下撇着就要将小刀捅得更深,好叫他吃到苦头。

可缓过一口气来的元安隐虽然因为失血而变得虚弱,但是到底还有男子的力气,忍了疼同样握住刀柄使力,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他们兄妹间给出完全不同的命令,慌乱中的众人既不想失去元安隐这个指望,又不敢违逆元安隐的命令被他事后算账,都踟蹰着僵在原地。

好在还是有聪明人的,他一溜烟从厅内跑出,去到元棠雨居住的院落,不敢放她离府,却是求饶般地与她哭道:女君殿下,你快去看看吧,五公主要杀了三殿下了。

喝药后终于退烧的元棠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仍然恹恹躺在床榻上,等着荆执明与她说的里应外合离开计划。

忽然听得这样一声哭诉,惊讶之下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连忙坐起身,确认道:你说什么?她起得太快,眼前一阵发黑。

不过看见来人点头,元棠雨还是强压住目眩头晕,匆匆踏了鞋子便要往前厅去。

虽然看清元安隐的真面目后,她心生愤懑,琢磨一定要阻止他的计划,但还没有恨他到要他死的地步。

更别提杀他的人竟会是元风吟,弑亲的罪孽深重,元棠雨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由着妹妹从此被罪孽感纠缠。

*前厅的状况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元安隐因为失血的虚弱感,渐渐控制不住元风吟的手,但仍然坚持着不许手下人将元棠雨放走,不让元风吟如愿。

本就是勉强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元风吟恼得浑身发颤,新仇旧恨叠加下,一狠心直接使劲将匕首拔了出来。

飞溅出的血液污了她半张脸。

元安隐闷闷哼了一声,生命力伴随血液流失的虚弱几乎将他的思考能力吞没,腹部撕裂般的疼痛感却逼着他清醒。

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意识到这一点的元风吟心生快意。

一直以来折磨她的梦魇在她耳边低语着让她再次落刀,彻底斩断有可能导致她走上上一世相同结局的可能。

只要元安隐死了,她被再次送出交换利益的未来就不复存在。

过于美感的想法致使她露出欢欣的笑容,双目赤红着就要动手,完全无视周遭威逼利诱她的嘈杂声音。

可得了消息的元棠雨匆匆迈入院门,远远便瞧见这一幕,连忙喊道:风吟,住手!将刺入元安隐心口上的小刀悬停住,元风吟双目茫然地望向声源的方向,在看到那个较记忆中消瘦不少的倩影时,下意识露出笑容:皇姐。

焦急等候着的人们都为元棠雨让开道路,指望着她阻止元风吟。

元棠雨也如他们所愿,快步上前,劈手夺下元风吟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

小刀落地叮当一声脆响,他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元棠雨果然是站在他们一边的,下一刻便起哄着要元棠雨惩处胆大包天、敢行刺元安隐的五公主。

元棠雨容着他们将早候在厅外的医师请进来为元安隐止血,但在听到他们叫嚣要如何处置元安隐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将手边茶盏砸在地上:都给我闭嘴!妹妹将要杀死哥哥的场面对她刺激很大,在场的人在她来之前不敢阻止事态恶化,等她来以后,一个个倒活跃起来了。

茶盏摔了个粉碎,已经凉了的茶水渗透红色地毯,留下一块深色印记,仿佛又是一摊血迹。

性情温和的女君几乎没有发过怒,待人接物时也习惯性微笑,陡然冷下脸来厉声呵斥,竟真将所有人震住。

她将满身血污的妹妹拥进怀里,手上的动作是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背脊以宽慰她,面向厅内众人的面色却冰寒一片:谁给你们的胆量议论处置我皇妹,僭越管到皇族家务事上,你们有几条命抵。

她都刺杀三殿下了,这种大事……考虑到她素来柔善,到底有人大着胆子开口了,但话未说完,冰冷的峨眉刺就抵在他喉间,落下浅浅一道血痕。

鸣玉眼神漠然地看着忽然哑声的中年人,确认道:殿下,杀了也没关系的吧。

要想趁机拿捏住在元安隐这座府邸的主动权,杀鸡儆猴显然是最有效的手段。

况且这个愚蠢到反驳她的人虽然穿着绸缎大袍,但看被洗得发白的领口,就能分辨出他合适撑场面的衣服不多,即便出自世家名门也不会是太受重视的人,杀了不会有什么后续麻烦。

不过元棠雨心中有一杆秤,合了合眼,还是缓缓拒绝了鸣玉的提议:罪不至死,小惩即可。

鸣玉闻言眸光微滞,却也欣慰于女君心中绷着的弦没有断,点点头,收回峨眉刺。

不待中年人松一口气,她的手就压上他的手肘,快速而准确地断开小臂骨关节:要鞭刑我可脱不开身,就差不多严重的伤势吧。

在他惨叫出声前,鸣玉的手肘击打在他后颈,令他陷入昏迷:好了,殿下,你继续吧。

医师以外的人都离开。

情绪大起大落后,元棠雨身心俱疲,根本不想继续和这些就会动嘴皮子的人对面。

如今辉城内,除了伤重不语的元安隐,她就是身份最高的人,多数人沉吟片刻都退了出去,剩下少部分不甘心的人尝试去看元安隐,得到他的指示,失败后也被鸣玉袖中隐隐寒光逼退。

一时间,厅内只有医师小心翼翼取药和绷带处理元安隐伤口的声音。

元风吟被元棠雨抱在怀中,冲鼻的血腥气被她身上淡淡的熏香中和,先前激荡的心情有所缓和。

恢复思考能力后,再想方才元棠雨将在场人都震住的场面,她明白了什么似的,涩声道:真想不顾一切的脱身,就算我不来,凭皇姐也是能做到的吧。

元安隐对元棠雨更加不设防。

如果愿意挟持甚至杀死元安隐离开,她无需亲自动手,鸣玉都能帮她达成目的。

她同上一世自己不一样,即便要被元安隐许配出去交换利益,她也有办法可以脱身,不需要自己特意前来阻止。

元风吟甚至想要开口确认,自己突然的行为,是不是反而给她添乱了。

谢谢风吟。

元棠雨轻柔的道谢声中断了她的思绪:特意从虞城来到辉城救我,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做,好吗?◎最新评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