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 ✐

2025-03-21 14:10:51

[殿下终于肯争一争]元棠雨否认自己死因是荆执明所迫,并非只是在宽慰他。

即便不清楚上一世自己最后的心境,她也清楚她自己手中拿捏着多少筹码。

如果真的是想要交换虞城百姓平安,比起用她自己的性命来换,联系剪罗那两万精兵,用武力来商谈明显更有保障。

选择在城前自刎,倒像是用这种方式向剪罗宣告她是自愿赴死,避免剪罗为她复仇再起兵祸。

元棠雨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要问,可忽然一阵有节奏的擂鼓声遥遥传来,当即让她变了脸色——那是军队被命令集结的声音。

她以为她的三哥腹部受了不轻的伤,现下最应当遵医嘱养伤的,结果元安隐竟不管不顾地要集结军队重新将她捉住吗?很快她的猜想就得到了印证,由辉城几位将领率领的人马将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各个出口都被堵住。

当先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戎装男人,元棠雨认识,她该称他一声表舅。

在太子兄长还没有死去前,他们兄妹二人与贺家来往更密切,这位在军中颇得太子重用的贺氏将领总会在每年她生辰时送来边城有趣的小玩意儿。

或是精工雕刻的核桃把件,或是彩绘着古怪图腾的风筝,算不上多贵重的礼物,可看得出为了讨她欢心费了不少心力。

偶尔对方回衍城复命,与她见上面,虽因为沉默的性情只会干巴巴唤一声棠雨,但她看得出他下意识柔和不少的表情。

她母家上下对她这位早早失去母亲关爱的公主,都抱着十二分的怜爱。

所以在太子被毒害后,哪怕都清楚下毒的凶手是靳妃,顾忌着靳妃算她半个养母,她又重病昏迷,就宁愿信她口中太子意外亡故的说法,都按捺住复仇的恨意,没有在朝堂上叫嚣着一定要向靳妃索命,怕惹得她再次心伤,病情难愈。

只是等到先皇崩逝,觑着她是中立的态度,他们便怎么也不肯由靳妃所出的元凌修登位,即便明知道元凌修实力更强,也要支持元安隐。

如今自然是被元安隐驱使着要来留下她,好继续实施围杀元凌修的计划。

女君殿下,三殿下唤你回去。

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因为不善言辞,所以话说得有些冷硬。

见元棠雨紧蹙起眉,露出些警惕与不安,他下了马,将长戟交给副官,然后才走到她面前。

他大约是想要再说些劝说的话,劝她按照元安隐的计划来,也好早早了结漫长的战事。

可当看到她因为前些日子病痛而失去血色的唇和纤弱的腰肢,出口的话变成了:瘦了许多,三殿下待你不好?元棠雨面对这样的关切,原本紧紧压住的唇角颤了颤,刻意伪装出的平静态度宛如静水湖面被砸入石头,只得狼狈地撇开目光:表舅,三皇兄没有苛待我,可他没有半点仁心,成不了好君主,我不能帮着他对付二皇兄。

喔……男人满布老茧的手指摩擦着应了声,遥遥望了眼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贺勉,沉默片刻后才用流畅的言语问道:那殿下是决定支持二皇子了吗?没等元棠雨给出回答,他后面的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们母子亏欠你,贺勉与元凌修关系不差,你要是真选了他,也不错。

他似乎真心实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仿佛忘记他们这些选择追随三皇子的贺家人,一旦三皇子落败,就免不了要被元凌修清算。

这一道被遣来带元棠雨回去的将领不独只有贺家人,听了他这话当即动了怒。

骂道:贺蛮,你脑子坏了还是嘴瘸了,三殿下让将女君带回去,你不好好劝,还想着投敌了?集结的军队不独贺家,还有其他支持元安隐的世家,会由着贺蛮领头,完全是指望他能凭借和元棠雨是血亲,好生劝她回去。

毕竟元安隐给他们下的死命令是不许伤害她。

棠雨不肯就算了。

寡言的男人没有再称呼她殿下,满布老茧的大手抬起似乎想要同从前一样拍拍她的头,但大约是不想她散了发髻,只虚晃了晃,问道:有法子出城吗?贺蛮!先前怒斥他的男人听他执迷不悟,甚至有可能主动送元棠雨走,呼哨一声直接命令动手。

反正只要不伤到元棠雨就行,挟持住这些元棠雨自虞城带来的人手,总能逼她就范。

然而他的计划很快就落空了,除了他自己带来的千人府兵,不止是贺家,还有另外两个世家的府兵都没有动作,一副只是凑人数来看热闹的旁观态度。

到底元棠雨是名正言顺的嫡公主,虞城女君,她的两位皇兄又都对她爱护有加。

在没有得到明确擒拿她命令的情况下,聪明些的人都不肯豪掷所有筹码,省的出现什么意外,不但无功,反而被事后清算。

至于他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元棠雨,那些在辉城一直安分如鹌鹑的虞城兵士就在荆执明一声令下露出锐齿利爪。

荆执明没有与元棠雨多言,只递了个眼神来,示意她他们有足够的底气,就算交涉不成功,用突围的强硬手段照样能离开辉城。

元棠雨原本还忐忑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甚至想要向他笑一笑,可又觉得这时候笑不太恰当,因而只是轻一点头。

混乱持续不到半刻就被完全压制,先前下命令行动的人脸色如同打泼了油彩般难堪,手攥紧马缰绳,阴鸷的目光投向仍然不肯动作的其他两家将领。

得到的是觉得他不自量力的眼神,他几乎被气翻过去,却因自己的人手都被制住,只能暂熄气焰,不再出声叫嚣,同样观望事态发展,指望贺蛮回心转意好好哄元棠雨回去。

贺蛮倒有些讶异,他都有心理准备带着贺家的人先行反水送元棠雨离开了,却没料到原来这些虞城来的兵士并非好拿捏的孬种,只不过装了这些日子的安分。

当然,能有这种实力,更重要的是训练和对他们发号施令的将领。

他瞧向荆执明,对方面无表情,眼神却专注在元棠雨的身上,大约只等着女君一句话,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余围困他们的人马拿下。

倒不知道这场困局,到底谁才是困兽了。

贺蛮胸中闷了几声笑,没压抑地溢出口,换来元棠雨关切的目光。

还以为你只有贺勉和鸣玉那妮子能使唤着用,结果我们的棠雨身边如今得用的人早就超出我的想象了。

因着心中宽慰,他罕见地说了长句,然后扬声道:放女君一行离城。

围拢场地的人马得令,贺家的人最先退开,另外两家见他主动出头,事后追责可由他承担,便也施施然退开道路。

独剩下先前发号施令要擒元棠雨的男人气急败坏道: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叛徒,等二皇子打来,没有她在城内,你们谁能应付得来二皇子的军队!其他人将他制住,在混乱了一阵后,元棠雨懵然离城,等行到辉城人马暂追不到的地界,她终于忍不住勒停马,问道:我都离开了,两位皇兄还是要打的吗?鸣玉就在她身边,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殿下当真不知道?元棠雨的长睫染上潮意,贝齿在娇嫩的下唇留下印痕。

她当然知道,元安隐早便传信给了元凌修,盛怒率军前来的元凌修所怀目的肯定不独为了救她,还有杀了元安隐。

即便得知她已然脱身,元凌修也必然将计就计,在不受任何胁迫的情况下,凭实力趁势攻下辉城,擒拿元安隐。

两兄弟间结局是不死不休,辉城必陷战火之中,方才贺蛮帮她离开,怕是已经做好准备落败后作为败将被处死。

而她就只能逃回虞城去,同从前一样忐忑地等待一个结果吗?她回望了一眼辉城,日暮已沉沉落下,红光似血光般压在城墙上,似乎是在预示不久的大战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不回虞城了。

元棠雨轻轻吐出口气,放弃偏安一隅的逃避想法,行马向荆执明,道:荆将军,不能让我二皇兄来攻城。

荆执明皱起眉,他们的人马不算多,配合着辉城里本就摇摆不定的世家从城内突围没有多大问题,可要说拦截元凌修的军队是不可能做到的。

难道说元棠雨又想要借兄妹间的情谊去说服元凌修了吗——他可不认为已经花费大量粮草来攻辉城的元凌修会轻易放弃这回击败元安隐的机会,就算元凌修被说服,追随他的人也不会肯。

不,荆将军误会了,我不是想要拦我二皇兄,我是希望在他来之前,将辉城打下来。

一旦元安隐被元凌修擒去,必然逃不过一死,追随他的贺家人、其他世家人多半也难有好下场。

倒不如在元凌修到来前,由她击败元安隐,收拢辉城,让元凌修失去进攻的借口。

她不再抱希望由元安隐登位,但同样不会选择伤害这位于自己曾有救命恩情的哥哥。

荆执明默默听完,诧异地没有应声。

这到底只是她情急想出的主意,还没有确切计划,荆执明未答,她清醒些就觉得自己过分狂妄,提出了为难他的想法:荆将军如果觉得不可行,便算了,我另想办法。

不是的。

荆执明心神回转,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终于肯争一争,我再高兴不过。

◎最新评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