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有向他保证什么]辉城还没有完全整顿完,便有消息传来,称元凌修带着的五万人距离辉城不足百里,来势汹汹,却在听闻辉城被元棠雨占据后停止前进驻扎下来。
元棠雨收到线报的同时,元凌修遣的使者也到达辉城,来确认传闻的真假。
他本来想自己来见元棠雨,可元安隐是出了名的奸诈,他怕这传闻就是元安隐放出来诈自己入坑的,所以还是耐心派使者前来探探情况。
使者与元棠雨见上面后,仍不肯放松警惕,试探着问起元安隐的状况,又一再确认如今辉城到底从属于谁。
然后他才与元棠雨道:原来真是女君殿下雷厉风行地收拾了辉城,我这就回去回禀二殿下。
当日下午,元凌修就抛下大军独自来了辉城。
谋士们没完没了地争论着该由你去我军帐,还是调动兵力护送我,我便往马厩解下匹马,自行来了。
元凌修被引入元棠雨的书房,一边解释自己单骑而来的原因,一边上下打量着元棠雨。
所幸元棠雨这些日子忙归忙,还是被鸣玉监督着养出了几分丰腴,不余半分病态。
元凌修神态略微和缓,皱起的眉却没有松开:嫃嫃,带我去见元安隐吧。
府邸是元安隐的府邸,书房里仍挂有不少盖有元安隐的印鉴的字画,元凌修看着那三个字就心生不快,磨了磨发痒的牙根,一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所有话。
他沉声道:我听说了,嫃嫃你要是稀罕当皇帝,我没有任何意见,还愿支持你。
但我与那小人的恩怨必须做了结,没有商量的余地!元凌修毫不反对元棠雨登位。
自从先皇驾崩传位元安隐,他与其说是在争位,不如说是在阻止元安隐登位,在他的想法里,谁都可以去坐那张椅子,唯独那个挑拨离间的小人不行。
仇恨经年,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植根愈深,若真见到元安隐的面,他系在腰际的长剑立刻就要饮血。
元棠雨措辞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考虑暂拖延着他与元安隐见面的时间,花费些功夫劝住他。
结果话未来得及出口,她书房的门就被叩响。
她心生不好的预感,明明她吩咐过下属们都不要来打扰她与元凌修谈话,这时候来的人不会是她的人。
果然,门外人未听见容他进屋的声音,轻笑了声:嫃嫃,他要见我,我已来了。
元凌修听到他的声音,表情霎时狰狞,额心暴起青筋,站起身便要出屋杀人。
门扉大开,元安隐面对劈来的剑刃毫不退避,更引得元凌修怒火中烧,只想看到这张让他深恶痛绝的脸染上鲜血。
然而他没能如愿,元棠雨回过神来急急喊了声鸣玉,本静待事情发展,不欲插手他们恩怨的侍女只能听从命令,上前用峨眉刺架住寒锋:二殿下,冷静点。
元凌修看着元安隐那张脸,咬牙切齿地置若罔闻。
他一身蛮劲,失去理智后更是力大无穷,鸣玉没法架着他的剑坚持多久,相接的峨眉刺发出脆声。
所幸元棠雨走来捏住他的袖角,用几近哀求的口吻唤道:二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如一汪沁凉的清泉浇灌心头,元凌修握着剑柄的手颤了颤。
他侧目看了看等待满脸忧色的妹妹,又看向面无惧色的元安隐,恢复了思考能力,恼怒地骂道:你这混蛋,算计过我母妃,现在又要算计我是吧!真要是当着元棠雨的面杀死元安隐,她这一生大约都无法原谅他,到底元安隐也是她重视的亲人。
元凌修强抑愤恨,闭了闭目,狠声道:元安隐,你自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给嫃嫃听,我今日便不杀你。
她早已知晓真相。
不过我很奇怪你凭什么大义凛然,当年日日叫嚣着我是延续罪妃血脉的坏种,如今的你难道不是与我同属一类吗?元安隐使计让靳妃杀人,为的就是让曾斥骂他是坏种的元凌修与他落到同一境地,明明同他一样算不上干净,凭什么在元棠雨身边喋喋逼着她远离他。
我母妃是被你骗了!你害死大哥,害得我与嫃嫃再不能回去从前,你该死!杀意再度染红元凌修的眼,难以自抑。
元安隐不畏死,自然不畏他手中剑刃,嘲讽地说:因为什么也都是杀人,你偏袒你母妃,根本没有考虑过嫃嫃的心情,还装好哥哥模样,你有资格吗?元凌修本就冲动易怒,心上最深刻的伤疤被强行揭开,失去了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
他愤恨地一把推开鸣玉,锋刃举起就要劈在元安隐颈侧,让这个还在挑唆他与元棠雨兄妹间感情的罪人再不能说出任何话。
血很快自锋刃流至他的手上,却并非元安隐的血,而是元棠雨的。
元凌修不可置信地看着情急下直接用手拦剑的妹妹。
就算他看到她挡在前的手,慌张地收了些力道,锐利的剑锋也还是割开她左手手掌,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她因疼痛面色惨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痛呼溢出口,生理性的泪水却还是流了下来。
元安隐见状也维持不住先前的淡然。
他特意前来,为的就是死在元凌修的剑下。
元棠雨要以公主之身登位,两位仍然活着的皇子到底是阻碍。
倒不如由元凌修杀了他引发恐慌,逼着支持他的世家大族恐惧于元凌修事后清算,只能投向元棠雨。
算是实现他这条命最后一点价值,比起被囚禁的结局,他倒更愿意接受死亡——未料到元棠雨会为救他而受伤。
温热的血有些许飞溅至他的脸侧,一点点失去温度,元安隐看着那道几可见骨的伤口慌了神,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失声难言。
还是鸣玉最先反应过来,用随身的药粉动作快速地简单处理了伤口,阴着脸向两个陷入僵愣状态的男人骂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请医师来!所幸之前为元安隐治伤的医师还住在府邸里,形容可怖的伤口被绷带覆盖,医师说能养好,等痊愈后应当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只是左手掌心免不了留下一道疤痕。
还好我是拿左手挡的,否则这段时间就必须练左手书写了。
上了药后,最初的疼痛感趋于麻木,元棠雨轻声与仍然紧皱眉头的鸣玉道:你也听到了,伤口痊愈就没有大问题了,我两位皇兄呢?你还关心他们做什么,他们之间怎么了结恩怨,都是他们的事。
鸣玉懊恼于自己明明在场元棠雨却还是受伤,语气很不爽。
见元棠雨露出泫然若泣的表情,她抿了抿唇,说道:不会打杀起来,二殿下伤了你内心惶惶,三殿下也暂无挑衅的心思。
元棠雨舒出口气,鸣玉气不打一处来,捉起她包得严实的左手手腕:跟谁学的苦肉计,难不成是所谓的上一世自刎启发了你?元棠雨心虚地撇开目光:总不能让我眼看着二哥杀了三哥吧。
即便你借着苦肉计拖延了时间,往后他们避了你遇上也仍是要不死不休的。
所以我想着让他们不要遇上。
元棠雨差不多拿定了主意,道:我准备照我兄长的安排去做。
二哥本就想去剪罗姐姐那边抵御外敌,他应会同意。
至于三哥,为了让二哥消气,我会用剥夺他皇子的身份作为处罚,让他远离皇城政坛,安排人陪同他去看看普通人因战事经受的苦难,叫他知道悔改。
鸣玉扬眉质疑道:你这也叫处罚?三殿下性情阴鸷,不是个安分的人,你不将他看顾在眼前,若是他暗中谋事怕是会害了你。
他待我还是真心的。
元棠雨叹息道:他许多行为都很可恨,却也有可怜的一面,你要处置他,但不想让他重复幼年时在深宫被禁足打骂的噩梦。
随你吧,你自己的皇兄,你自己拿主意。
鸣玉不再劝。
反正劝了也没用,元棠雨性子里其实很有固执己见在,当初非将元风吟拘在身边教养,如今又非要纵虎归山般给予元安隐自由。
鸣玉将一叠新送来的信件堆至她面前的桌案上:他们那边的事你若不烦恼,就好好烦恼那些反对你登位的人吧,都还是拿捏着你非皇子的身份说事,你怕是得写许多封回信安抚了。
不用回信。
我两位皇兄都放弃争夺,他们没有其他帝位继承者可以立出来与我作对,要么接受现实,要么就反叛自立等着我派人去清剿。
既然想好要承位,这些反对之声就根本无关痛痒,她虽然不懂兵事,但她却有一位承诺为她扫清登位一切阻碍的荆将军在。
呵。
鸣玉冷笑一声,提醒道:既说到这里,刚好,荆将军那边解决了一波反叛者,传讯说两日后就会回到辉城内。
你可以好好想想到时候你们见了面,他问起你被包成粽子的手是怎么回事,你要怎么和他交代你的苦肉计。
元棠雨眨了眨眼,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却忍不住面上发烫,嗫嚅道:我为什么要和他交代啊,不是他向我保证他征战会平安吗,我又没有向他保证什么。
鸣玉没答话,仿佛被他说服了。
可元棠雨想象着自己真被问起的场面,又觉得没法理直气壮,当真沉下心思索什么样的说法合适给荆执明交代了。
见她陷入冥思苦想,鸣玉抬手在她额上一敲,念道:蠢货,想正经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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